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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往事如烟(5)

小真暗暗松了一口气,因为,她那手九九八十一式“领心剑”并未被他窥视到,忽然,她有个奇特的念头,她想:“神龙剑客”人称青年高手之一,我要替本派取这争雄天下的名头,何不用他作试金石?况且,也可以看看他是否真是名不虚传?

未经世道的她,根本未想到失败这方面。

何摩听她突然地问自己是何时到的之后,又沉默起来,不禁心中着急,他简直不知如何打破这窘局才好。

只见她玉嘴微斜,贝齿轻一咬口角,一副天真憨态,却又娇柔万分,但那鬼灵一精一的头脑,现在又葫芦中不知在卖什么药。

因此,他只有耐心地等着她说话。

小真心中既有了打算,忽然,尽量装得很庄严的样子道:“何大剑客,你既然说我们武当不行,和我师姑架了梁子,我倒要讨教一二啦!”

她把听过的几句江湖话,拉拉凑凑地冲出了口,总算没有辞不达意。

何摩见她忽又反口,闻言一怔,急道:“陆真一人!”

小真看到那副窘急相,实在忍不住要笑出声来,她忙一拧身,往左边的一片林子中窜去道:“快来!”

何摩不由自主地跟了前去。

忽然,他依稀地听到她的讪笑声。

他不觉有些愤怒,因为,他误认她是在瞧不起他,他长啸一声,一股英豪之气,终于憋不住了,他施展崆峒神功,快若流星般地往她的身旁冲去。

小真从身后的风声可知,何摩已施展全力而为了,她心想:先斗斗轻功也好。哼!

她一声不响,也自施展全力,那本来已经飘忽的身形,这下更见轻灵,有如星丸般地在山石花木之间跃来跃去。

何摩雄心顿起,也一步不放松。

他们事先并没有议定以何地为终点,因此就好像一对情侣在捉迷藏,男的要追上女的,而女的偏不让他触及。

但他们的内心可不像开始时那种感情洋溢,现在,崆峒、武当这二派的后起之秀的他和她,是以本派真传在相互斗胜,他们现在的内心,是充满了责任心与荣誉感。

有好几次,何摩快赶上她了,但她武当的“平步青云”绝技,也决非易与,她对此山上的形势是何等熟悉,一花一木的位置全了然于胸,因此她只消轻踏碎步,猛然转向,何摩就会冲过了头。

这种捉迷藏式的斗轻功,在前面的就占了便宜,因为主动之权在她。但她奔跑了近一个时辰,兀自摆脱不了何摩,虽然一再闪躲,但也不过换得片刻的喘息。

她是一个女子,女子在身一体方面的先天条件是输于男一性一的,她知道再比下去,对她是决无好处。

她心中对何摩的喜悦,更加深了一层,因为她知道神龙剑客的是名不虚传,捷如神龙不见首尾!

而身后不远之处,已自传来他那兀自神定气昂的呼吸声,这象征着何摩内力的一精一纯!而何摩对她也更加一爱一慕,因为一个女子能如此貌美而功力又如此之强,实在是不易的。

他曾在伏波堡中窥伺过陆介的行动,因而见到了姚畹,他虽然非常关切陆介,但男子的天一性一使他多少有点妒嫉陆介,因为,畹儿是如此的可一爱一!

但是,在他的心目中,陆介的妹妹——小真,也丝毫不逊于畹儿,而小真,正在他前面不及十步处疾奔着。

一种男一性一特有的冲劲,加快了他的步伐。

小真己奔出了树丛,而眼前是片土场子。

何摩见状大喜,因为在这种场合中,她那凭藉地形上的优势而作的腾挪功夫,将是无用武之地。

因此,他发出了一声如龙吟般的清啸,他的身形,像飞箭,像流星,迅地划空而前。

小真感觉到背后那股劲风之强烈,而且,空气是阵阵激荡,如波如一浪一,她骇然了,这等功力实在胜过于她。

因此,她毅然地驻足停步,忽然转过身来。

有如此之冲劲之下,她竟轻易地完成了这三步动作,而且是如此轻描淡写,飘逸如仙!

何摩正自加速至最高速度,哪还停得下来,而这时他俩之间才不过五步距离!

小真依然地微笑了,这是考究他轻功的最后一步测验,因为,至少她自己能悬崖勒马,而他呢?

