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1(2)
颜铭说:“你想她啦?”夜郎说:“别说二话,睡吧。”把灯拉灭了。颜铭紧紧偎在他怀里,喃喃地说:“这是我的,你不能给别人呀??”就睡着了。颜铭 这一夜心极踏实,也是白日走了许多路累了,一觉就睡到天大亮,天亮醒来却觉得浑身发痒,一揭被子,竟发现被子上爬着一只虱,吓得叫了一声。两人把虱捉下来 捏死,面面相觑,却觉得奇怪:从来没在这里发现过虱子,这虱子是哪儿来的呢?颜铭说:“昨日去白姐家带过来的?”夜郎说:“才是笑话,就是咱生虱子,虞白 也不可能生的!”颜铭起来就把被子拆洗了。
虽然发现了虱子,颜铭的情绪也还特别的好,如此三日,拖着很笨的身子帮阿蝉做这样做那样。阿蝉依然对她的胡子烦恼,理了一个短发型,又买了一身男式 服装,穿着要颜铭评价a颜铭说:“像个帅哥儿!”阿蝉说:“晚上咱俩去舞场,看我也挂一个妞儿来。”颜铭说:“我才不去的。让夜郎说我这个模样了还疯!” 阿蝉说:“光让他疯?昨儿夜里那么晚回来,干啥去了?”颜铭说:“他哪儿也没去的,我俩出去买了一件衣服,回来你已经睡了,、其实才九点半。”阿蝉说: “你也包庇他,半夜了他开门进来吵醒了我,我一看表已下半夜四点了。你有身子,可别闲下他在外边吃野食。”颜铭吃了一惊,笑着说:“他还有那个胆儿 呀?!”心里却忐忑不安的。这一夜就没有睡稳,到了后半夜,果然发觉夜郎又起来穿衣,开了门往出走。颜铭暗暗叫苦:他的病又犯了!起来尾随他下楼,过街。 夜郎像个木偶似的,不言语,无表情,幽幽地往前走。昏暗的路灯下,颜铭挺着肚子跟在后边,远不得近不得,一会儿看他步履沉重像一个老头,过马路边的石阶时 几乎磕绊了一下要摔倒,那样子简直是一旦摔下去,稀里哗啦关关节节就都会散了架子,一会儿却身轻如飘,犹如一个剪纸。颜铭害怕起来,想大声地叫喊,又怕惊 了他,也怕惊了自己。这么尾随了一段,却发觉夜郎并不是去竹笆街,而是还一直往北走,又向西拐,最后走到的竟是虞白居住的楼群。颜铭心里紧起来,莫非他是 和虞白有幽会吗?等夜郎走进了那并没有大门的楼区内,她藏在车棚的陰暗处,夜郎就已站在了虞白家的厨房窗下,月光半明半暗地照着,他在那里站了许久,用手 在掐窗台上那盆虞美人花瓣,后来就又木木地转身往回走。等颜铭返回来的时候,夜郎已睡在床上,呼呼地发着鼾声。
颜铭第二天就去了虞白家,把一切告诉了虞白,虞白骇了一跳,去看厨房窗台上的虞美人花,花真的被人掐去了三四个瓣儿。她站在那里发了半天的呆,过来 就不让颜铭走,要她夜里就睡在这里,要亲眼看一看夜游的夜郎。下午,虞白给阿蝉去了电话,告诉了颜铭在她这儿住的话,到了夜里,三个人都没有睡,下半夜拉 了灯就听着动静。果然四点左右,看见了夜郎鬼魂一般地出现在厨房窗口外,在那儿呆立,掐了一个花瓣就无声无息又走了。夜郎一走,颜铭就哭起来。虞白说: “他真的害了病了!??怎么就到我这儿来?”颜铭说:“他有钥匙的时候是去竹笆街的,没钥匙了,却到你这里??”虞白说:“他把钥匙给我了,莫非怪处都在 钥匙上?”就从脖子上取下钥匙,似乎钥匙上真有了鬼魂,三个女人都惊慌失措起来。库老太太说:“我再看看,我再看看。”把钥匙又拿了看,说:“再生人的钥 匙你们稀罕地戴来戴去,不招鬼才怪的!”问虞白和颜铭身上来没来红,若有红,用那纸包了钥匙压在墙角会避邪的,在乡下有了怪异的事都这么办的,鬼魂是怕红 的。但是,虞白和颜铭都没有。
