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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七 章 蛇形令主(4)

敢情是安二公子亲身来迎。蛇形令主一陰一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安二公子也不必假惺惺。”安府众人皆怒不可抑,那黑衣人也太咄咄一逼一人了。看看船只离岸还有五丈左右。“铁雕”程鹏飞忽面有忽色道:“那敢劳公子大驾,蛇形令主请!”

说着,便双脚一蹬,平地拔起,才不过三丈多远,眼看便要落入湖中,忽地见他一拧身,左掌朝湖面一拍,借那些微之力,身形便飘入船中。

敢情他是在考验蛇形令主的轻功!

安府众人见他已到了小船之上,皆呐喊一声。

那划船的舟子也忙把小船横转,掉了个头。

蛇形令主不言不语,平平稳稳,也不作势,轻轻一脚跨出,众人不由惊叫一声。

说也奇怪,只见他连连虚点三脚,便跨上了小舟,而舟上似无着力,竟连荡也不荡一下。那安家一干仆人,平日也练些把式,但那见过这等功夫,只当他在弄玄,惊得目瞪口呆。

“铁雕”程鹏飞自讨无趣,老脸登时飞红。

只有那安二公子内心虽是一惊,但仍面不改色地笑道:“足下好俊的少林身手。”

那蛇形令主闻言一惊,复大笑道:“少林微末小技,又何足道哉!”

他这话甚是鬼巧,可当两面解释。

或者,他是少林门下,以之为自谦之辞。

或者,他并非少林高弟,所以言辞之中,贬抑少林。

“铁雕”程鹏飞冷冷道:“少林派光明正大,决无鬼魅之辈。”

这话分明是冲着蛇形令主说的。

安二公子忙笑道:“足下一身兼数家之长,有几位朋友想拜见拜见。”

蛇形令主冷笑道:“不料陇西大豪如此看重鄙贱,竟请了四方朋友来考较微末之技啦!”

程“铁雕”大怒,正待开口,安二公子一摆手道:“足下言重了,我安仲仁再不济,也不必劳动朋友,待你我之事了了,足下再赐招不迟。”

此时,早已到了湖心的小岛旁。

蛇形令主放眼一看,亭中已坐了四人,还留了三个空位。

三人入得亭中,那四人起身迎接。

安二公子一摆手中纸扇笑道:“这位就是名闻天下,声震武林的‘蛇形令主’。”

说着,指向一位白一胡一 老者说:“这位是漠南金砂门的‘神鹰’萨天雕老英雄。”

又指另一位风姿飘逸的中年文土道:“这位是昆仑掌教‘天外一秀’南琨大侠。”

又转向一位玉树临风的青年英侠道:“这是‘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查大侠。”

最后对一个蓄须的瘦枯老者道:“这位是陇南天全教右护法,‘赛哪咤’白三光老前辈。”

蛇形令主心中暗暗嘀咕,除了查汝安之外,其他三人都是目空一切的老辈人物,今日怎会聚在一堂来对付自己,但他到底是经过大风大一浪一的人物,仍冷冷道:“今日倒是群英会了。”

说着瞄了安二公子一眼。

那安二公子面不改色,待众人都坐定了,才从怀中掏出一只盘子道:“今夜之会,是因蛇形令主看中了敝宅所藏的‘千年灵芝’,所以才大驾在临。”

众人都是武林高手,哪会不知这宝物,不由都看向那蛇形令主。

安二公子仍朗声道:“这宝物系先皇帝御赐之物,岂可转手他人。但是‘宝剑赠侠土,红粉赠佳人”,天下之物,有德者居之,我安仲仁又安能不双手奉上。”

众人更是一惊。

安仲仁仍目不斜视道:“但家父远在京都,通知未及,恐今后受责,尚请蛇形令主宽限个时候。”

众人的视线又集合在蛇形令主身上。

只听他冷笑数声道:“千年灵芝,武林至宝,岂是你陇西安家能永世独占的?话既如此,便是安老英雄在场,也不能另有良法,又何必坐候。”

众人又惊又怒,只因陇西安家武功虽没自成一派,但在武林咱素有威望,陕甘两省不管黑道白道,都奉为精神上的领袖,所以旁的客人倒还罢了,那白护法可怒道:“呔,何物狂徒,莫道我陕甘道上的朋友,无人能收拾你。谅你不过匹夫之勇,又何必劳动安二公子的法驾,我白某不才,愿先陪你走几招。”

查汝安冲着白三光冷哂一声。

蛇形令主却不怒先笑。

安二公子会意,忙道:“白老英雄且息怒,我姓安的事,岂可连累朋友。”

说着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对众人道:“请诸位作个公正。”又转向蛇形令主道:“足下既然如此,我安某有悟了。”

蛇形令主正待起身,往亭外的场子中走。

不料昆仑掌教南琨笑道:“两位且慢,我还有事向蛇形令主请教。”

安二公子作礼道:“尚请南大侠稍后再说。”

那金砂门下的萨“神鹰”冷笑道:“只怕此机不可再。”

蛇形令主也冷笑道:“那倒未必。”

安二公子听说,只有重行入座。

南琨问道:“敝门萧老武师可是被尊驾所杀?”