其实何摩的功力高,速度比她快,停身自是更难。

但是,何摩见到她那倩美的笑容,不知是在讪笑他,还是在鼓励他?他决心作一个前所未有而大胆的尝试。

他并未减低自己的速度,而又跨出了一步。

就在这提脚之时,他已发动了全身的功力。

他猛地吐气开声,两掌往小真与他之间那块地上一拍,他一脚踏实之时,也用力一蹬,藉着这同时而至的三股往上的力道,他身形猛地上蹿。

在空中,他旋转不已,以消去往前冲的力造,空气因他这高速而转动,因而激起了一股漩流,发出吱吱的尖声,仿佛旋风似地,更扫他的身形托上。

他口中吐出了悠然的长啸,配合着他那逐渐停止转动的躯体。

眼看他要往下落的时候,他手中忽然抛出一物。

原来是方才他一拍之时,顺手一抓,已自抓了一大片硬土,而他此时将硬上抛出之际,双掌迅速一翻一拍,藉这轻微反击之力,他那仿佛三两棉絮似的身躯,已自飘回在原地。

而他两手拍出的力道,纯系一股推力,那片硬上竟丝毫未损,也落在原地。

小真见他的身手是如此的惊人,心中暗暗折服,不禁脱口而出地赞道:“好俊的功夫!”

何摩玉一面顿时飞红,忙笑道:“岂敢与姑娘的‘平步青云’相比。”

小真见如此高手犹夸赞自己,当然芳心大为受用,但仍嘟起小嘴道:“你老跟在我后干吗?”

她明明是要和人家比轻功,但现在反倒派起何摩的不是了,怪的是何摩可也真是威风尽无,怔了一怔道:“我,我想璧还一物。”

说着自怀中掏出一幅白色的绢布,上面还有斑斑血迹,这是小真的袍角,她撕下来给他裹伤的。

她见到何摩如此珍重她的一丝一物,内心涌起了无名的欣慰,但嘴中可不能疲一软,说道:“送你算了。”

何摩见她仍是十分冷淡,又接不上腔了。

小真心中也是在打鼓似的,见他兀自通红着脸,傻立在当地,不禁暗暗恨骂道:“傻小子!你那股勇劲跑到哪里去啦!”

她为自己抑制不住的情感所惊眩了,这是她自皈依三清以来,从未有过的冲动啊!

她的师父——白柏道长曾一再说她不是修道人的格局,但她至少曾想尽力往苦修的意念上努力。

现在,她明了了,她已完全不能自制。

她为自己的内心而喟叹,于是,她低下头,左脚轻轻在地上前后地踢着,忽然,她不经心地踢着了一块小圆石子。

那石子急速地滚一动而前,她双目无意识地看着它前进,于时,她见到了一双布履,猛地踩住了那石子。

她羞涩地瞄了他一眼,而脸儿仍娇羞地垂着。

忽然,她发觉,他那如火炬般的目光正射一向着她。

她急忙闭起眼睛,勉强克制住自己的心神,背过身一子。

在这一刹那间,她冥冥中似乎见到了“天下第一”这四个大字,她竭力对自己说:“不要把他当作何摩,他是你竞争武林盟主的对手呀!”

可是,她的心海中索绕不已的,还是他那身形。

他是在她修行了十多年来,唯一能闯入她心海中的男子,她并不知道大多事情,但她只是直觉地喜欢他。

但是,何摩尽可能在短短几天中,战胜了她苦修的意念,而对她那问鼎天下的雄心,究竟有否彻底的摧毁力呢?

两雄相遇,必有一伤啊!

她无声地背对着他。

何摩迷糊了,他望着她秀丽的背影,欲言不得。

忽然,她激动地吐出了二十几个字!

“久仰崆峒百禽剑法冠绝天下,武当弟子陆小真有心领教,敬请何大侠赐招!”

何摩急道:“陆……”

他实在接不下去,因为,忽然之间,他自觉任何对她的称谓都是不适合的。

小真迅速地转过身来,她那幽暗的目光仿佛是想告诉他:“与其来日干戈相见,不如今日私下比个胜负。”

她是个一温一 柔可一爱一的女子,但也是一个有着强烈事业心的女人!

但何摩又哪能领会到她的一番苦心?

这是武当弟子对崆峒门下正式的激战,事关两派声誉,并非是个人之间的单纯问题。

何摩惶恐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怯势,想当年,他初出江湖,独闯天全教总舵,也丝毫未有怯意。

他吞吞吐吐地道:“身无佩剑,疑难从命。”

他想以此避过算了,实在说,他也没有更好的理由。

好胜心最强的她惊讶了,神龙剑客竟会临场退却!

何摩也为自己的行为而震惊,他几乎是没经过大脑,话便说了出口。

她初是高兴,因为天下高手之一的何摩都不敢与她为敌。

但是,她迅速转喜为怒,因为,相反的,威名日振的何摩更可能是不屑与她为敌,她心中恨声道:“你们男子都瞧不起我们是不是?”

她把何摩看作白三光那种人!

何摩怕她再迫自己出手,一抽一身想走,但一时又舍不得离开她——也自上次别后,时时刻刻都没忘过她。

忽然,山脚下升起一支红色的流星,何摩想起陆介还在山下探这些流星的真情,忙对小真道:“你哥哥在山下有事,我失陪了。”

也不等她回语,忙一转身,径往山下那流星升处扑去,他心中暗自透了口气,因为他自认可以胜过她,但他更不愿伤她的自尊心——每个练武者皆有胜负之心的!

