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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4)

要是我,抓住了罪犯就是立了功,还发放被抢的钱干啥?留给派出所自己花了算了!可他却较真儿,硬要乘客老老实实又写清单,一边把钱退还人家一边训这 个斥那个。你气了白气,气得有肝炎了,你自个到医院吃药去!”颜铭把厨房门就关了。煎好的鱼阿蝉要端出去,她偏让先放在案上。南丁山在客厅叫颜铭去陪喝, 叫了三声颜铭没过去。夜郎说:“怕是正煎鱼哩!”走进厨房让颜铭过去再敬一杯酒的,颜铭说:“你们是怎样地活鬼闹世事我倒不管,可你们嘲笑宽哥我不爱听 的。”夜郎说:“你没见他是喝多了吗?”颜铭就给阿蝉叽叽咕咕了几句,自个先出去又给南丁山和康炳他们敬了酒,阿蝉才将已放凉了的鱼端出来。

吃罢饭,夜郎随南丁山他们就出去了,直到天黑严才回来,却提了大包小包的东西,还有两床榆林纯羊毛毯,一床踏花被,一纸箱奶粉,拿进来往客厅的屏风 后一堆,就去祝一鹤房间去了。颜铭看了看那些东西,觉得蹊跷,跟进祝一鹤卧室来,夜郎正趴在床沿上和祝一鹤说话,不管说什么,祝一鹤的脸似笑非笑着,口里 流着涎水。颜铭说:“谁叫你去买那些东西了,这一月花消大,阿蝉的保姆费还没给哩,阿蝉已给我说了三回,说小翠的保姆费已提高了三十元,她话虽没明说,那 意思我知道,也是要提高工资的。”夜郎说:“那不是买的。”颜铭说:“不是买的,谁个送的?”夜郎说:“这你不用管。”颜铭说:“谁送的这么多??”夜郎 说:“我交给你钱,瞧你那个鄙夷样儿,好像我是偷了抢了来的,你不爱钱的,还管这东西多的少的?!”就趴到桌前写起什么。

颜铭笑道:“说你是小人之术还不高兴,怎么着,就用小伎俩报复起我了!——哎哟,我老公真是能行的主儿,今日在家坐着,得了那么多钱又得这么重的礼,我咋是这么有福的娘子嘛!”夜郎也噗地笑了,说:“这还像个老婆!”就让颜铭找一张祝一鹤的名片。颜铭也不问要祝老的名片干啥呀,自去了祝一鹤的卧室翻寻了半天,寻着一沓落满了灰尘的名片,拍打着给了夜郎,夜郎瞧瞧上边仍印有秘书长的头衔,诡秘地笑笑就出门走了。

夜郎去了市信访局路局长家。因为以前见过几面,又提了烟酒,还拿了祝一鹤收藏的一幅陆天膺的《虎啸图》。路局长很热情,当场把《虎啸图》悬挂了厅里欣赏了一会儿,侧过头来问夜郎有什么事?

夜郎说:“我没事的,来看看局长。局长你胖了哩!”

局长说:“是吗?出门在外,有人说是胖了,有人说是瘦了,我也弄不清我是胖了瘦了。你肯定有事的,没事的人很少到我这里来,记得那年中秋节,祝一鹤 到我这儿来了,他说今晚上人都去领导家殷勤了,我来找你,咱俩下一盘棋怎样?我那时拱了拱手,开玩笑说你我同僚是一个脾气,咱就不称什么长不长了,我叫你 一声祝大人吧,他也抱拳说路大人,两个人清清净净下了一盘棋。我交了这么多朋友,祝一鹤算是一个真朋友!”夜郎说:“我今日就是代祝老来的。他走不动了, 言语又短,却常常念叨你,托我过来看看你的,你瞧,他还让我带一张名片。”局长说:“他倒心细,怕我不相信你?他还让你来看我,我倒惭愧了,他病了这么 久,我还未去看望他哩。这烟酒要是你拿的,我还不肯收,是祝一鹤的我倒要收了。”就拆了那条烟,取一包自己吸一支,给夜郎一支。问道:“祝老病情如何?” 夜郎说:“没恶化也没好转,人有些痴呆。”局长说:“这就好,这就好。人生难得糊涂,我想痴呆还痴呆不来哩。

正经好部门咱干不成了,到信访局这闲差单位,一天到晚竞也忙得昏头涨脑的,上访的信件见天那么一摞,不上交吧,有人做的事实在看不过眼,上交吧,势 必得罪人,现在谁又得罪得起?!”夜郎说:“信访就是信任,民情就是民心,信访局说是没权,其实权大得很的。”局长说:“这倒也是,上边了解下边实情,信 访局是一个大渠道的,现在各部局领导,还没一个人不被人反映的,情况极其复杂哩!”夜郎就说:“有没有反映文化局领导的?”局长说:

