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魔女如雾
萧浪终于决定放弃没有答案的思绪,摸了摸自己的脸庞,开口道:“向兄救我时施展的是什么功夫?为何我会像是突然变成瞎子一般?”
向邪真笑道:“此时时刻还有心思关心这种问题,萧兄确是非同凡人,那是六欲天魔功中的‘天魔幻’的其中一技——‘天魔音黑’,能使一定范围内的敌人暂时失去视力,萧兄的朋友敌人也同时受到音黑空间的‘招待’,所以我才能如入无人之境般地将萧兄带来此地。”
萧浪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发现确如向邪真所言,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六欲天魔功果然是神乎其技!”
直到此时,他才有余暇去打量自己身处的环境。
向邪真似乎把他带来一间几近荒废的山神庙。
此处想必是人迹罕至,不论向邪真想要对他做什么,都不愁被人打扰。
不论想要做什么——这咱体会让萧浪不由自主的再暗叹了一口气,向邪真不知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直到现在,他丹田内的真气仍是微若游丝,无法凝聚。
向邪真以一种看穿萧浪意图的微笑道:“萧兄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把你救来这里吗?”
“终于要问我这个我最不想面对的问题了。”萧浪叹气道:“向兄有何用意,直接说吧!”
向邪真失笑道:“萧兄何必一副肉在珐上的样子,我带萧兄来此也不过是要为你引见一个人而已!”
萧浪一愕道:“什么人?”
向邪真微微一笑道:“如男,出来吧!”
语声甫落,一条纤细的白衣人影从向邪真背后走出,立时让萧浪看目瞪口呆,不能自己。
在未见过冰儿前,萧浪绝难想像到世间还有这么气质动人的美女。
她的一头秀发如最高级的黑缎般柔软亮丽,瓜子脸儿轮廊分明,星眸朱唇配上粉藕雪白的肌肤,体态更是有如灵峰秀峦般引人暇思,当真配得上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称赞。
最特别的是此女在难以言喻的美丽中还透着几分使人屏息的诡艳,有如倩女幽魂,芳踪似不属于人世。
萧浪愈看愈觉得此女像是一泓深不可测的旋涡,能把观者拉入毁灭的深渊,脑子里警告自己应该移开视线,但双目却不听使唤。
向邪真见到萧浪的反应,魔角勾起一个诡异难明的笑容道:“我来介绍,这位是我的师妹——如雾,如雾,这位便是我跟你提过的萧浪萧公子。”
被称为“如雾”的女子以她那一双似能勾起任何梦想的美目飘向萧浪,檀口轻启道:
“见过萧公于。”声音轻雅动听,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萧浪全身一阵轻颤,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回复平常的道:“如雾姑娘客气了。”
向邪真与如雾眼中同时掠过讶色。
却不知萧浪终于警觉到自己因为受伤后功力大减,致被无孔不入的天魔大法侵入心志,才会一再失态,于是暗咬舌头,藉着痛楚使自己涣散的精神再度集中起来,才能以无畏无惧的态度面对两人。
与魔门中人瀚旋,确是半点也大意不得。
向邪真脸上讶色只是一闪即逝,微微一笑道:“我这个师妹的魔功出类拔卒,已不在我之下,故获得大天魔的恩宠,得以行走江湖,但还是须经过门中‘血祭’的仪式,才能正式出道,经过我的大力推荐,如雾已选中萧兄成为她血祭的对象,从今天算起六日以内,你两人的命运即将纠缠在一起,不是你死,便是她亡,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如雾像是在听着一件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情,微微一礼道:“就是如此,请萧公子多多指教。”
萧浪头皮发麻,几乎不敢相信自己耳中听到的事实。
也是他定力超人,换成别人说不定早已吓昏过去。
这么一个千娇百媚,柔若无骨的美女,却与自己订下生死之约,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萧浪尺是作梦都想像不到,但事实又偏偏发生在自己面前。
萧浪吞了一口苦水,搔着自己的头发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
如雾以她那不食人间烟火的声调道:“萧公子一是杀了我;一是被我杀,再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萧浪看着如雾苦笑道:“魔门中人都是这么没有道理可讲的吗?”
向邪真失笑道:“若要讲道理,就不会成为武林中人,不如去应考求取功名算了,好啦,我先走一步,师妹你留下来和萧兄聊聊吧!”
如雾身子一欠道:“恭送师兄。”
“不必客气。”向邪真再扫了两人一眼,嘴角再浮现那种莫测高深的微笑:“师妹你好自为之。”
身子一晃,人已去得无影无踪,只留下萧浪如雾这对孤男寡女,在山神庙内面面相觑。
空气里流动的气氛是难堪的尴尬。
萧浪定神打量如雾那无懈可击的完美身段,怎么也无法把此女跟人间仇杀、魔道邪人联想在一起。
但她却亲口说了要在六日内杀死自己。
而此女和自己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
世事之荒谬莫过于此!萧浪忽然很有一种仰天大笑的冲动。
就在此时,如雾低声道:“萧公子没有话与如雾说吗?”
萧浪摇头苦笑,他的天性就是不容许他对异性口出恶言。
“到底为什么如雾小姐会选上我成为什么血祭的对象?我与小姐根本未谋面。”
如雾浅浅一笑道:“选萧公子成为如雾出道第一个血祭的对象,一开始只是师兄的推荐,但待如雾今日亲见过萧公子的风度气质之后,也深觉师兄未选错人,萧公子确是万中无一的人中龙凤。”
萧浪生平还是第一次听到令他这么沮丧的“称赞”,又忍不住好奇之心的问道:
“所谓血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如雾淡淡道:“那是天魔门人欲在江湖中行走的一个必经仪式,其间经由不能与萧公子说明,只能告诉公于若如雾不能在六日之内杀死血祭的对象,将过着永不见天日的惨淡余生。”
这么一件骇人听闻的事,在她口中道来却像是理所当然一样。
萧浪苦笑道:“既是如此,小姐何需等到六日之后,现在便可以下手了。”
如雾幽怨地憋了他一眼,柔声道:“公子多虑了,如雾纵要动手,也会待会子伤势完全痊愈之后。”
萧浪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他像赶鸭子上架般的被迫与眼前美女成为死敌,但对方又给足他“江湖道义”的待他恢复元气再战,将来就算兵戎相见,你叫他萧大浪子怎么下得了辣手?