一直坐到天亮,虞白便领了颜铭去刘逸山家讨符去。刘逸山家的院门紧关着,敲了半日才开了,却走出三个人来,见是虞白和颜铭,其中一个就又拉刘逸山到一边耳语,刘逸山说:“这当然,当然。”
那三人就走了。刘逸山又关了院门,对虞白说:“不知道是你,让你在外边久等了。”虞白说:“那是些什么人?鬼鬼祟祟的。”刘逸山笑着说:“他们以为 保密,其实早上外边就有人传开了。进来说吧。”入了内庭。虞白问:“什么新闻?”刘逸山说:“刚才那一个说话的是市府的一个秘书。”虞白说:“怪道哩,我 说面熟的,是不是那个东方副市长的秘书?”刘逸山说:“你认识东方副市长?”虞白说:“清朴的饭店开张时他们来剪彩过。东方副市长一直有病,莫非也来求到 你了?”刘逸山说:“你也知道他有了病?看来已经不是什么能保密的事!外面都传说那副市长犯了事了,被抓起来了,是犯了经济问题。”虞白和颜铭叫了一下。 刘逸山说:“他害了肝病,不知谁的主意让他吃胎盘肉,他在位上,总有一帮抬轿的人苍蝇一般地围着他嗡嗡,身体是吃得好了起来,可贪污受贿的事,也盖不住了??听说数目吓人??那副市长原本也是精明 能干的人物,只是耳根软,那些抬轿的人,没出事前都去巴结他,出了事,追究责任,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倒来求我要符保自己了。咳,世上真是什么人都有,可偏 偏这一两年城里尽出这号怪事,前三日东门口那家姓鲁的,家里发现了一只老鼠,竟是碗口粗细,让我去看宅子,那是座新宅子,宅子的屋梁上楔着一个木橛的,这 是木工盖房时使的拐——这我倒能治的,可一个堂堂的副市长竟出这事,恐怕是这个城钟楼上有了问题。”虞白说:“我今天来也是为了避灾,讨几张符的。”刘逸 山说:“现在要符的人多,我刘逸山禳治个小灾小异可以,若是钟楼上有人做了手脚,关乎这么大个西京城的事,我就无可奈何了!什么事?”
虞白看看颜铭,颜铭说:“是家人不安。”刘逸山说:“现在家人不安的多。前一段,民俗馆长来测卦,就说害了心慌意乱的病,要了几张符去了;昨日图书 馆一个科长来了,也说是家人不安,连测了几个字都不好,又替人测字,还是不好,唉声叹气地去了。你今日又是家人不安!”刘逸山异样地笑了笑,返身去后室将 几张符拿出交给了虞白,说了一句:“其实用不着的。”
虞白和颜铭拿符回来,颜铭突然说:“白姐,你不觉得刘先生怪怪的吗?他既然给咱们符,又说‘其实用不着的’,是他嫌咱们没说实话吗?”虞白说:“或 许他什么都知道了吧。”一张包裹了那枚钥匙,压在了后院假山下的石头底下,叮嘱颜铭贴一张在厨房的窗棂上,自个立在假山下怔了半天,看见水池子里落下一片 树叶,树叶未动,池水也安然不动,绿得发了锈。剩下的一张,颜铭带回自家去,悄悄压在了夜郎的枕头下。
夜郎竞再没有夜晚出游的事了。
颜铭心里禁不住地高兴,又不好对夜郎说明。