蛇形令主仍冷冷道:“若是萧文宗那老匹夫,便是了。”

众人听他那不当一回事的口气,不由发指。

南琨大怒,长啸一声,正要出招。

萨天雕忙道:“南大侠且慢,容老夫先讨教一二。”

说着转首对蛇形令主怒目而视道:“本门‘血印掌’,不传外人,只有老夫兄弟二人通晓,你这狂徒究竟和家兄是何干系?”

南琨惊道:“尊兄十多年前,不是在塞北之战中失踪了吗?”

萨天雕点头道:“所以我才要追问这事!”

哪料到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萨老头真是少见多怪,我那手见不得人的功夫哪是什么‘血印掌’,是叫做‘三脚猫功’。”

“神鹰”萨天雕是老辈英雄,哪受得这等闲气,大吼一声,左掌迅速拍出。

不料“赛哪咤”白三光在旁右臂一伸再一屈,横击一掌,将他掌风硬生生一逼一出亭外,只见两股力追落处,水花震起三丈来高。

萨天雕老脸变色,重重地哼了一声。

蛇形令主不惊不慌,身一子纹风不动。

白三光干笑道:“萨老英雄暂请总怒,容白某先问几句。”

萨天雕尚未发言,蛇形令主已冷道:‘也好,本令主把你们一并打发了。”

白三光也是刻薄惯的,全不生气,反笑道:“看你年纪轻轻,倒嫌命长了。我且问你,本教专用的三色金带如何会弄到张老英雄身上去的?”

“一剑双夺震神州”查汝安,忽以右手轻敲敲桌面,举头眺望亭外的明月。

这白三光在教中除教主外,也数得上他了。

他所谓“三色金带”便是何摩在天全教总舵见过的绳子。也是陆介等三个在铁烟翁张青一尸一身上找到的。

蛇形令主怪声道:“羊毛出在羊身上,本令主又不会编绳子,还不是取自贵教门下。”

白三光怒斥道:“本教只有总坛的舵主以上,才能用这‘三色金带’,你且从实招来是得于何人?”

蛇形令主愈发得意道:‘半年前只芜湖捉了只王八……”

白三光大惊失色,一撑桌面,半身腾起道:“难道‘九尾神龟’陆琪祥陆老堂主竟是毁在你手上!”

蛇形令主朗声道:“不错,正是区区。”

白三光一陰一笑一声。

查汝安望着蛇形令主和白三光也冷笑一声。

安二公子见众人已问完,便起身道:“各位老前辈的事先请暂缓,容安某与这厮先作个了结。”

众人除了查汝安外,皆狠狠地瞪了蛇形令主一眼,查汝安对天全教的白三光显然极为厌恶,但似碍于安公子之面,未便发作。

这时,早有下人把练武场给布置了妥当。

原来这湖中小洲长十丈宽五丈,那凉亭在洲的左端,有阶石通水面。从亭另一端出去,便是一长四文宽一丈的土场子。场子三面都围上了竹林,无路可通。

且说安二公子既接了蛇形令主的留帖,恰巧这几人也为蛇形令主而来到兰州,便布置了这个场地,想把蛇形令主栽在这里,替陕甘江湖道上的朋友洗洗血仇。

那蛇形令主俊目回扫,便知这安二公子的心意,但他仍不露声色道:“好一个幽雅所在,不愧是状元府第。”

安二公子道:“令主可见笑了,山野之地,哪有像足下一身手的俊才。”

蛇形令主回顾亭中诸人,正好阻住了退路,举目一瞧,见那亭上悬了个横匾,上书“紫气东来”四个孽窠大字,端的是龙飞凤舞,便临空指划道:“铁划银钩,也不过如此!”

程鹏飞顺眼瞧去,只见那匾上竟被他硬生生刻划四个字:“座满朋高”,把好好的一块墨宝毁了去,分明是对安府大不敬,老脸那挂得住,便畅声道:“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我程某不才,先替少主人讨教一二了。”

说着也不待安二公子允诺,便一挽长衫,往场中一站,众人见事出突然,都望着那蛇形令主,看他怎生一交一 待。

哪知他一陰一声道:“好说,反正姓安的花招多得紧,本令主也就让你开开眼界,免得陕甘道上的朋友说程铁雕栽得冤枉!”

