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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客店中宵闻警报 边关千里起烽烟(2)


  韩、铁二人冲出店门,那匹黄骠马立即飞跑过来,哪知精精儿的身法当真是快到了极 点,“呼”的一声,竟似鹰隼飞天,倏的从韩、铁二人头顶飞过,将那匹黄骠马一按,黄骠 马禁不住他的内家真力,登时倒退了十数步。这匹马久经阵仗,知道遇到了强敌,一时之 间,不敢上前。
  精精儿转过身来,将他们拦住,纵声笑道:“还想逃么?”韩、铁二人双剑齐出,一个 刺他的肩并穴,一个用“斩马式”,将长剑当作大刀来使,横析他的双腿,两人联剑而攻, 各自使出看家本领。精精儿也不敢硬接,可是他溜滑非常,仗着轻灵矫捷的身法,左右一 飘,右面一闪,竟然如影随形,韩、铁二人都感到精精儿就似在他们的身边,同时向他们攻 击。两人不敢分开,只好背靠着背,合力抵御。
  聂锋虽然有意将他们放走,可是这个时候,精精儿已将他们绊住,聂锋自是不得不上前 助战。韩、铁二人联手要胜过精精儿,多了一个聂锋,他们就只有招架的份儿了。
  精精儿撮唇长啸,一个军官飞马赶到,精精儿叫道:“武大人,你不必助我,请你先降 伏这匹黄骠马吧,这是宝马,不可将它伤了。”
  这军官名叫武令洵,乃是安禄山手下的一个得力的将领,他认得这是秦襄的坐骑,大喜 叫道:“不劳吩咐,我认得这匹马儿。它的主人就是日前从范陽逃走的秦襄,这对小贼定是 与秦襄有关,不管他们是否刺客,你将他们擒了,就是大功一件。”
  精精儿笑道:“聂将军,如此说来,倒是给咱们误打误撞撞上了。”聂锋知道关系重 大,精精儿似乎已有点起疑,他心头一凛,只好横了心肠,全力进攻。激战中只见剑影纵 横,剑光霍霍,圈子越缩越小,韩、铁二人都已在对方的剑势笼罩之下,剑招渐渐施展不 开。
  正在这危急万分之际,忽又听得蹄声得得,有一匹白马从街道的那一头跑过来,骑在马 上的是个少女,只听得她格格笑道:“你们找错了人啦!”倏然间如箭离弦,从马背上掠 出,武令洵正在追那匹黄骠马,刚好碰上了她,一照面便即给她刺中了手腕!
  铁摩勒一看,大喜叫道:“夏姑娘,你来了!”这少女正是夏凌霜。
  夏凌霜运剑如风,当者辟易,霎时之间,已攻到精精儿背后,精精儿反手一剑,腾身飞 起,喝道:“昨晚的刺客是你!”话声未了,已是在半空中一个转身,凌空刺下,这一招宛 似兀鹰扑兔,来势凶猛之极!铁摩勒使了一招“举火撩天”,恰好与夏凌霜的青钢剑同时挥 出,架住了精精儿的宝剑,但听得“当”的一声,精精儿一个筋斗倒翻出去,铁摩勒与夏凌 霜也各自退过一边。他们两人合力,要胜过精精儿少许,可是精精儿身法矫捷,这一招虽是 稍稍吃亏,但转眼间又已翻身扑到。
  精精儿笑道:“好一位标致的大姑娘,幸亏昨晚没有划伤你的花容玉貌。”他用“盘龙 绕步”的身法,绕着夏凌霜打转,韩、铁二人双剑刺空,精精儿运剑防身,以闪电般的身法 乘隙直进,左手一伸,骈指如戟,便来点夏凌霜穴道。
  夏凌霜似乎早料到他有此一着,霍地一个“凤点头”,挥袖倒拂过来,反手便是唰的一 剑,精精儿叫道:“好狠的剑法!”只听得“嗤”的一声,夏凌霜的衣袖给他撕去了一幅, 但精精儿的衣襟也已给她一剑穿过,两人都未曾受伤。
  夏凌霜骂道:“好贼子,我不雪此耻,誓不为人!看剑!”原来精精儿已由王伯通保荐 他给安禄山,担任守护节度府之责,夏凌霜昨晚到府中行刺,给精精儿飞出一柄匕首,削去 了她的一绺头发,但却没有看清她的面貌。夏凌霜逃出府门,立即跨上白马,她那匹白马也 是日行千里的宝马,精精儿赶她不及,只好跟着蹄印一路追踪。夏凌霜住在这条街另一头的 一间客店,听得喧闹打斗之声,才赶过来的。
  夏凌霜的剑法自成一家,奇诡无比,精精儿还是第一次和她交手,欺地女流力弱,见她 剑到,用了一个“压”字诀,运足内力,拍将下去。哪知夏凌霜的剑锋忽地中途一转,变了 方向,从他意想不到的方位刺来。精精儿身形一晃,正要避招还招,铁摩勒亦已一剑劈下, 铁摩勒的内力与他不相上下,双剑一碰,铁摩勒的长剑固然再损了一个缺口,但精精儿的宝 剑亦已给他荡开、夏凌霜喝一声:“着。”剑光如练,分心疾刺,饶是精精儿闪得快极,肩 头已给剑尖划破了一条伤口。
  聂锋慌忙出剑相援.铁摩勒喝道:“你这厮为虎作怅,也须饶你不得!”声到人到,举 剑便劈!
