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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如此深情(3)

过了一阵,他渐渐镇静下,徐徐起身,平静地道:“谢谢你们的好意,特别是玉亭观主你……”他望史思温一眼之后,移目注视着朱玲,又缓缓道:“我失去武功反而好些,因为我此后不必自以为比别人不同而骄傲,我或许会找个僻静的地方,埋首隐居,但或许……”或许什么他没有说下去,只用一声叹息,就结束他的话。

朱玲和史思温无限怜悯地望着这个高傲的美男子。

史思温道:“宫先生你的武功只失去一半,并非全部丧失。而且假以时日,仍然可以练回以前的境地!”

朱玲深自咎悔,道:“要不是我当时胡乱责骂你,以致你心情激动,真气失调,就不会伤在星宿海两老怪手下啦。”

宫天抚微笑安慰她道:“你无须这样想,其实也许这样子对我更好。”

他瞧瞧手中的青玉箫,突然递给朱玲,道:“这支青玉箫不是凡品,我的武功既然失去大半,已吹不出声音,就送给你吧。我要走了,希望你们能够放出消息,说我宫天抚已经死掉。”

朱玲默默接过那支青玉箫,眼看他悄然走开,不久就隐没在黑暗中。

史思温道:“真想不到他的下场,竟是这等的悲惨!”朱玲道:“是啊,不过我们以后的结局将会怎样?谁也不知道,也许比他还要凄惨!”

史思温骇一跳道:“师母怎的这样说?”他心中浮起不祥的阴影,感到朱玲无端端说出这种不祥的话,很可能变成谶语。但他赶紧把这个令他害怕的念头丢开!

他故意用别的话岔开这个话题,道:“那边河岸有只小船,正是我们渡江时乘搭的那艘,但船底已破了一个大洞,起初徒儿还以为师母你在上游已经遇险,所以想急急转回去”

朱玲笑道:“那么你怎的没有被骗呢?”

“徒儿后来一看那个破洞是由上而下击毁的。掌力也很差,决不是师母或星宿海两老怪所为,再发现岸上有足迹,于是便想到可能是星宿海两老怪命人故布疑阵,目的要我们发现后赶回去,也就是说他们乃是在附近,才会诱我们走开,所以我立刻搜到这边来,不久就瞧见师母你们。那时我才应彻底明白,敢情师母你业已离船上岸;但被他们困在此处林中,他们为了更多的时间守伺你的踪迹,所以要设法诱开我们。”

他们一面说着,一面离开,走到起火之处,忽见郑敖、胡猛两人奔到。大家见面,甚为欢喜。胡猛首先道:“我们打死两个小子,都是穿绿衣服的!”

郑敖补充道:“我们远远见火光,便急急赶来,那两个绿衣人是琼瑶公主的手下,居然敢现身拦阻,我们便不客气,一人对付一个!”

朱玲道:“你们都分头找么?秦重呢。”

魔剑郑敖面上闪过一抹阴影,没有做声,史思温看在眼里,却不说他,道:“他去搜查上游,大概不会到这边来,也许他找到船只就径行渡江搜寻!”

郑敖道:“我们先回到马车那里,他要是还没有回来,我们就不等他。”

史思温立即接口道:“好主意,虽然他也许会急一阵;但等他发现我们都走了,就会知道师母必是无恙。我也觉得和外人一同走,有点不舒服!”

朱玲见他们如此主张,就不说话。四个人沿着河边走去,不久就到了那辆马车之处。

仙人剑秦重无影无踪,魔剑郑敖眉头一展,便催朱玲上车。

朱玲一面上车,一面道:“其实我们应该稍为等一阵,人家为了我的事而奔走,我们却来个不辞而别,好像有点不好意思!”

郑敖凶恶地道:“管他,我们本来没有请他同行,谁叫他自己愿意?”

他一抖绳,马车疾驰而去。朱玲在车厢内皱眉想了一会,渐渐已对郑敖的态度有些了解。她记得郑敖开始对她态度不好,乃是由菩提庵她失踪回来以后开始,而仙人剑秦重一出现,他就好像憋住一肚气。因此,仙人剑秦重一定是此中关键!

但她只能推想到此为止,便再也想不出为何他会因仙人剑秦重而对自己态度不佳。

夜色中大约走了六七里路,郑敖突然煞住马车,回头向朱玲道:“我想来想去,觉得我们这样一走,当真有点对不起姓秦的,人家到底是为我们出力,是不是?”

史思温反而怕他变卦,接口道:“没有关系,以后如果和他碰面,最多道歉一声……”

魔剑郑敖固执地道:“话不是这样说,等到日后碰面,多不好意思啊!”

