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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惊世秘闻(4)

但是,这次陆介想到青木,并不是如往常一般,他此刻是把自己与师父相较,他迅速地得到了决定,他心中大声地对自己说:“师父震断了八大主脉,尚能平易地渡过十多年,我今日只不过是处身流沙之中片刻,难道竟不能支持住最后一口气吗?”

于是,陆介又镇定了自己的心神,这神秘的内在力量,是源自青木道长人格的教化,是天下最伟大而且最成功的教育。

陆介望见前面沙流左侧的沙层中,仿佛有一个异于沙子的东西,他心中暗喜,希望是块巨石之类,便可以借力而阻住去势了。

沙流是极端神秘的,同样是沙子,但是沙流两侧的沙层却如河岸之于流水般地屹立着,这些静止的沙子,平日由于不停地受到上层的压力,已渐渐变成质地稀松的土质了,也因此更不会受到沙流的影响。

陆介随着沙流前进,几乎连再看一眼那是什么东西的机会都没有,便已掠过那异物,陆介几乎是没经大脑般的反射动作,左手往那异物抓去。

在如此激急的沙流中伸手取物,是件十分困难的事,但是陆介不愧为全真的第三十三代首徒,竟轻易而且极准确地做了。

他一手抓住那异物,触手之处竟是一只人手,心下一怔,但他连思考的机会都没有,沙流向前大力,使他顺手把那沙层是的人拖向前去。

于是,沙流左侧的沙层无声无息地溃了,大自然千百年来的平衡之势,竟被他这顺手一抓而轻轻地打破了。

于是,那异物也冲入了沙流。

沙层一连串地倒塌下来,沙流就好像决口的黄河似地,万马奔腾,而且摧枯拉朽似地冲溃了左侧的沙层。

但是,尽管在地下有如许之变化,而沉沙谷的表面,仍是原封不动,再也看不出它内部的变化来。

这又好像世上的事,只从表面是找不出多少真相来的。

从陆介灭顶起,这一切不过是十几分钟的事,但千百年来不变的沉沙之谷的内部,却起了罕见的变化。

陆介松了左手,因为那人也随着沙流,在他身后以同速前进。

忽然,陆介觉得沙流的速度在倍增着,这惊人的加速度,使陆介有翻胃的感觉,但他由此可知,前面的沙流必定是经过了一个狭窄之处。

这道理也很简单,因为流沙的量不变。所以愈窄之处其速度愈大,陆介生长在水边,从河水的流状中便能得知这个经验的了。

学识的来源有二,一是摘取前人的经验——读书,这方面陆介可要比姚畹她们差得多,但另外一方面是由于自己的经验,这方面曾经以出卖劳力为生的陆介可知道得多,这是他的长处。

聪明的陆介迅速想到,能夹制沙流的,必不是那些可厌的沙层,而是挡得住如此庞大的压力的石头之类,若依方才沙流的方向和速度来算,自己应该是斜斜地渡过了沉沙谷,而且还应该是在距陷落之处不太远的谷边的某一座山脚下。

陆介平时极喜潜水,今日他却把由潜水得知的经验用在“潜沙”上了。所不同的是,在水中是他自己划动着,而现在却是身不由己地被流沙冲着走。

流沙默默地在加速着,这象征着陆介已随着沙流而冲入愈为狭窄的石道。

陆介张目望远,只见黑黑的沙流两边,是两排大而黑的静态的画面,这能屹立在沙流两边的黑物,不是岩石又是什么?

他心中大喜,忙伸出手去,想扳住石壁,但这时流沙的速度是太惊人的了,已不允许他从容为之。

耳边擦过去的沙子,夹一着一股股的劲风。周遭的黑寂,令人生怖。

要不是陆介有先天罡气护身,他早已被这黄沙的异常的压力挤扁了。

他虽尽力闭住气——在会家来说,闭气的时间还可以比常人久,他身一体中无妨,但他的肉一体却受了一股异常的压力!

这压力压迫着他的肺部,也压迫着他的内脏,使他时时有想呕吐的感觉,同时也使他更难于闭气了。

他知道,只要自己松了这口劲,那么,今后人间便没有叫做“陆介”的这个人了。

他心中对自己吼道:“可以死,可以不死!”

于是,他求生的意志受到了激励,而突然旺盛了。

但这令人厌烦的沙流,却使人有无穷无尽的感觉。

大自然的力量是神秘的,天意难测啊!

但是,人们是不甘心受命运的支配的,他们要奋斗,要求生存!他们前仆后起,勇往直前。

于是,人们会自我打气地道:“人定胜天!”

于是,陆介也自我打气了。

他耐心地随着沙流急速地往前冲着。忽然,他依稀地见到前面不远处有光亮了,而且耳际也听到了一阵阵急烈的旋风声!

