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碧海天神凤渺芳踪(2)
史思温听多了,也暗暗替师父忧虑起来。心想可惜自己不知师父所在,否则早两日见到他,便可以把自己新近得到的天玄秘录献给师父参考。这本秘录之内,遍载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功,玄阴真经以及于叔初的碧螺剑法,也有记载,但因这本秘录完成在于叔初出道之前,故此由于叔初发扬光大的碧螺剑法,所载有限。不过这样已可供参考之用,自己这一路上潜心体味,已感到获益良多。
看看还有三日路程,便可抵达襄阳,但距比剑之期却尚有五日之多,史思温已买了一匹马代步,揽辔缓行。心想不必到得太早,看这情形,天下武林之人俱都闻风云集襄阳,一定找不到宿处。不如慢慢走,恰恰赶上比刻大会,最为上算,在路上屡屡碰面的江湖人,大概也是同一心思。故此都一改前几日拼命赶路的办法。
中午时分,街上一家饭馆几乎被各方豪杰挤破,史思温意兴阑珊地缩在一个角落里,吃饱之后,付帐出门,牵马出镇。蓦地发觉有异,原来此刻所有的人都纷纷避开他,因此他本来落寞的心情,又加上一层了的孤独的气氛,但他毫无兴致理会这种特殊的情形,出了镇外,便上马徐行。
忽地一骑风驰电掣地追上来,到了身边,速度立缓。史思温抬目一瞥,只见马上人面目清俊,一身书生装束,腰间悬着长剑,朗目含威,正深深凝视着他。史思温自然不会害怕,也自凝目打量,第一眼就感到这年纪极轻的美少年,一定是正派之人,再细看一眼,却禁不住微微一笑。
那美少年长眉轻轻一挑,眼中微微露出温色,大声道:“有什么好笑的?”
史思温并不计较他挑斗的语气,好声好气地道:“没有什么,我心里想起另外一件事而已。”
那美少年见他答得和气,长眉又是一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史思温暗想这美少年不免太过咄咄迫人,这种不客气的态度,如换了别人,多半立刻就得打起来,但他仍不生气,心想这些人都是来看碧螺岛主于叔初和师父比剑,自己倒不便提及师父之名。当下问道:“尊驾与我不似有订交之意,何必问我姓名来历。”
美少年尖锐的哼一声,道:“早晚我会知道你的来历。”
史思温笑一下,不去理他,美少年一抖缰辔,跨下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史思温这时才觉得这一场闷气受得太莫名其妙,真想追上去。反过来盘问盘问他。但他毕竟无性忠厚,又得石轩中数年意陶,气量宽宏,只间了一会儿,便自放开此事。
又走了数里,身后蹄声大作。回头一望,只见两骑衔尾急驰而来。史思温看看路面不宽,生怕彼此碰上,便勒马躲开一旁。
这两骑电掣风驰般从他身边掠过。史思温神目如电,迅速一瞥,已瞧出前骑是个六旬左右的人,身上装束朴实而大方,气度威猛。彼此一掠而过时,目光碰了一下,都感出对方目光极是锐利。后一骑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得剑眉虎目,气宇不凡,是以目不旁瞬,看也不看史思温。
眨眼间这两骑已驰出里许,史思温方在猜想那老者是什么来历,何以气度威猛,,令人震慑,忽见那两骑转回来,迎面碰上。老者便勒住马,那对锐利而又威光四射的眼睛,在他身上以及坐骑转了一匝。
史思温拱棋手,道:“老丈去而复回,莫非有什么指教?”
这两句话如出于别人之口,在这种情势之下,必定是反面的意思,但史思温的表情和口气都十分诚恳,令人不能忖想他乃是质问的意思。
那老者微咦一声,含笑拱手还礼道:“老夫此举阁下一定觉得奇怪,但老夫在说出原因之前,敢问阁下贵姓大名?阁下身是宝剑,想是武林朋友,本知师承来历可许见示?”
史思温在马上欠一欠身,道:“老丈下问,本应据实奉闻。但小可另有苦衷,不便奉告。”话犹未毕,老者呵呵一笑,道:“没关系,这是每个人都免不了的遭遇。阁下既然对老夫相见以诚,老夫不妨告诉阁下,你坐骑上印着甘凤池的标记,看来你似乎尚未知道,特此奉告。前途有缘,后会有期。”说罢勒回马头,如飞驰走。那少年跟在后面,一言不发,也自驰去。
史思温愣了一会儿,跳下马来,细心一看,果然在鞍后显眼之处,有一块寸许大的粉痕,却是一个极为清晰的拳头。他暗自点头,付道:“是了,想那甘大侠名震海内外,以神拳纵横湖海,故此他的标记是一个拳头。哎,怪不得那些同路之人,本来已点头招呼,但今日却全都避开我。敢情甘大侠有事牵连上我,那些人以为我是甘大侠的对头,故此都忙忙躲开。”
史思温想毕笑了笑,也不把那拳头标记擦掉,径自上马,缓缓前行,他心中坦然得很,因为甘大侠纵然找到头上,第一师父和他是老相识,绝不会怎样。第二他并没有丝毫过失,甘大侠如果来势不对,一定是发生误会。
现在他可就是想到那位老者,不知究竟是什么人?从老者的眼神中,已看得出乃是卓绝一时的内家高手。假如是正派高人的话,定然和甘大侠有点儿渊源,否则他怎会把这个标记告诉自己?如果是甘大侠的对头,这就更加不可思议。甘大侠威名满天下,几乎没有谁敢和他作对。即使有人不买甘大侠的帐,也许是星宿海老怪或碧螺岛主于叔初之类方敢如此,这一来可就使得史思温迷惑不已。
缓缓走了十余里路,忽见一匹马从道旁林中冲出来,史思温见那马上没有人骑坐,已自惊讶。纵马上前,一瞥之下,倏然吃了一惊。敢情那匹马正是刚才那一老一少中少年的坐骑。他虎目一瞪,心想此事必有蹊跷,念头一转,便纵马入林。跳下马背,把坐骑系在林中,然后自个儿向林深处纵去。眨眼间穿出此林,却见前面是座山岭,不甚高峻。
史思温最近在山中转得多,甚有经验,估量岭后必有平坦的斜坡。当下疾跃下去,刚刚到了峰腰,岭上陡然出现一人,尖声道:“来的是什么人?”
