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访五寇初登连云山 恩当仇亲人互争斗
小侠刘云受了秦尤和张德寿的鼓动,不问青红皂白来杀萧银龙。他可没想到,他义父和胜英都做好了准备。见了众人的面使他大吃一惊,赶紧跪倒给义父施礼,这才说明了原因,这就叫年轻的人不懂事。要不人们常说,年轻人有热情,但是经验不足,刘云就犯了这个毛病。摸摸脑袋就是个朋友,喝两盅酒就哥儿们够意思,他也不了解对方是好人还是歹人,说的是真还是假,结果吃了这么大的亏。幸好钱士忠和胜英众人赶到,不然造成的后果是不可收拾的。
钱士忠一看刘云这么做事,火往上撞,高声断喝:
“小冤家,我且问你,十三省总镖局的人,跟你有何怨何仇?”
“爹,跟我无怨无仇!”
“我再问你,小侠萧银龙、黄三太、贾明等人,招着你了,还是惹着你了?”
“爹,您别往下问了,这些人跟我什么仇恨也没有,也没招着我,也没惹着我。”
“无怨无恨你为何下其毒手,竟敢用我教给你的五毒钉前来打人,士可忍,孰不可忍!小冤家,当年怪我瞎了眼,我怎么就把你给救了,不但你不能给我帮忙,反而还给我招灾惹祸,我留你何用?”
钱士忠越说越有气,越说火越大,把折铁刀拉出来就要砍了刘云。刘云这小伙子真不错,把头一低,连动也不动,等着受刑,因为他知道自己错了。胜英过来急忙把钱士忠拦住:
“老哥哥,不可。年轻人嘛,难免一朝走错,把道理给他讲明白,只要知错必改,就是好样的。看在小弟的分上,饶了他吧。”
诸葛山真也给求情,钱士忠这才把刀收起来,冲着刘云说道:
“冤家,你还不谢过你胜三叔和诸葛道爷吗?”
“是。”
刘云谢过胜英和诸葛道爷。贾明把肚子一腆:
“嗳,还有我呢,你也得给我承认个错,不然的话,明大爷也不答应。”
刘云红着脸给贾明作个揖:
“小哥,你就饶了我吧,念我年幼无知,做事莽撞。”
“这还差不多,往后记住啊,办什么事情都要沉稳老练,不能人云亦云,那样随波逐流,将要铸成大错也!”
众人一听都乐了,心说他还跑这装大瓣蒜来了。胜三爷把众人都让到屋里头,他怕刘云这孩子心里作劲儿,就耐心向他解释,把秦尤是个什么人,做了哪些案,为什么跟自己结仇,张德寿是个什么人,把这详细的经过说了一遍。
话是开心锁,经过胜三爷的解释和介绍,刘云如梦方醒,脑门子上汗都下来了,什么原因?后怕!“哎呀,”刘云心中暗想:“我真糊涂哇,我怎么不问青红皂白,跟这种人一交一 上朋友了?闹了半天秦尤是国家的要犯,恩将仇报的无义之辈!张德寿是调戏妇女的采一花 贼!我怎么能跟他们处到一块儿呢?”小英雄这个后悔劲就甭提了。
“三叔,经您这么一说呀,我全明白了,我现在恨我自己,我打算立点功劳,将功补过。”
胜英一笑:
“你打算怎样将功补过?”
“三叔,方才我没说吗?我是从报恩店来的。这座报恩店就在连云山的山根底下,秦尤、崔通、柳玉春、闵士琼、闵德润、张德寿都在店房呢,我马上就回去,将尔等们抓获,一交一 予三叔。”
胜三爷点点头:
“孩子,你这么做就算对了。不过,你一个人可不行,这帮贼寇十分地奸狡,而且心狠手黑,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你缺少经验,岂是他们的对手哇?这么办吧,你在前头给我们引路,把我们带到报恩店,咱们大家一起动手捉拿这几个贼寇,你看如何?”
“好!三叔,咱们说走就走,夜长了梦多,迟则生变,别让这几个小子再跑了。”
大家一听有理,全都站起来了,撸胳膊,挽袖子,拧眉毛,瞪眼睛,各操家伙往外就闯。胜英把这些人调动了一下。把黄三太和杨香武留下了,让他哥俩伺候萧银龙。因为银龙这伤还没太好,需要将养个三天两日的,家里没个人哪行呢?余者全跟着刘云动身。
咱长话短说,由打蔡家庄浮云居老店到连云山下报恩店,两地相距不到三十里路,还架得住这些人走吗?天似亮似不亮的时候就赶到报恩店。刘云用手一指:
“就这。”
胜三爷急忙抖身上房,诸葛道爷堵住正门,钱士忠堵住后门,小弟兄们趴在两房坡,由刘云过来砸门:
啪啪啪!“开门哪,开门!”
时间不大,里头有人说话:
“谁呀?”
“我,刘云。”
“哎哟,您回来了?”
“回来了。”
里边把门打开了,刘云往里边走着就问:
“我张大哥他们呢?”
