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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九死一生

那劲装大汉,两鬓斑白,年纪总在五旬以上,起初也许是吓昏了头,不敢对小明正眼注视,此刻一见小明态度温和多了,才宽心略放地点了点头,并向小明深深一瞥,不料这深深一瞥之下,不由脸色大变地脱口惊呼道:“小爷……您……您……您……是不是姓……”

话没说完,一枝火箭,由马帘岛上冲霄而起。

小明促声截口道:“有话待会再谈,快开船……”

那致装大汉显得非常激动,点头连声道;“是是,小的立刻开船。”

说话间,已解开系缆,双桨用力,一拨小艇已疾箭似地射向湖心。

他,一面运桨如飞,一面低声说道:“小爷,您最好是躺下来,以免被人看到,小的拼着老命,也要将您送到安全地点。”

小明仍有点不放心地道:“请放心,发觉有船来时,我会自行掩护的。”

这说话之间,小艇已离岸百丈以上,正向着通往凤仪的波罗江方向驶去。也就在此同时,百丈外一艘快艇,箭疾地射向马帘岛,昏黄月光下,还隐约可以看到那快艇上一抹淡淡的红色人影。

那人影,也就是还在到处找寻小明的红衣美妇,可惜她晚到了片刻,也可惜小明全心急求脱险,,并没有向那艘快艇注视一下,以致彼此失之交臂,而这一错失,却使小明又得吃上不少本来可避免的苦头。

一艘快艇,迎面急驶而来,那劲装大汉促声低喝道:“小爷,快躺下……”

小明刚刚闻声躺卧舱中,对面快艇上已传来一个沙哑的语声;“来人通名!”

那劲装大汉运桨如飞,一面朗声答道:“玄龟堂郑香主麾下黄字第一号。”

“此行何往?”

“临时奉命前往波罗江口……”对话之间,两艘快艇已交错而过。

静卧舱中的小明,方自暗中长吁一声,猛然间,后面传来一声沉喝:“黄字第一号停船!”

很显然,后面有人追上来了。但此情此景,那“黄字第一号”的劲装大汉,又岂能停船!他不但没有遵令停船,反而加速向前急驶了。

小明微微仰起头来,目光微微一瞥,只见后面百丈外两艘快艇,并肩急驶而来,连那刚刚交错而过的那一艘,也在水面上划出一个大弧形,准备掉头追赶。

那劲装大汉头也不回一下,只是对小明低声说道:“小爷,别理他,您只管好好养神!”

那快艇在他全力驾驶之下,激射如飞,后面那三艘快艇,不但不曾逼近,而且还越拉越远了。

后面那沉喝语声再度震大声喝道:“黄字第一号你想找死!”喝声中,一枝信号火箭又冲天而起。

那劲装大汉,双桨如飞中,扭头问道:“小爷……您……您是姓白么?”

小明微微一楞道:“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叫小明……”

劲装大汉讶问道;“您不知道自己姓甚么?”

又扭头向小明仔细端详了一下,接道:“错不了,小爷,您一定是姓白。”

小明茫然地道:“你怎能断定我一定姓白?”

劲装大汉道;“小爷,小的就是您父亲的家丁。”

小明身躯一震,不由坐了起来问道:“你知道我父亲是谁?”

劲装大汉再度扭头道:“小爷,如果小的没有看错,您准是……”

话没说完,一枝利箭,带着破空锐啸,向劲装大汉当胸射来。

原来就两人这对话之间,湖面上的那些快艇,已一齐向这边蜂涌而来,他们这一艘小艇,业已处于四面包围之中了。

小明一见那利箭向劲装大汉射来,不由大喝一声:“小心暗箭!”长身挥剑一拍,那利箭以尺许之差,被应手拍落湖中。但也就当此时,弓弦连响,箭雨如飞蝗似地,由四面八方集中向小艇射来。

小明一面挥剑拨飞那迎面而来的箭雨,一面沉声喝道:“大叔,快跳湖……”

但他话声才出,陡然一声惨嗥,那劲装大汉已身中三箭,倒卧舱中,所中三箭,一中左腿,一中右肩,那致命的一箭,却是贯穿左胸。

劲装大汉既已中箭重伤,快艇没人操纵,立即在湖面滴溜溜地转将起来。

同是,四周敌艇也更加逼近,那飞蝗似的箭雨也更加密集了。

小明目蕴痛泪,一面将手中长剑挥洒得密不通风,护住了全身,—面颤声问道:“大叔……您……您……”

劲装大汉语声微弱,但而断续续地说道:“小的……不行了……小爷……快……快跳湖逃生……记着……武功没大成前……要改装易容……并且不可露出四异的功夫……”

小明颤声答道:“我会小心的……大叔……我父亲是谁?”

