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善堂化灰 痴子失明(2)
父亲死了,同伴们死了,“积善堂”烟消云散了。正义象征的处所不见了。偏偏活下了自己。苟且偷生,还是铁心复仇,他自己也没有主张。复仇,自己孤身一个,单槍匹马,面对惨无人一性一的“护清教”,谈何容易?死了吧,一了百了。也许这是天意,命该如此?不是常讲天理昭昭,法网恢恢吗?恶有恶报,善有善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多么动听的语言啊,她欺骗了多少善良的人。
“护清教”是天下恶帮,恶人,烧杀一奸一婬一坏事做绝,为甚不遭报应,不得惩罚。我们“积善堂”行侠仗义,除暴安良,救百姓于水火,乐施好善,可为甚偏遭灭门之灾!
上苍啊,你自享人间的奉果,却不能主宰大地之公道!
人是多么经不起折磨啊,即使一个象胡玉飞这样的壮汉,承受打击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雨沸沸扬扬地下着,胡玉飞任雨肆无忌惮地淋。也许唯有在雨的慰扔下,他才能减轻些许心灵的痛苦。
而没有停的意思,反而卖力地下个不停,愈来愈大。
胡玉飞走在山野里。
前边有一间破屋,胡玉飞没有去的地方,也不知该往哪里去,只好到破屋里歇一会儿,待雨停天晴再一浪一迹吧。
胡玉飞刚踏进破屋,独听屋里有人惊喜而亲切地叫了声:“胡公子。”他似犹未醒,下意识循声望去,见是叶凤、肖妮、清惠三人。明宁眼睛放亮,忽而又来了一精一神。
一个人,尤其是在举目无亲、悲痛欲绝的时候,偶遇熟人,且又是自己一心相许之人,高兴之情是难以描述的。
胡玉飞眼下就是这种心情。自从在酒店相识,“护清教”分子之后,他与叶凤从未再见上一面。江湖偌大,寻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胡玉飞又身为少堂上,许多日常的事又需要他亲自处理,不常在江湖走动,既没时间又没机会。当时,龙大侠有意成全,想让胡玉飞携叶风问世界,渐渐结为秦晋之好。谁知,却遭到既为师姐又为师傅的清惠道姑的极力反对。
在回眸相顾,恋恋不舍中他们分手。
胡玉飞心里一直惦记着叶凤,她举手投足,嫣然一笑,都给他留下美好印象。他常常与她在梦中相会,倾叙离别之苦。太一陽一出来,却是南柯一梦。他多么想见到她啊,再看她那满眼幽幽的目光,可一直苦干没有机会。
今天,天赐良缘,得以相逢。
“小凤!”胡玉飞走上前去,欲拥抱她,突见一束白光向自己冲来,他步子一滞,见清惠道始正怒视自己。刚才那道白光也是她用拂尘隔离自己的。胡玉飞不再冲动,含情脉脉的目光在叶凤脸上扫来扫去,叶凤也报以同样的目光。
“小凤,近来身一体可好?”
“嗯。”叶凤点点头。
“往后可要多加注意呀!”
“哎!”
“小凤,退下。”清惠道姑看不得他们这样卿卿我我的亲呢劲儿,喝斥阻止。
叶凤似有不愿,但视线一触及师姐的目光,就妥协了,怯怯地退到墙角。
这时,肖妮说话了:“胡公子,传说‘积善堂’被毁:可是真事?”
胡玉飞呆呆地点点头。
“令堂大人?”
“被‘护清教’杀害了。”
“唉,天作孽呀。”清惠道姑长叹一声。
叶凤没说什么,只是望着胡玉飞,眼里流下串串泪珠,那里面蓄含一着悲痛与关切。
雨,浙浙沥沥地下着……
小屋里很静,整个山野都很静。
在这种雨露滋润,禾苗暗生的氛围里,正是谈情说一爱一的好时光。
但胡玉飞却不能如愿。
这时,从雨雾中又冲进一个人来。来人进了屋子,拍打着身上的雨水,喷嚏连声。
胡玉飞极不情愿地把目光从叶凤脸上收回,瞥了眼来人。见他年纪四十多岁,身材秀伟,银盆大脸,只是目光迷茫,眼大无神。头发杂乱,满脸满身都是泥巴,给人一种邋遢的感觉。
叶凤纤手拭去脸上的泪,一脸关切之色,柔声地问:“胡公子,你欲往何处,又有何打算?”
