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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敌乎友乎(3)

郑和眼见番王身后武士个个跃跃欲试,心中发急不已,他原本布下两面夹攻的毒计,此时怎的竟无消息?飞狐和老者过了数招,他退后半步忖道:“原来引人也是海南一派,瞧他所施兵器竟是五指铁爪,难道是海南一脉掌门手?”

那老者不容他思索,猛攻起来,番王手一挥,身后武士纷纷加入战斗,那通译叫道:“贵国不守信义在先,敝国只好对不住各位了。”

那些武士都是御林军中一流好手,这一加入,胜负立判,那海南派老者功力深厚,稳打稳扎,飞狐一时之间也奈他不何,眼见对方人数愈来愈多,他首尾受敌,已是自顾不暇了。

那通译叫道:“郑命名者有悔意,此时为时尚未晚也。”

郑和等人原本退在一边,他闻言刷的拔一出长剑,挥动前去,口中叫道:“云大人柏大人,只须支持半刻便有转机。上国之臣,焉有向番邦屈服之理?”

飞狐云焕和久一战无功,他一怒之下,连走险招,一逼一退海南派老者,猛然连施五招绝技剑法,卡卡卡数声,刺倒对方两个武士,弄断三把长剑。

他周围之人一少,立即威势大增,一抽一空替柏三思接了数招,救了柏三思危势,可是对方武士源源而上,不一刻又陷入危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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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和仰望南方,却是不见消息,他见四周围满是敌人武士,心想对方明知自己逃不了,是以急干来促自己。

立青眼见局势愈来愈是紧迫,胸中转了许多念头,目下这杀母仇人身陷绝地,他作恶多端。正好借别人之手除去,否则这厮功力了得,日后免不了一死战,然而这飞狐一死,大明使节全部被俘,上朝威名何在?

他迟迟未出手,心中犹豫不决,想到自己生平唯一仇人就在眼前,自己不能出手报仇,反而要救他出险,到底是友是敌,真令人难以决定。

忽然柏三思闷一哼一声,肩胛上中了一剑天际电光一闪,轰然打了一个雷,立青只觉灵台一清,他打了自己一下,暗忖道:“我真是糊涂,这国家大义,岂可和个人私怨并论,我不能让飞狐认出,免得日后报仇,他因受我救命之恩有所顾忌。”

这是他这种纯洁少年的想法,其实飞狐这人险许绝伦,但求一己之利,罔顾江湖义气。

立青撕下衣襟,蒙住了脸,看准备王坐处,仿若从空而降,众人万料不到,是以还未看清,立青已将番王擒住,他大声喝道:“要你们王一爷 命的就别动。”

通译见国王被擒,他怕众武士鲁莽,连忙用番语止住众人,那番国武士眼看事成,平空里飞出一人,竟然坏了整个大局,他们投鼠忌器,一个个眼中喷火,恨不得生吞了立青。

那番王连声喝叫,立青知他意思是叫众武士别顾忌他。正在此时,忽然南方一缕火花直冲云霄,郑和心中一喜,不一会儿,蹄声响处,一阵军容鼎盛的铁甲坚兵拥着一个武将而来。

那武将向郑和拱身报告道:“京城已定,番国王后王子均已擒获,小将前来覆命。”

那通译匆匆向番王说了几句,番王脸色大变,再也不能自恃,郑和得意已极,哈哈笑道:“李将军多劳了,本座将禀告天子,将军为第一功。”

他目中无人的说着,番王武士无不悲愤欲绝,那番王招过通译附耳说了一阵,通译悲声道:“敝国臣服上朝天威,愿依郑使所命。”

他声音发一颤,悲愤已极,郑和踌躇满志,令云焕和及柏三思后退,立青见大事已了,不愿多事逗留,松开番王,一纵身便欲离开,忽然后面风声疾起,立青头都不回一掌拂出,藉着两股力道一撞之际,身一子又往前疾射一了数丈,云焕和心中暗惊,忖道:“那里来的野小子,功力如此惊人。

郑和高声叫道:“前面的好汉请留步,今日之事你功劳不小,要禀明天子,定有厚赐。”

立青理也不理,直往前去,片刻便消失了身形,郑和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直到瞧不见,心中喃喃道:“真是天助我朝!”