亮光,对于一个长久处身在黑暗中的人,是何等引一诱。

他的瞳孔受到了一阵刺激,而迅速地收缩起来,但他就在前面又是一黑的时候,右手已迅速地伸向前去。

忽然,沙流转向了,他们流向地下,于是,陆介觉得好像有千百只手在把他往下拖着。

但是,他的右手已接触到了硬一物了,虽然,这是奇硬奇冷无比的石块,但防介这拼命的一插,中指和食指已各投入了一指节。

即使是就一个武林高手而言,也不能漠视于这一接触所带来的痛苦,但是,人在生死关头,一切寻常的痛苦是可以不计的。

陆介好像一个本已束手待毙的临溺的人,忽然有一个可攀附的物体,怎会不几近于本能地抓住那东西。

就在他身一体开始被往下拖的时候,也是他右手双指插一入那石块的一刹那,他又猛然地拍出了左手。

那石块在沙流下的部分,已被沙流侵蚀了进去,平一滑的不能着手。但在沙流上面的部分,却仍有凹凸不平之处。而陆介在视觉尚是朦胧的情况下,依稀地作了个正确的决定,他的左手恰巧落在一个稍为凸出的石头上。

他右手平插的力,抵去了一部分前冲之力,而左手这猛地一拍,却使他拔身而起,而脱出了沙流。

久困浅水的蚊龙,一旦置身汪洋大海之中,岂不心中大快?

当他的脚面正要离开沙流的时候,那流沙斜斜向前面下方的流势,把他的双脚往前一带,这时,他的身一子已悬空在半空中,不免失去了平衡。

于是,他的双脚又陷入了寸许。

他已尝够了苦头,忙双掌皆向石壁上按去,但就在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足下踩着软一软而可着力的一物,他便一端脚而身形又再拔起。

于是,他记起来了,在不久前,他曾在沙壁中拖出一个人的一尸一体,皆都是忙中有错,不料在这时竟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他觉得对那位仁兄有些抱歉。

但是他还来不及想到这许多,因为他又面临了一个窘境。

原来他方才藉力而起的石块,是一个奇大的圆石块,这圆石的顶部虽是凹凸不平,但依稀像个桌面。这圆石的中央,却又有一个粗可十围的柱子,仓猝之中高不见其顶。

他纵身而起,在空中自不易久留,双脚便自己地落在那“桌面”上,但他右脚才着地,只听得嘶的一声,脚下那厚棉布鞋竟硬生生地被撕去了一块,凉风灌进鞋中使右脚有清凉之感。

他急切之下,无暇细顾,乘左脚往下落之势,猛地一端脚,身形己然拔起。

饶他动作捷如闪电,但左脚的鞋子仍是被咬去了一块布底。

附近高于“桌面”的,只有当中那根柱子,但这根石柱生得古怪,滑一溜地不沾手,仿佛是被人用砂纸张磨过似的。

陆介身于悬在空中,右手轻摘佩剑,轻轻往石柱上一递,这道难题便轻易破了。

他虽是久困在沙中,又杂受了惊吓,以及因听到何三弟死讯而带来的精神上的打击,但并没伤及他的真气,因此,这剑递出去真是美妙已极,在昏暗不明之中,常人也能见到一匹白练,叮地一声钉在石壁上。

他长剑插一入石柱中后,便发觉有异,原来这石质虽硬,但石柱是个空的,而实际上的厚度还不及常人中指的长度。

但此时更使他吃惊的,是石柱上已有人先他而至了,也就是石柱上早就悬挂着一个人了。

原来陆介既拿准了剑位,右手虽是一翻腕,往壁上刺出一剑,但又自己往下礁去,要研究方才究竟是什么怪物咬破了自己的布履?

原来这圆石上稍平之处,处处爬满了一种铁灰带红色的虫子,只因和石头颜色相近,而洞中虽比沙流之中明些,寻常人也有伸手不见五指之感,所以,方才陆介拔身之际,竟没有看清,倒因这一时疏忽,害得他饱受了一场虚惊。

他不禁暗暗吐舌,想不到这种绝地方还有如此厉害的小玩意儿,他心里想:这总是我陆某人毕生首见的奇迹吧。

那知道头上一阵冷风,有一物轻轻地随风而动,而且正好接触到他那散开的头发上。

他骇然了,因为,这是一个布帛之类的拂在人发上所特有的感觉,处身在如此奇妙的环境中,何来丝织棉布之属?

这是一个奇大的石室,但是由于极度缺乏光线的缘故,寻常人根本不能知道置身于何处?

