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 走投无路(2)
郝一天一下软了下来,他感到自己在南京已失去权力和威势,已是穷途末路了。除了几个西厂的人,没人会服从自己的命令了。为了一个神捕戴七,他不但得罪了应天府,也得罪了坐镇南京的曹公公。应天府衙门上至知府,下至一般差人,都对自己敬而远之,什么事都来个公事公办。曹公公更不给自己一点好脸色看,宁愿听东厂雪山飞鹰等人的话,而远避自己。自己曾经去求见,也给曹公公拒之门外,不予接见。自己现在在南京城里,也可以说是在南京一带,已成了神台上的猫屎,神憎鬼厌,人人痛恨,江南百姓,恨不得生剥了自己的皮。没有几个人保护,他不敢一个人走出南京城外半步了。
现在曹公公下了这一道命令,不但剥夺了自己在南京的一切权力,所有人都不会听自己的调动。他指挥不了所有的官兵,也指挥不了在南京的锦衣卫府人。听说锦衣卫府,将所有捉来的人,全部放了出去。这一道命令,更意味着自己在南京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了,等于下了一道逐客令,叫自己马上离开南京,别再去烦曹公公和惊扰百姓。
郝一天带着西厂一批高手南下到南京时,统率了在江南一地所有的西厂的人,哪一个人敢不给自己面子?连曹公公也让自己三分。他满怀雄心壮志,要捉到千里岗的劫犯——蒙面黑衣人,希望搜捕到金针圣手卢大夫,顺藤摸瓜,一网打尽。想不到突然出现了神秘的判官、小鬼,几次损兵折将,弄得他一筹莫展。跟着又出现了二个什么神秘的女子,与判官、小鬼大闹南京,更是弄得他焦头烂额,西厂所有在南京的高手,除了无情刀客,全数尽没,还威胁到自己的性命安全,要四处躲藏起来。一向是兵捉贼,贼躲藏才是,现在事情竟颠倒了过来,变成了贼捉兵,兵要四处躲藏了,成为了人们的笑话。
郝一天感到自己要再在南京恢复以往的权威,只有西厂汪公公给一道飞函给曹公公,并且同时派来大批高手才行,不然,自己在南京再也呆不下了。
于是,郝一天气忿忿的火速修书,派子两名手下,骑上飞马,日夜兼程上京师,带信面呈汪公公。信使打发上路,郝一天似乎获得了希望,狠狠地说:“只要汪公公请得皇帝一件信物下来,又有大批一流的高手赶到,到时,你这个坐镇南京的曹公公,也不敢不听我的命令行事,到时我叫你有好面色看。”
郝一天哪里知道,这时汪公公在京师如坐针毡,已是日夜不安了。不但江南一地各处的状子,如雪片般飞到了京师,通过大小京官之手,上呈皇帝,告的都是西厂在江南一地大兴冤狱,残害百姓等惨情。就是东厂的刘公公,也向皇帝面告西厂的种种不法行为,不但滥施酷刑,惨杀大臣,连东厂的人也暗杀。
最得力的一张呈折,就是坐镇南京的曹公公的呈折,说西厂的人在南京一地,大肆滥捕百姓,抢劫官宦人家财物,动摇帝基,民心思乱。皇帝对百官状告,可以不听不理,但对东厂的告密,就不能不听了,尤其是曹公公专程派人呈上来的奏折,说到动摇帝基,更不能不理了。帝基不固龙椅坐不稳,这比什么都能打动皇帝的心。
这些情况,都给汪公公布置在皇帝身边的耳目太监知道,一一传给汪公公,汪公公又怎不如坐针毡,日夜不安?
汪公公问耳目:“皇上怎么看我?”
