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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这两天欧庆春患了感冒,所以晚上不到十点便上床睡觉。父亲上次生病剩下的药里,大概有扑尔敏的成分,吃过之后便昏昏欲睡。正睡得模棱两可,她的BP机突然狂叫起来,又是肖童!
  她强睁着眼用手持电话回电。
  肖童说他正在三环路附近的一个公用电话亭里,有点情况希望与她见面。庆春凭经验感觉到这次可能确有情况,因为肖童的口气不像前两次那样有种没事找 事的无聊。她和他把接头地点约在位于两人之间的建国门立交桥下,便匆匆下楼,拦了辆出租车便向二环路方向开去。时间毕竟太晚了,她不方便再让肖童到她家 来,尽管他自称有车。
  他们很快在建国门桥下见了面。肖童果然开着一辆漂亮的丰田,他们就在这车里做了大约一刻钟的交谈。然后庆春又当着肖童的面,呼叫了队长李春强。
  午夜十二点钟刚过,庆春、李春强、社长发和刑警队能叫到的所有干警,已经集合在指挥中心开会了。处长马占福也从家里匆匆赶到,主持了这个会议。情 况既简单又紧急,根据肖童听到的情况判断:在天亮后的某个时间,有人要向欧阳天交一笔货,价值在一百万元以上。地点是004国道附近的一个仓库。双方一手 交钱一手交货。但是当欧庆春把情况汇报完以后,处长却表现
  出一反常态的犹豫,不做明确表态反而不断地把刚才已经谈到的细节又拿来重问,仿佛其中有什么矛盾和破绽。李春强不得不僭越地抢先发言,他力主抓住时机,把这个案子一举端掉!
  “如果能在那个仓库里人赃俱获,我看6.16案就完全可以全案破获了。哪怕欧阳天并没有出现在交货现场,但凭肖童的证词,再加上其他嫌疑人的口供,也完全可以给他定罪。”
  大家全看处长,处长摸着下巴。谁都解读不了他脸上的迟疑。那迟疑在此时仿佛格外的深刻。
  “这样一来,这案子就太小了。”处长摇头说:“我原来估计这个案子的架势要大得多,很像是有国际背景。远远不止一个欧阳天,一个一百万。”
  杜长发也觉得这是个疑问:“这一端,即便人赃俱获,后面的事可就难了。他那些分公司和他有什么内幕关系,他的点线部署在什么地方,他的货源的来路和出路,这些我们最想搞清的问题就全得依赖审讯和搜查的结果了,能扩大多少战果非常难说。”
  李春强见杜长发并未呼应自己,有些不满。口气生硬地坚持己见:“可一百万的货在那儿摆着,两方毒贩光天化日之下在那儿交接,我们现在不动手,更待何时啊?以后万一没这个机会了,这责任谁来承担?再说了,要是真让一百万的毒品流人社会,那损失可就更大了。”
  社长发显然也知道是这个道理,但李春强的口气使他多少觉得有点拿大道理扣帽子的味道,于是壮胆再次反论着说:
  “咱这不是讨论问题吗。我的意思是,咱们现在办这种大案子,就要有点大气魄,大手笔。有些小得小利,放在那里,别动心。有些小败小失,也要承受得 了,沉得住气。咱要盯就盯到底,要端就端那大个儿的。笑到最后才是真正的笑。当然了,我不是说咱成心把一百万的毒品流到社会上去不管,我可不是这个意 思。”
  “我听来听去,你就是这个意思,客观上不就是这个结果吗。”李春强的帽子这下真扣上去了:“要不然怎么说你这人常有理呢,你是既当婊子又立牌坊,造成损失了还落一个大手笔。”
  杜长发一看李春强话说得比较难听,知道自由讨论的空气已不存在,便忍气吞声住了嘴。处长摆摆手,示意李春强打住。他转脸问庆春:
  “这情报你看准不准?”
  处长的这么一问,庆春预感到他是决定要端这个案子了。她点头说:“应该没问题,他听得很仔细。尽管内容不全,但时间。
  地点、事件的性质,基本都有了大致的方向。他还跟踪了那家伙一段。可惜他刚学会开车手太潮,跟不L,半路给丢了。”
  大家都笑笑,议论说这小伙子还行啊,连外线跟踪都自己招呼上了。庆春没有笑,她倒是想,如果这时让她也表个态的话,她也只能同意李春强的观点。拿 一百万的毒品放长线扩大战果,万一人赃两空,谁负得了这个责任?但是作为主办这个案件的侦察员,杜长发的想法确实投合了她的愿望。她想,我们现在手里毕竟 有了一个可以深人进去的耳目,内线侦察大有可为了,这是多么不容易的机会呀。如果匆匆破案,确实有些可惜了!