白凤朱玲心中大感迷惑,道:“依郑大叔的意思,我们应该怎么办?”

郑敖道:“目下反正离天亮不久,我们已约好天亮时在河边那三棵大树下见面,不如回转去等候他,而且我们又不是急于赶去庐山。”

史思温虽然反对,但郑敖算是长辈,加之还有师母在场,自是不便多言。

朱玲道:“随便你,我不是说过今后行止悉由你决定么?”

她说得这等柔婉,倒教郑敖怔了一下,心中泛起痛苦,忖道:“假如是小小过失,我郑敖一定为你隐瞒;可是这件事就算我心中不忍,也是无法。哼,哼,若果石兄要我动手杀死你,我也只好出手。”

他一想起她做下的十恶不赦的丑事,就感到愤恨填膺。刚才因她的柔婉而引起的怜悯之情,登时烟消云散。

他振起精神,决然道:“我们回去等!”圈转马车,复向河边驶去。

他们在大树下等候时,史思温便把朱玲遇险详情说出,郑敖听到宫天抚的凄惨下场,也为之叹息数声。突然想道:“看起来她真是个不祥之人,无论哪一个爱上她,这个人必定倒霉,就算是石轩中他也倒霉了许多年,唉,这个女人!”

车厢内忽然传出一缕箫声,凄婉之极,大家都不知不觉侧耳倾听。过了一阵,上游处一条人影疾如奔马般驰来,不久驰到近处,正是那仙人剑秦重。

他走近后也站在一旁,直等到朱玲箫声停歇,才朗声赞美。

大家又一起上路,郑敖一面挥鞭驱车,一面把朱玲碰上星宿海两老怪之事简略告诉仙人剑秦重,并且告诉他说,宫天抚已被星宿海两老怪害死。

谈谈说说,不觉走了十多里路,已到达一处称为双井的市镇。

这时天色将曙,大家都走得精神奕奕,没有人想停下休息。

但郑敖却坚持在此地歇上一阵,众人拗他不过,便在镇上找家客店。

他不久就独自出去,直到中午时分,才回到客店来;这时他已是酒气扑人,双眼朦胧。史思温和朱玲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仙人剑秦重也来了。

魔剑郑敖粗豪地大笑道:“我可没有醉,你们别这样好么?”

朱玲长眉轻皱,道:“大凡喝酒之人,定然坚说自己不醉。”

秦重插口道:“他最少有了七八分醉意,我真奇怪他到何处吃这么多的酒?”

原来郑敖酒量颇大,加之身怀武功,当真不易醉倒;目下他这种情形,估计最少也喝了一两坛之多。

郑敖醉眼一睁,道:“孩子……我告诉你……”他站起来,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然后含含糊糊地道:“那叫做酒不醉人人自醉,哈……哈……妙极了。”

仙人剑秦重接口道:“你见到什么妙事?”

郑敖大声笑道:“女人,醇酒……我告诉你们一个大秘密,但别让石夫人听到。”

朱玲连忙退出去,回到自己房间。

郑敖继续向仙人剑秦重道:“孩子,你可知道天下最出色的歌舞哪儿可以看到?哼,哼,我不说的话,你一辈子也别想知道。”

仙人剑秦重笑道:“你刚才去观赏了歌舞,才会喝这么多的酒,是不是?”

魔剑郑敖摇摇晃晃地退回去,跌在床上,喃喃道:“她们的衣服都变了大蝴蝶,一件一件飞掉,哈,哈!真精彩。”

“再来一次”他突然大声喊叫,跟着翻个身,鼾声大作。

仙人剑秦重微微一笑,向史思温道:“他敢情去看伎女歌舞;老实说,我可未曾见识过脱掉衣服的歌舞,那一定十分刺激!”

史思温乃是玄门中人,自然不肯谈论这种猥亵之事,口中含糊地应一声,道:“我得设法替他解酒,不然的话,只怕睡到晚上还未醒转!”

秦重如有所思,歇一下才道:“他练过武功的人,就算醉倒,最多两三时辰就可回醒,你不用胡乱找东西给他吃”

