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刀头血血铺英雄路(4)
火判官秦昆山和西门渐相处长久,因此已知这位玄阴教主嫡传高足已使出压箱底的绝艺,竟是施展最具威力的玄阴十三錾。这一路錾法有巧夺造化之妙,施展了一趟之后,能够激得气流涡转,变化出种种阻力,对方兵器一旦投入这些空气涡流,便会因之失去准头,处处受制。甚至功力稍弱一点的,连兵器也把持不住。
石轩中容色一整,使出五十手大周天神剑。只见他剑尖每次吐出,都专找对方沉重如山的兵器,但最妙的是对方枉自力量如山,却被那尖尖的剑尖一点,便震卸一旁。要知昔年石轩中大战鬼母,那鬼母以神力称雄天下。黑鸠杖落处,无人敢接。但石轩中仗着这一路专破万斤神力的剑法,居然能够抵挡了好多招。如今石轩中功力比之首日已有天渊之别,西门渐纵然神勇不减鬼母当年,但如何制得住石轩中?
晃眼已换了十招,西门渐暗自凛惧。只因他这一路玄阴十三錾,虽然只有十三招,但变化无穷,通常极少要一招一式地施展下去,无奈遇上这个平生最强的敌人,竟然容不得他变招换式,只能一路施展下去。
第十一招是“长虹吐焰”,但见西门渐那么庞大的身躯,此刻却轻灵软滑得如毒蛇,绕着石轩中疾走一圈。光是绕敌而走这一圈中,已不知攻出多少錾。五轩中从容化解,剑眉微竖。原来他已发觉气流有异,宛如昔年和鬼母大战时,那种卷人欲起的风力。
厉魄西门渐绝艺续施,第十二式“古佛半座”,身形由极动而极静,錾势也立时缓慢,然而风声啸卷,使得局外之人,也为之神摇魄荡,目眩心骇。这一刹那间,气流漩涡已化为无数个。石轩中挥剑直击敌人,哪知长剑出处,猛觉身剑俱如陷在流沙胶泥之中,无由自主。
厉魄西门渐长啸一声,白磷錾倏然高举,向石轩中当头劈下。这一錾乃是玄阴十三式中最后一招,最为厉害,称为“天生妙结”。只因这时对方已被自己发出的气流漩涡所制住,突然当头劈下,神仙难逃。
石轩中在利錾当头之际,突然清啸一声,身剑合一,直射上空中。剑光猛然一响,把当头劈下的白磷錾冲得悠悠荡开。只见那位一代大侠石轩中一直飞到四丈之高,然后刹住上升之势,猛可一拗腰,头上脚下,疾泻急冲而下。剑光暴涨,有如飞瀑倒悬,其势劲疾无伦。
崔家三人忍不住同声喝采。那以轻功著称的雪山雕邓牧此时见了人家的身法,不禁面目失色。敢情和人家一比,差得太远了。
厉魄西门渐当敌人冲霄而起之际,便为之一凛,明白敌人美誉不虚。这种盖世功力,除非鬼母出马,天下无人能敌。当下力聚双臂,准备使出拼命的招数,口中跟着发出一声号令。火判官秦昆山、雪山雕邓牧闻声冲上,各举兵刃,三人分作丁字形站好。那边尹家兄弟,一齐叱喝出声,同是一式的左剑右笔,直扑崔家三人。
石轩中一见对方竟用这等卑鄙手段,登时怒不可遏。身形一动,斜飞开去,恰恰落在尹氏兄弟侧面。他嗔目大喝道:“鼠辈你敢妄动。”喝声如雷,剑眉斜轩,一对俊目中威光四射,真是神威凛凛。尹家兄弟身形一窒,竟然不敢向前。
石轩中戟指向西门渐叱道:“石某以为你身为武林知名之士,又是玄阴教的刑堂香主,今日如此不守武林规矩,不知在教中如何能服得众人。”
西门渐恼羞成怒,破口骂道:“小子你过来,本座今日要和你决一死战。”
须知西门渐本非无赖之徒,但他对石轩中的仇恨,又非寻常的血恨,故此一碰上这个情仇,便忍不住心中的愤恨悲痛,虽然不择手段,也在所不惜。
