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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2)


  “我工作了,在一个公司干文秘。”
  “噢,也不错。看得出来挺有训练的。”
  ‘“是吗,我在公关专科学校学过。”
  “是吗,那你算是公关小姐喽。”
  “那可谈不上。”
  和许多按照异性相吸的原理相识的少男少女一样,几句话他们就变成朋友了。没用多久姑娘便成了他家的常客。又没用多久,还是姑娘主动,他们就在他乱 摊着杂物和衣服的床上,在白天炫目的阳光下做爱。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性的经历,在恐惧和慌乱中,快感来得汹涌而短暂。紧接着,和许多男人对女人的规律一 样,他在连续数次和文燕做爱之后,便觉得她的一切都寡然无味了。
  学校开学后,他就开始回避文燕。大学里无处不在的学术气氛和随处可见的饱学之士,使他觉得自己应该过一种很正派的生活,至少不该这么早这么轻率地 就交上个女朋友。但是他没想到文燕却绝不是那种很轻易就能甩得掉的女人。她爱肖童似乎爱得很轻率,轻率得有些新潮,但爱上之后竟能像个老式妇女那样忍辱负 重,忠贞不二。无论肖童对她怎么爱搭不理或者任性使气,她都愿意像影子一样呆在他的身边。
  是的,论相貌、论学历、论家庭条件,她都远远不如肖童。
  她甚至比肖童还大了两岁。但这都不是她让着他的原因,她让着他只是因为爱他。
  两年多的时间就这么过来了,他并不把文燕放在心上,但生活上却又依赖她的照顾。文燕克服了短暂的心理失衡,逐渐习惯于此。而他,也同样在一段良心 不安之后,心安理得起来。有很多个两人独处的夜晚,他们都是这样各睡各的,肖童再也没有主动碰过她。而她依然无怨无悔地留在他的身边,如同一场单相的精神 恋爱。
  天亮了,肖童起床穿好衣服,洗了脸,然后去厨房煎鸡蛋。
  文燕睡眼惺松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跑到厨房里一边问他为什么这么早起是不是饿醒了,一边接过煎锅替他煎蛋。肖童从冰箱里取出冻果汁,走到客厅里,对着嘴喝,然后又冲着厨房说道:
  “我今天上学去。”
  “什么?”文燕从厨房里探出身来,“你刚出院,得多休息几天,你干吗这么着急?”
  肖童没多解释,他是不想一整天地和文燕泡在一起,他觉得那样还不如上学去。
  见肖童不再说话,文燕便习惯地不再多问。她把煎好的鸡蛋摆在餐桌上,两人一起吃了。她又回到厨房里去收拾。她看着他穿好鞋,背好背包,站在那里等她,那意思很明白,他不想她留在这里。“你也该去上班了,”他说,“别让你们公司炒了你。”
  文燕说道:“我请了半个月假,还没到呢。”
  她这样说着,但还是擦干手,穿起外衣和皮鞋,两人并肩出了门。
  肖童的自行车放在楼道里,很久没骑已经落了不少尘土。那是一辆很讲究的名牌山地车。肖童蹲在那里擦车,文燕站在边上看着。看他擦完了,她说:
  “要不然你把门钥匙给我,我今天下了班早点来给你把饭做上,好吗?”
  肖童说:“不用了,我今天也许不回来,就住学校了。我得抓紧时间把课补上。”
  文燕沉默了一阵,只说了句:“那你注意别累着眼睛。”便再没有说什么。分手时两人甚至没说一句告别的话。他们经常如此。
  肖童骑车到学校时,第一节课刚刚下课。同学们见他来了不免围着问长问短。有的同学去医院看他时见过文燕,当然要问个底细:“那是谁呀,是你女朋友吗?”“什么,你有女朋友了吗?
