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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仆仆风尘

一路上,风驰电掣,两旁树木如飞般向后退去,可是松松的黄土路上,却是一丝尘土不起,敢情文玉宁已使出了天下第一高手的轻功绝技。

这一阵急奔,文玉宁不知自己已走错了路,这时他的方向不是下嵩山而是转入五虎岭的山路,等到文玉宁发觉不对,已是身在重岭之中。

他放目四望,只见四周重重叠叠尽是翠岭,白云朵朵倚在山峰上,一片宁静。

一阵山风带来阵阵野花香,清冽醉人,文玉宁脑海中浮出一个遍地野花的小丘,一个洁白的倩影,活泼地踢着毽子,那五花十色的锦色羽毛随着那可一爱一的身形上下飞落……

文玉宁嘴角不自知地显出一丝笑容。

忽然山风传来一声吆喝之一声 ,那声音显然发自甚远之地,而文玉宁却能辨出那喝声凝而不散,而且清亮之极。不由暗惊:“这人功力好深,这少林寺当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脚下却不由自主向那喝声发处纵去。

转过两个山头,才辨出那声音已是较近,文玉宁不由更惊:“隔出这许多山岩,这人叱声依然清晰不散,此人功力只怕更在少林‘慧因大师’之上了。”

想到这里不禁脚下加劲,身形有如脱弦之箭,几乎是足不点地的飞纵而去。

果然,穿过一片山林,更现出一大片如茵草地来,那草地甚是平阔,似是山巅上一块平地。

文玉宁极小心地紧一贴着一棵老松而上,坐定后从树枝中往下一看,只见两个人正在拚斗。

左面一人身材瘦长,面孔更是削瘦,甚至有点病容,只是一双环目却一精一光闪烁,令人一望生寒。

文玉宁见他身着灰布道袍,头上却带着一顶极高的白帽,他身材本高,加上白帽怕不已一丈出头。

右面一人亦是身高体壮,膀阔腰粗,身着一袭蓝布衣裤,远望宛如一座铁塔,只是背对文玉宁,不能见到他的面貌。

这时那瘦长病容汉子,只见他双目一翻,向上一抬头间,两掌忽然宛如两只鹰爪般,向右面壮汉抓到。

那双瘦掌本就特别巨大,这时使劲抓下,居然挟着呼一呼风声,有如巨灵掌下降。

文玉宁见那满脸病容的汉子鹰爪功已练到如此地步,不禁暗惊。

再看那壮汉又是一声大喝——敢情刚才文玉宁所听到的喝声正是这壮汉所发——双掌向上猛格!

哪知正要触上对方大力鹰爪指尖时,忽然又是一声大喝,双掌变而为拳,突地一沉,脚下微微一晃,铁塔般的身躯竟捷比狸猫般绕到对方身后,同时双掌平平捣出——

这时那壮汉已是脸对文玉宁——文玉宁只见他豹首虎目,额阔颚方,颔下?髯盈尺,令人感到凛然生威。

壮汉这两拳捣出,听风声可辨出劲力不下千斤,文玉宁不禁暗奇这两人功力绝高。

那病容瘦汉一招抓空,身形仍如一根竹杆般僵直,但见他左掌向后一挥,看都不看,五指抓向壮汉腹上五一穴一,认一穴一快、准兼而有之。

壮汉双掌只好下沉,右手迎上对方左掌“碰”的一声,壮汉退后一步,那瘦长汉子因背对敌人,也前跨一步。

文玉宁见而病容瘦汉一记倒打,竟挡住了壮汉千斤神力,不禁暗中喝采,心想凭这一招就可看出这两人功力已在少林“慧因大师”之上。

正赞叹间,那壮汉又是一声大叱,庞大的身形竟似一只巨鹰般拔起丈余,双掌一分一扑竟将下落身形缓了一缓,然后宛若大鹫盘旋下击,声势吓人。

那瘦汉子却一声尖啸,膝盖猛然一弯,双掌一合,凝神待发——

文玉宁见他双目突射异光,不禁大奇,再看他,双掌一翻,竟在敌人盘旋下降之时,猛然发掌上击。

文玉宁知那壮汉虽是盘旋下降,含掌未发,其实周身真力灌注,无一漏洞。

这瘦汉子竟在此时发掌上击,除非自恃功力高过对方,否则必然是个两败俱伤之局。

文玉宁身在树上,心中竟为两人一大大紧张。

再看那壮汉,竟听他惊呼一声,原来那瘦长汉子双掌击来,竟从壮汉左掌真力才过,右掌真力未到之一剎那间堪堪透进——

那壮汉这盘旋下击绝技,端的神威无比,但竟被那瘦汉子寻出破绽进袭。

不仅他自己大吃一惊,就连文玉宁也惊奇不已!