  两人的势子都急,眼看就要碰上,哪知夏凌霜来得比他们更快,就在铁摩勒举剑劈下的 那一刹那,只见寒光一闪,夏凌霜已抢在前头,一剑刺出,聂锋肩头中剑,血流如注,大叫 一声,舍命飞奔。铁摩勒被夏凌霜一挤,身形歪斜,一剑劈空,连呼可惜。他哪知道夏凌霜 是有意放走聂锋,将他挤开。不过她这剑剑招凌厉,而且又确是已把聂锋刺伤,所以谁也看 不出来。
  聂锋一走;变成了精精儿以一敌三的局面,纵使他武功再强一倍,也难以抵挡这三个人 的合力围攻。不过片刻,精精儿已接连遇了好几次险招,有一次险险给韩芷芬刺中他的“璇 玑穴”,又有一次,铁摩勒的剑锋几乎贴着他的额角擦过,要不是他轻功超卓,身手矫捷, 随便中了一剑,便有穿心裂脑之灾。
  处此情形,精精儿哪里还敢恋战?激战中,铁摩勒使出杀手.一招“独劈华山”,将长 剑当成大刀来使,朝他的天灵盖劈下,精精儿喝声:“来得好!”藉他这一劈的力道,剑失 在铁摩勒的剑脊上一点,倏的便腾身飞起!
  夏凌霜喝道:“留下头来!”精精儿刚刚跃起,猛觉劲风扑面,头顶上空白光如练。原 来夏凌霜早已料到有此一着,在铁摩勒出剑之际,她已施展“一鹤冲天”的功夫,先一步跳 起来。精精儿这一跃起,无异送上去受她剑劈!
  精精儿也真了得,就在这性命俄顷、死生一发之际;他竟然在空中一个转身;俨如鹰隼 回翔,倏的就避了开去。可是他身子悬空,究竟不及在地上那般矫捷,避是避开了,半边头 发已给夏凌霜的剑光削去。
  夏凌霜也知他轻功高明,难以取他性命,这一剑本来就是只想削他的头发,目的已达, 哈哈笑道:“割发代首,饶你去吧!”
  精精儿身法快极,转眼间便只见一个小小的黑点,远远听得号角长呜.夏凌霜道:“这 厮还不服气,想是要再调帮手前来。”铁摩勒道:“他不服气?我这口气也未出呢,只怕他 不来!”夏凌霜笑道:“报仇不在一日,咱们今晚总算已把他杀得狼狈而逃了。”韩芷芬也 道:“咱们还要赶往九原,不要再恋战了。”
  夏凌霜跨上白马,韩芷芬道:“摩勒,你和我同乘这匹黄骠马吧。别的马儿赶不上夏姐 姐的白马。”铁摩勒见她已在马上招手,只得依从,当下三人二马,离开小镇,向西疾驰。
  这两匹坐骑都是日行千里的骏马,俨如棋逢对手,将遇良材,振蹄竞跑,似是有意比赛 脚力一般。韩芷芬抱着铁摩勒的腰,低声笑道:“你那天是不是这个样子?”铁摩勒被她一 逼,面红耳赤,但却不自禁的想起了王燕羽来。
  不久,天色大明,夏凌霜勒着白马说道:“咱们可以歇歇啦,这一跑少说也跑了一百多 里,精精儿轻功再好也追不上了。”
  铁、夏二人多年不见,这一次意外相逢,大家都很高兴。铁摩勒首先向她打听段圭璋的 消息,夏凌霜道:“他们两夫妻这几年来在江湖上到处奔跑,找寻他们失去的儿子,直到现 在,还未找到。”铁摩勒道:“你可有见过他们?”夏凌霜道:“三年前见过一次。最近我 听说他在范陽,但我到了范陽,却不见他。”铁摩勒恍然大悟,说道:“怪不得精精儿他们 口口声声说要捉拿什么刺客,原来是你在范陽曾经去行刺安禄山。”夏凌霜笑道:“我也不 全是为了行刺而去的。他起兵造反,我到了范陽,适逢其会,才动了念头,要把他除掉,却 不料碰着精精儿。”
  铁摩勒问道:“那西岳神龙皇甫嵩,你后来可有再碰见么?”夏凌霜面色倏变,恨声说 道:“这无恶不作的大魔头,你问他干嘛?”铁摩勒道:“我已问过师父,我师父说,皇甫 嵩此人虽然有时行事怪僻,但江湖上指责他做的那些恶事,我师父却不相信是他做的。”夏 凌霜“哼”了一声道:“我真不明白这老贼何以竟有这样好的人缘,好几位武林老前辈竟然 都替他说好话?可是我却曾亲眼见到他杀了酒丐车迟,这件事情段大侠还未曾告诉你的师 父。”当下将那一年她与段圭璋夫妇同上玉树山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了他们合力打败了空 空儿,也说到了皇甫嵩暗杀车迟的经过,听得铁摩勒诧异不已。
  他们放马缓缓而行,谈了半天,到了一处三岔路口,夏凌霜再勒着马,说道:“我还未 曾问你,你们是上哪儿?”铁摩勒道:“我们是要到九原去会见我的师兄,郭子仪现在正需 要帮手。”