众人聆言皆怒不可抑。

安二公子忙轻摇纸扇道:“程老总管休得莽撞。”

说时,蛇形会主已大步入场,众人也无心他顾,都屏声止气,只因这蛇形令主虽已以毒辣著名,但无人见过他的真功夫,而这“铁雕”程鹏飞成名也有三十多年,是西北道上掌上算得一流的人物,这下倒要见个真章。

再说程鹏飞是经过风一浪一的人,临场反而镇定,一反平时火爆的脾气,只见他慢慢地说:“老辈不能沾后生的光,你说怎生比法?”

查汝安等不禁替他捏把汗,原来论双掌,他或可取胜,否则今日他何止于“栽”,恐怕不死也伤。

而蛇形令主哈哈大笑道:“老而不死是为贼,本令主就先领教你这老贼的‘鹰爪功’!”

程鹏飞暗笑道:“你可自找死!”

众人也松了口气,原来程鹏飞一生侵一婬一鹰爪功,本以硬功见胜。

但程钦雕是何等人物,他仍怒容满面,连声冷笑道:“黄口孺子,你逞口舌之利,待老夫教训教训你。”

说着,也不作势,右手猛地拍出一掌,就在手快要伸直之时,忽往左一屈,只见一股力道,圈成半个圈子,将蛇形令主圈在里面,而左手忽然从右手之下穿出,斜斜向上,拳风直奔敌人下腹,这是拳术中的绝招,叫做“顾此失彼”,难在三个动作要配合得当,令敌防不胜防。

本来上手就用杀着,是学武人之大忌,但今天这蛇形令主已成武林公敌,所以,程铁雕也就不讲这套了。

昆仑掌教南琨见程鹏飞起招使用上了成名绝招,不由心中暗惊,怕他已动了真气。

但在当时那迅如电光之时,那由得众人慢想,只见蛇形令主已被盖在掌风中。

安二公子见他不纵不避,心中暗道一声不好。

原来这“顾此失彼”一式三招,第一招虽是诡险,但决困不住一等高手,只因他那一圈一拍,都集中在一个平面上,所以敌手只要应变得快,不难上纵或低身躲过。而下两招便随之而上,那时,任对手再强使会捉襟见肘了。所以他这首招不过是个陷阱。

而这蛇形令主显非庸手,哪会就此栽在当场,现在他却不闪不躲,分明是有怪招出手。

果然,在那飞沙走石之中,忽来一声惊叫,安二公子和南琨同时飞身亭外,双双发掌,而蛇形合主的长笑之一声 也传响兰州城中。

安二公子心中大急,循声又拍出一掌,南琨看定程鹏飞卧身之处纵去,待到近头,一把脉,早已心脉震断,回生乏术了。

众人不由大愤,但更惊的是竟连人家的招势都还没弄清楚,已栽了一个高手。

原来这“顾此失彼”有个破绽,因为他右手一圈,只能到左肩前便止住了,而左手又从右手下穿出,斜斜向上,拍出一掌,两股力道虽然一前一后,但相一交一 之处便减去了八分力,蛇形令主既存心要独霸武林,这等名招的破法,早就研究过而了然于胸。

所以他不慌不忙,见程鹏飞右掌之力已回向而来,忙向前轻跨半步,避开力道,待那左手的拳风已达下腹,又忙一侧身,闪过了主力,然后暗运神功护体,就那二股力道相一交一 之时,硬生生切了出去,顺他合力方向,脱出掌风所至,这时已到了程鹏飞面前,而程鹏飞又安得不命丧当场呢?

众人见他一招之内,便废了一个武林高手,心中都暗暗发毛,但更恨他太手毒心辣。

这固然是程铁雕失之于自估太高,可是也不由不佩服蛇形令主功力之强。

安二公子见状悲声道:“程老英雄固然是技逊一筹,而阁下又何必一至于此?”

蛇形令主怪笑道:“会家动招,死伤在所不免,阁下又何必效妇人孺子!”

“天外一秀”南琨抱起“铁雕”程鹏飞的一尸一体道:“南某不才,先替武林诛此匹夫!”

蛇形令主哼一声道:“南大侠以昆仑掌教之尊,在下敢不奉陪,只是……”

安二公子知他话中有物,忙道:“区区本与令主有约在先,尚请南大侠稍待。”

南琨狠狠地望了蛇形令主一眼,抱了程鹏飞回亭子里,那边自有人上来料理不提。

且兑安二公子心中暗一盘算,轻功、掌功、内功,此人都似诡奇已极,却不知兵器如何?遂道:“语云,剑为兵器之首,月下舞剑也是雅事,令主以为如何?”

蛇形令主枭笑道:“鸿门之宴,也有舞剑,好说!”

安公子也不再答话,挣地一声一抽一出了佩剑。

这口剑的是有名,系得自大内的“贯日”剑。

亭中诸人都是行家,皆有伯乐遇千里马之感。

蛇形令主却一翻眼道:“山野之人,哪敢在公子面前卖破铜烂铁,请以竹枝代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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