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觅三鼠夜探莲花湖 寻国宝甥舅巧相遇(2)
胜英听高义说的不是没理,老哥俩一商议,决定先派人进岛探听探听,再采取对策。胜英打算自己去,哪知道贾明和杨香武过来了:“三大爷,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侄儿负其劳,我跟瘦鸡去一趟得了,这又不是打仗,还用得着您老人家亲自去吗?”
“不行,你小子没事净惹祸,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你要捅了马蜂窝怎么办?”“哎呀,三大爷,您怎么把我瞧扁了,您想想,捉拿高双青少了我行不?破莲花峪少了我行不?摔死金角鹿少了我行不?难道这点小事我都办不了吗?”胜英一想也有道理。这才点头,嘱咐再三,叫他们速去速回,千万别惹事。二人领命,饱餐一顿之后,由鱼眼高恒护送他们进岛。
单看这小哥仨,连说带笑来到莲花湖水边,贾明冲高恒一乐:
“小兄弟,这回该你辛苦点啦,把我们背进荷叶岛。”
“没说的,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好朋友了,我先背你。”
“哎,受累受累。”贾明往高恒背上一趴,高恒觉得像有个球在身上趴着似的。“我说哥哥你这肚子怎么这么大?”
“天生就是草包肚子,那有什么办法呢?”
“哥哥您扶住我的肩头。”说着高恒下了水,两脚一分“哗”直奔荷叶岛游去。把贾明背到荷叶岛上,把他藏到一个隐蔽的地方。鱼眼高恒翻回头又背杨香武,杨香武可太轻了,掐巴掐巴不够一碟子,摁吧摁吧不够一碗,简直跟个瘦鸡似的。高恒没费吹灰之力,就把杨香武背上荷叶岛。
高恒说:“咱可得分手啦,我在岛外等着你们,你们回来时,打三声呼哨为准,我好过来接你们。”
“好唻,兄弟你请回吧。”
按下高恒回到对岸听信咱不提,单表贾明和杨香武。二人周身上下紧凑利落,贾明手拎镔铁杵,杨香武手拿小片刀,摸索着往里深入。一看这岛子可真不小,一望无际,灯光闪烁。也不知韩秀住在哪里?三鼠呆在哪里?忽见眼前出现一座庄宅。大院套,用石头砌的围墙,足有一丈多高。杨香武一拽贾明:“傻小子,你看见没?大概韩秀就住在这。”
“何以见得?”
“你看这院套多漂亮。”贾明心想管他是不是,先到里边探听一下再说:“好唻,走!”
说个走,杨香武脚尖点地“噌”一下蹿上高墙,他扒住墙头后又拽贾明。这金头虎蹦三蹦,蹿三蹿也没上去,杨香武一个没注意反被坠下来了,“啪!”好悬没把杨香武给摔坏,他用手指着贾明的鼻子说:“你这个蠢货!饭桶。”
贾明还有些不服气,急中生智拣了几块大石头垫在脚下,最后杨香武才把他拽上墙去。就在他俩忙乱的时候,听到院里有说话的声音,吓得他俩谁也不敢言语了,贾明趴在墙上黑暗之处,杨香武“噌”一蹿,蹿到廊檐之下,使了一招绝艺叫“蜘蛛拉网”将身体隐住。二人定睛往院里观看,嚄!这院真阔气,院子当中是太湖假山石,周围用石头围着,这院虽不是方砖铺地,倒也平平整整,全用黄土和白沙子铺的,上房一溜七间房屋,中间有过堂门,可以通到后院去,后院还有一排房子,油漆彩画,耀眼生辉。就见从穿堂门里出来几个小丫鬟,拿管帚把院子扫了扫,接着又出来几个老妈,搬出几张桌子和几把椅子,摆上花生、瓜子、糖块,又有几个家人把兵刃架子抬出来了往后院一放。