要知这郑和博学强记,算无遗策,是以一子诏命为钦差大人,出使南洋诸邦,临行叮咛再三,南洋诸邦服上朝者赐之以厚赏,不服者临之以兵威,又特拔妇臣侍卫头领子人以壮行色。

他见三佛齐国王不愿受封,竟妄想与上朝结为兄弟之邦,一怒之下,明里约定比武,暗下分兵占领番国京城,可是万未料到南番之国,竟有如此武林高手,错非立青出手制住番王,便得功败垂成。

司法部狐等人本在少林打听武当、少林决战,忽奉钦命赴一江一 苏娄家港待命,是以匆匆只与立青一交一 了一掌,无暇与立青纠缠。后来又奉钦命返京与郑和一同出发,立青在海上飘了十数日,竟在海外异国又与三人相逢,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

立青循原路而去,当他跑到海边,郑家旗号的大船整齐排列着,气象万千,看来郑和等人也要离此归航了,立青长吸一口气,心中喃喃道:“国家,私仇,恩恩怨怨……唉!我该回中原去了,爹爹不知现在何方?”

天边飞过一只海鸥,盘旋者,渐渐往大海中心飞去——

黑暗像是厚重的棉被压在大地上,使人透不过气来。

山边有一座小庙,看来像是荒废了多年,既无灯光,又无香火。

黑暗中,那扇朽木门咿呀一声,斜斜开了一半,紧接着两个个闪身进入庙内。

那两人摸一到神龛下坐定了,两个人都不开口说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人低声说道:“二师弟,这些日子以来,你一共干了几个人啦?”

那一人道:“大师兄,你这是什么意思?师父的意思就是要咱们杀得愈多愈好呀!”

原先那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凄凉的味道:“师弟,你以为杀人挺有趣吗?”

那另一人笑道:“也不是什么有趣不有趣,打不过我的人,自然该被我杀呀!”

“那么,如果你碰上比你厉害的呢?”

那人似乎为之语塞,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说法有谁能比我厉害?嘿——”

“比你厉害?哼!二师弟我说你也太猖狂了一些,那年你和武当三剑中的老二,白谷真一人一场比斗,只差一点儿断了气,嘿——”

“大师兄你怎灭自家威风,白谷那杂毛也未见得是好好地回去的呀!”

那“大师哥”没有接下去说,只轻叹了一声,倒是另一人道:“大师哥你到底是怎么了,想当年,自你二十多岁闯荡江湖起就威震天下,天下人但名‘高无影’而不以你真名相称,这些年来我瞧你是愈来愈一娘一娘一胶了,我可猜不透这是怎么回事?”

“师弟呀!你可知道,你嗜杀成一性一,总有一天会弄到天下人不容的地步,那时便是师父也保不住了你啦——”

“嘿嘿,笑话,我姓冯的已经如此几十年了,也不曾见过敢捋虎须的人。”

“你不听也罢,明天是月底了,咱们该与师父会合了。”

“大师哥,你……”

“嘘——好像有人来了……”

过了一会,庙外发出“嗒”的一声轻响,接着有人走近了庙门。

黑暗中的两人悄悄躲在神龛后面。

“咿呀”一声,木门被推开,接着一个人踉踉跄跄扑了进来,那人细微而急促的喘息声,在这死一般的沉寂中显得令人惊心动魄。

那人爬行到墙边,仍然不住的喘息着,看来像是受了伤又经过长途跋涉,他缩坐在墙角,“擦”的一声撕了一幅衣衫,似乎是在包裹伤口。

“这人是谁?”

“这在太黑了,一点也看不见。”

“咱们要不要出去?”

“不,躲在这儿看一看再作打算。”

过了一会儿,只听见那人轻叹了一声,喃喃道:“想不到……想不到他们真个不顾江湖道义,一上来便是以众凌寡,嘿嘿,飞狐呀飞狐,你总有一天会落单的,那时候,嘿……”

这时,庙外忽然又有人声,似乎是有人走近庙门,那墙角的汉子摒住喘息,霎时庙内一片安静。

神龛后面的两人心中暗吃了一惊,这人在急促喘息之际能够突然抑住呼吸,分明是个内家高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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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外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林子里面的从快出来吧!你们跟着贫道,从百乐村到这里已经整整二十里路啦——”

林子中传来一个声音:“道士,不关你的事,你赶你的路吧!”

那道士道:“你们鬼鬼祟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

到林中人声音变得凌厉起来道:“道士,告诉你不关你事,你便快走吧,这里是官家的公事!’那道士笑将起来:“官家公呈怎么会藏头缩尾的?”

林中人暴吼道:“快滚,这是飞狐云焕和在行一事,你知道么?”

那墙角上人的汉子低声道:“哼!终于还是追上来了……”

却听庙外那道士哈哈大笑起来:“云焕和么?贫道早就有意见见这位号称天下第一剑手的官差了。”

林中传出云焕和的声音:“道士是谁?”

“武当麦任侠!”

