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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大破天全教

于是,陆介一抽一出了天一大师的遗著,细细地看了起来,地凑着石柱上那洞儿,因为石柱中有些微的光亮,每当香气黛得他受不住的时候,他便又下来换口比较清凉的空气,哪知他因此比枯坐圆石上反而多吸了许多香气,而无形中发挥了龙涎香的效力。

陆介打开了封皮一看,只见里面是一篇文章,上面写道:“夫武学之道,何啻万端,然排其纷杂,而取其一精一纯,则又只一气字耳。盖气之为物也,可以取敌于外,克于内,然天造生民。即有其气,以此先天之气,而占之以后天之力,则无敌不克,一靡一事不成矣……”

陆介本是个中会家,读了怎么不为之如醉如狂?他愈读愈为高兴。只因少林是以刚强取胜;而全真却是清净之气,而先天气功的威力却是刚重于柔,因此,若只论先天气功来说,两个同等功力的两派高手,相遇全真便占不到上风了。但若全真的功力高出许多,那么也可以“柔能克刚”了。

陆介生一性一嗜武,虽然他由于环境的影响,而恐惧于武学,但只是一个心中的矛盾,并没有彻底摧毁了他嗜武的本一性一。

而现在,本一性一完全战胜了。

于是,光一陰一无声无息地溜走了。

陆介的内心完全融合武学之中,在这短暂的时间中,他觉得天地间只有这本书,师父、畹儿、查汝明,甚至于他本身,都是不存在的虚物啊!

他心中在急烈地催促着他,他的双眼饥一渴地吞噬了书上的每一个字,每一张图,他的脑中不断地涌起了股股热流。

肉一体只是思想的一奴一隶!它必须接受思想的控制与支配!甚至,肉一体会因思想的压力而破碎。

而此时陆介的思想真是一泻千里,突飞猛进!因此,他的肉一体在相形之下,变得太渺小了,太微不足道了。他根本不知道时间已驰过了多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吃过了东西没有。

他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于何地,因为外在的环境,比起内在的生命——“思想”来说,真是可以略而不计的了。

全真与少林虽然在取劲上有柔刚之别,但天下的武学是万变不离其宗,而以“人”为原则的。况且,两派的先天气功又是同属一个范围的事物呢?

许多全真派的功诀上不够分量的地方,陆介拿少林心法一加对照,便了然于胸了,而相反的,少林心法的缺点也可以用全真之长来补救。因此,这两股天下至高的武学在他的脑海中一交一 一融着,搅动着。当它们渐渐地平静了下来的时候,便能组成举世无双的武学,但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因为以陆介悟力之高,是不难达成二者为一炉的地步的。

于是,也不知道是过了多久,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十多天,总之,对陆介而言是一段颇为漫长的光一陰一,长到足够冷却下他心中的狂一热,而使他能冷静地考虑到周遭的环境为止……

陆介早已把这本薄薄的少林心法,反复地看了许多遍,一一熟记在心中。便连上面的一笔一画,他都揣摩了半晌,决不轻易放过。

在这段时间中,龙诞香慢慢地蒸发尽了。

这或许是天地间的一个真理,往往准备了千年的东西,而在一夕之间,便会成为廉物了,以一千年来换取一旦,也难怪其效力能达到惊人的地步了。但是,这也是一个可悲的事实,“养兵千日”只“用在一朝”!

于是,陆介在一场突飞猛进之后,兴趣的高一潮便随着进展的滞缓而冷却下来。他便转移了目标,而去研究那张龙涎香图。

他把自己如何进入这石室的前后经过,仔细地想了一遍,然后又一一地和这图上的记号相对,便发觉了几个线索。

因为这张图既称之为龙诞香藏图,那么其目的一定在于指示龙涎香收藏的位置,换言之,图上的记号中,必定有一个是指示龙诞香的藏处。

但是,除非龙涎香有两份,或者是分开藏在两处,那么图上关于龙涎香藏处的记号便应该是独一无二,而且决不重复的。但上述的那两个例外的可能一性一很小,因为龙诞香是罕见之物,其量不多,而且也没有必要须分藏在两处。而图上的记号虽多,经过陆介的分析之后,是有大小不等的圆圈五个,箭头两个,叉号三个,三角形记号一个,星形记号一个,虚线一条。

虚线必然是代表路径,可不计。

那么值得考虑的是右上角大圈子中的三角形,及左下角同心圆中的星字。

只因陆介的目的是要离开花涎香的藏处,而不是要找到藏处,所以他只要能确定那个记号是龙涎香的藏处,便不难把圆形与石室中的情形相凑合,而求出脱身之径了。

因为右下圈子的外线的左下方,有一个向外的箭头,因此,陆介作了一个大胆的假定,左下的大圈子应该是目下的石室。

他想:要是星宇是代表龙诞香的藏处,那么两个小同心圆中较里面的一个,便是指中空的圆柱,而较大的一个,便是他坐着的大圆石了。

而整个圆形的左下角的大圈圈便是石室了,那么,右上角的大圈圈,不妨假设为沉沙谷的圈缘。而圆心的三角形呢?可能是指谷中的孤峰,但其他的记号又是什么意思呢?陆介迷惑了。

但是,他觉得自己距离答案非常接近了。因此,他感觉到心胸中蕴育着一股异样的热力,他激动了!