“皇上听了颇为恼怒,幸好我跟皇上说,这不关汪督爷的事,都是下面的人破案心切,行为太过了!今后叫汪督爷多加严管下面的人就是了,皇上才略为心平下来。”
汪公公慌忙对他一揖:“今后请你多在皇上身边为我说情,我不会亏待你的。”
“督爷,我自会效力,不过,郝一天在南京闹得太不像话了,还是将他调回来才好。”
“好好,我马上将他调回来,就是你不说,我也要调他回来。韵娘也来密函,说郝一天在南京太过胡作非为,弄得天怒人怨。”
所以郝一天的信使还没有到达京师,汪公公已飞鸽传书,叫郝一天立刻转回京师,什么原因,没有说明。
郝一天接到传书,心下疑惑:汪督爷有什么急事要我马上赶回京师的?自己离开南京也好,南京太不安全了,判官和那女子神出鬼没,不知几时再出现在自己面前,取走了自己的脑袋。
他和无情刀客商议动身的事,无情刀客受伤不重,医治两天便没事了,反而是郝一天胸前的剑伤比较重,至今仍要敷药包扎,运气不大方便,自己一路上的安全,全靠无情刀客来保护,自己身边虽然有贴身的护卫武士,但武功怎么也不及无情刀客。
无情刀容想了一会说:“郝爷,我们这次动身北上,最好不让任何人知道,打扮成一般商人,悄然离开南京。”
郝一天说:“哦!你是担心那神秘女子在半路上截杀我们?”
无情刀客点点头:“这是一个原因,但在下主要的不是防备判官、小鬼和那神秘的女子,而是东厂和应天府的捕快们。
郝一天愕异地问:“难道他们会勾结判官、小鬼来对付我?”
“郝爷,你难道还不起疑心?我们在城里的行踪以及我们所在地机密室那么秘密,那剑术异常一精一奇的小丫头,怎么会知道了?竟然能悄然而来?我们的行踪,庞天府的捕快们知道,他们在城中有不少的耳目,而机密室,恐怕捕快们也不知道,只有东厂的人才知道。尤其是韵娘更清楚。”
“韵娘会来害我?”
“人心隔肚皮,虎心隔毛衣,谁也不知谁的心里想什么,郝爷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郝一天顿惑困惑:“韵娘?她不是跟随戴七去了镇江府一带么,怎么又知道我们那一夜在机密室里议事了?”
无情刀客说:“据我知道,韵娘并没有跟随戴七同一天出发,而是在我们出事的第二天一早,才离开南京城,曹公公下令不关闭城门,不在城中大肆搜捕,也是她出的主意。而且戴七的放出,也是她极力主张,亲自来要人。”
郝一天城想越觉得可疑。
无情刀客又进一步说:“那位神秘女子主仆三人在秦淮河畔的临仙楼出现,韵娘她们也在秦淮河上的一条花艇中出现,跟着她又去了明孝陵秦公的兵营,劝秦公公守卫陵墓要紧,别参与天堡峰的交锋,令我们那一夜功败垂成。”无情刀客叹了一口气,“在下几乎没命回来,这些都是贱韵娘所赐。”
郝一天责怪他说:“你怎么不早将这些情况告诉我?”
无情刀客为难地说:“在下当时并不知道,只是见她亲自要走了戴七,才渐渐起疑心,才注意起她以后的行踪来。”
郝一天狠狠地说:“这个贱人敢与我们作对,我叫她死无全尸!”
“郝爷,现在可不能动她。”无情刀客分析道,“一来我们还没有可靠的证据;二来她不但是汪督爷跟前的红人,也是东厂刘督爷的红人,目前更是曹公公跟前的红人,不像其他一般人,我们可以随便乱抓。要抓她,非得要有充分的证据不可,不然,打虎不成,反为虎害。”
“那我们今后怎么对付这贱人?”郝一天一时想不出什么妥善的办法。
“目前我们装着什么也不知道,见了汪督爷后再说。所以我们这次离开南京,别惊动任何人,更不能让韵娘知道。”
“好!我们今夜就化装出城。”
要是说郝一天一陰一险、残忍可怕,无情刀客更为可怕。让他以后得势,又是一个令人头痛的幽冥杀手,在西厂众高手中,他心思颇密,机智过人,更取得了汪公公的信任。
当郝一天、无情刀客一伙六人,扮成一队商人,在黄昏时从城北出城,趁暮色降临,行人难以看清是谁之际,悄悄来到长扛边上,登上一艘事先准备好的船只。当此船往江北浦口驶去时,在长江边的另一处隐蔽地方,停泊着一艘轻舟。轻舟上是公孙不灭和茜茜公主他们。他们正在商量今夜怎么进城,去取郝一天的脑袋,蓦然间一条人影向他们飞奔而来,公孙不灭一看,是韵娘来了!