何况他虽然没见过如雾的武功,但想来比起向邪真应也差不到那里去了。
他几乎想找个没有人的地方抱头痛哭一场,又觉得这种想法太过窝囊而让他苦恼不已。
如雾露出一个娇媚诱人的表情,瞟了萧浪一眼道:“公子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萧浪苦笑道:“小姐用这种表情款待萧某,会让我误会的。”他并非是自作多情,而是实在想不到话呆讲。
如雾“噗嗤”一笑道:“公子说笑了,公子想是因为伤势未复,致使气色失常,公子可需要如雾护送你一程?”
萧浪苦笑耸肩道:“好意心领了,萧某自己有脚能走出此地。”
如雾笑得更甜更美道:“据我所知,外头想杀公子的人可不少呢?”
“你不也是其中之一吗?”萧浪在心里苦笑道:“而且还是难缠的一个!”
萧浪慢慢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挺直背脊,动作慵懒中不失潇洒,俊脸换上舒适好看的微笑道:“想杀萧某的人一直也没有少过,萧某还是照撅活下来了。”
如雾盯着萧浪的每一个动作,双眸异采连连,其中蕴含的感情就像是浪打潮岸般地绵延不绝,轻轻道:“既是如此,公子多多珍重,如雾当择日再来拜访公于。”
萧浪苦笑道:“来杀我?”
如雾玉容第一次出现幽怨无奈的表情,轻轻一叹道:“这也并非如雾所愿,只能怪造化弄人。”
萧浪洒然耸肩道:“怎么也好,小姐如无其他要事,萧某想先告辞了。”
如雾美目射出复杂无比的奇光,首次对眼前的男人生起无法捉摸的感觉。
她的美貌气质非只是丽质天生那么简单,更经过六欲天魔功的淬炼,无论是一颦一笑,均具有使人神魂颠倒、心醉意迷的磁性魔力。
但萧浪却像能完全不被她的美丽所吸引,即使在神魔两派中,也少有人可以作到此点。
他的男性魅力,更留给如雾一种奇异的感觉。
如雾浓吸了一口气,试着把盘踞脑海的异样情绪排出体外,魔门之人讲求绝情绝性,更别提她今天动情的对象是她非杀不可之人了。
她的“血祭”仪式非只是杀死对手那么容易,而是须要被选中者身心两方面无条件的臣服,才能算是功德圆满。
萧浪无异是一个最富挑战性的对手。
想到这里,如雾浅浅一笑,凄迷难测的美目似要看透萧浪的灵魂深处般道:“如雾怎敢勉强公子,公于一路顺风。”
别转娇躯,袅袅婷婷的走出山神庙外,只留下醉人的芳香。
萧浪愕然以对,完全没想到对方竞真的说走就走。
直到他肯定如雾已走得影踪全无之时,才叹了一口气,跌坐回地上。
他并没有立即离去,反而盘膝运功,治疗内伤,如男说得不错,外面想杀和要杀他的人,多如过江之鲫,他要是就这样子走出去,实与送死没多大差别。
他起初运功时百味杂陈,思绪如潮,无法专心,但不一会后便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浑然不知周遭时间之流逝。
口口口口口口
待得他再度睁开双眼,天色大白,,方知竞已过去一夜。
萧浪暗叫糟糕,连忙寻得路途,赶回海宁码头,却不料该处竟已船去人空,原本停泊丐帮船支的地方早已空无一物,仅留江水悠悠,江杰和花公于都不见人影。
正自发怔间,背后忽响起叫声:“浪子!”
萧浪猛然回头,见到花公于一张掩饰不住喜悦的脸,往他奔来。
花公于行到萧浪尺许处停步,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喜道:“好小于,你竟然没事啊!”
萧浪苦笑道:“‘竟然’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花公子拍着萧浪的肩膀道:“没事就好,你一夜没回来,可知我们为你担心死了!”
萧浪问道:“说来话长,江杰人呢?他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花公子摇头道:“他没事,只是丐帮发出紧急密令。江老帮主病危,所有丐帮弟子均得动身赶回总舵,他才不能留下来等你。
萧浪听了一愕,心想原本是这么十万火急的大事,才让江杰在这紧要关头上舍同伴而去,也真难为他了。
花公子目光投往江面,以大有感触的语调道:“若是江老帮主过不了这一关,江杰恐怕就得提前接下这个他不愿接下的重担,这对他而言也不知道是福是祸。”
萧浪眼睛眨了几下,哑然失笑道:“今天夫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啊,就我所知这么富有情味的说话,还是第一次从阁下的嘴里听到。”
花公于又好气又好笑道:“去你的!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萧浪微微一笑,又正色道:“不必为江杰担心.以他的能力,担任丐帮帮主绝对绰绰有余。”
花公于挑眉道:“你对江杰倒是信心十足。”
萧浪道:“我对阁下也是一样。”
花公于哼道:“别拍马屁2快把别后经过详细道来,否则定斩不饶!”
萧浪苦笑道:“听了你可能不会相信,救我的人是天魔门的向邪真!”
花公子一震道:“什么?”
萧浪把被向邪真带至山神庙的经过略约说了一遍,那真的是很“略约”,把向邪真救他的真正原因和如雾要杀他的事全都略过不提。
江杰不在,他再也不愿意让花公于卷入神魔两派的浑水之中,因为随时都有被杀的可能。
浪子并不是一个会让朋友牺牲的人。
这危机只能由他自己一人面对。
花公子听完萧浪所述,沉默下来,两道剑眉蹙在一起,沉吟着道:“为什么天魔门人肯出手救你,表面上看来对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啊?”