“我还未想过。”
叶凤还欲说些什么,刚进来的中年男人好似不耐烦了,骂道:“一对狗男一女。”
胡玉飞见此人出言不逊,毫无道理,便也怒火中烧,心想:一奶一奶一的,我胡玉飞虽说背时,也不能是狗是猫都来欺负小爷。
胡玉飞手一指,也大声回骂道:“哪来的贱种,惊扰这山野的宁静。”
“好小儿,你有几个脑袋,敢骂花大爷。”
清惠道始不听则可,一听心里凉了半截。这真是“屋漏偏逢连雨天,船破偏遇顶头风。”花人风是成名的天山剑客。二十年前,他搅得整个江湖不得安宁。都因他英俊风流,武功又好,意动了多少痴情少女心,许许多多的大户人家闺秀,辗转千里,千方百计想嫁给他,但都被花人风婉言拒绝。花人风喜欢冒险、他认为一爱一情要放一浪一些,就要有冒险一精一神。最后,他终于成功了。
他的妻子是一个清丽脱俗的少女,美丽如花,高贵如仙。据说,为了得到少女的一爱一,他苦苦死活蛮缠,用尽各种计谋,求了七七四十九天才成功。从那,他携娇妻离开中原,回到天山,埋剑雪山,安居乐业,再不去管江湖恩怨,再不涉足江湖。
有一天,住处来了一位知己朋友。夫妻俩盛情款待。花人风一爱一自己的妻子,对妻子的忠贞坚信不疑。所以每次款待朋友时,他都让妻子作陪,唯恐冷了远方来客。谁知,朋友不讲忠义,色胆包一皮天,在一天深夜,趁花人风酒醉沉睡之际,骗走花人风桥妻。
花人风清晨起来,见没了妻子,呆了,傻了,因情生变,乐极生悲,气极发疯。从此,花人风得了“失心疯”,再不是那个风流倜傥的剑客了。
花人风是一性一情中人,心中死结终不能解。他恨那个朋友,骂自己瞎了眼,交了这个狼心大肺的家伙。但他更恨自己的妻子。俗话说:女不一浪一,男不上。自己的女人若心平气静,不为任何欲一望所动,绝不会上当受骗,即使好人用强,女人也应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恨透了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发誓要追杀妻子。又侠剑复出江湖,杀人中原。就这样,许多漂亮,貌似他妻子的女子,不明不白在他的剑下做了亡命鬼。因此,武林中人给了他个绰号“花人疯(风)”。
这不,无巧不巧,他一踏进破屋,就撞见叶风与胡玉飞两情依依的场景,疯劲又迷失了心智。
清惠道始走上前去,打了个问询,说:“花大侠请息怒。”
花人疯全不顾人情道理,怒道:“臭女人,少管闲事。”说罢,抡手就往清惠道姑脸上扇去。
清惠很是生气,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她亦不躲闪,一操一剑砍向花人疯手臂,花人疯好似未看见一般,翻手一弹,“呛嘟”一声,清惠就感觉一股无比大劲撞击剑身她虎口一麻,再也把握不住剑一柄一,剑脱手而出,直一插木梁,刺入半尺多深。就这一手,足见花人疯功力深厚。
清惠愣怔了。
但花人疯并未停手,他的掌依然朝道姑脸上扇去,清惠想躲己是不及,“乒”,一巴掌,清惠一个趔趄,跌倒在墙角。
胡玉飞不干了。欺人太甚。他送步进招,闪身欺上,举掌砍击花人疯肋骨。花人疯“嘿嘿”一笑,移形换位躲开了。胡玉飞一招落空,转身骄指,欲点花人疯“命门一穴一”,哪知,他快人家更快,间不容发际,花人疯已连点了胡玉飞“肩井”、“期门”、“章门”三大要一穴一。胡玉飞出击的手举在空中,整个人麻木了。
“小儿,与我作对,找死!”
花人疯有些洋洋得意。
叶凤,肖妮见状,大吃一惊。这人疯疯颠颠,武功却十分了得。但两人也顾不了许多,一递眼神,同时出击。
两支利剑挟着光影,一上一下,齐齐攻上。——躲了上躲不了下,避开下避不开上。花人疯偏偏不避不躲,纹丝不动,似有故意卖弄之嫌。就在两支剑刃触及身一体之际,他动了。
花人疯滑步前冲,势如奔雷。两女发招无功,剑剑落空,大叫不好,想一抽一身闪射已是不及,只觉“膻中一穴一”一麻,两人都怔在那里,手中长剑丢落在地。
花人疯呵呵大笑,失心的笑,放纵的笑。
这个社会上,不知道有多少男一女恋人,一旦男的有新欢或女人移情别恋,一怒之下,发生情杀案件,而造成了可怕的后果。
能牺牲一爱一情而成全别人的人,在目前社会上又能找出几个?可是为一爱一而杀人者,却比比皆是。为一爱一而杀人者,是多么不该!