史思温道:“那就好了。”说时,转身向房门走去。

仙人剑秦重趁他一转身之际,突然隔空骈指向床上点去。然后和史思温一道走出房门,耳中但听郑敖的鼾声更加响亮,嘴角微微泛起一丝笑容。

那郑敖一直睡到下午还未醒转,朱玲等人见他睡得极为酣甜,不忍把他叫醒,便任他大睡。

傍晚之际,仙人剑秦重独自出去,过了一阵,朱玲和史思温、胡猛一同去外面吃饭,刚离开客房,仙人剑秦重就出现在郑敖房中。

等到朱玲等吃完饭回来,,只见郑敖已经起身。郑敖向朱玲等连连抱歉,因为他这一觉可就把一日光阴都耽搁在此镇上,现在得等到明晨才能动身。

这本是小事情,说说也就算了。

那仙人剑秦重直到天亮才回来,不久,众人就动身上路。第四日已过了汉口、武昌等地,中午时分在一处镇甸打尖。

那饭馆生意不恶,桌子摆得麻麻密密。在他们的邻桌是个走江湖的郎中,他把守着“专医疑难杂症”的招牌压在药箱上,独自吃喝。

史思温非常注意地瞧他几眼,但没有说什么话。等到大家都吃喝完了,史思温无意中又向那郎中望一眼,恰好和他的目光相触,那人点点头,悄悄作个要他出去说话的手势。

史思温眨眨眼睛,起身道:“对不起,我去一去就来”

他走出饭馆,那个走方郎中随后就跟了出来。史思温和他走到一边,史思温眼睛一睁,威光四射,注视着那个走方郎中。

他为人淳朴忠厚,偶然发威,更有震慑人心之效。那走方郎中愣一下,似是想不到对方突然会露出这等威猛的神情。

史思温缓缓道:“你可是有话说?”他说得虽是缓慢,但字字有力。

那走方郎中怔了一阵,才恢复常态。他神秘地笑一下,道:“你们几位都有大祸临头,在下言不轻发,幸勿以江湖口吻来看在下。”

史思温哼一声,道:“我辈行走江湖之上,日日都在危险之中,你这话可唬不住我!”

那走方郎中道:“在下再说一句,请你仔细想一想,然后你爱不爱听下去,那就任从尊便!”

史思温见他说得满有把握,便颔首道:“你就说出来听听!”

那走方郎中道:“你们一共五个人,却有一个人不在我要说的人范围以内!”

史思温果然触发好奇之心,道:“是哪一个?”

那走方郎中笑道:“在下把此人名字说出之后,你每问一句,就要付一次谈话费用,那人就是……”

那走方郎中沉吟一下,没有立刻说出那人名字。

史思温心中甚急,不知不觉伸手抓住他的臂膀,道:“那人是谁?你尽管说出来,我自然会重重酬谢你,决不食言。”

那走方郎中如何禁得住史思温的手劲,只见他登时龇牙咧嘴,双眉大皱。

他连声道:“我说,我说,您老先放开手,不然我这条手臂就得报废啦。”

史思温这时才发觉自己情急得可笑,连忙松开手,心中忖道:“假如这厮只不过是危言耸听,目的在骗我几个钱用用;那时损失几个钱事小,但传了出去,被武林朋友笑话事大。”

想到这里,便故意淡淡一笑,道:“我只是要试一试你是不是武林同道而已,你知道我可不能多所耽搁,有话快说!”

那走方郎中道:“在你们几位之中,有一个相貌英俊,唇红齿白的人,不知姓甚名谁?”

史思温登时为之心头一动,忖道:“他一开口就牵扯到仙人剑秦重头上,听起来有点道理。”

当下答道:“那一位姓秦名重,本来和我们不是一路。”

他停歇一下,眼中再次射出慑人威光,道:“刚才你要说之人,可就是他?”

走方郎中诡秘地笑一下,道:“不错,我说的正是此人。”

史思温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其余的人都将有极大灾祸,只有他没事?”

走方郎中道:“你们诸位诚然因他带来了大祸;但那位姓秦的朋友却并非安然无事!”

史思温道:“这话怎说?我实在不懂!”

走方郎中伸手道:“假如您老觉得在下的话有点道理,请先付酬金!”

史思温探手入囊,取出二两银子,放在他摊得大大的掌心中。

然后他问道:“是什么灾祸?”

走方郎中瞧一瞧手中银子,懒懒道:“是一种比死还要令人恐怖的大祸。”

史思温聪明得很,道:“二两银子只值得这一句话么?你究竟要多少才满足?”

那走方郎中露出贪婪的笑容:“那很难说?看你付多少钱,我能做多少事!”

史思温取出一块金子,放在他掌心,问道:“这件灾祸将在什么时候发生?”

走方郎中思索了一阵,道:“这很难说,快则数日之内迟则一年半载也未可料!”

史思温面色一沉,其寒如冰,冷冷道:“你不觉得这话有讹诈之意么?”

走方郎中似是极有把握,神色丝毫不变,缓缓道:“表面上听起来有此意味,但你如了解内容,就不会这样想法了!”

史思温不耐道:“究竟是什么灾祸?”

走方郎中看一看那块金子,然后道:“是一种异乎寻常的疾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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