萧浪轻描淡写的道:“或许想留着我与武神宫作对也说不定。”
花公于看了萧浪一眼,目中闪动着怀疑,道:“你这小子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萧浪干笑道:“那有可能。”急忙岔开话题道:“你还没告诉我卧虎坪后来的状况如何?”
花公子没好气的道:“你这正主儿既然被人劫走了,杀手王和各大门派的人马再打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当然是通通撤兵了。”
萧浪讶道:“难道没抓到活口?”
花公子闷哼道:“依卧虎坪那时的情况,被放一马的一方是我们而不是杀手王。”
萧浪道:“至少我们退出杀手王背后的人马了。”
花公于道:“你是指那个蒙面人?”
萧浪耸肩道:“不是他还有谁,你既然知道他用的武功是‘波纹疾走’,可能猜得出对方的身分?”
花公子用手摸了摸脸,以犹豫不决的语气道:“不能肯定……至少目前不能肯定。”
萧浪以作贼喊捉贼的口气道:“听你的口气,似乎瞒着什么东西没有说出来?”
花公子叹道:“不是我不肯说,而是没有证据之前,本公子不愿妄下定论。”
听到花公于如此说,一向喜欢追根究底的萧浪也难得的肃然不语。
换成是他,也会一样把心里的疑问束之高阁,直到有肯定的证据出现为止。
萧浪和花公子两人最相像的一点,便是两人的日常举止虽然看来轻挑,却绝对不是不分轻重之人。
萧浪想了一想,又问道:“司徒不空有否和你们一样全身而退?”
花公于没好气的道:“你还记得他啊!这家伙认为你耍了他,把你恨之入骨,差点就要把气出在我和江杰身上,要不是江杰拉着我就跑——哼哼!”说着犹自忿忿。
萧浪苦笑道:“都是误会,你也看到了当时的情形,我根本是身不由已。”
花公子两手一雄道:“这句话你去跟司徒不空说吧,不过或者你现在离他远一点是明智之举,这老小子现在正在气头上,什么解释也听不进去。”
萧浪耸肩道:“再说吧!”
花公子忽然换上一副认真十足的口吻道:“本公于说真格的,你这小子出道不久,但树敌之多之快,可能连十个老江湖加起来都比不上,值此四面环敌之际,实在不宜再得罪像司徒不空那样的强手了。”
萧浪征了一下道:“你这花痴今日是转性了不成?怎地说起话来越来越像是老学究了。”
花公于叹道:“因为我也像江杰那样,要在这紧要关头舍你而去,愧咎之余,才希望留下一点有用的建言给你。”
萧浪一愕道:“你也要走?”
花公于语带歉意的道:“我和你俩在一起鬼混的事,被我那神通广大却又不通人情的老爹知道了,下了重话要本公子即刻返回花家堡,否则定斩不饶,杀头本公于是不伯,但却不能不守堡规,希望浪子你能谅解。”
花公于的老爹便是八大奇门之一“服脂堡”花家的堡主“花王”花非花,花王以一堡之主的身分命花公于回堡,就算花公子的个性再不羁,也不能自侍身分就带头挑战堡主的威严,所以无论他如何不愿,也得回堡向乃父报到才可。
再往深一点想,花非花在这个节骨眼上召花公子回堡,至少表示了服脂堡暂时仍无意与杀手王或神魔两派正面冲突的打算。
萧浪谅解的一笑道:“我明白了,你安心的去吧!”
花公子知道萧浪是真的“明白”,但这并没有稍减他自己的愧咎,在这时候,萧浪骂他一顿或许还会让他来得好受点。
萧浪不只在语言上安慰他,还以行动表示,双手搭上花公子的肩膀,摇头他笑道:
“振作点!又不是世界末日到了,只不过是回家挨老爹刮一顿,过没几天不就又是一尾活龙了吗?”
花公子也振奋道:“对,就算堡里不给我出来,本公子溜也要溜出来和你们会合,再来大闹一场!”
萧浪笑道:“这才像话,我和江杰就在丐帮总舵等你,你务必要尽速赶来。”
花公子毅然点头道:“好,就这么说定了。”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花公子道:“要多小心向邪真,据我所知,天魔门人行事从来都是不择手段的。”
萧浪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花公于再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哈哈一笑,转身迳自去了。
萧浪目送花公子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吁出一口长气,肩膀垂下来苦笑道:“终于还是剩下我一个人了,浪子传奇是千古传颂或是县花一现,就看接下来的五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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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浪回到海宁,就那么以大摇大摆之姿理所当然地住回秋水楼,还一副惟恐天下人不知的样子。
他日下所要应付的对手,有杀手王、司徒不空和天魔门的魔女如雾,这三方人马无一不是消息灵通、神通广大之辈,如果这些人要刻意寻找一个人,只怕躲到天涯海角,那人也会被揪出来。
既然如此,那干脆就不躲不藏,何况遮遮掩掩本来就不合萧浪的本性。
萧浪住在秋水楼内,白天就在大厅独坐喝酒,晚上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倒头大睡,鼾声远近可闻,全然是一派毫无防范之姿。
如此过了两日,竟然仍然没有人找上门来生事。
这下连萧浪也不禁感到纳闷,敌人们当然不可能同时突发善心放他一马,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拖得愈久,对他们只会愈不利。
考虑过后,他仍是决定一动不如一静,继续过着目前守株待兔的日子方是明智之举。
果然等到第三日,麻烦终于如愿以偿的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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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早上,萧浪仍一如往常的在大厅内要了一张桌于,低头默默独酌。
他选的位置是刻意面对大门,这样一来只要有人进楼,均可一眼发现到他的存在。
刚饮完一壶女儿红时,一阵熟悉的幽香传入鼻中。
萧浪愕然抬头,东方明珠轻巧优美的身段正好映入眼帘。
数日不见,东方明珠明显地消瘦了一些,但仍无损其国色天香之姿。
萧浪先是一怔,但很快又恢复常态,指着自己面前的座位道:“东方姑娘请坐。”
东方明珠面无表情的坐入萧浪对面。
萧浪殷勤的为东方明珠摆上酒杯,笑道:“这还是萧某第一次有荣幸与东方姑娘共饮呢!”