史思温抬头一瞧,不由得吭了一声。敢情岭上之人,正是那年纪极轻的美少年。只见地横剑作势,意态汹汹。
美少年这时也看他的面目,尖声笑道:“原来是狐群狗党赶到,那老头子快要死了,你还敢上来吗?”
史思温心知他说的老头子,定是指那老者,心中暗想,一面纵上去,一面道:“假如我逃走呢,你怎么样?”
美少年尖声道:“除非你长了翅膀,不然看你如何逃走法?”
史思温见他连颈都红了,不由得暗暗好笑,一跃而上,冷笑道:“我像是逃走的么?你的样子虽凶,却吓不倒人。”转眼一看,不由得大吃一惊。原来从这岭上下去十丈之外,四个人正在厮杀。地上躺着三个人,身上俱有血迹,想是已被人击毙。其中两人身畔各横搁着一样奇门兵器,乃是大小两个钢圈扣在一起。
史思温眼光到处,已看出厮杀的形貌,那四个人却不是捉对儿拼斗,而是以三敌一。被三人围攻的正是早先见到那老者,只见他一手舞刀,一手按住背上的人。敢情在他背上,负着那个华服少年。这一老一少俱都身染血迹,分明已被数创。但那老者一敌三,手中刀却舞得星飞电掣,气势威猛。
这时那老者虽然骁勇之极,但一来众寡殊势,二来他身上已受重伤,三来他背上有人,相当累赘。是以史思温匆匆一瞥,已发觉那老者形状危殆。当下怒哼一声,掣出长达四尺的朱剑。
美少年呛一声亮出长剑,冷笑道:“且看作配不配用那等宝剑。”
史思温蓦然有所悟,问道:“原来你是看上我的宝剑吗?”
美少年冷笑一声,道:“神兵利器,有德者居之,你叫什么名字?师父是谁?”
史思温虎目一瞪,道:“我坐骑上的标记也是你弄的么?”
美少年不知怎地,好像被他的目光所摄,心中微怯,但息间便将转过来,失声道:“不错,正是我印上去的。”
史思温心想看在甘大侠的份上,饶你一死,但却要略略教训一下。口中大喝一声,朱剑起处,划出一道红光,宛如奔雷掣电般直奔到对方面门。美少年见他出手奇快,容色一凛,忙忙斜剑疾擦。
史思温看出他这一招乃是华山剑法。冷冷一笑,蓦一振腕,倏忽间已刺出三封。剑尖幻化出三点星火,一齐向对方面上印堂穴、胸口玉堂穴以及小腹的气海穴三处刺到。
美少年口中尖喝出碧螺剑法四个字,但手上却不知如何抵挡,只好拼命向右后方跃开。
史思温功力精纯。尤其是脑筋灵敏,早已料到对方会有此一招,是以脚下早作准备。美少年一退时,他已如影随形,跟踪急扑。这时三点红星已剩下一点,指着对方面门的印堂穴,只要他手腕一沉,对方立刻便得尸横就地。
其时两人的身形仍在飘动中,美少年面目失色,那对射出任性光芒的美眸竟然闭上。
史思温冷冷道:“你再回去多练十年,才可到江湖上欺负人。”话声甫歇,那柄朱剑已化为“寒鹰拍翼”之式,一溜红光,直向对方手中长剑划去。呛的一声,对方的长剑脱手射上半空。
史思温身形不停,直扑向岭下。脚方站地,回头一瞥,只见那美少年掩面踉跄数步,一跤跌在地上。他心中似乎较为舒畅,暗想这种狂妄的人,若然不是甘凤池大侠及另外一个缘故,非在地面上留下一点记号不可。
正因他对这少年的行为极不满,因此连带也对岭下围攻老者的三人存了敌念。相距尚有两丈,他舌绽春雷,大叱一声道:“以众凌寡,以多欺少,算什么英雄?”
那三个围攻老者的人,一个是妙龄姑娘,身量颀长,面目姣丽,有婷婷玉立之致,用的是长剑,剑法凌辣迅速,竟是峨嵋派罕见的七煞剑法。一个是五旬上下,留着三绺黑须的人。身上本来是穿着长衫,但此刻已掖得非常俐落。手中使的是吴钩剑,剑法精奇,内力甚强。另一人是矮瘦的中年汉子,双手各持一柄金爪锤,锤风猛烈异常。显然这人体形虽然矮瘦,膂力却极是雄浑。最难得是他用的是沉重兵器,招数以凶猛为主,但偏生身形极为迅疾,滑溜无比。
只见那姑娘一剑刺在老者背上少年的脚上,那少年叹一声,却不动弹。生似负伤已多,虽然这一剑疼得很,却无力动弹。老者怒嘿一声,抡刀如风迫退那姑娘,倏然跃出战圈。但那手持金爪锤的矮瘦汉子包抄得快,转眼又把老者缠住。
史思温在这边大喝一声,以及说的几句话,那边的三人宛如不闻,似乎更加用力围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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