  处长没有再征求任何人的意见,由于时间紧急,他必须马上做出决定来中止这场讨论。
  “这样吧,你们分几组行动,第一,马上查清那辆白色奥迪的下落。内线说是天津的牌照,肯定停在什么饭店旅馆的停车场上。要马上通知各分局连夜查 找。第二,马上派人到004国道沿线的派出所去,查这条公路附近的所有仓库,包括单位内部的仓库。派出所对情况一般会掌握。第三,对别墅里的欧阳天,只监 视,暂不动,等交接现场我们的抓捕行动结束后再动手。对欧阳兰兰,如果没有足够的证据,倒是可以留一留,看看她以后会有什么动作。”
  杜长发咧嘴笑了笑,李春强不满地问:“你笑什么?”
  杜长发看看处长,有些不好意思地忍住笑,说:“怎么像杀了李玉和,留个李铁梅似的。”
  全场都笑了。
  散了会,按照李春强刚刚分好的组,刑警们离开了指挥中心,分头出动了。处长还留在指挥室里给主管局长的家里打电话汇报。庆春分工负责那辆汽车的查 控工作,向各城区分局部署完毕之后,已是凌晨三点,她坐在指挥中心等着各分局的报告。人一静下来,晚饭后吃进去的感冒药和感冒好像同时发作,全身隐隐作 寒,困顿百生。她想到肖童,那个既玩世不恭又充满热情的大男孩,居然这么大的手眼,刚进欧阳家不到四十八小时,就奇迹般地拿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以前也真 是看低了他。从肖童的神情上,她知道他更是希望这案子早点结束,他也许已经对欧阳兰兰那种死缠硬打的追逐和他自己这种必须若即若离的角色感到厌倦。也许他 巴不得早一点干净漂亮地向她交了这个差……,庆春想想自己也笑了,如果明天大功告成,肖童更该有资本缠住她没完没了了。
  凌晨五点三十分接到西城分局的电话,他们在民族饭店的停车场上找到了那部挂着津E05320牌照的白色奥迪。从这时开始,一切部署都有了实现的可 能。004国道沿线的派出所也报来了几个可能会用做交货地点的仓库。一时间指挥中心忙乱起来——接听报告,调遣力量,沟通情况,电话声此起彼伏。杜长发带 着负责监控欧阳天的小组已经出发到樱桃别墅那边去了。庆春用自己的手机呼了肖童,然后带人离开指挥中心开车前往燕京大学。路上接到肖重回的电话,庆春叫他 马上到老地方等。他们说的老地方,就是学校对面商场后门的那条胡同。
  在胡同口他们接了匆匆赶来的肖童,往民族饭店走。这时整个城市刚刚苏醒,街上行人的脸上还挂着睡意未消的倦容。马路
  上汽车喇叭的呜咽由稀疏而渐渐密集。车速慢下来,他们不得不挂起警灯拉响警笛,在三环二环的车流中像FI大奖赛那样摇摆超越。快到复兴门立交桥他们才收起警灯和警笛,僵旗息鼓地悄悄开进民族饭店的停车场。
  先期到达的刑警已严密地控制了车场的各个出口。庆春的车停在那辆“津”字头奥迪的斜对面,没有熄火。肖童坐在车的后座上,庆春让他透过贴了茶色太阳膜的车窗盯住那辆车子c
  “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呀,我今天上午有大课。”
  肖童被带到这里似乎有点不倩愿。他拔出手机的天线要打电话:“我得打个电话先请个假。我们现在考勤可严呢,缺课就扣分。回头我要是毕不了业到哪儿喊冤去。”
  车上的一个刑警说:“没事,真影响了你毕业,我们可以去和你们学校领导交涉。实在不行让你再多学一年。”
  “留级呀,我可丢不起这面子。”
  庆春疑心地问:一你拿谁的电话?”
  肖童嘻地一笑:“是欧阳兰兰给我的,倒为你们破案发挥作用了。刚才我就是用它给你回的电话。”
  庆春夺过电话,把它关掉,又扔还给他:“听着,以后凡是和我们联系,都不要用这部电话,你知道他们扒没扒过机?你知道他们会不会串个分机?你用它和我们联系不是找死吗?万一你打完电话没消号,电话号码留在里面也是个隐患。”
  肖童听罢,看一眼手上的电话,像拿了个炸弹似的脸色发白,“他们不会已经知道了吧?”看上去他就像小孩子听了大人的吓唬,立即害怕起来。但庆春没有回答他,因为这时车上的无线通话机已经发出了警报。
  他们一齐抬头往外看,有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目标。庆春问肖童:
  “是不是他们?”
  肖童说:“开车门的那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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