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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回 宋公明一月陷三城 陈丽卿单枪刺双虎

第一百四回 宋公明一月陷三城 陈丽卿单槍刺双虎

却说宋一江一 自蒙陰败回,中途闻董平阵亡之信,便欲攻取曹州。吴用劝回山寨,养息几时,再图报仇。宋一江一 只得依了,同众头领快快回山。林冲自往濮州去了。宋一江一 等归到山寨,方知攻杀董平之将,实系金成英,宋一江一 、吴用皆大怒。时张魁伤已愈,在座,闻知此事,亦大怒道:“不料这厮如此昧良。”吴用猛然记起那日在曹州南门外,与张魁论朋友之事,便对张魁道:“成英那厮且休论他,你那日说有贵友真大义,你说要写信去致他来聚义,此信去否?”张魁道:“未奉公明哥哥将令,是以不曾发信。”吴用道:“张兄弟怎地这般大意,万一真贵友也被那班官府罗致了去,也来与俺山寨作对,怎好?”张魁道:“这友情性质直,不似那成英一交一 情反覆,军师可以放心,小弟就写信去叫他。”

不数日,闻知郭盛、焦挺二位头领均在济南府被害,宋一江一 失声恸哭,恨陈希真、金成英十分刺骨。众头领无不忿怒。不上一月,戴宗自东京回来,方知天子竟准陈希真受招安,蔡京托童贯谏阻不得。据蔡京说,还亏童贯善辞,所以天子不加十分褒封。宋一江一 、吴用惊得面如土色,面面相觑半晌。戴宗又道:“蔡京又说,总为郭盛一案,提动天怒,所以我们这边十分触眼,转显得陈希真那边十分凑趣。”宋一江一 听了,登时手足冰冷,两眼上插,晕厥了去。众人急忙唤醒。宋一江一 一口气叹转来,又是半晌,看着吴用道:“陈希真这贼道,遣其女儿刺杀天使,绝我受招安之路,他自己倒先去受招安。”吴用道:“兄长且去房内将息。”吩咐众人休要进来惊扰,自己随宋一江一 进了房中。宋一江一 道:“这便怎好?陈希真同云天彪联合攻我,吾无命矣。”吴用道:“小弟倒有一计。”宋一江一 惊喜道:“何计?”吴用道:“再托蔡京撺掇授赵头儿叫陈希真进京引见,中途刺杀了他,重重许他还梁世杰的心愿。”宋一江一 道:“济得甚事!陈希真不比等闲,蔡京手下有甚能干人,如何刺得杀他?你不记得那年托蔡京谋刺杨腾蛟的事,兀自一场空。”吴用道:“就教他照那年杨腾蛟的事,伤的是蔡京手下人,与我无涉。陈希真若闯出这场祸来,终受不得招安了。”宋一江一 道:“终不济事。希真不受招安,难道他归不得猿臂寨?他仍旧暗联云天彪来攻我,我仍不得解忧。”吴用附着宋一江一 耳朵道:“兄长何须心焦,只消通同了蔡京,如此如此,管取这贼道性命到手。”宋一江一 大喜道:“军师真是妙计。这贼道无故心神反覆,要受招安,想是他大命将到也。军师既有如此妙计,我无虑矣,且缓缓图之。”便与吴用出厅,同卢俊义重复操演人马,整顿旗甲。

那清真山已被云天彪攻过两次,宋一江一 那里还敢去救。第二次实在免不过意,差杨雄、石秀领二千人马到统云山住扎,分明是羁留马元之心。幸喜云天彪兵又退了,杨雄、石秀亦收兵而回。宋一江一 、吴用在梁山泊足足休养了四个月,依然人强马壮,骁勇非常。