“他们早睡了。”
“还在跨院吗?”
“都在那呢,等了半天您没消息,他们就吹灯睡了。”
刘云径直赶奔跨院,进了院一瞅,一片漆黑,心里就有点儿画魂儿,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不能睡呀,得听我的回信儿呀?我没回来他们能睡安稳觉吗?他紧走两步一推门,房门里面插着呢,连叫几声无人回答。刘云一脚把门就踹开了,进屋一看就傻了,为什么?连个人影都没有。刘云提着十三节链子槍转身出来,把每座房间都搜查了,没人!他这汗就下来了。
“三叔,义父,他们全都跑啦!”
他这一喊,胜英从房上跳下来,钱士忠,诸葛山真,小弟兄们也都赶到了,一看可不是吗。刘云一转身把看门的伙计给拎过来了:
“你说,这帮小子都上哪去了?”
“哎哟,我真不知道哇,他们早就睡啦,让我看着门,我也不知他们上哪去了。”
这位好悬没屙裤子里,刘云一看他是真不知道,刘云以拳捶头:
“我该死,我真该死,我上了当了。”
胜英就劝:
“孩子,不必着急,我说的怎么样?这帮贼非常奸狡,比狐狸还猾,肯定是闻着什么味了。不然的话他们不会逃走,你也不必上火,咱们大家继续寻找就是。”
钱士忠用手指着他:
“冤家,就是你给惹得麻烦,你去给我找去,你给我找去!你要把秦尤给我找着,一笔勾销没有话说,你要把这帮贼找不着,我这条老命豁给你了!”
钱士忠这一着急,刘云哪受得了,牙关一咬:
“义父您放心,我上天入地也把秦尤他们找着,如果找不着,我不活着回来见您!”
说着话抖身上房,贾明一把没拉住,刘云就没影了。贾明转回身来,埋怨钱士忠:
“我说老爷子,您这么大岁数怎这么不沉稳呢?您看您几句话把他逼走了,倘若把他逼到贼那头去,你后悔也来不及哇。”
“唉!”钱士忠是无话可说,摇头叹息。咱们接下众人怎样着急,怎么找三鼠不提,单表小侠刘云。
一口气离开报恩店,他跑出去有二十几里路,前边是一片树林。他蹲到树林里头一个劲儿地生气,连打自己嘴巴,再撞树,这是干什么?他后悔呀。现在他恨张德寿,又恨秦尤。你们这帮小子,给我坑到这步天地,我岂能与你们善罢甘休?
可是刘云呆了一会儿,头脑清醒清醒,他一琢磨,这帮小子能跑到哪去呢?我大话扔出去了,我怎么的也得把他们找着哇,不然的话我没脸见我义父呀,他琢磨了一阵儿,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说这话就是前几天,他跟张德寿闲谈,张向他透露,说过几天领他上连云山,给他介绍几位朋友,连云山有几家寨主跟他都很好。由于刘云当时没注意,也没深问,也没问几位寨主叫什么名。他一分析,是不是张德寿跑到连云山去了?备不住哇,反正我得抓他们,管什么地方,我去试试。有,当然更好,没有,我再另想办法。刘云想到这,在树林里睡了一觉。因为一夜 没合眼了,头有点疼。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等他醒了,揉揉眼睛,走出树林,赶奔连云山。这座山太大了,主峰离他脚下十五里地,得翻过两道山梁才能到呢。他平日没去过,这都是听张德寿介绍的。他就顺这条山路爬山,走了约有半里路,忽然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贤弟,那不是贤弟吗?”
刘云回头一看,哟嗬!想曹操,曹操就来了。叫他的这人,正是采一花 贼张德寿。刘云一看是他,眼珠子都红了,恨不能跳过去扎他一顿链子槍。可是刘云又一想,人家都说我不沉稳,办事没经验。这回呀,我也得沉稳点,我先把你稳住,你有什么话跟我说,我把三鼠、闵氏父子的事情套出来,对你再下“家伙”。想到这,刘云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对张德寿说道:
“张大哥,您在这干什么呢?”
“啊?我正等着你呢。”
张德寿就从道边的小树林转出来了,见着刘云还挺亲热:
“贤弟,你这是从哪来?”
“哎,我说大哥,你好健忘啊,昨天晚上咱怎么说的,我不是说叫你们听信儿,我去杀萧银龙吗?我不是上浮云居店房去了吗?怎么回来找你们,你们一个都没啦,都藏哪去了?”
张德寿一笑:
“贤弟呀,你可别怪我,昨天晚上是这么回事,咱们双方都约定好了,我还准备了一桌酒席,准备等你回来好给你贺功。哪知道你走之后,飞天鼠秦尤就变卦了。看那意思他对你不大相信,说什么他也不在店房等着了。他们背着我叽咕了几句话,不知商量什么事,然后告诉我,说此地不可久留,他们要上连云山去,我怎么劝也劝不了,就这样他们走了。秦尤临走之时还告诉我,说‘你也不能在这呆着,你要是在这呆着,非受牵连不可,最好你找个地方藏起来,或者一块儿跟我们上连云山入伙’。当时哥哥我也没主意了,也不知道他们根据什么怀疑你。所以他们都走了,叫我去,我没去,我就藏到这等着兄弟。我不相信他们说的那些话,咱哥俩什么一交一 情?你出卖谁,你还能出卖我吗?兄弟我说这话对不对?一直盼到现在可把你盼来了,但不知你杀萧银龙之事怎么样了?”