茜茜公主也有点惊讶:“韵姑娘这时奔来,不会是城里有大事发生吧?”
公孙不灭说:“看来一定是有事发生了,要不她不会冒险而来。”
的确,机智过人的无情刀客没有怀疑错韵娘。在西厂的人看来,韵娘是一个内奸,但在侠义人士和一般平民百姓的心目中,韵娘却是一位奇女子,侠肝义胆,光彩照人。她在暗中,不知挽救了多少人的生命,在锦衣卫府的牢狱中,是她劝说了曹公公,亲自前去将所有被无辜关起来的人全放了出来,阻止了郝一天再一次意图在全城大搜捕,这一点,连茜茜公主也敬重起她来。
她在暗中,为公孙不灭送来了不少可靠的情报。芸芸能悄然出现在西厂的机密室中,就是韵娘暗传的消息和绘下的地图,在铲除人间邪恶势力方面,韵娘是一位不为人知的巾帼英雄。
公孙不灭现在是一身渔民打扮,他从船舱里出来,到船头上迎接韵娘,问:“韵姑娘,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韵娘说:“公子,郝一天走了!”
“哦!走了?”
茜茜公主在舱口对公孙不灭说:“你也真是不近人情,韵姑娘远道而来,你应该请韵姑娘到船舱里坐下才是。一见面就问,船头是说话的地方吗?不怕有人看见了?”
公孙不灭连忙说:“对对,韵姑娘,请!”
“公子别客气。”
茜茜公主上前镜着韵娘的手,亲切地说:“韵姐姐,来!我们一块到舱里坐下,有话慢慢说。”
进到舱里坐下,芸芸奉上香茶:“韵小姐,请喝茶。”
韵娘慌忙站起双手接茶:“芸姑娘,不敢,我多谢了!”韵娘虽然没有目睹过芸芸的武功,但芸芸出神入化的一流上乘剑法,她听得多了,既敬佩也神往。在天堡峰上,她一个人能杀了江湖上一流高手川西双煞,力战西厂的几太高手,令他们全部带伤而逃,以后又在机密室中,剑伤了郝一天。一把刀、毒书生等人全部成为她剑下的游魂野鬼。这等女子,放眼江湖,又有几个?韵娘几乎将芸芸当成天上仙女般的看待了,异常的尊敬。她来奉茶,韵娘怎么能不起身接茶?更感到自己受不起。
韵娘初时怎么也不敢想像眼前这位身体轻盈、步履飘逸、豆蔻年华,一身丫鬟装束的文静可爱的小姑娘,竟然是令东、西两厂所有高手闻名丧胆的可怕女煞星,与她交锋,不是死就是伤,无一能幸免。
茜茜公主亲切地拉着韵娘:“韵姐姐,你坐下吧!别跟这丫头客气了!”
芸芸笑着:“是呀!你是客人,我奉茶是应该的,怎说多谢了?”
公孙不灭却急着追问:“韵姑娘,郝一天他去了哪里?”
“他离开了南京,赶回京师去了!”
“哦!他几时离开了?”
“我来之时,他们一伙六人,扮成商人,,搭上了一条渡江之船,往浦口而去。”
芸芸说:“太好了!小姐、公子,我们快追上去,别叫这一伙贼子跑掉了!”
