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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甘兰道上(3)

那少年见其心神色不动,半点不感兴趣,脸带一温一 色,看了其心一眼道:“你不要自以为了不起,对人家一爱一理不理的,武功高便不得了吗?哼哼,你武功再高,也抵不上另一个人一根指头,哼哼,那人还是女子。”

其心注意着马回回主人席上,那桌子上坐了十个人,显然都是西北道上最负盛名的好汉。他根本没有注意那少年说话,那少年更气道:“喂,你耳聋了不成,别人要想听我一句话,都是干方百计一逼一我欢喜,你………我其非得理你不成吗?”

他声音愈说愈高,这桌上都是二十岁左右少年,见他那种目无旁人的作风,都不禁暗暗有气,偏偏那少年又高居首席,不知逊谦。

其心忖道:“别人巴结你只是有求于你,你却自以为天下人都该如此似的。”

他胸中城府极深,只是觉得这少年思想古怪幼稚,对他那种咄咄迫人的态度,倒并不介意于怀,其心道:“兄台有何神秘之事,小弟洗耳恭听。”

那少年这才回嗔作喜道:“你知道这回马大侠为什么要大宴西北英雄?”

其心摇头,那少年更凑近他耳语道:“马大侠是遇到了极强敌人,西北道上只怕无人能敌。”

其心心中一震。那少年接着道:“马大侠怕自己不是对手,这才邀集西北道上群雄共谋对策。”

其心问道:“你怎么知道得这样清楚?”

那少年得意道:“这就是我的本事了,有道是江湖愈跑愈老,经验愈来愈足,我因为要瞧这个热闹,便混进这会场来。”

他随便一胡一 诌两句,好像是铭言至理一般,其心道:“那你是有意来助马大侠一臂之力。”

那少年道:“这个也不一定,我……我……我师父说江湖上恩怨厮杀,千万不可能认真,否则生生不息,永远没有一个完,我们岂能和那些草莽之人一般见识,我不过是瞧一瞧热闹!”

其心不语,那满桌少年,见两人窃窃私语,不理会众人,都不由怒目而视,那少年连正眼也不看他们一眼,只自顾和其心谈天。

那少年又道:“我可没有接到什么英雄贴,马大侠这次因为事关重大,门禁权是森严,我一爱一到哪去就到哪去,别人怎能挡阻我,喂,你猜我怎样混进的?”

他虽声音说得很小,可是满座之人都在侧耳倾听。其心向他打打眼色,示意他不要露了底,那少年只作未见,他仍大言不渐地道:“我偷偷一听 到了他们切口,喂,切口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那就是江湖上用来连络的密语,哈哈,自然大摇大摆地走进来喝了。”

他知众人都在偷一听 ,便愈说愈低,凑得其心很近,其心只觉阵阵脂粉香气传来,他心中道:“这人做事古怪刁钻,好好一个男子汉,怎么满身脂粉气?”

那少年见众人脸上都是迷惑之色,知道别人并未听见他讲的,心中不禁大是得意,笑口哈哈。

其心动中奇怪,他适才进来,并未遇到半点阻拦,难道是主人有意放自己进来?那么自己行藏,一定被主人识破了。

他此种判断完全正确,那四大金刚老二老三前夜在客舍中见他神功微展,便在暗中注意了他,只是马回回远在郝连,不及报告,为探其心来历,便吩咐守门汉子放他入内。

这时酒过三巡,厅中众人酒酣耳热,谈天说地,情况十分热闹,那马回回忽然立身举杯道:“众好朋友再饮一杯,马某有事相告。”

众人仰首一饮,七嘴八舌纷纷叫道:“马大侠,有话只管吩咐!”

“马大哥的事便是兄弟的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马回回神色一阵激动,洪声道:“马某斗胆请各位屈鸟莅临,实在是不得已之事,马某薄德鲜能,眼看西北武林,便要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这才干里迢迢请各来共应大局。”

他声音洪亮短捷,中气极是充足,一时之间,大厅静得可闻针落。马回回又道:“各位如果还记得,十年之前,西域有一个绝代高手入了中原,虽只是现了数面,却是名动中原武林,无人不晓……”

他话尚未说罢,众人都是脸色大变。马回回沉声道:“此人神功盖世,已至深不可测地步,而且算无遣策,具有神鬼莫测之机。”

众人齐声叫道:“难道是西域凌月国主又将入中原?”

马回回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其心心念一动,想起那些异服汉子,个个武艺非同小可,只怕和此事有关。

马回回见众人都是神色颗然,他忙振声道:“凌月国主虽是功力深厚,无人能敌,但我西北道上数百好汉,能够眼看这外国杂种到中原来耀武扬威吗?”

他此言一出,众人恍若巨雷轰顶,一个个振奋起来,北方人素就爽直豪迈,勇气极是充分,一时之间喝骂冲天,畏惧之心大城。

马回回歇了歇道:“咱们西北是中原的门户,如果让西域蛮干进了中原,咱们北五省好汉脸面何在?所以马某今天邀请各位,一来商量如何却敌,二来希望众位好朋友看在我马回回面上,一切过节都点到为止,大家一团一 结一致,如是自己内部不能一团一 结,哪还谈什么抵挡蛮子?”

