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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绿茵藏艳(2)(6)

"可是姐姐死后,我无意中听过父母的谈话。谈的是早就死去的父亲弟弟的事。说那个人也是脑袋好使得很,17到21岁在家里一关四年,结果一天突然说要外出,就跳进电车轨道给压死了。所以父亲这样说来着:还是血缘关系吧,我这方面的。"

直子一边说一边用指尖一点点掐掉狗尾草穗,撒在风中吹走。全部掐光以后,便把那根梗像缠细绳似的一圈圈缠在手指上。

" 发现姐姐死的是我。"直子接着说,"小学六年级的秋天,11月,天下着雨,一整天都-阴-沉沉的。当时姐姐读高中三年级。我练完钢琴回来是6点半,母亲正 在准备晚饭,让我叫姐姐吃饭。我跑上二楼,敲姐姐房间的门,喊声吃饭了。可是,没应声,静静的,我感觉得有点奇怪,又敲了一下开门进去。本来我以为她睡着 了呢。不料姐姐没睡,站在窗口前,脖子稍歪,厂动不动地望着窗外面,就像在思考什么。房间里一片昏暗,灯也没开,所有东西都显得朦朦胧胧的。我招呼说:干 什么呢,吃饭喽!但说完后,我发觉她的个子比平时高。我有些纳闷儿:怎么回事呢?是穿高跟鞋,还是蹬在什么台子上了呢?我就走到跟前,刚要开口时,心里猛 地一震:原来脖子上有一根绳索。那绳从天棚梁上笔直地垂下来--那可是真直,直得可怕,简直像用墨斗在空间绷地打下的一条线。姐姐穿着白色*的短罩衫-- 对了,正是我现在身上这件便式的,下身一条灰裙子。脚尖像跳芭蕾舞一样紧绷绷地伸着,地面与脚尖之间有20厘米左右没有任何阻碍的空间,那情形,我看得可 真切着呢。还有脸,脸也看了,不能不看。我心想得赶紧到下边告诉母亲,得大声喊叫,可身体偏偏不听使唤,偏离我的意识自行其是。本来我的意识要赶快下去, 身体却要擅自把姐姐的身体从绳子上解下。当然,这不是一个小孩子能办到的,于是呆愣了五六分钟,处于虚脱状态,什么都不明白了,就像体内什么东西僵死了似 的。我在那里一动没动,直到母亲来看是怎么回事的时候还没动,和姐姐一起,在那又暗又冷的地方……"

直子摇摇头:

"那以后三天时间里,我一句话都没说,像死在床上了似的,只是眼睛眼着定定不动,好像毫无知觉了。"直子把身体靠在我胳膊上,"信上写了吧?我是个 比你想的要不健全得多的人。我病的时间比你想的要长久得多,根也深得多。所以,如果你能往前行的话,希望你只管一个人前行就是,别等我。想和其他女孩睡觉 就睡好了。别考虑我顾忌我,喜欢什么就尽情做什么。要不然,我说不定会拖累你的。我,不管发生什么,这事是绝对不想做的。不想耽误你的人生,也不想耽误任 何人的人生。我刚才就已说过,只要你时常来看我,永远记得我--我希望的只是这个。"

"我希望的却不只是这个。"我说。

"不过,要是和我牵扯在一起,会毁掉你的一生。"

"我不毁掉,决不。"

"可我也许永远也恢复不过来。即使那样你也等我?能十年二十年地等我?"

"你太悲观了,"我说,"在黑夜、噩梦、死人的力量前面太胆小了。你必须做的是忘记这些。只要忘记,你肯定能恢复的。"

"要是能忘掉的话……"直子摇着头说。

"从这里出来,一起生活好么?"我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保护你不受黑夜和梦的干扰,还可以抱你--当离开玲子后你还感到难受的时候。"

直子更紧地贴着我胳膊,说:"要是能那样该有多好啊!"

我们在三点之前回到咖啡室。玲子一边看书一边听FM电台的布拉姆斯第二号钢琴协奏曲。在一望无际的草原边端听布拉姆斯,乃是相当美妙的事。她用口哨附和着第三乐章的大提琴序曲旋律。

"从前这张唱片听到磨破了。真的磨破啦。每一寸都听,物尽其用嘛。"玲子说。

我和直子叫了热咖啡。

"谈得好吗?"玲子间直子。

"嗯,谈了许多。"直子说。

"待会详细告诉我,他的表现怎样。"

"哦们没做那种事。"直子红着脸说。

"真的什么也没做?"玲子又问我。

"没做呀。"

"那多无聊。"玲子兴致索然地说。

"可不是吗?"我吸着咖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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