茜茜公主说:“丫头,放心,他们跑不了!哪怕他们走到天涯海角,我也会取他的脑袋,为南京一带百姓雪恨。”
芸芸说:“要是让他们跑到京师,杀他们就不太好办。”
“他们走不出应天府。”
韵娘说:“小女子有个不情之请。”
茜茜公主说:“韵姐姐,你不会要求我们放过郝一天吧?”
“小女子不敢,只求公子、小姐别在南京管辖的地带杀了他们,免使曹公公和戴七为难。”
公孙不灭接着问:“离开了南京,我们杀他就可以了?”
“是!”
茜茜公主说:“那好办,我们就在南京和山东的交界处杀他好了!让他们多活几天。”
“还有,你们千万别放过了无情刀客这个人,他颇有心计,放走了他,将来又是一个幽冥杀手,比郝一天更可怕。”
芸芸说:“好!那我先杀了他,再杀郝一天。总之,他们一个也跑不了!”
“这样,小女子就放心了。”
茜茜公主笑问:“韵姐姐,是不是这个无情刀客看出了你的行踪。”
韵娘说:“我也不知他有没有看出,但让他逃了出去,对江湖危害太大了!”
芸芸说:“韵小姐,我看你别跟他们混了,跟我们在一起不更好?”
“我也极想跟随你们,但我有件事放不下,多谢你们的好意了!”
茜茜公主问:“你有什么事放不下的?”
“戴七。”
公孙不灭愕异:“戴七?你放不下他?”
“是!他为人太过正直了,有时不会转弯,我担心迟早他这条命,不是给西厂的人要了去,也会给东厂的人要了去。”
“韵姑娘,你打算怎样办?”
“劝他早日离开官场,远走高飞,官府之地,不是他能呆下去的。”
茜茜公主说:“韵姐姐,你的想法跟我一样,我也曾劝过他别再为这腐朽朱家王朝卖命了,想除暴安良,不一定要在官府,在江湖上更可以大显身手,不受官府的气。”
公孙不灭问:“你怎么劝得动他?”
韵娘含笑说:“小女子自有办法劝得他辞官告退。”
茜茜公主这一颗聪慧的心,从韵娘的神色看出,韵娘已钟情于捕神戴七了,而戴七也十分听韵娘的话。他们这一对,真是十分的相配,芸芸却问:“韵小姐,那你哩?”
茜茜公主戳了一下芸芸的前额:“你这傻丫头,韵姐姐既然劝得戴七隐退,她自然和戴七双双远走高飞啦!这还用问么?”
韵娘面露红晕,含笑不话,公孙不灭却担心地问:“戴神捕有家小,那怎么办?”
韵娘说:“公子放心,小女子早巳安排他母亲离开南京了!”
公孙不灭说:“这太好了,韵姑娘,今后你们要是没地方去,便去浙江嘉兴府乎湖县乍浦镇海边找一位焦二伯的人,说是我叫你去的,他自然会保护你们的安全,送你们到一个十分安全的地方。”
韵娘感激不尽:“多谢公子关心,小女子和戴七自有地方去。真的呆不下了,我会去乍浦镇海边找那位焦二伯。”
茜茜公主说:“韵姐姐,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烟雾信号弹,只要在鲁直和江南一带,你们碰上危难而无法脱身时,燃起往空中一抛,我们水月宫的人就会赶来救你们。”
韵娘惊喜:“茜小姐,你们果然是水月宫的人,怪不得芸姑娘的剑法那么出神入化了。”
茜茜公主哈哈笑道:“韵姐姐,你不会和戴神捕来捉我们吧?”
“小女子有几颗头,敢去捉水月宫的人?连幽冥杀手汪八也捉不了。茜小姐,小女子对水月宫的人只有尊敬而神往。就是戴七,也异常敬佩水月宫的人,小女子如有此等邪念,将不得好死。”
“韵姐姐言重了,我是跟你说着玩的。要不,我就不会给你一个信号弹了。”
韵娘深深一拜:“多谢小姐和公子照顾,小女子今生今世,永不敢忘。就此告别,望小姐、公子多加小心。”
公孙不灭说:“你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多坐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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