一日,宋一江一 在忠义堂与众头领商议兴兵之策。宋一江一 开言道:“清真山必为云天彪所得,去年军师议取蒙陰,以为呼应救援之地,奈被陈希真这厮搅坏了局。今我兵休养已久,我意仍欲袭取蒙陰,军师以为何如?”吴用道:“欲救清真,自然必取蒙陰。但召村最为负固,我得蒙陰,而卧榻之下有此阻梗,终非良策。”宋一江一 道:“既如此,何不设计先并了召忻?”吴用道:“且慢。我兵屡过汶河,小弟看那汶河上莱芜城,楼堞十分残缺。我等屡过他境上,从不去滋扰他,况近来我自蒙陰失利而归,他必不疑我复兴。据小弟之意,此番兴兵,不如先袭取了莱芜,再定行止。”宋一江一 称是。当日计议已定,便点鲁达、武松、杨雄、石秀、李俊、张横、欧鹏、一邓一 飞八员头领,四千人马,宋一江一 、吴用亲自督领,一同向莱芜进发。一路浩浩荡荡,竟无阻碍,渡河登岸,事事顺利。

不数日,将到莱芜县,离城一百二十里下寨。时值仲春之抄,宋一江一 未下寨时,早已濛濛细雨,镇日不止;及至安寨,雨势渐大,接连三日,宋一江一 营帐器械,粮米柴草,都淋漓透湿。宋一江一 心焦,与吴用着了雨衣出营观看,只见四面山头云岚密罩,无数垂杨绿竹颠倒于烟雨之中。宋一江一 道:“看这雨势,兀自十日不得了,如何是好?”吴用看那山头飞瀑,穿落重林,新涨横流,猛然心生一计,便回营,教探子冒雨前去,往探莱芜城水窦开否。到了次日,探子回报,称:“新涨水大,各城门水窦齐开。”吴用便请宋一江一 传令,拔寨冒雨前进。行了一日,去莱芜城只得三十里,前面探报城内已知了风声,城门已闻。吴用道:“我们屯兵三日,自然吃他得知。我们只顾进兵。”便派李俊、张横带领水军六百名,从水窦入城;派杨雄、石秀带领一千二百名人马,马蹄、人脚俱裹了草鞋,飞速前去攻城。

莱芜城上军士见贼兵到来,当心抵御,灰瓶遇雨全无用处,只得把那滚石流矢,顺着骤雨之势,飞蝗也似下来。不提防李俊、张横六百名水军已由水窦杀入。李俊引水军四百名,由马道登城;张横领水军二百名,斩开城门。杨雄、石秀见了,便催军马速进。大雨之中,城上军士都濯得眼不能开,头不能仰。怎当得李俊、张横一干水军,水底习惯,眼明手快,霎时间,杀得城上纷乱,城门大开,梁山兵一齐拥入,县城顿破。宋一江一 、吴用都进了城,将文武官员一齐杀尽,一面出榜安民,一面盘查仓库。宋一江一 顷刻得了一县,喜不自胜,便与吴用在县衙安息。

次日就在县堂上摆设庆贺筵席,犒赏喽啰。看那雨势更大,宋一江一 便有得陇望蜀之意,对吴用道:“军师真是神算。今番而尚未止,想是天意伤我,我们兵马并未劳顿,新泰县与此毗邻,过此即是蒙陰,我想何不就用此法去攻新泰。”吴用道:“也可使得。”庆赏已毕,又是一日,宋一江一 命杨雄、石秀领二千人马镇守莱芜,一面差人到山寨,教卢俊义添派兵将前来,以备攻袭蒙陰之用。

宋一江一 、吴用、鲁达、武松、李俊、张横、欧鹏、一邓一 飞带领二千人马起程。只见雨势渐小,到得新泰,雨已住点。只见湿云如幂,狂风怒号,摆得千林空翠飞舞。吴用教李俊、张横、欧鹏、一邓一 飞照依莱芜之事,前去攻城,这里鲁达、武松协同镇守中营。不移时,只见李俊、张横转来道:“不济事了。”宋一江一 急问何故,李俊道:“莱芜城破,新泰已得信息,现已紧闭各门,就是水窦也有准备,不能混入,请令定夺。”宋一江一 踌躇无计。吴用道:“无害也。合新泰一城兵力也看得见,没有内应也攻得破。即使攻不破,我等收兵而回,莱芜依然无恙。此时进退之权在我,我何患而不攻。”便传令攻城。城上把守严密,接连攻了三日,不能取胜,宋一江一 这边也损新些人马。