但他哪里知道这乃是那瘦长汉子苦研十年才寻出的破绽——

但那壮汉确也端的了得,临危不乱,双臂往上猛地一振,一座铁塔般的身躯登时又拔起数尺,然后猛然吐气,声若焦雷,双掌再度击下——

只听得轰然一声,两人各自退后数步,那壮汉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但终于双足牢钉地上,文玉宁见他退步所踏地上,赫然一个个寸深足印。再看那瘦汉子,脸上本来就是病容,这时更是白中渗青,头上高帽也震得歪在一边,神形亦甚狼狈。

这一下强对强、硬对硬,两人都自受了内伤,各自努力按压住伤势,运功调息。

半晌那壮汉向对方望了一眼,抬起头来,文玉宁见他脸色已好转不少,但令文玉宁奇异地,他那眼光中不仅不含仇视,而且满目钦佩之色。

那瘦长汉子也向壮汉望了一眼,文玉宁却看到一种说不出的古怪眼神,似乎表示出一副无可奈何的神色。

几乎是同时,两人恢复了内力,那壮汉道:“白兄武艺高强,范某很是仰慕,只是——”

说到这里,忽然长叹一声。

那瘦长汉子道:“范兄神威盖世,那‘百禽神拳’端的威猛绝伦,小弟也是钦佩地紧——”

说到这里,竟也是一声长叹!

文玉宁正奇怪间,那被称范兄的壮汉又道:“咱们师门仇深似海,今日小弟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以私废公,只是咱们未决生死以前,小弟有一事相求。”

那瘦长汉子道:“若是小弟侥幸生还,范兄所托之事无不悉数办到。”

壮汉道:“既承白兄慨诺,小弟这厢先谢过,若是小弟丧生白兄手下,还望白兄将我衣衫中所藏“点苍秘籍”一交一 送哀牢山小儿处,嘱他练好武艺,再寻白兄一决生死,此是师命如此,还望白兄见谅则过。”

那姓白的瘦汉子道:“只要白某三寸气在,如是有负范兄所托,立毙万刀之下。就是兄弟自己亦有一事相求——”

文玉宁听那白某竟答应将敌人武学秘籍代一交一 敌人之子,令他练成后来与自己一决生死,端是个铁铮铮的好汉,不由心中钦敬万分。

那瘦汉子接道:“若是小弟不敌,还请范兄找那‘明祥镖局’的韦明祥,替小弟取他一性一命!”

文玉宁一听这个人遗言竟是要取韦明祥之命,不由大奇。

但那姓范的壮汉已道:“范某必牢记白兄所嘱。范某行遍天下,还是第一次碰见白兄这种肝胆人物,若非碍于师门深仇,否则必与白兄结为兄弟。现既蒙白兄慨诺小弟所请,小弟若是侥幸生还,待办了白兄之事,必然自刎以谢白兄之义。”

那白某惨然一笑,忽然“嗖”地一声,一抽一下一对判官笔,凝目待敌。

壮汉微微一叹“唰”地也一抽一出长剑。

文玉宁对这一双好汉钦敬得无以复加,对那种干云豪气更是心折不已,这时他心中默默暗道:“深仇,又是深仇!什么事情看不开?自己结了仇,还要下一代来算帐。”

想到这里不禁想到那个武当派的何洪贞,还不是也为了师门关系,与自己不告而别——

这时下面两人已一交一 上了手,从方才两人对话中,文玉宁已知那壮汉为点苍门人,而这瘦长汉子却不知是何许来历?