但是,他必须努力压制着自己,因为,说到底,他距成功犹有一步呢!

他努力克服住少年人的那股盛气,而继续自己的思维。

他想:叉号显然是代表着进出的通路口,因此可疑的是右上的圈子中的那个箭头,和那个小圆圈。

他把图形凑近了眼睛,又研究了半晌,他注意到箭一柄一是通过三角形的一个顶角的,如果那三角形是谷中的孤峰,那么这顶点就可能是峰顶。

接着,他记起来,他是在月圆之夜,落入沉沙谷中的,因此,那原先想不通的小圆圈,是不是代表了月亮呢?但如是的话,原先以为是箭一柄一的那根线,就应该是月光了。因此,右上角大圈圈中符号的解释是,月圆之夜,月光投在沉沙谷的孤峰上,而箭头的楔字形记号(……),应该是孤峰投在沙上的影子,于是,在峰顶投影的所在,便是进入龙诞香藏室处的入口,因为上面有一个又号。

陆介仔细一想,自己果然是落在峰顶的投影之上。他心中不由大喜,因为依照他的假设,一切的记号都能迎刃而解了。

他找着了自己进入的方向,然后绕着石柱转过去了一百八十度。果然,当他转到那一面的时候,便觉得一陰一风阵阵,比那一面可要厉害利多,由此可知,在那方向一定有透风之处。

陆介运目朝那边瞧去,大约是功力有了进步的缘故,竟看出那石壁上有一块更为深而黑的一陰一影,想来是个凹入的洞一穴一之类。

他拿了地图再一校对,确定了方向之后,便谨慎地又把图收了起来。因为,这张图是伏波堡的,陆介并不愿意非法地强占它。

他猛地吸了一口真气,心中默默地谢了天一大师相传之恩,然后留恋地看了石柱和脚下的大圆石一眼,他不禁对这冷冰冰的石室,感觉到留恋了起来。

人是一种感情一动物,感情一动物的特点便是“依依不舍”。尽管某些人或某些事,在当时是使你感到不愉快的,但事过境迁之后,你又会无限地怀念它了。

陆介虽然渴望于离开这石室,而回到隔绝在外的尘世,但他仍不免对处身颇久的这石室,有了依依之感。

其实,尘世对陆介而言,并不见得尽是一个太愉快的世界,因为家仇、师仇、何三弟的仇……

但是,人世间对他也有可一爱一之处,譬如:陆小真、腕儿、青木道长的慈一爱一……

于是,这位身负天下奇冤,而具有天下奇能的陆介,缓缓地走下了圆石。

噗的一声,厚厚的棉花鞋轻轻地接触到了沙面。

他缓缓地朝着出口走去,一陰一风带动了他的衣衫,望之飘飘着仙。

在流沙上行走,要比静止的沙面难得多,但陆介目下的功力,却足足能应付自若了。

他的脚步是轻飘的,但他的心情却比铅还沉重。

于是,陆介又缓缓地走向了他曾竭力想避弃的尘世。

一陰一风更盛了。

而黑暗也在暴一涨着。

终于,陆介的身形被吞噬在黑暗之中。

香气无力地飘浮在空中。

于是,这沉沙谷底的石室,又恢复了千年来的老面目,只从表面看来,一切的经过都是虚幻的,天一大师、陆介、埋藏龙涎香的前人,以及其他许多不为世人所知的事,对这古老的石室而言,只不过是在它那无声的乐谱上,加上了一两个小小的修饰符而已。

比起人类整个的历史来,个体的活动往往可以略而不计,多少人无声无息地来了,又无声无息地走了,不留下丝毫的痕迹。

难道,这是人类本质上的悲哀吗?

不,因为,历史的本身就是人类所有个体的活动,每一个再渺小的人,对历史来说,都有着重要的贡献,因为少了他或多了他,历史的成分既有了改变,便又不是原来的面目了。

那么,你能说,陆介的来去,对于这冷冰冰的石室而言,是一件无意义的事吗?

月明星稀,鸟雀南飞。

天全教主在黑夜中全速飞奔着,他的脸上仍然蒙着那罪恶的蒙巾,他的速度快得惊人。

十天前,他在沉沙谷旁干了一桩称心决意的事,全真教的唯一传人陆介被他打入了沉沙谷,对他来说,这着实是去了一个心腹大患,因为他自己知道得很清楚,以他的绝顶资质,日夕不断地苦练了三十年,所学的又全是泥绝天下的奇招异式,是以才能一出江湖便威名大噪,而陆介少说也比他小了十多二十岁,竟然一身武功练得恁地了得,虽说功力方面要逊上自己几筹,但是,那无坚不摧先天气功,实在令人有莫之能御的感觉。

而如今,一切都安全了。

至于青木道长,那有师父去对付他,总有办法的!