东方明珠美目闪过复杂无比的异采,忽然叹了一口气道:“浪子你还记得欠我一份人情吗?”
萧浪根去笑容,换上无奈而苦涩的表情道:“当然记得,所以如非万不得已,萧某也不愿意与姑娘正面为敌。”
东方明珠一震道:“那么说你是知道了?”
萧浪淡淡道:“东方姑娘根本没打算瞒过我,不是吗?”
东方明珠垂下螺首,幽幽道:“我希望你能够叫我的名字。”
萧浪身躯一震,低声喃喃道:“明珠……”
两人四目交会,都是百感交集。
对萧浪来说,眼前这个自他出道以来第一个结识的异性,无论她对萧浪做了什么事,都很难让他真正的恨她。
他俩由彼此的互相欣赏,到如今的誓为死敌,又是否是造化弄人的一例呢?
东方明珠望着酒被注入两人的杯内,黯然开口道:“我本有多次下手杀你的机会,但最后却都手下留情,你知道吗?”
萧浪表面淡然,内心却早已掀起涛天巨浪。
东方明珠终于亲口承认,她就是令江湖人闻之色变的杀手王本尊。
由此可见证明江杰的情报无误,东方明珠确是东方世家一手泡制出来,欲在武林道上翻云覆雨的新一代超卓传人。
能以一名区区弱龄女子掀起如此大的腥风血雨,可知东方世家手段之精明狠辣,绝不会在神魔两派之下。
萧浪对着自己心里的镜子苦笑了一下,出道以来,他所认识的异性似乎总是一个强过一个。这算是什么样的孽绿呢?
萧浪不禁想到,如果自己的父亲不要那么早去世就好了,以“风流刀客”著称的萧一刀,应该是可以给自己儿子在应付感情上一些实用的对策吧?
萧浪所以会作如此想,其实与他这两日偷偷全心钻研萧家神传的“多情刀法”有很大的关系。
“多情刀法”的精华,在于其四句口诀:
多情自古空余恨,
情到深处无怨尤;
天若有情天亦老,
此情绵绵无绝期。
但是这至情至性的刀法,却须以一颗八风不动的心来使出,方能发挥刀招的真正精粹。
其中的道理就好比像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要真正不为水性所苦,只有自己成为“水”,而不是只能随波逐流的轻舟。
这道理萧浪以前虽然懂得,但要待他真正见识过六欲天魔功那中偏重精神层面的绝技之后,才算是豁然开朗。
六欲天魔功正是以魔之无情,来诱发人类天性中的七情六欲,迷惑人心。
多情刀法与六欲天魔功正如一体的两面,殊途同归,前者看似无情却有情;后者则看似有情其实无情。
无情而有情,多情刀法,正是萧浪想出来对付如雾六欲天魔功的最佳法门。
再延伸下去,战场之刀法用于情场亦一样的有效。
以无情之心,倘佯于有情天地,方能无入而不自得。
二十多年前萧一刀之所以能纵横情场,令无数异性为之倾倒迷惑,除了他举世无双的英俊相貌外,更因为他有着对男女之情毫不执着与毫不在乎的心胸。
世事往往就是如此讽刺,常常你越不在乎的,反而越是容易得到。
但萧一刀之所以对异性有着先天的轻蔑与厌恶,其实与其成长环境有绝对的关系。
他的继母因为迷恋上萧一刀的年少俊美,而诱奸了前者犯下不伦之恋,却被其父当场撞见,一怒之下失手杀了发妻,在悲恸中夺门而出,从此不见踪影。
萧一刀生命中原本幸福美满的色彩,就此毁于一旦,从此以后,他再也无法以单纯或善意的眼光去看待周道的异性,这也是萧一刀悲剧一生的开始。
而身为萧一刀唯一的后裔,萧浪他又该对男女之情抱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呢?
一直到现在,向以果断明快为其行事风格的萧浪仍不能对这个课题作出一个肯定的抉择。
萧浪知道自己不能像乃父一样对异性可随时反面无情,不说冰儿,甚至连想要杀他的东方明明和魔女如雾,他都很难真的狠下心来与她俩周旋,或是一刀杀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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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明珠当然不知道萧浪此时的感慨,见他久未发一语,不由好奇问道:“浪子为何忽然沉默下来,是认为我说的不对吗?”
萧浪闻言轻怔了一下,把思绪拉回现实,摇头苦笑道:“萧某岂是不识好歹之人,别的不提,数日前在树林里与十拿九稳一役,若是明珠肯早一点出手,萧某现在便肯定无命与小姐对坐谈天。”
东方明珠苦笑道:“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关稳有机会在背后告我一状,令我陷入如今进退两难的窖境。”
萧浪讶道:“我倒没有想到那么许多,只是猜到明珠三番两次放我逃生,恐怕很难见容于真正的幕后主使,若因我而令小姐感到难做,萧某将会非常内咎。”
东方明珠幽幽一叹道:“也不全是因为你的缘故,本来冰冻三尺就非一日之寒。”
萧浪微笑道:“若是明珠真需要萧某的项上人头交差,也可以现在来取,我绝不反抗!”
东方明珠娇躯轻震,抬头往萧浪望去,从后者那清澈澄净的双目中,竞看不出一丝虚伪造假的成份。”
东方明珠幽幽叹道:“萧浪,你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萧浪失笑道:“萧某不就是一个浪子而已吗?这倒提醒了我,萧某尚未谢过明珠为我取的外号呢!”