这下双方兵刃在手,各以师门绝技相拚,形势较方才拳脚相斗更是紧张。

那范姓壮汉施出点苍剑法,配合百禽身法,一时威风凛凛,抢得上风。

文玉宁见那点苍剑法在这壮汉手中端的施展到炉火纯青的地步,那百禽身法亦是鹫起鹰落,神妙无比。

这时只见他左一剑,右一剑,一逼一得那白某连退三步,已退到一棵数围古松前——

那壮汉蓦地大喝一声,剑式一圈,宛如点点银星洒下。

那瘦长汉子左笔上架,右笔败中求攻,直点对方胸前……哪知对方身形一侧,闪开一击,那满头剑星忽了一收,自己才暗中叫一声“不好……”

那壮汉长剑挟着一股锐风已到喉前——

文玉宁见壮汉这手用得极漂亮,眼见瘦长汉子就得危险,那剑尖却不知怎地一偏,瘦长汉子趁势一闪身,反到了壮汉背后——

只听得波的一声,长剑竟插一入松干,壮汉一时竟没有拔一出来——

背后的瘦长汉子却是持笔不动,直待对方拔一出兵刃,才低喝一声:“再来吧!”

这一再动手,瘦长汉子采取攻势,只见他双笔翻飞,招式奇妙,一口气攻出七招,任点苍剑法不凡,也杀得壮汉连退四步,一时手忙足乱。

文玉宁看到这里,恍然大悟,这瘦长汉子敢情与那“圣手追魂判”钟异成是同出嵩一陽一派。当日争夺“紫明宝珠”时曾见钟异成施展嵩一陽一绝技“震天摇地连环七折”这时那瘦长汉子连施七招,正是那“连环七折”只是所生威力大于钟异成何止数成。

那点苍剑法威力虽大,但在这“震天摇地连环七打”下,一时无法反攻。直待对方攻势稍挫,才勉强有守有攻。

这时瘦长汉子“震天摇地连环七打”正施到第二遍第五招“女娲补穹”左笔斜举,右笔带着一声尖嘶点出,只待敌人一闪,左笔立刻盖下,那壮汉单剑虚虚一点,不待对方左笔盖下,双足倒退半步,哪知左足才后跨出,竟踩在一颗圆滑石子上,登时身形一倾,虽则他马步稳极,立即一晃稳住,但高手比武一毫之差,足致一性一命之危,瘦长汉子的“连环七打”何等威力“女娲补穹”正是其中守攻兼备的绝着,右手判官笔挟着劲风击下,那壮汉万难躲过——

哪知此时,那瘦汉子忽地沉声一叱,硬生生收回下击之势。

那壮汉稳住身形,对瘦汉子道:“‘空空子’白虹义薄云天。不是范百巨不识好歹,但范某还要领教高招。”

这分明是说那壮汉范百巨非和“空空子”白虹见个真章不可。

白虹微微点头,一扬判官笔又攻了上来。

暗中藏身树上的文玉宁,不仅佩服这两人的武艺,尤其钦敬的是两人那顶天立地的气慨,心中不断为两人的拚斗而焦急。

这时下面那“空空子”白虹忽然大喝一声:“范兄留神!”

那范百巨似乎一怔,随即闻得背后数道风声疾驰而至,连忙向右一闪——

哪知才一闪动,立刻感到不对,敢情也有数道暗器破空声袭到,范百巨何等身手,不待足尖落地,身躯一倾,巨塔一般的身一子竟向左边急窜——

文玉宁才暗赞他身法佳妙,哪知那范百巨刚落地就一声闷一哼“噗|”地如推金山倒玉一柱般跌坐地上——

原来范百巨两番背着闪过暗器,岂知第三次向左窜落,竟然也有一把暗器打到,这番任他轻功了得,腿上肩上连中两下。

那发暗器袭者端的好细密心思,同时在三个方位偷偷施以暗算,任范百巨功力深厚也着了道儿。

一时下那“空空子”白虹惊得呆住一边。

文玉宁在树上彷佛见左边树枝一晃,他反应何等机灵,单足微点,左足跨出,身形宛如一朵祥云般稳稳飘下,落在七八丈外。

只因他一足在后,一足在前,就如一步跨下一般,确是潇洒之至,正是他师门绝技“卿云显瑞”的功夫。

文玉宁足才点地立即腾空跃起,在空中果见一条黑影如飞遁去,文玉宁双足加劲,有如一只飞鹰般追赶而去。

前面那人似乎也发觉背后有人追来,连忙脚上加紧,拚命飞遁,哪知奔出不及十丈,只闻头上呼的一声,人家已经飞越头上。

他急中生智,猛一停身形,打算换向而奔——哪知又是呼的一声,来人疾如流星般已落在面前。

来人这份轻功,不由令他大惊,及定目一看,更是大吃一惊——

一时两人面对面都“咦”了一声,原来文玉宁见那人竟是在洛一陽一所遇的那个“瀛一江一 钓叟”!