  什么时候找的?是哪儿的?没听你说过呀。”那些家伙当着女生的面总爱故意把这些话说得格外响亮。肖童淡淡一笑,说那是我表姐你们瞎说什么。
  上午是外语课,他没有听,先到自己的宿舍去看了看。他那张床这些天不知被多少借宿者睡过,已经肮脏不堪。他捏着鼻子把被子和床单卷起来,准备拿到学生服务部去拆洗,心想看来今天晚上还是得回家睡了。
  他抱着被子往学生服务部走,路上恰巧碰上了辅导员卢林东。卢林东说:你怎么也不多休息几天,干吗这么急着来。肖童说:“在家闲着没事,这些天没上 学挺想学校的。”卢林东把自行车支起来,说:“正好,我也有个重要事要找你,校党委要组织一次全校的演讲比赛,庆祝七一。我们几位系里的领导商量了一下, 咱们系准备让你去。”
  肖童说:“别别,我缺了那么多课,得集中精力补一补,你们还是找别人得了。最好找个女生。”
  卢林东说:“这是政治任务,你别推。而且对你积累点政治分,将来入党什么的都有好处。我们都想过了,第一你口才不错;第二,形象好;第三,大家都 知道你双目失明,现在突然能站在讲台上朗诵,那意义就不同了,比较有利于我们‘炒作’。这种事,对你自己也绝对有利无弊,你得当仁不让。”见肖童还犹豫, 他骑上车又敲了一句,“就这么定了啊。”
  卢林东骑车子走了,肖重依然抱着被子去学生服务部。学生服务部是学校的“三产”——燕京服务公司开办的。他抱着被子和床单走到服务部门口的时候, 碰上了公司的经理郁文涣。郁文涣一年前教过他们历史课,是个副教授,已经五十多岁了。前一阵大概觉得评教授的希望渺茫,所以就自告奋勇出来搞公司,刚上任 时间不长,对做生意谈投资兴趣正浓。这时他不知碰上了什么难事正愁眉不展,一见肖童像发现了救星似的,马上如释重负
  地把他拉到门口,亲热寒暄:
  “你眼睛好啦?没事啦?什么时候回来的?”
  肖童说:“我今天刚返校。”
  郁文涣说:“正好,有件事你帮个忙,你来的正好我正着急呢。”
  肖童抱着被子,很不方便地说:“郁教授,等我先把被子送进去。”
  郁文涣好像这才发现他抱着被子,马上大声招呼里边的工作人员,让他们把肖童的被子接过来抱进去洗,并且吩咐:“免费洗,回头我来签字。”
  肖童受宠若惊:“郁教授,您让我帮什么忙啊?”
  郁文涣咽口气,受了多大冤屈又不知从何说起似的,“我可让梁志德给坑了。”
  梁志德是法律系的研究生,肖童认识他,便问:“梁志德怎么啦?”
  这事看上去还非得从头说起,郁文涣两手并用比比划划地说道:“我们公司那个燕京美食城的项目你知道吧,这多少年了也没搞起来。这好容易我把投资者 找来了,人家没别的条件,就是让我给他女儿在大学里找个对象。人家钱有的是,就想给自己女儿找个大学生、研究生、助教什么的。我都和梁志德说好了,他也没 说不同意,约了今天晚上在中国大饭店鸭川餐厅见面,结果他跑到天津去了,说今天不回来了。那个老板我又联系不上了,晚上我带不去人,这不是要人家吗?人家 弄不好会觉得咱们燕京公司没有信用,对咱们丧失投资的信心。”
  肖童笑道:“没那么严重,他要投资,肯定觉得有好处,没利的事他不会干,有利的事他也跑不了。要是就因为今天晚上他女儿没见着婆家他就不投资了,那肯定是原本就没想投,是拿这事钓鱼呢。”
  “你说得简单。’”郁文涣拍一下肖童的脑袋,“我这出来一搞公司,才体会到下海经商真不容易。社会主义不是在课堂里讲出来的,真是这么一分钱一分钱地争取来的。哎,说定了,今天晚上你跟我走,让你白吃一顿日本饭。”
  “我去算干吗的?”
  “你就算顶替梁志德呀。”
  “啊?”肖童哭笑不得,心想这郁教授为人师表怎么像个“拉皮条”的呀。他红着脸说:“我又不是研究生,而且我也不想找对象,我才多大呀。”
  郁文涣又在他头上拍了一下,“你想找对象,人家也不会要你。那女孩和我谈过,人家现在也根本不想谈对象。她年龄也不算大。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爸爸 急着要让她找个对象,还得在咱们这种高等学府里找。她爸爸和我提了好几次了。我和梁志德也都说好了,就是去吃个饭,露个面,姑娘肯定不干。我和她也沟通好 了,就是给她爸爸做场戏,也算是人家托的事,咱们确实给当回事办了。”
  肖童觉得这还差不多,但又觉得他一个学生去干这种事,以后传出去让同学老师知道非成笑柄不可。大学里这种事没有瞒得住的,三传两传,让人添枝加叶就成了“段子”了。于是他还是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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