东方明珠叹道:“冤孽!人第一次在马车上与你初次相逢,到亲眼目睹你在谈刀大会上的表现,我就想要把你吸收到我手下来,但愈了解你和愈听说你的事迹,便愈知道那是绝无可能的事。”
萧浪点头道:“明珠果然知我,萧某确是绝不可能甘心充当野心的奴犬。”
东方明珠色变道:“这话说得未免太重!”
萧浪微微一笑道:“萧某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东方明珠目中厉光一闪,但随即又被伤感的情绪所掩,低声道:“我来这里并不是为了要和体争辩的。”
给佳人如此软语相向,萧浪立时锐气全消,泄气皮球般苦笑道:“明珠有话请说,萧某保证洗耳恭听。”
东方明珠给萧浪的可怜相逗得“噗嗤”一声笑道:“不必那么夸张吧,又不是要你去杀人放火。”
萧浪心想真要如此说不定还容易些,但此话当然不能说出来,皮笑肉不笑的道:
“明珠找我究竟有何要事?”
东方明珠垂下螓首,轻轻道:“我希望你能放弃与杀手王之间的争斗。”
萧浪怔了一下,哑然失笑道:“明珠怕是搞错了咧,一直以来要杀萧某的不就是你们吗?该求放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才对。”
东方明珠摇头以哀惨的语词道:“一切都太迟了,在十拿九稳四使未被你们斩杀之前,或许还有转寰的余地,但如今上头在震怒之余,已对你、江杰和花公于三人下了必杀令,即使我都保你们不住。”
萧浪忍不住道:“等一等,照明珠的说话,之前杀手王对我们的行动,全都只是你一个人的意思而已了?”
东方明珠叹道:“是又如何,事到如今都已没有什么分别了。”
萧浪却不这么想,从萧浪自认东方明珠对他的态度来看,后者明明对他大有情意,但她却三番两次的要自己和身边的人死。——女人心,真是海底针!
萧浪两手一摊道:“既是明珠的顶头上司要取萧某性命,再派你来与萧某谈判岂不显得多余吗?”
东方明珠嗔道:“我来这里不是受任何人的命令来的。”
萧浪连忙陪罪道:“请恕萧某失言,我知道明珠全然是一片好意。”
东方明珠叹道:“只怕狗咬吕动宾,不识好人心。”
萧浪苦笑道:“明珠拐个弯骂我是狗,萧某也只有欣然接受。”
东方明珠飞给他一记大有深意的眼神道:“这可是你自己承认的,没人逼你。”
萧浪心中大生感慨,从初识东方明珠以来,自她身上所解读到的气质,包括少女的娇涩、杀手的冷酷、枭雄的霸气,犹如千面女郎,究竞那一个她才是真正的她?
还是自己根本未曾认识真正的她?
东方明珠再问道:“我还没有听到你的回答,究竟是否愿意应承我退出这淌浑水?”
萧浪仰首望天,苦笑叹道:“萧某恐伯要让明珠失望了,因为萧某也有自己的原则,不能放弃。”
东方明珠娇躯轻频道:“原则难道会比性命重要?”
萧浪望了东方明珠情比海深的一眼,柔声道:“对萧某来说确是如此。”
东方明珠咬牙道:“那是你不知道隐藏在我幕后那支黑手的可伯,才会如此说?”
萧浪决定把最后一张底牌也打出来,微笑道:“东方世家比武神宫或天魔门又如何?”
东方明珠剧震道:“你知道了?”
萧浪叹道:“这并不难猜,不是吗?”
东方明珠摇头道:“你出道不久,根本不知东方世家的势力之大,绝非你们几人所能撼动。”
萧良微笑道:“试过才知道吧!”又道:“我还有一事不明,想请明珠回答?”
东方明珠淡淡道:“说吧!”
萧浪道:“明珠为什么要刺杀冰儿?她应该跟杀手王或是东方世家的利益一点也扯不上边才是?”
东方明珠娇躯不受控制的轻颤了一阵,深吸过一口气,美目掠过复杂之至的感情,咬牙恨声道:“因为我妒嫉她!”
萧浪身子一震,惊呼道:“明珠!”
东方明珠俏脸泛白,上唇佳下下唇,一字一句的道:“没错,自谈刀大会以后,我便一直跟随在你身后,直到目睹你和冰儿第一次见面的经过,从那时起我就知道若不能将她除掉,那我一辈子也休想能得到你。”
萧浪张目结舌,一向的机智口才不翼而飞,脑袋嗡嗡作响,完全不知该如何应付。
东方明珠终于对他表明心意,还是以这么直接激烈的方式。
他宁愿面对的是武神四式或六欲天魔功,也比接受东方明珠的“告白”来得好过些。
东方明珠冷冷一笑道:“你不用觉得为难,我虽然喜欢上你,却没有一定要你也得爱上我。”
萧浪俊脸涨红,呐呐道:“明珠叫我怎么回答才好?”
东方明珠凄然一笑,美目深注的道:“你的反应已经给了我最好的回答,我终究是比不上那个叫冰儿的女子。”
萧浪尴尬万分般苦笑道:“明珠误会了,我和冰儿小姐根本没有什么,更何况……”
“更何况她还是‘武神’应帝王的未婚妻。”这句话还来不及讲出来,东方明珠已截住他道:“你不用说了,既然在我作过最后的努力,你仍是不领情之后,我也可以就此死心了。”
玉容转冷,语带肃杀,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道:“下次见面,恐怕就得分出你死我活了,希望你莫要手下留情,因为我也绝对不会那么做。”
萧浪愕然道:“明珠……”
东方明珠再瞥了他蕴含千万风情的一眼,以凄美至令人心碎的苦笑道:“这恐怕是我最后一次听你叫我的名字。”俏立而起,翩然往楼外走去。
萧浪压下想开口求她回来的念头,目送东方明珠优美无限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处。
纵是能留下她又如何呢?他俩根本是不同一个世界的人,就像是两条平行线,绝无交集的可能。
东方明珠是听令行事,而他为了自己的原则与公理正义,亦誓不可能放弃对杀手王及东方世家这类野心强权的抗争。
萧浪闭上双目,知道自己终于和这出道以来结识的第一位异性正式决裂。
杀手王将会亲自出马,再不可能手下留情。
萧浪感到自己的胸腔像是被人用风箱扇火般,郁闷难当。
这就是爱情吗?爱情就是如此令人心痛的东西吗?
