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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2)


金莲一股风就往秦安家去,这女人丰-乳-肥臀,总觉得她在清风街要比白雪漂亮,但就是脸上有雀斑,要抹好多粉。夏天里出汗多,粉难搽匀,她口袋里便时常装 了个小圆镜。一路走着照了三回,到了秦安家,秦安家的门上了锁,返回街上见秦安的老婆在染坊,叫道:“嫂子,秦支书呢?”眼里看着染坊门口的对联:进来 了,我知道你的长短;出去了,你知道我的深浅。心里就说:这肯定是赵宏声写的!秦安的老婆在翻印花布,却没理睬金莲。金莲又说:“嫂子,我找秦支书哩!” 秦安的老婆说:“他算什么支书呀,那是聋子的耳朵,我早就让他割了哩!”染坊的白恩杰说:“耳朵割了那成啥啦?”秦安老婆说:“成啥了?”白恩杰说:“你 还解不开?”秦安老婆说:“解不开。”白恩杰说:“笨得很!我说个故事吧,一个大象正走着,一条蛇挡了路,大象就说:躲开!蛇不躲,说:你张狂啥呀,不就 是脸上长了个碕么!大象也骂道:你不也就是碕上长了个脸么!”秦安老婆就扑过去抓白恩杰的嘴。等秦安老婆出了染坊,却把金莲也叫出来,在没人处了,说: “金莲,你找他啥事?”金莲说:“两委会请乡zheng府人吃饭呀,四处寻不着他的人!”秦安老婆说:“人在屋里哩。”金莲说:“我刚去过你家了,院门锁 着的。”秦安老婆说:“他不想见人,叫我把他反锁在屋里的。金莲,你说说,秦安人心软,见不得谁有难处,新生守着个病老婆,照顾他让他承包了果园,果园收 成不好,他又欠了一勾子烂账,秦安眼见着他艰难才同意改了合同,现在倒落得三踅要告,君亭也嚷,要把改了的合同再改过来。一盆水泼出去都收不回来,这当支 书的说出的话不如放一个屁?!”金莲闭口不说是非,只是听着。到了秦家门楼,开了门,秦安果真就在堂屋台阶上坐着用磁片儿刮竽头,刮了一盆子。金莲说了吃 饭的事,秦安不去。秦安老婆说:“没出息,你咋不去?”秦安说:“我不想见他君亭。”秦安老婆说:“你羞先人了你!他君亭是老虎?他就是欺负你,你也让乡 上领导看看他怎么个欺负你,你为啥不去?”秦安说:“那好,见了乡上领导,我提出不干了!”
在饭店里,三巡酒都喝了,刘老吉的儿子从西山湾买钱钱肉才回来。刘老吉训儿子:养头驴都该养大了,这个时候才买肉回来!刘老吉的儿子抱怨西山湾那里没了现 货,人家冷柜里存着给县上领导送的两条,他死皮赖脸地连包纸绽也没绽就拿回来了。君亭把包纸剥开,果然里边是两条驴鞭,每条驴鞭上都贴着纸条。分别写着县 长的名字,书记的名字。君亭就说:“咱就吃县长的和书记的!”大家哈哈大笑,秦安却冷不沓沓地说他要辞职。乡长说:“你这秦安扫兴,大家正乐着,你辞什么 职?”秦安说:“我不干支书啦。”大家都愣了,拿眼看秦安。秦安说:“我可是把话给你们领导说明了。”起身就要走。乡长一把扯住,说:“喝酒喝酒,天大的 事喝了酒,吃过钱钱肉了再说!”秦安还是说:“我真的不干了。”秦安是痴性*人,话一出口就梗了脖子,不再喝酒。乡长说:“你要辞职就由你了?”秦安说: “我这一堆泥捏不起个佛像么!”乡长说:“清风街就在乡zheng府的眼窝底下,啥事我们不知道?你秦安干事好着哩!要说不是,就是开拓局面的能力软了 点,当时配班子,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把君亭从农机站调过来,我看你两个长的补短的,粗的匀细的,蛮合调的呀!清风街是乡上的大村,任何工作只能做好,不能 搞砸!清风街最近是出了些事,出了些事不怕么,有什么事解决什么事么。为了大局,为了清风街的工作做得更好,我们也研究了,你们两个谁也不能给我撂挑子, 可以把各自的工作对换一下……”君亭一直在喝酒,喝得脸红红的,钱钱肉端了起来,凉调的,切得一片一片,中间方孔外边圆,是古铜钱的样子,他说:“乡长, 先吃菜,尝尝味道咋样?说对换就对换了?”