只见林本簌然,飞狐云焕和缓步走了出来,他白晰的脸孔依然是那么一副泰山崩于面前不改色的模样。

跟在云焕和后面陆续走出四个人来。

云焕和一手抚在腰间剑一柄一上,大刺刺地问道:“麦任侠便是你么?”

青峰真一人道:“不错,贫道久闻飞狐在京城里当差,后来又听说云施主到了雁荡,是什么风又把云大人吹到这荒山野庙来啦?”

云焕和没有想到出家人有如此刻薄利齿的,他怔了一怔才冷笑道:“麦三侠在武林中威名如日中天,原本仗的是这张利嘴,佩服佩服!”

麦任侠道:“前几年贫道侍奉敝师父时,曾拜访令师点苍老人,令师提到云大人的丰功伟业时,颇说了几句不满的话呢。”

云焕和料不到这个道士可恶到这种地步,他面色一沉,冷冷地道:“麦任侠,别人怕你,我云焕和可不怕你!”

麦任侠大袖飞扬,豪情毕露地道:“贫道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云大在一下——”

云焕和看来还不愿与他动手,他扬眉道:“有话快说——”

麦任侠一搓一了一搓一手道:“贫道听说大约是五六年前吧!令师兄点苍三剑在少林寺的鬼愁谷围堵一个人,结果被那人一一宰掉了,到底有没有这件事呀?”

云焕和不料安任侠一而再,再而三的说些自己不可忍受的事,尤其是“被那人一一宰掉了”中,那个“宰”字出自一个道士口中,叫人好生觉得刺耳,云焕和勃然色变,上前跨了一步,压着嗓子道:“麦任侠,你是寻碴么?”

只听得“嚓”“嚓”两声,云焕和左右两人一抽一出了长剑,左面的一人挥手一抖,剑子发出嗡然一震,他朗声道:“麦道长,这是你寻咱们晦气,死而无怨吧?”

麦任侠见他抖剑姿势,一看便知是个使剑的内家高手,他微微笑道:“阁下怎生称呼?”

那人摸了摸颔下的小山羊一胡一 子,沉声道:“老夫在天山四剑中排行第二。”

麦任侠心中暗惊,呵了一声道:“原来是北风剑客林施主,失敬得很。”

北风剑客林碧铭道:“麦三侠威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会,实乃平生大幸,道长神姿英爽,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麦任侠到底年纪轻,被捧了两句,就有点不好意思起来,他想了想,只好道:“还请林施主把其他几位也替贫道引见一下。”

林碧铭指着左面第一个道:“这一位是震三川柏兄……”

麦任侠稽首不语,暗自惊讶,只见左面第二个蒙着面的自我介绍道:“老夫司空凡,哈哈——”

麦任侠高声笑道:“原来铁掌死了十几年又复一活了。”

司空凡不以为忤,仰天打个大哈哈,左面最后的一个却一直不发言语,默默瞪视着麦任侠,北风剑客林碧铭指着他道:“这一位么。便是敝大师兄龙杭冬——”

麦任侠又吃了一惊,他口中道:“啊!原来是哑剑客龙先生——”

龙杭冬是天山四剑之首,他自幼是个哑巴,反而因此专心一致的苦练剑术,在天山一脉中成了掌门的老大,二十五岁以后便隐居天山,不问江湖事已经整整二十多年,却不知为了什么竟然突然出现中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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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林碧铭见麦任侠不再作声,以为是他大师兄万儿震住了赫赫大名的麦三侠,十分得意地打了个哈哈道:“说来也是场误会,麦道长以为咱们跟踪你,其实咱们是追捕一个方……”

飞狐听他说漏了口,大喝一声,道:“住口!”

林碧铭猛然惊觉,麦任侠已经听见,他大声道:“是了,你可是追方柏昆方施主?”

飞狐吃了一惊,心想这道士怎会知道?他口上可是冷冰冰地道:“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麦任侠缓缓地道:“若是的话,贫道可要插一手了。”

飞狐怒道:“麦任侠,你道我飞狐怕了你么?”

麦任侠斩钉截铁地道:“贫道敢请各位在此陪贫道谈上个把时辰。”

飞狐道:“让咱们要追的点子从容跑掉么?”

麦行侠道:“正是那个意思!”

飞狐道:“麦任侠,你可知道方柏昆是钦犯?”

麦任大笑道:“贫道不管他是青犯还是红犯,反正他是贫道的朋友。”

庙里面,躺在墙角边的人喃喃地道:“麦三侠?麦三侠我和他并不认识啊!他为什么要为我挺身而出,他又怎会知道我的姓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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