正思量间,忽自门外传来熟悉的叫声:“酒呢?拿酒来?”
萧浪一惊睁目,看到的景象却令他几乎从椅子上跳起来。
堪称一代刀豪的司徒不空,如今满脸纤塞、双目深陷、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像是已十多天没洗没换,酒臭薰人,正在入门处大吵大闹。
看他的样子,简直就是个穷途潦倒的醉汉,那里还有半点“刀不落空”,刀中之王的架势。
要不是楼内的伙计客人看他体格强壮,又背负兵器,只怕早就把这发酒疯的野汉赶跑了。
司徒不空完全不理会众人的眼光,只一迳大嚷道:“酒!快拿酒来!我要喝酒!”
萧浪终于忍不住站起来,失声道:“司徒兄!”
司徒不空闻言一展,惺松的醉眼四处扫视道:“谁?谁在叫我?”
萧浪离座快步往门口走去,讶问道:“司徒兄?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司徒不空好不容易把双目的焦距对准萧浪,却是虎躯剧震道:“是萧浪!是你!
不……你不要过来!”往后急退,却忘了脚下的阶梯,一足踏空,整个人往后翻倒,摔在地上。
萧浪再失声道:“司徒兄!”他的震惊只能用骇然欲绝去形容,以司徒不空的身手,怎么可能发生失足跌倒的事情。
司徒不空在地上犹未起身,已骇然欲绝对着奔出楼外的萧浪道:“不……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神情像是个受惊的孩童。
萧浪看得既心惊又心痛,“刀不落空”司徒不空竟会落到如此狼狈难堪的地步,不是亲眼目睹绝难相信。
这时街上的行人多半都停步注目他俩望来,且都指指点点,让萧浪更是尴尬。
司徒不空几次挣脱都撑不起身子,竟然就那么转过来,背对着萧浪在地上爬起来,看得出来他是一心一意想要逃离萧浪,口中犹喃喃道:“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像他这么一个大汉在地上如乌龟爬行,情况既诡异又滑稽,旁观者已有人忍不住笑出声。
萧浪猛一咬牙,决定绝不能让他曾经钦佩过的敌手如此当众出丑,右手递出,封住司徒不空昏穴,再将他从地上一抄而起,顾不得仍在大庭广众之下,施展轻功飞上屋檐,转瞬不见。
留下一群好事者原地瞪目结舌,不知发生了何事。
口口口口口口
萧浪抱着司徒不空来到一处人迹罕地的死巷,先运功逼出他体内大部份的酒精,才解开他的穴道,喊道:“司徒兄,醒醒啊!”
司徒不空轻“哦”了一声,眼帘缓缓打开。
萧浪轻声道:“司徒兄,你清醒过来了吗?我是萧浪啊!”他的口气对同性来说可是破天荒的温柔,只怕再一次的吓到对方。
司徒不空听到“萧浪”两字一震,眼睛再度闭上.语音发抖道:“萧……浪……?
浪……子……?”
萧浪大喜道:“对,司徒兄,我是浪子,体现在觉得如何?”
司徒不空又是一阵颤抖,才道:“这里是……那里?”
萧浪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据实以告,道:“这里是海宁的一处巷子,因为你喝醉了在人家店外大吵大闹,所以我只好先把你带来这里。”
司徒不空忽然双目猛睁,跳起来道:“对了,我想起来了!我是要去秋水楼喝酒的,酒呢?快拿酒来!”
萧浪不得不用双手去制止对方那无意义的挣扎,一面以盖过他的音量大喊道:“振作一点!司徒兄,你不可以再喝酒了!”
谁知司徒不空听了之后反而叫得更大声道:“谁说我不可以喝酒的?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为什么还连喝酒的权利也不给我?我要喝酒!我要酒!”
萧浪心中骇然,却又不禁对眼前落魄无比的司徒不空大生同情,在带他来此的路上,萧浪曾经以气机测试过他的经脉,发现却是毫无反应。
司徒不空的武功已经废了!
对像司徒不空这样一个不可一世的武者来说,废下他的武功确是比杀了他还难过。
司徒不空终于像是失去所有力气般的跪倒在地,萧浪也再握不住他的手,任凭他把脸孔埋入一双大掌间,语不成音的泣声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萧浪虎目含泪,身子因激动而颤抖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一把银铃般清澈冷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道:“这个问题由我来回答吧!”
萧浪猛然回首,双目带着火山爆发前的怒意与杀机。
司徒不空愕然抬头,表情看到生平最恐怕的东西,露出骇然欲绝的表情,身子“砰”
的一声退撞天巷尾的壁上,魂飞魄散般叫道:“魔……魔女!魔女!不要过来!”
美丽似不属于人间烟火的如雾俏立在巷口,幽幽一叹道:“这是何苦来哉?”
萧浪的脑袋“轰”地一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在心底深处某种一直蛰伏、隐藏的冷酷凶兽,终于被释放而出,一阵冰冷的感觉传遍全身,五官心灵变得一片透明,如雾的出现,司徒不空的被害,都似是与他再无一点关系。
萧浪以甚至比如雾还不带感情的声调开口道:“是你把司徒兄变成这样的?”