连问两声,没得到反应,他心知这位可能就是自己那位尚不知来历的父亲的家丁,业已为自己献出了宝贵的生命,不由热泪盈眶地喃喃默祷道:“大叔,您安息吧,小明会给您报仇的……”

四周敌艇都已逼近,但由于距离缩短,那细密的箭雨却自动停止了。

小明双目尽赤地大喝一声,俯身操起双桨,用力一拨,那小艇立即箭疾地向正面的两艘敌艇直冲过去。

“哗啦”一声大震过处,三艘快艇都撞掸得稀烂,而小明却已于三艇互撞前的刹那之间,挥剑跃登另一艘小艇之上。

寒芒闪处,人头滚滚,腥血四溅,惨号连传中,传出小明的悲壮语声道:“大叔,小明在给您报仇了……!”

此时的小明,他杀红了眼,也杀横了心,像一只出柙的猛虎,由这一艘小艇杀到那一艘小艇,片刻之间,围攻他的十来艘小艇上的敌人,已非死即伤,他自己也全身浴血,几乎成了一个血人。

目前与他交手的敌人,身手甚为了得,显然是这批人中的首领,双方恶斗了十招,居然还未得手。

外围,第二波赶来的敌艇又已逐渐逼近,人声鼎沸中,传来一个苍劲的喝声:“放箭!”

激战中的小明不禁心中暗骂一声:“好一个狗贼!连你们自己人的生死也不管了……”

但他口中却大喝一声:“狗东西,小爷成全你吧!”

喝声中,大奋神威,指剑齐出,那与他交手的敌人,勉强让过了一剑,却被一指点中右胸,闷哼一声,翻身栽入湖中。

四周,弓弦连响,密集的箭雨,再度向他集中射来。

他,一面挥剑抗拒那密如飞蝗的剑雨,一面嗔目怒叱道:“狗贼们!有种的就冲上来吧!……”他的耳际,似乎萦绕着一个奇异的语声:“小爷……快……快跳湖逃生……”

他那赤红的双目中,再度涌现泪光,口中不断地喃喃自语道:“是的……我该留下这有用之身,不可徒逞匹夫之勇,贾伯伯、大叔,小明走了……两位老人家在天之灵,请默佑小明,早点练好武功,到时候,我一定挖出首恶元凶的心肝,恭祭两位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嘶”地一声,一枝劲矢,以毫厘之差,擦过他的左肩。

原来当他悲悼死者,心神略分之间,却险些中了敌方的乱箭。

当下,他奋力拨飞一阵急矢,踊身跃入湖中。

翌日,晨光曦微中,凤仪城边的波罗江面上,一艘乌篷小艇,顺流向洱海急驶。

掌舵的是一位身裁瘦小,一身青色衫裙,青布包头的老妪。

前舱舱面上,并肩卓立着三位衣袂飘飘,有若神仙中人的年轻男女。

当中的一位年若弱冠,身材修长,白衫胜雪,束发不冠的俊美书生,只见他凤目重瞳,面如冠玉,唇若涂朱,潇酒脱俗中,却隐含着一股慑人的英气。

他的右首,是一位双十年华,着白绸衫裙,身材娇小有如香扇坠的绝色小妇,绝代风华中,却显得那么雍容华贵,令人不敢逼视。

俏立白衫书生左首的,是一位年约十六七的娇憨少女,长而微弯的眉毛,大而晶亮的美目,挺直的鼻梁,小巧的红唇,白里透红的肤色,衬托上那鹅蛋似的俏脸,一切的一切,都配合得恰到好处,显得清丽脱俗,有如一朵出水芙蓉。

妙的是,这少女穿的也是一身白绸衫裙,三个白衣年轻人并立船头,沐着清晨的江风,破浪急驶,罗衣胜雪,迎风飘拂,无论远观近看,令人几乎会认为是天上的金童玉女,下谪尘凡。

在这乌篷小艇的下游,也就是波罗江流入洱海的出口处,三艘梭形快艇,沿江逆流急驶,双方相距已不过两里距离。

就当此时,那乌篷小艇前面约里许处,陡地激起一阵水花,冒出一团黑忽忽的东西,跟着又往下一沉,水面上又激起一串浪花。

那白衣少女见状之下,不由目光一亮,娇声叫道;“那是甚么东西?姥姥,快点赶上去。”

那青衣老妪漫应道:“快甚么,说不定那是水怪哩!”

她口中漫应着,手中操纵的小艇不但没快,却反而慢下来了,白衣少女莲足一顿,娇嗔地道:“姥姥……”

青衣老妪慢腾腾地道:“干吗呀?丫头。”

此时,前面那翻腾的水花已逐渐静止,那黑忽忽的东西再度在水面上一冒之后,又立即沉了下去。

那白衫书生忽然脸色凝重地接道:“四娘,快,那是一个人被甚么水蛇缠住了……”

相距至少还有半里以上,又是在晓色朦胧,水花翻滚中,他居然能看出那是一个人被水蛇缠住了,此人的目力之佳,真令人不敢置信。

但那青衣老妪却是深信不疑,不但深信不疑,而且如奉纶音似地,双桨用力一拨,乌篷小艇立即箭疾地向下游急驶而去。

那白衣少女胜利地笑了,笑得那么美,那么甜,那长而浓密的睫毛像煞两把小扇子,一扇一扇地美妙已极!双颊上那本来是若隐若现的梨涡,因为笑的关系,也更深,更迷人。

陡地,她的笑容倏敛,脱口一声惊呼:“不好,有人捷足先登了……”