一日起床,夜郎出去忙活了,阿蝉也去买菜未归,侧了身子在床上看一本电影画报。她听人说过,怀孕的时候多看看美人照,将来孩子就长得漂亮。阿蝉就提 着一条鱼回来,说楼前的丁字路旁有一个女的,是打工的,怪可怜!说着就嘀嘀嗒嗒掉眼泪。颜铭倒有些生气,说:“打工的可怜了什么?你是打工的,我何尝不也 是打工的!”阿蝉擦了眼泪,说:“我倒不是惺惺惜惺惺,对你们有了什么意见。那女的年纪轻轻的,却抱了一个婴儿,说是到北京去打工的,在北京生的孩子,母 子俩要返回陕南的,却没有了钱,求爷爷告奶奶地在那里讨要。”颜铭说:“你说诓话,她去打工,却怎地抱了小孩?莫非是在乡下逃计划生育,以打工的名义到城 里生产了再要回去的?”阿蝉说:“来城里逃计划生育的我见得多了,那都是稍有些年纪,生过一胎两胎的人,这女人年轻轻的,要生就是头胎,用得着跑出去 生?”颜铭说:“这倒也是。莫非又是一个做了什么小老板的暗妾的又被人家遗弃了?”阿蝉说:“怀里的孩子瘦得猫儿似的,只是头大,又是扁的。有人问孩子怎 么是这个样儿,那女的说生孩子时难产。难产很像真的,或许是她和谁野合了,生下的孩子。”颜铭说:“你说的好难听!”也没了心情看画报,身子在被子里往下 一溜,面朝墙睡了。
过了许久,阿蝉却在推她,叫:“铭姐,铭姐,你是不理我了吗?”颜铭说:“我怎是不理你?!”阿蝉说:“你不理我,也不肯理客了吗?”就听着有人 说:“怄气了?要怄气也不拣个时候,成心要生个丑崽的?!”颜铭转过身来,床边站着的却是宽哥和宽嫂。宽嫂墨绿色毛衣上套了一件格子布马甲,手里提着黑 米、一只乌鸡;宽哥则笑嘻嘻的。颜铭就翻下床来,笑了说:“哪里是怄气了?我只觉得困,倒一下,阿蝉就犯心思了。”阿蝉说:“我是保姆,烂心子人,什么事 爱往身上揽。”颜铭说:“你是保姆,我连个保姆都不是的。”宽嫂说:“能进一个门,都是前世修的缘分,都是姊妹,分什么保姆不保姆的。”阿蝉就在厨房里沏 茶,叫嚷着没开水了,又拔开炉门烧水。宽嫂就问起颜铭的身子,看了看,用手再揣揣,连声说:“笨了。”颜铭却问道:“嫂子,我这骨盆小,会不会难产的?” 宽嫂说:“再小的骨盆,到时候就发开了,没事不要胡思乱想!”颜铭又说:“我年纪有些大,防止难产,到时候我做剖腹产的。”宽嫂说:“万不得已不要剖腹 产,人来到世上要走人路的,剖腹产的孩子不是匪气就是刁钻。年纪有多大?他不出来拽都拽得出来!”颜铭说:“阿蝉刚才说,楼下有一个女的,年纪倒比我轻得 多,都是难产的。”宽嫂说:“她尽胡说——阿蝉,阿蝉!”阿蝉进来。宽嫂说:“颜铭有身子,不要说些不顺耳的话,是谁个难产了?”阿蝉说:“楼下真有个讨 饭的女的难产过,年纪小小的,怕是野合的私生子。”宽嫂说:“你记着,天下没有野合的孩子是难产的!”就脸上不悦,又不能说阿蝉,对宽哥说:“你还站在这 儿干啥?说女人的事,也需要个警察吗?”宽哥就退出来,却叫了阿蝉问楼下那女人是不是要饭的,年纪那么轻的要什么饭?阿蝉便又说了一遍,宽哥说:“我下去 看看。”就出门下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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