杨香武和贾明猜透这是要在月下练武。他俩想弄个水落石出。这时从上房走出两男两女,看岁数都不大,大的二十岁左右,小的不超过十七八,两个小伙长得都不错,大辫子在脖子上盘着,短衣襟小打扮,周身穿青,遍体挂皂,蹲裆滚裤,腰里都系着板儿带,一边说一边笑。后边是两个姑娘,大的十六七,小的十四五,都长得身段苗条,如花似玉。大的穿红,小的挂绿,身上穿着彩莲衣,花枝招展,腰裹扎着汗巾。这二男二女到院时间不大,就见后面咳嗽一声,走出一位老者。说老还不太老,也就是五十多岁,面如三秋古月,颏下一部花白须髯,头戴四棱方巾,身穿对花员外氅,厚底鞋,像个绅士。在他身后跟着个老夫人,也是五十开外,由丫鬟婆子搀扶着,看意思这是一家人。就见老夫妻归座,二男二女往身边一站,丫鬟婆子跟穿梭似的,又倒茶、又端点心,有说有笑。看到这二人羡慕得不得了哇,没想到这小小的荷叶岛上,还有这么安闲的人家。看人家小日子过得多美呀!再想想老师胜英也跟这老者的岁数相仿,但是却空有其名,无有其实,到处奔波呕心沥血,历经风险,什么时候也没这么安闲过呀,为了捉拿盗宝的三寇,把腿都要跑断了,血都要熬干了,跟人家可怎么比呀!二人在暗中好一阵的难过。
再说院里这伙人,老者坐在安乐椅上喝了一会儿茶:“儿呀,女儿。”
“在。”
“在。”二男二女应声施礼,老者道:“最近为父挺忙,也没工夫看你们练武,你们觉着你们的功夫是退了呢?还是长了?”
那个大姑娘笑着说:“爹,别看您没在这,我们也没耽误练功,二五更天天练,我看是长进了。”
“好,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千万不可自误,今夜闲暇无事,我跟你娘要看看你们的武艺。”
“是。”
老者道:“你们哥俩先练,然后再让你妹妹们练。”
“遵命。”
俩姑娘退在一旁,就见这俩小伙儿“噌、噌”分开了架式,每人练了一趟拳脚。练完了开始练对打,全都是五花拳。贾明和杨香武暗挑大指,行啊!这俩小伙儿的功夫真不错。俩小伙把五花拳练完了,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往旁边一站,老者满意地点点头。
“嗯,行!是有进展,不过有的时候发招还迟慢,这不行,这要遇上了敌人,发招就要快,不然就得吃亏,练武就是这样,谁快谁占先。”
老头说着站起来,做了个试范动作,小哥俩连连点头,老者重新归座,笑呵呵瞧着俩女儿:“该你们的了。”
“是”
再看俩姑娘高挽袖面一亮门户“刷”就练开了,她们练的是大洪拳。论功夫只在那俩小伙之上,又干净,又利落。特别是穿绿的那个小丫头,身手不俗,动作灵便,比那个大姑娘还强出一头,俩丫头一收招,下一步开始对打,这回不使拳脚了。就见穿红的那位,飞身形跳到兵刃架子旁边“噌”抽出一条花槍,一陰一陽一一合把,“砰砰砰”把大槍抖三抖,颤三颤,觉得不太合适又放回原处,又抽出一条,最后找出一条合适的,这才回来。穿绿的那个小丫头,在兵刃架上抽出一把柳叶尖刀,也是试验了几口,最后拿了把合适的回来。但见槍尖子雪亮,刀刃子发光,都是开了刃的真家伙呀。就见这俩姑娘各亮门户,练了一套“单刀群槍”。就见那穿红的姑娘往前一上步,后把一压,前把一翻,说了声“着”,这一招是怪蟒翻身,使刀那姑娘使了个“裹脑藏头”嗖一下奔那个大姑娘的脖子,就见那个大姑娘往下一缩身,把大槍往上一举,使了个“犀牛望月”“噹啷啷”把刀给崩出去了。两个人插招换式战在一处。
全院的人静静地看着,那个老者提心吊胆不住地在旁边提醒:“注意呀,留神,注意!”怕俩姑娘伤着,就见这二位姑娘开始打得慢,后来,越打越快,刀光剑影满院都是寒风了。打着打着,就见穿红的这个姑娘一槍奔那个小姑娘的腰间,那小姑娘躲得慢了点,眼看就扎上了。其实您甭担心,人家心里有底。人家小姑娘还没害怕呢,贾明倒害怕了,贾明心说,多好的姑娘啊!水灵灵的,“噗”的扎个眼儿不就完了吗?金头虎一着急,忘了自己的处境,失声叫道:“快躲呀!”