花人风为一爱一而疯,而杀人。是傻瓜,或是聪明,每个人都有两种选择,但当一件事临到自己头上时,又都会选择花人风的道路。
花人疯见不得别人相亲相一爱一,看到别人亲呢,就醋劲大发,伤心欲绝。此刻,他想到自己的妻子,也许他正被别人搂在怀里,醉泥在梦乡……
杀,杀死这些狗男一女,不守人伦,伤风败俗,食之才解恨。
他举掌向叶凤“百会一穴一”拍去。生死攸关之际,一道白光射至,劲头直对花人疯“玉枕一穴一”。花人疯欲置叶凤于死地而后快,忽觉脑后劲风爽然,惊绝欲死,不敢怠慢,头一歪,身一子斜射一边。
目标失去,白光顿敛。众人这才看清,从门外飞来的暗器,原来只是一根短短的白发。
白发伤人,足见内功深不可测。
随着一声长啸,门外又冲进一个人来。众人这才看清,是太乙上人何映。
花人疯见是何映,象老鼠见猫,老实了。欲想张口大骂的嘴,也合上了。
神经失常的人,也有惧怕的,何映就是花人疯的克星。
有一次,就像现在这种境况,花人疯处在癫狂状态,也是欲杀死一对一爱一意浓浓的伴侣,恰巧被何映撞上。何映出手点了花人疯的四大要一穴一,令他全身僵硬,时间不长花人疯感到似有千万只蝼蚁钻心,从骨子里往外透,遍身奇一痒天比。花人疯承受不了,呼天扯地,声声求饶,何映教导了他一番,就放他走了。何映只能暂时压抑一下花人风兴奋的神经,不能根治。适才,花人疯看见何映来了,退到一边,再不言语。
何映给胡玉飞解了一穴一道,却不去管叶凤、肖妮。他认为叶风等人与胡玉飞陌如路人,自己出现吓退花人病,就给了她们天大恩惠。此人正邪难分,他做好事时,往往凭一时的情绪。何映想说些什么,见胡玉飞把头转向一边,似不愿理睬自己,张张嘴又闭上了。
何映心里明白;胡玉飞还没有从悲痛中解脱出来,还记恨着自己。
太乙上人何映思想上也是矛盾的,一会儿他觉得无辜杀人,罪犯天杀,良心混灭,应该遭报应,一会儿又认为,这个杜会弱肉强食,武功低下之人活在世上受大欺凌,不如死了干脆。自己打发了他们,正是拯救他们于苦海。
恶人自有恶人的逻辑,他们认为自己干得都是天经地义的,这是他一厢情愿。蚂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人活着标准不一样,质量不一样,生死是个人的选择,于何映毫无关联。
他心里之所以生有矛盾,说白了还是为自己“开脱”。但他心里,总觉有愧于桃花老人,有愧于胡玉飞一家。他是答应过桃花老人的,好好关照胡玉飞,但未能办到,还是受了“护清教”调遣,帮了清廷鹰犬的忙。
怀着这份内疚与惭愧,几天来他都跟着胡玉飞,以便暗中援手保护,也好减轻一些心中的愧疚。一报一还,亦算作平衡了桃花老人的心愿。
但这些,胡玉飞是不知道的。
清惠见年轻人都不愿搭理“太乙上人”,觉得于理不通,好歹何映也是前辈异人,人家又援手救了自己,不言谢于道理讲不过去,于是便走上前,恭敬地说:“多谢上人搭救,在下感激不尽。”
何映却很冷淡地挥挥手:“我救胡玉飞,不是想救你们,赶巧了。”
清惠自找没趣,站在那里再不说话。
何映朝花人疯一摆手,说:“咱们走吧。”
花人疯象个三岁顽童,很听话地点点头。
何映看看胡玉飞,还是一脸的冷寞,只好说了句:“胡公子珍重!”
两个人冲进雨雾,眨眼消失了。
清惠看看天色渐暗,雨还未有停的意思,感到此地不宜久留,就说:“小凤、肖妮,天色已晚,此地又很荒僻,我看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还是快走吧。”
叶凤点点头。
肖妮说:“我们与胡公子结伴而行吧。”
清惠冲她瞪眼,生气地说:“糊涂,男一女授受不亲,三个道姑与男子结伴,外人说三道四,如何承受得了!”
“那……我留下来陪胡公子吧。”叶凤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师姐。
清惠不为所动,坚定地说:“不行。荒山野岭,一个男子与一个女子呆在一起,更令人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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