原来,由于青衣老妪最初故意将小艇放慢之故,尽管是顺风顺水,也尽管此刻的青衣老妪是在全力催舟,但却还是落后了一步,那由洱海中逆流而上的三艘梭形快艇,业已先行赶达那片刻之前还在冒出入处。

青衣老妪笑了笑道:“丫头,又不是夺宝,人家救去也就算了,也值得你大呼小叫的。”

说归说,但她操舟的速度却并没减低。

前面那三艇乌篷小艇中,已有人跳入江中,白衣少女嘟着小嘴道;“姥姥,看我还给你捶背不!”

青衣老妪仰着大笑道;“你不给姥姥捶背不要紧,姥姥将来给你找一个又麻、又黑、又跛、又丑、满嘴络腮胡的……”

白衣少女顿足娇嗔道:“姥姥,我不来了,”

陡地一声震天大喝传来:“嗨!那小艇快让到旁边去!”

原来这时那乌篷小艇已快驶入三艘梭形小艇之中。

青衣老妪一面缓住小艇的前冲之势,一面那皱纹堆叠的老脸一沉,冷冷地道;“这波罗江是你们家的!”

对方三艘快艇上,本来每艇是两人,都是一色的对襟短褂,肩插长剑,腰悬箭囊,手挽强弓,但此刻三艘快艇之中,其中一艘却只有一个人,这当然是因为其中一个已跳入江中去了。

这独据一艇的劲装大汉,显然是这一行人的首领,闻言之后,浓眉一皱地怒叱道:“老虔婆,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那白衫少年连忙扭头低声道:“四娘,别跟这些人一般见识,将船荡开一点。”

这刹那之间,那青衣老妪老脸铁青,一身衣衫无风自鼓,尤其是双目之中,寒芒连闪,有如冷电,那威态,好不吓人!

由此可见,这青衣老妪功夫之精深,也可显示她个性之刚烈。

可是,说来也令人难以相信,那白衫少年轻描淡写的几句话,竟将她的火气立即压了下去。

敢情这白衫少年是深知此老的脾气,深恐她因细故惹祸,所以才先发制人哩!

可笑那梭形快艇上的劲装大汉,竟不知道自己刚由死神手中捡回一条命,还以为是自己的威势发生了效力,不由发出一串得意的狂笑。

当青衣老妪默默地拨转船头时,那不识相的白衣少女竟又天真地笑问道:“姥姥,甚么叫老虔婆啊?”

那青衣老妪正在一肚子气没处发泄,闻言之后,不由啼笑皆非地微顿纤足,嗔目怒叱道:“真是浑丫头!”

“咯嚓!”一声,她足下的甲板已应声而断,不由微“咦”一声道:“这甲板怎会如此不济事!”

那一直未曾开口的白衣少妇,嫣然一笑道:“老妹子,也不想想你方才这一跺有多大力量,不用说这还是一块木板,纵然换上一块铜板,也不见得能承受得住啊!”

年纪轻轻,居然叫一个白发萧萧的老妪为“老妹子”,真是天下奇闻!

与这称呼同样奇的,是这个白衣少女的语声,它是那么富有磁性,是那么娇甜、美妙,就像五月的薰风,熏得人软棉棉,懒洋洋的,令人全身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舒畅之感。

那白衣少女微微一楞,转向白衣少妇问道:“奶奶,老虔婆究竟是甚么啊?为甚么不能问?”

真要命!这问题在一个不通人事的少女面前解释起来,委实够麻烦的哩!

还有,这称呼也更奇了!

由外表看来,那白衣少妇与白衣之女之间,年龄上似乎差不了三五岁,可是,白衣少妇竟然会是白衣少女的奶奶,这,岂非是咄咄怪事!

白衣少妇抿唇微笑说道;“凤丫头,现在莫要多问,等你在江湖上多走动一下之后,自然就会明白的……”

这时,那梭形快艇上的劲装大汉,又扬声厉喝道:“嗨!你们还不走开!”

原来这乌篷小艇,就在那三艘梭形快艇的十丈之外游弋着。

那青衣老妪双眉一挑,怒声叱道:“混帐东西!你管得着!……”

话声未落,“哗啦”一声,就在乌篷小艇前端丈远处,冒出一个黑色劲装少年,手中托着已呈昏迷状态的小明,而小明的周身,却被一条奇异的怪蛇缠绕着。

此时一轮旭日,由东方天际升起,在金色朝阳照射之下,那怪蛇通体莹白如玉,浑身点缀着金色斑点,显得光彩夺目。而小明浑身软绵绵地,整个面部,有如喝醉酒似的,赤红似火。

这就怪了!以小明的功力,纵然经过通宵苦战,以及在水底的长途潜游,也不致于乏力受制于一条水蛇啊!

何况这水蛇虽然长达丈许,但其身粗却似约普通酒杯,以小明目前的成就,纵被缠住,也不难一挣而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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