火判官秦昆山一听不妙,如果西门渐被激而硬要单打独斗,只怕不能生出崔氏花园。当下朗声道:“尹家哥儿们回来,且替我等三人押住阵脚。”
尹家兄弟讪讪退下,刚才他们为对方神威所摄,竟然不敢动弹,觉得丢脸之极,恨不得立刻离开此地。秦昆山又道:“昔日碧螺岛主于叔初,曾经力敌敝教六位香主,石轩中你也为武林留段佳话。”
石轩中豪情飞扬,大声道:“我早就要你们三人同上,好打得痛快些。”
雪山雕邓牧立刻接口道:“石轩中你口出大言,固然你的功力的确高强,可是……”西门渐颇为不悦,敢情这两人俱是本教香主地位的高手,但一旦面对强敌,居然赞不绝口。真是长敌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听邓牧不慌不忙地继续道:“可是石轩中你不过凭着千年人参的灵效,是以轻功特强。你如敢光凭剑法来斗,又赢得我们。那么我邓牧算是第一个心服口服。”西门渐听了,转嗔为喜,暗想道:“那厮只要好大喜功,一口答应,今日就能取他性命。”
石轩中微微一哂,道:“就依你之言,我石轩中绝不以轻功身法来闪避就是。”
火狐崔伟怒道:“石贤侄不可大意,中了他们诡计……”
石轩中抱刻行礼道:“师叔不须多虑,小侄自有扫荡魔氛之策。”
厉魄西门渐狞笑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但你一会儿别后悔。”
石轩中面色一沉,叱道:“都上来吧,还罗嗦什么?”
西门渐厉啸一声,扬錾劈去。雪山雕邓牧以轻功擅长,纵身一跃,飞上半空。然后由上盘攻下,卷起一道白森森的光华。火判官秦昆山双笔一击,发出极嘹亮的金铁交鸣之声。倏地欺身进扑,双笔一分,施展一式“风剪梨花”,两点笔尖,直取石轩中神藏、腹哀两穴。
石轩中见他们配合得甚妙,长啸一声,剑化斜阳之式,一剑斜斜划出,走个弧形路线。
这招看来平凡,但对方三人,每一个都感到对方之剑不但及时封住全身,而且生像针对着自己一人要发出绝招光景,不由得都自动收势,改发别招。
要知这三人都不比等闲,随便挑哪一个人出去,都足以震惊武林。如今石轩中力敌三人,又言明不以那特佳的轻功躲避。这简直是轰动宇内的一场比斗。局中之人尚不觉得怎样,但旁观的崔家三人和尹氏兄弟,都为之屏息凝目,十分紧张。
厉魄西门渐是鬼母嫡传高弟,大有承传衣钵之势,这一身功夫,岂比等闲。另两个魔头,全是苦修精参了一个甲子以上的高手,火候之精纯,也自上而下武林罕睹。刹那间剑气冲霄,杀气蔽空。刀光錾影,与一对判官笔,真是说不出多么凌厉,狂风暴雨般齐攻石轩中。
这一动手,不觉已斗了二十余招,石轩中的剑法平平凡凡,但他那种诚敬庄严的样子,叫人不敢忽视。事实上他的招数虽然不见得奥妙诡辣,但正因光明正大之故,那对方三人的毒招,反而叫人泛起小家气的感觉。
只见剑光忽然绕体而生,迫开诸般兵器。雪山雕邓牧暗忖道:“看来他每一剑都能威胁到三人,但我不信他真能如此,何不冒险试上一下。”这念头不过像电光万火般,在心头一掠即逝。恰好石轩中恭恭敬敬地一剑招出来,西门渐和秦昆山都一齐换招。邓牧大喝一声,硬递出一刀,直取石轩中左耳。
石轩中嘿一声,剑光如练,一冲一荡,把邓牧缅刀撩个正着。邓牧失声一叫,缅刀脱手飞上半空。好个邓牧不愧外号雪山雕,在那缅刀出手之际,已自腾身而起,快逾飞鸟,追上那缅刀,伸手绰住。到他飘下地时,石轩中已连续进攻了三招,登时把西门渐和秦昆山迫得手忙脚乱。