他侃侃而谈,其实他哪想到,凌月国的蛮子,已经偷偷潜入中原,在中原已展开了一场生死关头的争夺战哩!

众人默默听着,忽然一个又粗又响的声音道:“马大侠说得对,如果咱们再为了什么虚名,或争口饭吃去争斗,他一奶一奶一的我老朱就是一刀。”

这娃朱的是青海湖边一个好汉,绰号“大刀神王”,他和马回回是过命一交一 情。

他话刚说完,一个矮汉起来大声道:“如果再要自相残杀,我姓李的不管他是皇亲老子也好,双掌可不认人。”

马回回微微一笑道:“谁还敢惹你李大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矮汉正是川边松藩二怪中老二“三掌震天下”李猛,他人虽暴躁,但对马回回却是执礼甚恭,马回回这么轻描淡写一赞,他心中舒畅已极,忆结结巴巴道:“马大侠……见……

见笑了。”

他乃是川边好汉,众人纷纷伸出拇指,窃窃私语道:“难得李大哥如此义气。”

“以后他松藩二怪的事,咱们西北武林也得算上一份。”

马回回待众人静下来又道:“咱们决定同心向外,可要有一个周密计划,那凌月国主上次突然退出中原,一定是自觉羽毛米丰,这十年来,他再度大举侵入,只怕是有所持恃。”

他身旁一个汉子道:“常言道兵来将挡,他凌月国主虽是厉害,可也未必能打败咱们西北道上几百条好汉。”

马回回道:“那凌月国主智慧过人,往往奇袭诡计,出入所料,咱们必须争取主动,先订下一个周全计划。”

众人纷纷答是。忽然席中那松藩二怪中老大黑通天站起身道:“在下是川中无名小卒,人微言轻,原不该出什么主意,但马大侠与我兄弟有再生之恩,是以区区不自量力,想提出个意见,供各位参考。”

他说到此,马回回连摇双手道:“黑兄言重!”

众人也纷纷道:“黑兄高见,快请说出。”“黑兄绰号智多星,计策包管十九不离。”

黑通天又向众人一揖道:“区区认为目下最主要之事,乃是选出一个领袖,咱们绝对服众他的命令,马大侠是西北盟主,这领袖一位自然非他莫属,区区强调一点,这领袖不但要指挥群伦,而且要握有绝对权力,言出即法,这样才能行一事。”

众人一致称是叫道:“就请马大侠做咱们领袖。”

马回回知道推辞无效,便慨然应允,他这人智能兼备,为人行一事干净利落,他马上站起身来,刷地拔一出一一柄一长剑正色道:“咱们兄弟今日警盟共抗大敌,如有食言,就如此桌。”

他手起剑落,刷地削去一块桌角,众人轰然叫好,马回回长剑一抖,一一柄一剑子没入厅内大柱之中,只剩下创一柄一,犹自颤颤一抖动不已。

其心忖道:“这人不愧是条铁汉,功力也极高强。”

他身边的少年问道:“喂,这招好深的功力,你可成吗?”

其心摇摇头道:“我可没有把握。”

这少年鼻子一耸道:“你又在哄人,师父说能将我一掌震退三步的在江湖上已是一流好手,你却能将我一掌推倒,还能挨上两掌,你武功很不错的呀!”

其心大感奇怪,这少年今日态度大改,竟然和自己表示亲善,时时和自己搭讪。

马回回道:“那凌月国主虽然尚未进入西北,但半月之前,马某却接到了他的信函,扬言如不束手就缚,他必血洗中原。”

众人都是一怒,马回回又道:“还有一件令人心寒之事,乃是天山铁门,竟做了凌月国主的爪牙。”

众人一大吃一惊叫道:“什么,天山冰雪老人作了蛮干爪牙?”

马回回沉重点点头道:“上次传书来的,在下虽未瞧请他的面孔,但身法身形,却是天山冰雪老人无疑。”

他此言一出,其心心中一凛,那天山文上的面孔又浮了起来,他心中想:“单是天山冰雪老人,马回回他们也难抵敌。”

群雄正自沉吟,突然砰然一响,大厅那扇那又厚又重的大门,竟然被人一记打飞。

那扇门何止三数百斤,而且是巨大铁条所支,这一击之势,只怕已在千斤左右,众人心中一寒,只见服一花,一个青衣文立正立在厅中。

其心心中狂跳,忖道:“冰雪老人,冰雪老人,我杀了他徒儿铁凌官,不知他知不知道。”

那少年一副坐观虎斗的悠闲样子,他同桌其他少年,再也忍耐不住,一齐动手,掀起桌面,便想将整桌残席往其心和那少年身上倒去,只是用尽吃一奶一之力,那桌面似连在地面,不能移动分毫。

其心漫不经意地双指轻轻夹一住桌面,那少年得意洋洋,用眼睛不断瞧着众人,耀武扬威。

马回回一见那青衣文土,脸色一沉道:“铁老前辈别来无恙,十年未见,前辈容颜未改,好生教晚辈喜欢。”

那青衣文立正是冰雪老人铁公谨,他冷冷道:“好说,好说。”

马回回道:“前辈不知有何吩咐?”