如雾听出萧浪语气里的不同,微露讶色,但很快又平静笑道:“可以这么说,也不可以这么说,我只废去他的武功,可没叫他去变成一个酒鬼。”
听到如雾不带半点愧咎的回答,萧浪的怒气更是上扬,但奇怪的是整个人反而更为冷静,淡淡问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雾道:“因为除了我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在这六天之内对你不利。”说着又露出一个讥嘲的微笑道:“我替你打发了一个难缠之至的对手,却连声谢谢都得不到吗?”
萧浪道:“你何不干脆杀了他?”
如雾叹道:“我也想,但在未完成‘血祭’仪式前,我连支蚂蚁也不能踩死,更别提这个酒鬼了。”
如雾目光转向已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的司徒不空,像是万般无奈的一叹道:“如果等你尝过‘血祭’的滋味之后,你一定会发现司徒不空现在这个样子,比起你来算幸福多了。”
“锵!”萧浪终于忍耐不住,红芒暴闪,一刀劈出。
魔女就是魔女,不管外表是如何的美若天仙,骨于里却没有一点人性可言。
如雾眼中映着红芒,映出一丝兴奋得意的光芒。
她终于成功的挑起萧浪的怒气与惧意。
魔门之人练功行事往往专走偏锋,匪夷所思,更讲求弱肉强食,失败者无论身心都要无条件奉上,任为鱼肉,“血祭”仪式更是把这种行径发挥到极致,主持者要把被祭者无论在精神肉体上都彻底击败后,魔功修为便可更进一层,而且选择被祭者的条件愈为优越,成效便愈高,即使在天魔门之中,也只有少数经过挑选的人材方可以进行这种仪式。
通过“血祭”仪式的人,日后均是魔门中重要的栋梁,身分与可以议事的元老相等级。
反之若在“血祭”中败下阵来,先不说将从此永被魔门除名,单是那魔功反噬之苦,便惨过任何酷刑,远非常人所能忍受。
如雾之所以大费周章,不惜耗损功力的先击败与萧浪亦敌亦友的司徒不空,又故意让其失败的的惨状暴露在对方面前,目的就是要在萧浪心中埋下对自己的恨意惧心。
唯有透过人性中的“七情”(喜、怒、哀、惧、爱、恶、贪)和“六欲”(声、色、香、味、触、念),六欲天魔功方可以发挥其无孔不入的颠覆威力,达成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像现在萧浪在盛怒中劈出的一刀,虽是来势凶猛,但落在如雾眼中,却是破绽百出。
如雾微微一点,自翠袖中滑出一截欺霜赛雪的玉臂,同时口中轻吟,韧时听之如从遥不可及的天边传来,模糊不清,但用心留意时,却变成一种缠绵徘侧、荡气回肠的低吟,足可令百炼钢变成绕指柔,分明已用上了六欲天魔功的“天皮音。”
一时之间,萧浪的心神完全被如雾的玉臂吸引过来,浑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蓬!”幻象破灭,萧浪身子一震,连退七步。
如雾娇笑一声,屏开如仙子般曼妙优美的身法,攻势却招招毒辣狠厉。
萧浪吃亏在必须保护缩在墙角发抖的司徒不空,心有旁鸯之下,刀招无法发挥极致,几招下来便身子拄采,险象环生。
如雾怎会不知机,立刻间中央着几招厉手攻向司徒不空,逼得萧浪必须弃招相救,吃亏之至。
司徒不空见萧浪舍命保他安危,原本蒙上一层迷雾的眼神忽然恢复清醒,猛地大喝道:“萧浪,不要管我!只管杀了这皮女为我报仇!”
萧浪大骇道:“司徒兄不可!”
司徒不空抽出背上长刀,划过颈间,鲜血溅起,命毙当场!
萧浪被如雾攻势缠住,无法抽手救援,却看得目皆欲裂,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悲嘶,眼泪夺眶而出!
如雾心道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冷笑一声,十指作鹤啄状分击向萧浪两边太阳穴,若被击中,保证萧浪会变成全无意识的废人。
萧浪呆怔的看着地上司徒不空的尸体,看似全无反击或闪避的意识,却在如雾自付得手之时,身子左右一晃,竟就那么消失不见!
如雾因错用力道,击在空处,一阵难受之至的感觉涌上心头。
同时心生警兆,萧浪竟已飞身来到她头顶处,带着冷峻如永不溶化冰山般的表情,一刀劈下。
他这一刀玄异至极,刀锋带过的劲气,竞像是把整个巷于里的空气都硬扯到刀之上,弄得如雾呼吸不畅,行动困难。
如雾心中大惊,萧浪这一刀不但莫测高深,更给人一种不知将落刀何处的感觉,令她无从挡架。
“呼!”如雾两袖分别滑出一条丝带,迎风蹬直,同时目射奇光,闪电挪移,丝带神乎其技的将红颜刀缠个正着,再将萧浪连入带刀硬扯开去,反应之快而精准,叫人叹为观止。
如雾终被萧浪逼出压箱底的功夫,虽是破了萧浪一刀,却让她出了一身冷汗。
萧浪的刀法与她之前所研究和向邪真那里听回来的又有不同,难道司徒不空的死反而让他有所突破了吗?
萧浪人在空中,暇看就要撞上巷壁之时,一个翻身,藉着一脚反撑在壁上之力飞扑回来,有如电射长空,疾刺如雾!
如雾怒哼一声,丝带分齐转成数十个大大小小的圈圈,再从四面八方罩向萧浪。
萧浪此时的神情冷如冰霜、稳若泰山,脸上不见一丝波动,以令人心悸的冷静游走在丝带之间,动作没有一丝的浪费,闪电般已欺入如雾仔前。
如雾还来不及惊讶,几令她血液冻结的刀气袭体而来,幸亏刀毕竟魔功深厚,急掠飞退。才没有被这一刀劈成两半。
丝带随如雾去势急收,接着像是有生命般自行缠绕在她一双玉掌间,如雾美眸异采连连,望定萧浪道:“原来公子的刀法竟是如此高明,请原谅如雾先前看走眼之罪。”
萧浪全无反应,横刀冷睇,他那冰焰般的杀气和完美无暇的外貌相互配合之下,构成一股奇异之至的魅力,即令如雾那样古并不被的魔心,也不由看得一荡。
要是如雾知道萧浪一直无法体会的无情之心。因着对司徒不空的死而引发的悲伤和对如雾的愤怒,而终于省悟过来,使“多情刀法”达到大圆满的境界,恐怕会气得喷血。
萧浪天性中缺乏对异性的绝情和轻蔑,因为眼前魔女的心狠手辣,也让他对如雾生起有往无回的杀意,绝不留情!
