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章 木津的假面(2)
而职业罪犯是不会四处逃窜的,他们有自己的工作间,离开了那里就没办法工作了。所以他们对“告密”非常敏一感,一有风吹草动,就会暂时停下手头的工作,,找个地方躲起来避风头。因为他们没法远走高飞,所以会尤其谨慎。
木津很清楚,发生警官槍杀案之后,新宿会变成警察的天下。
冬树说,前一阵子木津连着十天没有去店里,这是因为当时有园游会的警戒工作,警官人数众多,所以木津就老实了。园游会结束之后,他就再次出现在了“阿伽门农”。
今天的事件发生之厉,恺应该也会太平一阵子。至少,鲛岛是这么猜测的。
新闻节日开始了,警官槍杀案是当晚的头条,可是警方公布的消息很少,报道的内容显得非常空泛。
鲛岛猜到,让警方隐瞒调查进度的,正是香田和他的公安同事们。
进行现场连线的记者说,目前还没有找到日击证人,而且周围的人只听见了一声槍响。
听见槍声的酒店员工也出现在,画面中。员工说,他刚听见槍声的时候,还以为是黑帮交火了,可是槍声只有一下,他就出去看了看,一看竟发现两位警官倒地不起——
那里是酒店一条街,晚上非常热闹。拉皮条的、拉生意的一妓一女、男一妓一也很多。尤其是最近,亚裔的外国一妓一女越来越多了。记者总结道,如果是晚上发生的案件,肯定不会没有目击证人。
鲛岛心想,也许有一妓一女目击到了案发一情况。可是她们不会主动告诉警方自己看见了些什么。正如记者所说,现在亚裔一妓一女这么多,想从酒店客人里找到目击证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想必公安三课正在等候极左暴力集团宣称自己为这起事件负责。而鲛岛却忽然模模糊糊地想到,也许这次的事件并非极左暴力集团所为。
极左暴力集团如果要杀害警官,为何不选择机动队员或皇宫警察官,而是选择新宿警署的普通巡警呢?
极左团体会把杀人上升到“斗争”的高度。他们总觉得自己在和国家作斗争。
他们觉得自己是士兵,警官则是“敌军”。士兵杀死士兵,只是单纯的战斗行为,并非“杀人”。如果要出其不意地挑战实力大大超过自己的对手,必然要事先准备好战术和战略。
从这个角度来看,今天发生的事件可以划分到城市游击战这一类。然而,如果是极左团体主动出击,这种攻击就一定是有意义的。
当然,袭击最基层的警官也是可以找到原因的。过激派集团熟知警察的上下级结构,把槍口指向基层,就会让现场的“士兵们”产生“厌战”情绪。
可即便如此,从战斗的意义来看,他们也应该袭击其他种类的警官作为第一个目标,而且袭击巡警的成功率并不高。
执行任务的巡警戒心很高,况且对方还是新宿警署的警员,就更不会疏忽大意了。狙击一旦失败,极有可能遭到反击。而且,“只开了一槍”这一点也和“战斗”格格不入。
画面从现场切回演播室。演播室里的主播说道,被害的警官的物品一样不少,包括他们的手槍在内。
目前警方并不排除有人怨恨这两位警官的可能一性一—一的确有仇杀的可能,鲛岛心想。
和其他警署的署员相比,新宿警署的警官处理的案件要多出一倍,所以他们对待嫌疑人的态度也会更粗一暴一些。从这一点看,难保尾上和坂没有仇家。
鲛岛认识这两位警官。坂还算温厚老实,而比坂大一岁的尾上就比较粗一暴了,说话的口气也不例外。
比如,在进行例行盘查的时候,坂会开口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可尾上就没那么客气了。他一旦发现可疑人物,就会立刻采取高压态度。
“喂喂喂——”
鲛岛曾亲眼见过他如此盘问过嫌疑人。也许是因为尾上在新宿警署待的时间更长,比坂的经验更丰富一点吧。
警察对内对外的态度截然不同,也就是所谓的“自家人意识”。
所以,即使坂和尾上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或是私事和别人结了粱子,也绝不可能从同事口中打听到任何消息。
鲛岛并非铁石心肠,只是他并没有其他警官所拥有的那种“自家人意识”。
警官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意识,是因为社会疏远了他们。职业的特殊一性一,导致警察以外的人对警察的孤立。鲛岛觉得,无论在哪个时代,无论在哪个国家,这都是难以避免的。
只要警官还有这样的意识,牵扯到警官的案件就会比其他案件更难查清。而这样一来,只会招致民众对警察的不信任,使得民众更加疏远警方,造成恶一性一循环。
警察机构对内部告密者会采取非常露骨的无视态度,甚至会加以阻挠。在警察社会之中,某人一旦遭到排挤,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很难继续当警察。
鲛岛很清楚这种情况不会发生改变,可他还是打心底里期望变化的到来。变化,绝不可能通过外力发生。要改变警察组织,就要让自己这样的警察尽可能多地留在警察组织中。
大多数警官都单纯地相信着正义,遵纪守法,并在让他人遵纪守法的过程中感受到人生的价值。关键就是创造出一个合理的警察机构,不让这些警察失望,也不要让他们尝到被排挤的痛苦。
从这个角度看,今时今日的日本警察实在是太糟糕了。鲛岛身上,背负着两场斗争的重压。与犯罪的斗争,与扭曲的警察机构的斗争。
电话响了:“喂喂—一”
鲛岛拿起电话,听见了晶的声音。
“干吗不打电话给我啊?”
“我刚回来。”
“骗人,看你接电话的速度,肯定已经冲了澡,喝了啤酒,正在看电视吧。”
“你去当警察得了。”
“说什么呢,我才不要被人开槍打死呢。”
“有事吗?”
“没什么事,你认识那两个被杀的警官吗?”
“嗯。”
“他们为什么会死啊?”
“搜查本部会查的。”
“哼……你什么时候放假啊?”
“礼拜五。”
“还有四天啊……我能去你家吗?”
鲛岛不禁苦笑。
“你干吗老想过来啊?”
“为什么不能去啊?”
“好吧好吧,不过我晚上可没法出门,要在家里等电话。”
“行啊,做个晚饭吧,只要你愿意吃。”
“谁做?”
“当然是我做,只要你愿意。”
“行啊。”
“什么时候去?”
“傍晚,天黑之前。”
“我要打工到五点,六点过去行吗?”
“好,我去野方站接你。”
“喂……”
“干吗?”
“你究竟是为什么不肯让我去啊?”
“没有不肯啊。”
“大骗子。”
晶挂断了电话。可是她的声音里并没有怒气,反而显得有些兴高采烈。
鲛岛放下听筒,继续看起电视。电视里已经播起了另一条新闻。
鲛岛知道自己卷入的那场公安暗斗尚未终结,只要他手上还握着那封遗书,公安就不会放松对他的监视。
鲛岛真的很喜欢晶,晶已经成了他最重要的人,他绝不愿意用晶来换取遗书的安全。要是公安高层知道了晶的存在……
事态绝不会发展到那般境地——鲛岛并没有勇气如此断言。
当晚,他家的电话再也没有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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