“怎么没有?!大前天还收到三封反映宫副局长的信哩。”夜郎说:“是不是?有些话我本不想说的,你提到宫副局长,我在下边可也是听到了许多不满的 话,昨日文化局几个干部去看望祝老,给祝老也诉说宫副局长的不是,祝老气得指头在桌子上嘣嘣地敲。”局长说:“祝老也生气了?生什么气的,谁往上提拔都有 内幕的,自己已经不在位了,气也是白气。”夜郎说:“话是这么说,可这些人的问题不让上边知道,会破坏党和政府的形象的。据我所知,可能还会有人写信反映 情况呀。”局长说:“有什么都可以写嘛,写上来我给往上送嘛。”夜郎说:“怪不得祝老与你友谊真??也不是我当面给你说好听的,现在的领导干部真正为人民 服务的能有几个了,难得你还这样!”局长说:“别人咱不好说,我只是于心无愧罢了;在什么位置上总得尽些什么职吧,我想也不想再升个一级半级了,但求下场 不要和祝老一样就烧了高香。”

说到这儿,有人敲门,保姆把门开了,进来了局长的大儿子,还厮跟了一位,竟是银行的李贵,见了夜郎,“啊”的一声,握住了手。李贵说:“你来得 早?”夜郎说:“来看望看望局长的。你近来好?”李贵说:“老样吧。”局长就问:“情况怎么样?”李贵看看夜郎,却支吾不语。局长说:“不妨的,都是自己 人。”夜郎便知趣,问厕所在哪。局长指指大门侧左边的小门,夜郎进去了,听得李贵在说:“西靖巷有几间门面,价很便宜,但地方太背,现在倒有一家,原是开 了饭店的,不想干了,价却开得高,我和晓光去看了,当然咱有治他的招儿,他有些松口,看样子问题不大的,但这需街道办事处开绿灯。”

局长问:“那是属于哪个区的?”是晓光在说了:“北城区的。”局长说:“我约北城区长明日中午来,有人告他的事了,我让他先看看举报信再说??我可 告诉你们,年轻人有三分能耐去扑腾七分的事,这我都支持的,却得把握个原则:可以坑蒙拐骗但不能偷,可以吃喝嫖赌但不能抽。”晓光说:“是这样的,那饭店 为啥倒闭?就是家里有几个抽鸦片的。”夜郎拉了水箱绳放了水,出来故意去厨房水池上洗手,过来说:“局长,厨房门口的这盆橡皮树长得真好,你施的是城墙根 老土,还是马蹄掌的?”局长说:“是豆饼。”李贵还在和晓光在说话,转过头问:“夜郎恐怕也知道那家的。”夜郎听出他们是在筹办什么公司要做生意的,偏装 出一派糊涂,说:“哪家?”李贵说:“邹家的老大。”夜郎脑子嗡了一下,说:“你问邹家老大呀?这我认识,但不熟的,有什么事吗?”晓光说:“你知道那家 生意怎样?”夜郎说:“听说是兄妹三个相互竞争,闹得乌眼鸡一般。老三那儿与老大老二不多掺和,街痞流氓騷扰得少,老大老二却是滋事不断,传说是他们各有 一帮黑道上的人互相整的,而老二会做广告,宣传搞得好,老大就不如老二的了。”李贵说:“老大家有没有抽鸦片的?”夜郎说:“这倒没听说到。”李贵说: “这你知其一就不知其二了??夜郎,刚才我们说的话你听到了?”夜郎说:“说什么?”晓光说:“咱是光明正大做生意呀,有啥见不得人的,只是一切还都在筹 划中,馍不蒸熟怕气不圆的。”夜郎笑道:“做生意好嘛!那有什么保密的。即使秘密,我嘴那么长的?这又是谁对谁,你们发财了,我也能沾个光哩呣!”夜郎说 罢,也明白自己不能久呆,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就告辞出来。

屋外已经起风,淅淅沥沥有了雨点,天显然是冷了——秋后的雨落一场冷一截,明日早晨起来得加外套了。夜郎站在了十字路口,一时拿不准该往哪儿去,想 去戏班见南丁山,连夜把那一场举报宫长兴的信再补充补充,商量着怎么去交给信访局,又想赶快得回去,颜铭还在家里等着。但走了几步,却决定顺路去饺子宴酒 楼看看吴清朴,邹家老大发生了倒闭关店的事,不知道吴清朴晓得不?赶到饺子宴酒楼,人已经淋得落汤鸡似的。吴清朴赶忙让脱了衣服,将自己的西服给他穿上, 说:“天上飞个鸟儿都留影的,这么大的事能保住密?前日我去白姐家,她让我给你带一幅对联,说你办喜事肯定会邀我去的,或许就在我这儿待客,可我左等右等 没见你来,也没个口信。昨日在街上碰着宽嫂,我问你是几时办事呀,她说你已经办过了。夜郎,这你就不对了么,这么大的事竟不给说一声,兄弟我没得罪你么, 这么见外的?!”夜郎说:“我年纪这么大了,已不是小年轻,悄悄一办就算了,谁也没叫的,一颗水果糖也没买的!”吴清朴说:“新嫂子是哪一位?我这么问过 白姐,白姐说,什么新嫂子,年纪比你小得多!我就说了,人家再小,嫁了夜郎就是嫂子嘛!”夜郎干笑了一笑,说:“虞白刻薄??对联呢?”清朴去办公室的抽 屉里取了两条红纸,展开了,上边竟是: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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