这嗓子又粗又大,院里的人全听见了,顿时一阵大乱,俩姑娘也不练了,各拉兵刃,抬头观瞧:
“什么人?”
“谁叫的?”
您说贾明这小子有多坏:“哎呀,我在廊檐底下挂着呢。”他把杨香武给出卖了。那老者一回头,可不是吗,在廊檐下果然有个人。老者从靴子腰里把袖箭抽出来了,一扬手“咔,叭、嗤”奔杨香武打去。杨香武躲闪不及,正钉到大腿上,幸亏袖箭不大,力量也不那么足,不然香武就得受重伤啦。杨香武一哆嗦“啪”掉下来了,刚想逃走,被老者追上去顶上一晃,底下一腿,踢翻在地。那两个小伙儿奔过去踩住脖子,拧胳膊把杨香武给捆上了。
这院里一阵一騷一动,人们推推拥拥把杨香武架到桌案前,老者怒目而视,把桌子一拍:
“你是什么人?因何夜探老朽的家宅,非匪即盗。”
杨香武能暴露自己的身份吗?当然不能。暗骂贾明,心说这小子损透了,把我给卖了,老头一看他不答话,吩咐一声:“搜!”结果在杨香武身上一摸,把熏香盒子给搜出来了。老者借灯光一看,是个小仙鹤,铜制的。小仙鹤嘴尖尖的,前边有个眼,翅膀抿着,下边有俩腿儿,这腿儿就是把,后边还有个尾巴,用的时候一拽尾巴,俩翅膀一忽闪,从这嘴里往外打熏香。仙鹤肚子里装药,这都是下五门人使用的东西,老者一见,火往上撞,甭问准是个采一花 贼,不然的话他身上带这个干什么?一定是看我宅中有女孩,他安心不良 ,实属可恶。老者气得大吼一声:“来呀,把这小子推到假山下砍了。”“是。”家人们拽杨香武奔假山去了。
杨香武可不干了,高声喊道:“别价,老头,我们一共来了俩人,还有个胖子,那不在墙上趴着呢吗?”贾明一听可吓坏了,心说这瘦干缺德透了。他把脑袋一拨楞,蹦下来了,把掌中镔铁杵晃三晃,摇三摇,高喝一声:“呔,杀不尽的毛贼草寇,你们本身就是贼,还说我们哥们是贼,真他娘的是血口喷人,爷爷到了,哇……!”
抡杵就奔老头砸去。老头往旁边一闪“啪”一下把桌子砸坏了,杯盘都被砸碎,花生、糖果洒了遍地都是。那俩年轻小伙蹿上来了,双战金头虎。
贾明平时没能耐,这一激真来劲儿了,但见镔铁杵上下翻飞,这两小伙还真打不过他,后来那俩姑娘也过来了,四个人一大战贾明。贾明一边打还一边喊:“你们有多少贼呀?都上来!老头、老太太、男贼女贼、老贼小贼,我把你们的贼毛全拔干净。”
贾明这张嘴从来不老实,这几句话可激怒了众人,打得更激烈了,那个穿红的姑娘,上头一晃底下就是一槍,正好扎到贾明腿肚子上,贾明站立不稳,摔倒在地,让人家过来给捆上了。使刀的那个姑娘气坏了,满脸通红,把手中的柳叶尖刀举起来照贾明后脖子就是一刀。老者在旁边一看吓得一闭眼,心说丫头儿太狠了!也不问问他是谁,怎么就砍他呢?哪知道这刀下去砍了个白印,贾明把脑袋一拨楞,没砍动。老头这才知道这小子还会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照这么说他不是采一花 贼呀,采一花 贼是练不了这种功夫的。这孩子整身童男,是个好男儿呀,难道我错怪了他们。想罢喝道:“住手!”二男二女退在一旁,老头过来,拽着小辫把贾明拎起来了:
“说,你是谁?为何夜半更深来探老朽的家宅,你们究竟安的是什么心?”
贾明闻听把草包肚子一腆:“哎!老头,你先别唬人,快把我那位伙计叫过来,然后我才能说,不然的话,我是不会说的!”
老头为了弄清真相,让家人把杨香武带到桌前,这才又问:“说吧,你们究竟是什么人?”贾明把草包肚子一腆,把嘴一撇:“老头哇,未曾报名之前,我可有个小小的要求。”
“什么事?”老朽惊问道。
“你们在场的人都得屏息凝神,好好地听着,你这老头可得坐稳当了,不然的话,我一报名别把你吓个跟头。”老头一笑:“不至于吧!少耍贫嘴,快说说你是什么人?”