小真不料他走得如此之快,心中十分懊悔方才自己的孟一浪一,因为她也明白,不管是何种理由,何摩是绝不会也不想和她一交一 手的,她自觉有点欺人太甚了。

她想追上去解释,她并不是存心的,她实在很喜欢他,但她踌躇了,到底,她们才见过两面,不过一个月的一交一 情呀!

当她念及到何摩所指的是陆介——她的大哥哥时,她开始心急了,这是因为手足亲情,她望着已缩成一点的何摩的身影高叫道:“何大侠!”

但何摩连头都不回,不知是他误会她还在挑他动手,还是根本没听到?而山谷中却冷冷地传来了不绝的回音,仿佛是在讽刺她似地。

她怅然地眺望着那方向,正在这时,现里的钟声突然打破了周遭的宁静,她留神细听,这是紧急集合的讯号。

她知道一定发生了大事,但她仍是缓缓地走回现去,口中喃喃地念道:“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山风西起,吹乱了她的心田中的禾苗。

而何摩的脑海中,也没有片刻的安宁。

他为自己的木怕而懊伤,但也为陆介担心。

他施展了崆峒神功,又加上下冲之势,这分速度可真惊人,但他仍觉得太慢,他要更快——更远离开方才不名誉的怯场处,而也为的是,更接近陆介,那儿势必有场罕见的激战!

但他多少会失望些,因为事实上陆介和蛇形令主的这场斗争,已接近尾声了。

景物如飞矢般地往身后掠过,忽然,他听到一声沙哑的长笑道:“本令主先走一步!”

何摩听出那就是蛇形令主。

接着,听得白三光那老儿角笑道:“姓陆的,老夫再陪你走两招!”

何摩曾在二百招内被蛇形令主所伤,其实上次他根本无心作战,他那时仍念念不忘小真的容姿!

武林高手斗技,绝不能丝毫的分心,因而他败得不甘心,他誓与蛇形令主再决雌雄。

因此,他机灵地往那发声处扑去,正在这时,他听到防介高声道:“全真门下誓为武林剪除巨贼!”

他那股正义之气,在这几个字中,完全表露无遗。

何摩心中更是倾服陆介,因为武者并非是挟技横行之徒,最主要的是要有正义二字。

他听得前面八九丈的林子里,正有一个绝顶高手在奔驰,他直觉地判断,这是在兔脱中的蛇形令主。

他毫不犹豫地解下自己虚系上的腰带,这是由几股白金缠卷而成的,他想:“只要能阻止他,便可与陆二哥夹击了。”

想着,不由自言自语地冷笑道:“蛇形令主!今天总算有个公道!”

他飞身上树,晃得前面有条数尺宽的小溪,两旁芳草萎萎,杂花盛开,景色颇是宜人。

在河对岸约二丈处,便是一大片竹林。

这时正有一个人扑奔那片林子,何摩看得仔细,那身黑衣,不是蛇形令主又谁?他忙大喝一声,有如春雷乍起地道:“贼子你走,神龙剑客在此!”

哪料随风而至的,竟是一声一陰一狠已极的冷笑。

何摩往那溪岸奔去,只见在对岸右首那面也奔来了一人,隔有五六丈之遥。

那人奔的甚是迅速,边追:“三弟,那贼子走到哪里去了?”

何摩知是陆介,心中大喜。

忽听林中一声暴喝,这雄伟的声音,他们是何等熟悉。何摩和陆介都大喜,异口同声地喊道:“韩大哥!快追蛇形令主!”

语声未歇,只听得蛇形令主那沙哑的声音大喝道:“去!”

接着是一阵猛烈无比的拳风声,中间夹一着韩若谷一声闷喝,何摩和陆介大惊,知道是自己的喊声使韩大哥分了神,心中都是又急又懊悔。

又听得哗啦一声,韩若谷那瘦长的身一子从林中连连闪跌而出,竟压断了好几枝碗口般的巨竹,他再退了四五步,方才一屁一股坐倒在地上。

陆介、何摩还顾什么蛇形令主,忙扑上去,只见韩若谷从地上慢慢起立道:“好险,好险!”

何摩见他胸衣上已被抓裂了一大块,白皙的肌肤都呈现在眼前,真是险不容缓。

二人见他伤势无疑,都松了口气,一时倒反无话可说。

韩若谷无言地看着两个义弟,陆介知道他心中十分惆然,忙大声道:“天佑正人,必灭此贼。”

周遭的空气受了激烈的鼓励,竟呜呜作响!

何摩茫然地注视着苍天。

韩若谷木然地立着,若有所思,也不遮掩胸衣上的破洞,良久,他嘴角上却浮起了一丝奇异的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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