乡长说:“我听听你们意见。”君亭说:“我觉得这不合适吧,我毕竟年轻,经验也差,还是继续给秦安作个帮手 啊!”秦安说:“还是把我一抹到底着好!”乡长说:“就这么定了,趁今日这机会,先说给你们,明日就在清风街上张榜公示呀。”一说毕,酒桌上都没了声。乡 长就带头吃钱钱肉,他吃饭响声大,说:“都说这东西有营养,不一定吧?”上善说:“现在市面上卖的都是小毛驴的,那不行,咱西山湾出叫驴,叫驴的东西劲还 是大哩!”君亭说:“咱上善是西山湾的女婿,他丈人曾经做过这东西。”上善说:“做这东西,两岁的叫驴最好,但不能软着割,得领一头漂亮的草驴在它面前 转,等到那东西一硬起来,全充了血了,刷地一刀割下来……”金莲就起身离开了桌。乡长就笑开了,说:“不说啦,不说啦。老吉,主食是些啥?” 刘老吉说:“酸汤面行不行?”乡长说:“那就来面。一人一碗。”秦安说:“我不要。”君亭和金莲几个人也说吃饱了,不要面了。最后落实了两碗,刘老吉就对 厨房喊:“来三两碗面!”恰好店里进来三人也要吃面,刘老吉又喊:“再来两三碗面!”金莲小声问上善:“怎么三两碗两三碗地喊?”上善说:“三两碗是把三 碗面盛成两碗,两三碗是把两碗面盛成三碗,明白了吧?”金莲说:“这贼老吉!”上善踩了一下金莲的脚,端了酒杯说:“乡上都研究了,公示不公示,那就铁板 钉了钉,来,我先敬乡上领导对清风街的关怀,再恭贺君亭和秦安!乡上的决定好得很,啥叫神归其位,这就叫神归其位!”秦安先是不喝,最后还是端起喝了一 半,顿时脖脸通红,胳膊上起了红疹。君亭说:“这半杯我替你了!”拿过来喝了,又说:“既然是这样,那我有个要求,清风街电不足,这乡上都知道,我想增容 哩,乡上得拿钱啊!”乡长说:“清风街从来是不叫不到,不给不要,你君亭倒把这作风给变了!好么,增容是急需增容的,乡上可以掏,但我把话说清楚,你们也 得掏,四六摊分,你们把四成筹齐了,我给你们掏六成,怎么样?”君亭说:“凭领导这么支持,我君亭把这半瓶一口喝了!”上善忙挡,说:“你胃溃疡……”君 亭说:“碕!能拿回六成,胃出了血也值!”半瓶子白酒吹了个喇叭。乡长一直看着君亭,等君亭把酒喝完了,问稻田抗旱的事,又问伏牛梁上“退耕还林”示范点 的便道修得怎样,问着问着,头一歪对秦安说:“我来前三踅就在我那么,果园是怎么回事?”秦安当下脸色*就变了,君亭立即给秦安添了茶水,说:“这么快三 踅就告状了?没什么嘛,给刘新生改合同的事,秦安和我研究了的!当时的合同是按正常年景定的,去年受冻,今年干旱,产量减得厉害,咱不能让人家上吊么。分 出来的那一部分,好多人还想承包,这你放心,很快就落实啦!”乡长说:“这就好。三踅可是说得邪乎得很,说你两个先闹开了!”君亭说:“三踅的话你敢信? 谁的状他都告哩,吃谁的饭砸谁的锅,他在清风街活了个独人!”
话说罢,君亭就去了厕所。秦安也跟了去,一边尿一边说:“你说果园很快就承包,其实已经搁在那儿了,有谁肯去?要是乡长知道了咱在哄他,那咋办呢?”君亭 说:“我也是刚才突然想到一个人才这么说的。”秦安说:“谁个?”君亭说:“陈星。”秦安说:“他能肯呀?”君亭说:“这事我来办,你只管着刘新生把所欠 的承包费交上来就是。”又返回桌上,秦安的脸色*有了活泛,给各位敬了酒,敬到君亭,说:“兄弟,哥不如你,陈星的事就全靠你了!”乡长问:“谁是陈 星?”君亭说:“从外地来的小伙,原本来清风街上要开鞋店的,咱这样税那样费的太多,就没开成,我和秦安的意思是如果外来人想在咱这儿做生意,除了税收 外,别的费能免就免了,却吃不准这样行不行?”乡长说:“你们看着办么,外来人能来对清风街是好事,不能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嘛。”喜得君亭当即让金莲去叫陈 星来见乡上领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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