“我家住在黑驴村贾家屯,我爹是消息大王、钻云太保贾斌久。要间我乃是他老膝前不孝之子贾明,绰号人称金头虎,恨天无把、恨地无环是也。我三大爷乃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人物,一把金刀压绿林,甩头一子震乾坤,三只金镖无对手,压盖武林第一人,胜手昆仑侠胜英是也。这是我哥哥杨香武,我三大爷的徒弟。”
他这一说不要紧,老者又惊又喜,急忙从桌后边转过来,二目流泪:
“我的儿,原来你就是贾斌久之子贾明啊,可把你盼来了!”急忙让人给贾明松绑。贾明一瞅,这是怎么回事?老头为何要哭呢?遂问道:“哎,老头怎把你吓哭了,别哭哇,我说我名声大你还不信,结果怎么样,一报名把你吓出眼泪来了。”
“胡说,你究竟是不是贾斌久之子?”
“那还错得了吗?”
“你娘姓什么?”
“这……我说,我娘与你有什么关系,你问这干什么?”
“快说,你娘到底姓什么?”
“我娘姓于呀。”
“孩子——我的儿!”
老头把贾明搂在怀里,眼泪一对对、一行行流淌下来,老太太也过来了,从后头也把贾明搂住,不住地哭泣。
刚才那种恐怖气氛一下都消失了,把贾明哭懵了:“我说你们是谁呀?不亲假亲,不近假近,你搂着我哭什么,就说我名声大,也不至于把你们吓成这样啊!”
老头气急了,给了贾明一巴掌:“混帐东西,不是亲戚我能这么哭吗?你娘是我姐姐,我是她亲胞弟,我是你舅舅!”
这下贾明才弄清楚,原来是亲娘舅。
“勇舅,您老叫什么名啊?”
“我叫于凤恒啊,人送绰号踏雪无痕,难道你爹娘没对你说过吗?”
“等我想想。”
贾明晃着脑袋想了一会,“对!我爹是跟我说过这件事。我娘一提起舅舅就掉眼泪,她说多少年没见面了,怎么在这遇上了?哎呀舅舅,舅母哇——。”
贾明跪倒施礼,一家人相遇,老夫妻赶紧把二男二女叫过来介绍:
“快点过来拜见表兄,这是我两个儿子,于化龙、于化虎,这是你俩妹妹,于金凤、于银凤。”
二男二女过来抹着眼泪给贾明施礼。这可是真正的亲戚呀,常言说,姑表亲,姑表亲,扯断骨头连着筋。这话一点都不假。贾明心里热乎乎的,鼻涕眼泪也流下来了。
“兄弟,妹妹,你们赶紧起来吧。”
老头赶紧让人搬把椅子让贾明坐下,就问起没完来了。
“你娘身子骨可硬朗?”
“托您的福,我娘可硬实了,没事还能拉磨推辗子呢!干重活都是她老的事,手下人伸手她都不让,她说这样可以活动筋骨。”
“好,这就好。你爹呢?”
“我爹除了瘦点,没别的毛病,天天在家看书,研究西洋八宝,钻心螺丝。”
“嗐,他还是老脾气啊,你怎么到了莲花湖荷叶岛来了呢?”贾明口打唉声:“一言难尽!”他们光顾了说话,把杨香武给忘了,杨香武把小眼珠一瞪:“你们别光顾闲谈呐,这还绑着一个呢。”
贾明笑道:“唉,对了,我说舅舅哇,这小子真不是东西,最好别把他解开,有马棚没有?先把他吊一晚上,明儿个再说。”
“吊着你的!”杨香武更急了,于凤恒一乐,亲手把绳子给解开,杨香武过来给老头、老太太见礼,又同二男二女见过礼,于凤恒把二人让到屋中细问贾明:“孩子,你究竟干什么来了?”
贾明晃着脑袋,就把经过说了一遍。从太仓三鼠夜入皇宫盗三宝讲起,直讲到胜英负罪捉拿三寇,如今都在湖外的高家寨候信。我们夜探莲花湖的目的,就是想看看盗宝的贼寇在没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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