宋一江一 同吴用商议进退之策。只见天色晴霁,风势愈大,吴用道:“有了。近日积雨新霁,那厮必不疑我用火攻,我倒想得一火攻之法。”便传令军匠立时削齐粗竹箭一万枝,箭上都涂了松香、桐油、硫黄、焰硝之类,摆齐神臂弓百余架。一声令下,军士呐喊,那一万枝油箭,登时将敌楼射得同刺鼠儿一般,随后火箭亦到。郑守城军士情知火攻,传取水龙不及,狂风之中,火势怒发,整时那所城楼已变了一座火焰山。吴同见城上已乱,便传令云梯兵飞上。十余架云梯一哄而上,登时梁山兵已满在城墙上,杀散官兵,下城夺门,文武各官均被刺死,杀坏兵民不计其数。城门大开,宋一江一 、吴用统领全军进城,照依莱芜章程办理。

宋一江一 连得二城,欢喜非常,便对吴用道:“一不做二不休,此城即一交一 与欧鹏、一邓一 飞镇守,我等大军再攻蒙陰。”吴用道:“且慢,我们且把莱芜、新泰两处脚跟立定了再商。况且山寨新派兵将,计日可到,那时再取蒙陰未为晚也。” 宋一江一 依允了,义道:“若兼有三城,联络呼应,不特云天彪不能攻取清真,即我联接清真,剪除云天彪,亦易为力矣。”遂大开庆贺筵席,开怀畅饮。又与吴用阅视两县城池燉煌,商议修缉。这信早已恼动了召村英雄。召忻便差人飞报蒙陰县内,赶紧准备;一面教高粱致书陈丽卿借兵;一面点齐乡勇,选好军器,个个摩拳擦掌,等待梁山贼兵到来厮杀。

那宋一江一 在新泰县,不数日,接得张清、龚旺、丁得孙八千人马,并有李逵同来。宋一江一 大喜。便对李逵笑道:“铁牛伤痕全愈了?”李逵答道:“铁牛真悔他一娘一的鸟气!我好久不杀人,连斧头都气闷杀了。”吴用笑道:“你来得正好,我放你一个杀人的处去。”李逵大喜。吴用便派鲁达、武松、李逢,带领三千步兵,去劫召家村,吩咐道:“他出来便尽力杀他,切不可杀进去,恐中其计。待我破了蒙陰县城,再来接应你们。”三人领令前去。宋一江一 留欧鹏、一邓一 飞领二千兵镇守新泰,自己同吴用、张清、李俊、张横、龚旺、丁得孙,带五千人马,去攻蒙陰。

那鲁达、武松、李逵已到了召家村。方到村口,召忻、高粱早已布阵等待,梁山兵都吃一惊。召忻、高粱不待梁山布阵,两马一齐骤冲过来。天色晴明,绿芜芳草,放出一片好战场。鲁达提禅枚大吼出来,召忻、高粱双马敌住。鲁达一枝禅杖龙盘蛇舞,召忻、高粱雨般兵器一片烂银赤金之光,四围绕住。战到七十余合,不分胜负,高粱回马而走。鲁达只顾酣战,忘却飞刀利害。武松急上前大叫道:“鲁见一精一细……”语未绝,飞刀已到咽喉。鲁达急问,飞刀便从武松左臂擦过,肤皮破损。武松大怒,便轮戒刀直取召忻。召忻一面锐敌住禅杖、戒刀。高粱大怒,便觑准武松咽喉,一飞刀过去,喝一声:“着!”武松急闪不迭,刀锋飕的从颈上刮过。那李逵口渴已极,飞奔过来,巧与这飞刀撞着,赤膊身上手腕割开。李逵呵呀一声,大怒起来,两板斧着地卷上。召忻知不是头,虚幌一镋,回马而走。