邓牧暗自大骇,付道:“刚才他那一剑,本可撩在我胸前,但他却改镣兵刃,饶我一命,却是何故?”但时势不容他再想,缅刀一挥,加入战团。
西门渐和秦昆山战至此刻,都同样浮起有力难使的感觉。他们都知道是对方改为攻势之故,但不由得他们不吃惊,尤其是邓牧这次挥刀加入,这种有力难施的情形,更加显著。
原来石轩中这时剑招出处,有如长江大河,滔滔不绝。不但剑招精奇,还有另一桩,便是往往一剑击出可以迫得他们因移宫换位之故,自己人反而碰上自己人。人碰还不要紧,最惨的是连兵器一块儿上。故此他们在十招之内,又屡屡自乱阵脚。
形势一变之后,崔家三人只喜得跺脚持须,采声不绝。那尹家兄弟本来以为乃师技艺已足以称雄天下,如今一见如此形势,不由得面目变色。
眼见玄阴教三个大魔头形势更加不妙,火狐崔伟宏声喝道:“贤侄加点劲,把这三个魔崽子弄倒。”
尹右手肘轻轻一撞兄长,低声道:“咱们快走。”尹左微感惊愕,尹右已斜斜跃升,只好也跟着纵去。尹右大喝一声,右手扬处,三点黄光疾射而去。分袭崔家三人。
这时相距甚远,但一则他是暗器出手之后,才大喝一声。二则暗器体积甚大,差不多和拳头一样大,是以去势特慢。崔敏和崔智都一齐大惊,同时喝叱出声,双双出手去挡那道袭向火狐崔伟的黄光。
崔智因为手中提着金背砍山刀,是以护己护人,两无破绽。崔敏却因光顾崔伟,待他发觉崔智大刀已足够防护时,自己已闪避不及。努力一侧身,那道黄光打在左胸上,负痛大哼一声,身形摇摇欲倒。
石轩中眼观四方,耳听八面。起初听到尹家兄弟一声大喝,登时剑势一紧。剑光如巨浪涌起,把敌方三人迫得冲向一处。数声响处,邓牧一刀砍在白磷錾上,把那巨錾斫得缺了一个大口。但他自己手腕已震得酸麻,缅刀险险脱手。
最惨的是秦昆山,西门渐以天生神力,一錾劈到。这时势难如与敌人过手时一样,以双笔招数变化反攻敌人,使对方收住这一招。因此只有一个办法,便是奋力以双笔硬架。是以巨响声中,他双笔哪挡得住白磷錾一劈?登时脱手坠在尘埃。
石轩中这时已飞身过去那边察看情形。他的身法果然惊人无比,一掠五六丈之远,真是世间罕睹。玄阴教三人忙忙乘这空隙撤退。只因稍迟须臾,石轩中以那盖世轻功,便可以回来把他们重又拦住。
石轩中过那边一瞧,崔敏面色灰白异常,但还强自运气,压住伤势。崔智面色也煞白,金背砍山刀已掉在地上。原来他贴近火狐崔伟,是以一刀横封,恰好挡住两件暗器。哪知这两件暗器力量绝大,击在刀上时,发出震耳两声大响。登时把他震得虎口欲裂,手指一松,刀坠地上。
那三件暗器敢情是三个金环,看起来足足可以套在腕上,怪不得如此沉重有劲。
石轩中大骇,一摔手剑插地上,然后两手一抄,把崔敏整个人托起来,口中道:“赶快放松身体,不要运气迫住伤势……”一面说,一面已向宅内走去。
崔敏真气一懈,立刻哇一声,吐出一口黑血。崔智已知石轩中要找床铺给父亲休息,便赶紧当前带路。屋中静寂无人,来到一个上房里,石轩中把崔敏放在床上,然后掏出丹药,塞在崔敏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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