冰雪老人脸上一片一陰一冷,他向众人看了一眼道:“马回子,你自不量力,想以螳臂挡车,真是好笑,你有什么能耐,倒施出来瞧瞧?”

马回回昂然道:“直道而行,义无反顾。”

冰雪老人哈哈狂笑道:“你说得倒是漂亮仁义,你想利用西北道上武林朋友,来成就你马回回之名,就是三尺童子也是一目了然。”

他先挑一拨一番,只见众人一个个对他怒目而视,并无半点效用,便冷冷道:“马回子,老夫念在和你师父一段一交一 情上劝你此时全身而退,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否则悔之晚矣!”

马回回道:“前辈教训得极是,为道而死,岂有择换,前辈可曾听说过考虑利害的赴义之土。”

他语锋犀利,而且句句凛然,冰雪老人一大感恼怒,冷冷道:“马回于,你是决心玉石俱焚,至死不悔了。”

马回回凛然道:“生死有命,晚辈却也未必放在心上,前辈好意,晚辈心领,请前辈转告凌月国主,就说西北道上几百位朋友,决定战死为止。”

他豪气冲霄,一口气说完这一大段,众人欢呼四起,声势甚是雄壮,冰雪老人冷冷道:“马回子,你看这是什么?”

他手一扬,一一柄一乌黑短剑脱手而出,钉在柱上,马回回脸色大变,一时之间气势全消,呆呆望着那一柄一短剑,目光大是散漫。

冰雪老人沉声道:“马回回,还有一幅令师亲书的血简,这个如果让西北英雄得到了,可是不太妙了吧!”

他连用密室传音,他内功深甚,一个个字清晰地传入马回回耳中,马回回神色惨然,两眼望着那一柄一短剑,乌黑黑的貌不惊人。

他脸上神色一刻连变数种,一会儿绝望,一会儿杀气凛凛,一会儿又是怅然若失,像沉醉在遥远的往事之中。

群雄见盟主忽然失神,都是不知所措,那智多星黑通天道:“盟主咱们是强敌当前,其它的事先放在一边,只要消灭强敌,你盟主一句话,还怕办不到。”

他为人极是机智,见马回回那悯然迷失神色,只道是儿女之情,便出言点醒马回回。

马回回一凛,缓缓道:“只求我心安,你要怎样便怎样吧!”

他说得虽然低微,可是董其心何等内功,他心念一动,想起蓝文侯所说,父亲唱的那首歌:“是非本难定,但求我心安,校比明月,那悠悠众口,难道黑白。”

他见马回回那种强自忍辱坦然的样子,不由又想到当年父亲的处境,那光景只怕比这还要悲愤百倍,忽然之间,他的冷漠面色不能自持了,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激动。

他脸上露过一波波情感的问迹,是那么深遂和复杂,他身旁那少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呆呆的竟然看痴了。

像他这么一个平日冷漠的人,此刻的表情是多么动人,那少年似乎极是感动,眼圈一红。

其心心中狂呼道:“我是帮定马回回的了,不管如何,不管对方是何等高手。”

大厅中众人也是屏息注视这突变的局面,冰雪老人用密室传声道:“马回回,只要你一声令下,这些西北好汉都听你的,你顺天行一事,岂不是好,只待事成,我保证还这物件。”

马回回沉吟不语,正在此时大门外又走进一人,他风尘仆仆,一脸疲乏之色,马回回一看,他颤声道:“大师兄,大师兄!”

他声音发硬,竟然说不出话来。

来人乃是马回回师兄,他生一性一淡泊,虽是马回回师兄,名气却远不及马回回,他中年以来,隐居祁连山山麓,将祁连一派也一交一 由马回回掌管。

他见马回回脸色灰败,心知必有大事发生,只见天山老人站在旁边,他连忙上前行礼道:“铁老前辈可好!”

铁谨公微微一笑。他转身一瞧,只见那柱上钉着一一柄一小剑,他走近再一看,激动地道:“寒月匕,师弟这……是哪里来的?”

马回回一指冰雪老人。他师兄忙道:“铁前老辈请你指示晚辈,这匕首的主人是谁?”

他迫不及待地说着,已大失他平日清静淡泊的样子。冰雪老人冷冷道:“这老夫不知。”他说完一伸手拔一出短剑,嘴皮微动,又施密室传音,对马回回道:“明日夜里,老夫在城北谢氏荒园等你答复。”

马回回眼睁睁望着他走了出去,他师兄急道:“掌门师弟,这是咱们祁连派镇派之宝,你……你岂可不去追回?”

马回回惨然道:“此事明日便有分晓,师兄只管放心,小弟拼得一性一命不在,也不会让别人夺去此物。”

马回回说完转身向众人拱手道:“在下与冰雪老人有约,如果此去能全身而返,各位好朋友还请继续帮忙。”

众人都纷纷叫嚷不平,马回回摆摆手走出厅外,他手下四大天王连忙安置众人,那些好汉知马回回有难言之隐,但是江湖上人最重守诺,又不便启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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