李逵不得厮杀,那里肯歇,狠命追上。鲁武二人都喘着气厮看,只见李逵大吼奔上,那召村阵上一声鸣金,那班乡勇都云收雾卷的退了,露出那一带坛壝来。李逵看那第一坛上,立着军师模样的一个人,身边不过三五个兵丁,里面却有无数人马。李逵便望人多处杀进来,早已杀到第三坛。李逵并不晓得什么阵法门户,只轮板斧乱斫。那花貂、金庄两员将官,只看第一坛上史军师指挥,东骛西驰。李逵看着许多人,却到一处一处空,心内暴躁,脚步乱踏,不觉跌落一个丈余深的大泥潭,没顶的沉下去。花貂、金庄一齐挠钩搭去。

鲁达大怒,轮禅杖直上,召忻早已出马迎住。斗到五十余合,鲁达知不是头,大吼一声,倒拖禅杖便走。召忻追上叫道:“好汉不要走,走的不算好汉!”鲁达大怒,转身复斗。召忻复叫道:“你这秃驴,也敢进我第三坛么?”鲁达大骂道:“直一娘一贼,洒家便杀进第一百坛待怎么!”禅杖、金镋重复狠斗,又是三十余合,鲁达已不觉深入重地。高粱见了,接连三飞刀,这个名色唤做“三花盖顶”。鲁达当不住,又吃绊马索脚下一绊,便虎倒龙颠的卧在地下。花貂、金庄两马齐出,捆捉去了。

武松大怒,轮戒刀直上。召忻迎住道:“好汉休走,且战五十合再去。”武松大喝道:“我值得走,便和你斗三百合。”戒刀、金镋扭合便斗。召忻兀自抵敌不住,幸武松颈上、肩上受过两飞刀的伤,所以两下支住。高粱见了,便轮两刀来助,叫道:“兀那头陀,你再战二十合便准你走!”武松见他二人已乏,料想不能多战,便抖擞精神力敌二人。不防两傍坛谴旗门开处,花貂、金庄领两枝生力军杀出来,声声叫道:“倒要试你这好汉的本领!”武松情知中计,进又不可,退又不甘,勉力招架,吃那四人四般兵器一齐上,杀得眼花缭乱,那武松不觉泰山崩倒,众人又一齐捆捉去了。那群贼兵,当鲁武二人战时,吃史谷恭用奇兵堵住,所以二人战斗被擒,他们都不能上前厮帮。召忻既擒了三头领,便挥动全军杀上,那些贼兵没命讨饶,四散逃去。召忻、高粱、史谷恭、花貂、金庄合兵一处,掌得胜鼓回庄。一面差人去蒙陰县城报捷,并探听消息。

谁知那知县一胡一 图,防御符立,接着召村初次的报,早已吓得魂不附体。这日闻得梁山兵马杀进境内,文武二员抖做一堆。符立道:“莫说救兵路远,就是朝发夕至,也非长策。今日梁山,明日梁山,吓也吓不过。这番来,你我性命必然不保。”一胡一 图道:“我看这个地方,所谓千年的野猪——老虎的食,看来终为梁山所有,竟不如开城迎接。我们二人为头,竟投降了他,宽叫他几句大王,或者强盗发善心,仍旧捞摸个一官半职,也好混混吃用。”符立道:“这也是个正理。但我们吃了朝廷多年俸禄,今朝如此报效,有点过意不去。依我愚见,不如弃官而逃,省了干戈之累。”一胡一 图道:“足下孤身自在,原可摆脱得开。小弟上有老母,中有贱荆、小妾,还有三个小儿、四个小女,拖着了这一班人,如何逃得?就算逃到他乡外府,我又毫无积蓄,叨祖上这点荫生,文不能测字,武不能打米,一门老小岂不活活饿死?”符立道:“既然如此,吾兄开城投降,小弟失陪逃走了。但愿吾兄邀蒙新主一宠一 用,调个美缺,小弟也好来打搅打搅。”一胡一 图道:“多谢金口。”二人计议已定,传谕开城。符立早已收拾了细软,带了一个体己伴当,着了草鞋,腿上涂些烂泥,披件破袄,一溜烟的去了。从此活不见面,死不送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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