他想得开心,脚下的速度更加快了,就如一道灰线掠过大地一股,无声无息中,一跃数丈!

短短一个月内,他用同样的办法一连解决了两个武林青年高手——陆介和何摩,他喃喃道:“姓何的,姓陆的,你们不服的话,来世再找我算账吧,哼!”

现在,他匆匆地向甘肃赶去,因为他预料中原的武林必在最近会对天全教作一次攻击,所以他必须要尽快赶回陇南。他心里暗道:“也好,咱们来一次总了结!”

关外的景色是单调而雄壮的,夜色更显得深邃而凄凉,月光如白雪一般,令人觉着寒意。

于是,他速度更快了!

正如天全教主所料,中原的武林正在准备着全面的总进攻。

六盘山,成吉思汗的陵墓前——

石翁仲下聚集着一大片人,他们静静地散立在草地上,没有一个人发出一点声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黑暗中一个皓首白髯的老翁咳了一声道:“各位,时将三更,咱们这就行动吧……”

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在下还是觉得由安老前辈分派一下的好,免得咱们各自为战,影响了力量。”

老人摸了摸一胡一 子,笑了一声道:“现下各位全是武林名门得意高弟,我安复言何德何能,不过痴长几岁罢了……”

另一个年轻人道:“在下完全赞同龚百安龚兄的意见,安老前辈是西北武林泰斗,德高望众,对天全教又最为清楚,就请安老前辈不必推辞了罢。”

立时大家都齐声附和,那陇西大豪安复言方始道:“既然承各位瞧得起我老儿,我就有僭了——仲明,你把我那张秘图拿来……”

安仲明从父亲的手提皮袋中掏出一张皮纸来,上面划了许多演横斜斜的黑线,倒像是张地形图。

安复言把皮纸铺在地上,这时明月高挂云外,照在地上,安复言指着纸上图形道:“天全教虽然分舵遍布江湖,但是其实总舵是设立方罗山的怪岩一穴一中,前些日子,小儿曾经仔细探查了一番,绘成此图,或许对今日之事略有所助……”

众人听到这里,都围了上来,大家心里都暗道:“到底姜是老的辣,俺们只知道要拼要干,确是没有个定主意,人家安老前辈可早就遣人到贼窝里探过啦。”

安复言道:“目下据小儿所绘之图,依老夫愚见,这图中红线所勾之三处皆为贼人窝巢出口,而且狡兔三窟,这三处必然相通,咱们力量充足,故可完全采取攻击,三管齐下,势必打它个一网而尽……”

他说到这里,看见众人都在点首,便接着道:“大家都知道,今夜乃是天全教定期的大会,教中稍为重要一点的人物必都集于总舵,这正是咱们一击成功的机会,但是也正因如此,天全总舵的力量必然空前强大,咱们必须万分谨慎……”

他说得有条有理,众人都点头称是,安复言道:“各位如果没有异议,我想咱们就开始分配三路进攻的阵容……”

众人一阵沉默,安复言拍髯皱眉想了一会儿,开口道:“第一路人马,攻右面的进口,老夫想请金鞭铁尺孙氏兄弟,‘火文剑’方平方老弟和‘散手书生’龚百安龚老弟担任,这一处是贼子们寻常主要出入的门户,必然是好手把守,四位要特别小心……”

他略一歇气,指着正中的一处道:“当中的一路,由昆仑四剑及老夫负责,至于最左面一处,则为隐密之一处,此处要不是防守较虚,就是暗卡林立,防御特强,不论较弱或特强,咱们多派些人总是好的,如果敌弱,则可以最快速度攻入,如果敌强,也可硬战一场……”

他说到这里,望了望大家,然后道:“所以,老夫请七兄和虬髯客颜老弟,铁蛟龙一温一 老弟,吴飞吴老弟,加上犬子一共五人……”

那襄一陽一王老七哈哈笑道:“安兄分派的自然是没有错的,只是老朽与这几位虽然面熟,却分不清楚哪位是颜老弟,哪位是吴老弟的,现在咱们要并肩作战,这个可得先搞清楚呀……”

安复言连忙介绍了一番,他忽然问道:“咦,方才七兄说你们面熟,你们可曾见过?”

他问这话乃是怀疑襄一陽一王老七是否和这几人有过梁子,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把他们分在一起,大是不妥,他乃是老谋深算之人,是以有此一问。

雁荡的一温一 嘉和点苍的吴飞齐声道:“俺们在伏波堡中见过面。”

当年伏波堡老堡主力败八大宗派,得了“龙涎香”的秘图,终于有上次伏波堡争战之风波,这事安复言如何不知道,他一听“在伏波堡见过面”,便知他们之间大概不会有什么过节的了,心中放下一块大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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