萧浪此时心中一片澄明,生恋死畏丝毫不存,六欲皆空,正如佛家所说的内魔不生,外魔自无法肆虐,六欲天魔功中蛊惑人心的花招,对他再也起不了一点作用。
如雾的魔功修为在同辈中仅次于向邪真之下,眼力当然高明之至,知道此时想要再进行“血祭”仪式将会困难百倍,芳心大怒,又不禁生起一阵气馁之感。
同时心中暗震,知道自己在处心积虑的安排下仍不能如愿收服萧浪,已引起魔功反噬,若不立即觅地潜修,后果将不堪设想。
如雾想要遁走的念头立时引起萧浪的感应,冷哼一声,竟将手中红颜刀脱手甩出,呼啸声中飞砍如雾。
如雾顿感愕然,萧浪这么将兵器弃手,不啻自寻死路。
局势再转,如雾娇笑一声,两臂同时挥出,丝带如两条灵蛇般交会在自己身前,待红颜刀飞至,“当”的一声,立时将它砸飞。
被震飞的红颜刀却一个转折像是被赋予生命的活物般,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再疾劈如雾!
如雾微噫一声,娇躯横移,仍不与刀锋正面为敌。
谁知红颜刀就像是与如雾有着血海深仇一般,再如影附形的追击过去,不死不休:
如雾终于露出惧色,这柄不须人掌控的魔刀就像是附骨之蛆,不论她如何努力,亦无法摆脱。
只听萧浪冷冷道:“此情绵绵无绝期……,司徒兄,我今日誓要斩杀此女为你报仇!”
如雾心中气苦,若论真实本领,她绝对不会在萧浪之下,但此时身受六欲天魔功反噬,一身功力只能发挥七成;而萧浪又因刚领悟了“多情刀法”的真谛导致功力大进,此消彼长之下,才会落尽下风,确是始料不及。
“嗤!”如雾一个闪避不及,被红颜刀逐渐缩小的包围网割破衣袍一角,露出晶莹雪白的玉肌。
如雾心中大怒,再顾不得有所保留,将魔功提至极限,厉叱一声,把外袍震成千百碎片,巷内气劲狂飘流泄,如起风暴,红颜刀也被这股气流卷走。
此时如雾身上仅剩一件贴身的亵衣,露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蕴含无比的吸引力,普通人只要瞧上一眼,便会神魂颠倒,不能自拔。
她的俏脸刹白、双目肃杀,有如自地狱里冒出来的修罗女神。
萧浪一点不为眼前美色所惑,右臂一张,恰好接着倒飞回来的红颜刀,摆开架势,刀锋遥指如雾。
两人重新对峙,气势上都是一分不让。
萧浪如冰封过的心湖上冷静的感应到如雾已对他起了真正了杀意,稍待的出手必是雷霆万钧,非常难挡!自己正好趁此时机领教六欲天魔功的真正威力。
如男冷冷一哼,双目异采大放,脚踏奇步,十指并拢,推出一朵呈莲花状放射的炙热气劲,破空印向萧浪。
萧浪双目一凝,认出这似曾相识的起手式,道:“天魔莲华?”大喝一声,红颜刀疾劈而出,生出一股百万敌军中取上将首级的惨烈气式,与“气莲”正面冲突。
“波!”刀锋劈出莲劲,却像砍在棉花上的毫不着力,萧浪正以为自己上当之时,忽然右臂手少阳三焦经脉传来炙热难挡的感觉,如被火焚,接着奇事发生了。
灼热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攻入腕内的气劲由热变冷,奇寒欲裂的气劲像是一把冰锥般由手腕急速蔓延,强攻入自己体内,所过之处伤经毁脉,痛得萧浪几乎连刀都握不住!
如此诡异霸道的气劲,萧浪尚是首次遇见。
人急智生下,萧浪把“小虚空法”的虚空气围由丹田内送出,闪电般移往正在体内大肆破坏的冰寒气劲,两股气劲道左相逢,后者终于被小虚空法特有的化劲功力消去无踪,但萧浪的半边身子却已形同残废,没有一时三刻休想回复过来。
如果如雾这时趁胜追击,则萧浪危矣!
幸好如雾决定以自己的问题为重,不以千金之躯犯险,翻过墙头,转瞬不见。
萧浪没有作出追击,事实上他此时是痛得脸青唇白,要是如雾再来一道莲劲,保证立毙当场。
如雾的“天魔莲华”比向邪真还要可怕,不但虚实相生,而且阴阳两种截然不同的劲道竞可自由转化,使他猝不及防之下,几乎吃了大亏。
这一次能逼退对方实在只是侥幸,下一次再没有如此容易了。
离“血祭”之期还有两日,如雾一定会在剩下的期限内全力毁灭他。
他已下定决心绝不让如雾的目的如愿,那不只是为了自己方生存作出奋斗,而是如果让像如雾那样的魔女完成仪式,可以在江湖上大开杀戒的话,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于公于私,他都非阻止如雾不可。
萧浪目光再移到地上司徒不空的尸体,不由又上一阵悲从中来。
一代刀王,竞会落到如此凄惨下场。
萧浪单膝着地,低头喃喃道:“司徒兄,都是我害了你,萧某在此对天立誓,一定要亲手斩杀魔女,以祭你在天之灵。”
抱起司徒不空的尸体,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死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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