刘云这才听明白,但他又一想,张德寿这个小子挺狡猾,方才说的话是真是假呢,现在没有根据也弄不清,心说我先别得罪他,这个小子我还得利用他。想到这刘云一笑:
“哥哥,别提了,昨天计划的挺好,我到那杀萧银龙,哪知道人家做好准备啦,把我义父钱士忠,还有个老道诸葛山真,还有个姓胜的叫胜英,都在那儿准备好了。我拉出家伙刚跳到院里,他们立刻就把我包围了。我双拳难敌四手,没办法,我这才夺路逃出浮云居。结果我跑回店房一找你们都没了,问伙计,伙计也说不知道,我四处正在找你,没想到在此相遇。”
“噢!是这么回事?好险哪。兄弟,来来,进树林咱俩唠扯唠扯。”
两个人进了树林,找了块青石,他俩坐下,张德寿就问刘云:
“兄弟,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呢?你是回家呀,还是跟哥哥我在一起混?”
刘云苦笑了一下:
“哼!大哥,我看飞天鼠这几个小子不是人,等于把咱哥俩出卖了。你想想,你对他们绝对够意思,跟他们没什么一交一 情,投靠你来了,你是一日三餐热情款待;我是你的好朋友,他们就应该对我真诚相待,哪知道我替他们玩命去了,他们拆我的台,还都跑了,还怀疑我这,怀疑我那,这是什么东西?我跟他们完不了,我也不回家,我非找着秦尤和闵家父子,一定把这事问清楚,怎么个意思,为什么怀疑我,为什么拆我的台?现在害得我人不人,鬼不鬼,有家难奔,有国难投,我能跟他们完的了吗?哥哥你告诉我,秦尤肯定上了连云山吗?”
张德寿捻着那几根狗油一胡一 儿,眼睛盯着刘云,听刘云一问他,他点了点头:
“兄弟,我看十成占着九成九他们在连云山。”
“那好,咱哥俩去一趟找他们去!”
“兄弟,你别着急呀,我把话可得跟你说清楚,连云山可不是好去的地方,不次于五湖三台八大名山哪。山上有一位大寨主,这个人叫虎头大王,姓王叫王令。这个老匹夫厉害得邪乎,掌中一对锯齿狼牙刀,勇冠三军。而且这个人性如烈火,蛮不讲理呀,手下的弟兄也有六七百人,而且山寨坚固,易守而难攻啊。秦尤既然投奔他去了,他们就是处得不错,你说咱哥俩要人去,人家能给吗?要激怒了王令,那老家伙一上来脾气,咱哥俩就得变成肉馅。贤弟呀,你还要谨慎为妙。”
“哈哈哈哈,大哥,照您这么一说,这虎头大王王令就一手遮天了?就没人是他的对手了?”
“唉,话虽然不能这么说,但是不太好对付呀。另外,兄弟,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这个王令不光是武艺高强,而且这个人的人品不怎么地,非常狡猾哟,是一条老狐狸,眨眨眼睛就是一条诡计。你我这个岁数,非上他的当不可,动文的,动武的咱都白给。再有这个老东西可杀不可留,他在前些年救了个姑娘。这姑娘好象叫刘玉兰,在水中救的,他把她抚养成一人 ,认做义女,还传授她本领,这是好事吧。等姑娘现在长大了,出落得如花似玉,堂堂仪表,这个王令就动了邪心啦。表面上是他的义女,实则就叫他霸占了,两个人明铺夜盖呀,谁不笑话呀,那么大岁数了,老没出息,他还是个人吗?”
“咝!”刘云就是一愣。
“大哥,他救的这姑娘是哪的人?”
“嗯,好象是宣化府来的。听说么,她的父亲还当过官,后来也不知怎么的,遇上水寇了,一家人可能都遭了难,就这个刘玉兰哪落了水啦。结果落了水,被王令给救了。我就知道这些。”
刘云不听便罢,一听几乎摔倒,心里说话,是不是我姐姐呀,名字相同,地点相同,遭遇相同,难道她还活在世上?后来一想,我能活下来,我姐姐为什么不能活呀,闹了半天她落到连云山!真要象张德寿说的那样,和山大王王令干出这种事来,我们老刘家可缺了德了,即使她是我姐姐,我也不能相认!
张德寿一看,刘云的模样都变了,连咬牙带晃头:
“兄弟,你怎么了?”
“啊,啊,我恨这老贼王令。”
“是,够可恨的。”
张德寿信以为真,眨巴眨巴眼睛,又想出一条道来:
“兄弟,我打算跟你商量件事,你看行不行?”
“您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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