“瀛一江一 钓叟”也发觉追自己的人竟是文玉宁,是以大惊。

他是和文玉宁动过手的,这时一言不发转身就跑。

文玉宁一跃而起,左右双掌一口气抓下五招,双足亦踢出两一腿。

那“瀛一江一 钓叟”本就心虚,又碰上这几下一精一妙无比的奇招,勉强架开三招,终被文玉宁扫中肩胛一穴一,身形一缓,又被踢倒。

文玉宁提着“瀛一江一 钓叟”的身一体如飞一般赶回原地,才奔进那块草场,只见范百巨坐在地上,脸上面如死灰,那白虹在一旁推拿一穴一道,竟是无效,心中不由暗道:“是什么暗器如此厉害?”

这时那白虹已看见文玉宁提着“瀛一江一 钧叟”奔来,他本见文玉宁从树上飞下,初时还以为是文玉宁施的暗算,及见文玉宁向一人影追去,此时又提着一人奔来,便知必是文玉宁擒到了凶手。

当下纵了过来,一把抓住“瀛一江一 钓叟”厉声道:“快拿解药来!”

“瀛一江一 钓叟”一穴一道被制,动弹不得,被“空空子”白虹当胸抓住,痛彻心肺,但他仍冷冷道:“这是‘朱雀鹤顶’,天下无人能救!就连我自己也无法解救。”

这时那范百巨忽挣扎着道:“白兄——他所言不虚,端的天下无人可救,一逼一他也无用,我——”

那“空空子”白虹抓人的巨掌一放,翻手一掌打下——“瀛一江一 钓叟”登时脑裂倒毙,脑浆泊一泊而出。

范百巨挣扎着又道:“白兄,我那小儿托给你了——”

说到这里忽然掏出一本皮纸书本,文玉宁眼尖,见上面正是“点苍秘籍”四字,以为他要将此书一交一 给白虹。

哪知范百巨双掌持书,闷一哼一声,那本皮书竟被震成片片纸屑,他双掌一张,立刻飞舞满天。

这一来,他动用真力,脸色更是难看,惨笑一声道:“白兄,这样可以一了咱们两派深仇了——”说到这里,头一偏,竟自倒毙。

白虹见他掌毁秘籍,知他拚着背上师门罪人之名,将秘籍毁去,使他儿子不得学武,了结此师门深仇,心中不禁激动万分。

文玉宁却被另一桩事惊得目瞪口呆。

原来他发现范百巨所中毒一药暗器,竟与洛一陽一“白云老僧”无端为人暗算致死之暗器完全一样!

这可证明白云老僧确是死在“瀛一江一 钓叟”暗算之下。

这时那“空空子”白虹对一切不闻不睹,对范百巨一尸一体喃喃祝道:“范兄英灵不远,小弟誓必善抚令郎成一人 ,然后自尽以谢范兄之义!”祝毕掘洞埋葬。

埋毕“空空子”转身望了望文玉宁,抱拳一揖,一语不发,对地上血肉模糊的“瀛一江一 钓叟”望都不望,转身几个起落,那一点洁白帽影消失在层层翠峦中。

文玉宁望了望地上一尸一身,皱了皱眉,也挖了个洞埋了起来。

文玉宁望着两堆新坟,感触万千,他暗中自问:“这‘瀛一江一 钓叟’为什么要暗算白云僧这样一个毫无武艺的人呢?他又为什么要暗算那范百巨呢?”

范百巨那铁塔般的雄壮身躯,那一掀眉,一仰首间的千丈豪气又浮在文玉宁眼前|“这才是顶天立地的好汉!”

文玉宁暗中自思着,他不由自主地昂起头来,拖着那健硕的影子,缓缓离去。

这次他走对了路,渐渐地走入了下山的路,经过上山时曾借宿一夜 的小茅屋时,已是黄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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