即使是功力高如陆介,他也不能看到四壁,他尽力望去,只可以见到方才他被沙流冲进来的那头,是一片峭壁的石壁,大约是因流沙的关系,室中的空气并不潮一湿,所以洞中虽是幽暗,而那片石壁上却连一丝儿青苔的痕迹也没有。

沙流经过了一段石雨道,以惊人的速度流入了石室,但石室广大的底面积,却使流入的沙子减速了,这正如细管中的水注入一个宽桶子的情形一样。但流沙到了石室的中央,也就是陆介现在置身的大圆石的下面,便注入地底的裂缝,也因此陆介会到了向下的引力,正因为沙流在石室中的减速,以及大圆石的阻路,才使万无幸理的陆介,竟能安然脱身流沙,而造成了千载一遇的奇迹。

但真正能使陆介不死于流沙之中的,是他那手天下独步的全真先天气功,要不然,他绝不能抗阻千万黄沙的压力,以及如此大的流沙速度所赋予的压力。

因此,当陆介发觉到竟有人先地而至的时候,他心中惊恐极了。因为当今天下能全身而至这石室中的,除他之外,只有一人——他的师父青木道长。

于是,他迅速地伸了左手去抓顶上那飘动着的衣袖,当他一触及那前袖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测错了,因为那衣袖抵挡不住他这情急的一抓,而无声无息地化为千万片碎灰。

他心中飞快地起了一个问号——

这人己置身此间有十多年之久了!一个能有先天罡气护身而且又失踪了十多年的人,这人是谁?

在他肌肉发生第二步动作之前,在这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他心中已转过了千万个问题!

十多年前,塞北一战,参加的天下高手便无人再现身江湖,真中虽不乏绝顶高手。如陆介的师叔青筝羽土、武当的白石道人、昆仑的八步赶蝉南璇、峨嵋的慧真和尚……但其中能会先天气功的,只有一人,但现在下面决不可能是这个人,因为武林公议,认定这个人是稳一操一胜券的,除非青木道长当年也曾与会。但是,陆介很清楚,这理身神秘石室中十多年的人,一定是昔年天下认定的武林第一高手——少林派的天一大师。

干是,在他左手触破了那朽坏的衣袖的一瞬间,他右手长剑轻一抽一,施施然地剑尖离开了石壁,但就在他身形正要往下落的时候,他长剑极为潇洒而且迅捷无比地划出了一道银弧,不偏不倚地落在头上三尺许的石壁上,他右腕微一使力,身一体便往上移了三尺。

但他的长剑一离开那中空的石柱,从他剑身所留下那薄如棉纸的石缝中,便突突冒出了一缕浓烟,而且香醇无比,闻之令人心旷神治。

陆介正为这一连串的突变所错愕不已的时候,不料更震人心弦的怪事竟接着发生了。

原来石柱下,圆石上爬着的千万只灰色的甲虫,这时被香气一寞,竟一反平时那副懒散而且蠕一动的态度,竟起了极为敏一感的反应。

它们发出了一种极为惨厉的鸣声,就像是丝布被急速地撕一裂的声音,更像是秋虫被火炙时临时的哀鸣,大部分的甲虫,纷纷开始极迅速地在石上爬动着,但因为石小而虫多,平时已显得拥挤,这时哪有回转的余地。因此,靠近石头边缘的,以及少许力量不足的,便被其他的甲虫挤下了圆石,而夹一着声声惨呜,纷纷地垂入了滚滚沙流之中,迅刻便灭了顶。

生物逃避灾难,本是物之常情,但这时更奇怪的是,靠近香气的一群甲虫,竟迅速地口尾相接,串成几大长条,纷纷鼓动双翅,竟跃然而起。

陆介只当是它们要袭击自己,早已罡气护身,但这些甲虫根本无视于他,那十多串的甲虫竟飞向香气冒出的地方,这些甲虫去势虽急,但一近了香气浓厚之处,便大多又嗡嗡然地垂跌了下来,但它们却前仆后继,少数竟成功地堵住了石缝,于是,香气便不再冒出来了,而光滑的石柱上,却多添了极不显目的灰红色的细条子。

陆介并不知道,自己在无意中,竟发觉了天地间人见人羡的至宝,也是江湖中众口喧腾,而使伏波堡带来无穷麻烦的龙涎香。

一百多年前,伏波堡老堡主“祝融神君”姚文亘力克八大宗派,借火龙掌的威力而夺得纯一陽一的宝物,而姚门武功又以一陽一刚取胜,所以自己虽捉摸不透秘图,也不愿龙涎香落到旁人的手中。

这龙涎香被封闭在如此神秘的所在,也难怪千百年来无人可得到了。

但天生万物,都是生生相克,这些甲虫是应龙诞香的余气而生,但却最闻不得龙涎香的气味,因此,才以极端凶猛的手段来防止外人的侵入。

而且那圆石又是处在滚沙海中,这些甲虫要迁地为良也不能。所以只能长年厮守于此,代代繁殖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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