  夏凌霜忽地低声说道:“你见到霁云,请告诉他我正在等他,请他这几天内来我这里一 趟。若是再迟,恐怕军情紧急,他要跑不开了。”
  铁摩勒观言察色,笑道:“哦,原来你们已经这样要好了,南师兄却还不肯向我透露半 点风声。”
  夏凌霜嗔道:“油嘴滑舌,想讨什么?我和你是说正经事情。”铁摩勒笑道:“我说的 不是正经事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夏凌霜抬起手来,作势欲打,却忽地停止,反 过来取笑他:“韩姑娘,你听摩勒说些什么?你可会意么?”韩芷芬笑道:“夏姐姐,你可 别向我开玩笑,你不知道,他已经有了意中人呢!”
  铁摩勒忙道:“好,都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你叫南师兄找你,你可尚未曾将地址告 诉我呢。”夏凌霜道:“我已经和他说过了的,他大约也会料到这几天内,我会在那里等他 的。”铁摩勒笑道:“原来你们早已约会好了,我这才是叫做瞎操心呢!”当下,他们就在 岔路分手,铁摩勒与韩芷芬迳往九原,暂且不表。
  且说聂锋受伤之后,落荒而逃,跑到扶风镇郊外,忽见精精儿也赶到来,大声叫道: “聂将军,聂将军!”
  聂锋只好停了脚步,问道:“可曾擒获了刺客么?”精精儿面孔铁青,道:“都逃 了!”聂锋道:“这几个小辈的确是扎手得很,我中了一剑,险些穿过了琵琶骨!””
  精精儿道:“让我瞧瞧。”望了他伤口一眼,忽地冷冷说道:“聂将军,这个女刺客对 你可是很讲交情啊!”
  聂锋变了面色,说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也未免太小觑我了!难道我让那刺客杀 了,才是应当的么?”
  精精儿道:“岂敢,岂敢!谁不知聂将军是剑术名家,我岂敢小觑将军?我那句话其实 应该这么说,你对那女刺客也很够交情。”这几句话说得非常明白,却是说聂锋有意让她刺 伤,而她这一剑却也是恰到好处。
  聂锋本来有点心虚,一时之间,不知是发作好,还是不发作好。精精儿诡笑道:“聂将 军,咱们在剑术上还算得说是个行家,不必相瞒了。这女贼是什么人?”
  聂锋道:“我不认识……”聂锋还想为他所受的轻伤辩解,精精儿已打断他的话道: “你真的不认识?我倒知道她姓夏,就是不知道她和你有什么关系?你要这样护着她!”聂 锋面色大变,愤然说道:“你含血喷人!”
  精精儿笑道:“聂将军,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你别多心。你不肯对我说实话,那却 是不把我当作朋友看待了。”忽地迈上一步,拍一拍聂锋的肩头,聂锋正自说道:“你要我 说什么实话,……”突然被他一拍,吓了一跳,只见精精儿已从他身旁跃开。手里拿着一封 信,哈哈笑道:“这是那位卢夫人写给她母亲的信是不是?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吧?那位卢 夫人是夏姑娘的什么人?你和她们又是什么关系?”
  聂锋被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窃去了怀中的信件,登时吓得呆了。原来这是卢夫人 写给她的表姐,亦即是夏凌霜母亲的信。这信卢夫人前几天就写好了,她知道聂锋要随军出 征,可能经过她表姐的家乡,托他便中带交,她却想不到就在交了信给聂锋之后的第二天晚 上,夏凌霜就偷偷来看她,而且还到节度府去行刺安禄山。
  精精儿目不转睛的盯着聂锋,又纵声笑道:“听说这位卢夫人以前是有名的美人,可惜 她的容貌已经毁了,聂将军,你现在才充作护花使者,不是有点晚了么?哈哈,这封信,你 本来应该交给那位夏姑娘,大约是因为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你不方便交给她吧?这也不必 为难,我给你送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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