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回 少林僧火烧胜家寨 昆它侠二下南七省(2)
您别看那老头睡可没事儿,胜英这一睡可有事了,胜三爷刚在迷迷糊糊的时候,他身后边坐着个人,这人用大草帽挡着脸,胜英没看见他,他可看准胜英了。胜英没睡的时候他连动也没动,一看胜英在那打盹儿,他心就一动,心说老匹夫胜英你也有今天哪,金戈刀马的大战场上咱什么事也没有,没想到你死到茶楼了,嘿嘿,该我下手的时候了。
这人想到这东瞅西看,别人对他也没注意。您看茶馆吗,有在这下棋的,有闲谈的,还有在这闭目养神的,谁去注意他呀。就见这位在腰里一伸手拽出把明晃晃两面刃的大匕首,这把匕首磨得锋芒利刃,夺人的二目。再看看左右没人,对准胜英的腰就是一下。您想想,他跟胜英坐的是背对背,离着不到二尺远,这一下要扎上胜英能好得了吗?就在他把匕首送出来的时候,再说那老头,这老头睡觉还有个毛病,连打呼噜带说一胡一 话,连伸胳膊再登腿,这阵儿他又犯了毛病了,冷不丁往后一登腿,说来也巧,正好登到那位小肚子上,“啪!”这一腿不要紧,没把那小子给踹死,他一哆嗦,“噹啷”一声,两面的匕首落地,就在这一刹那把胜三爷惊醒了,胜三爷抬头时,这小子捂着肚子离开茶馆了,胜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低头看眼前一把匕首,三爷捡起来看了看,就见这把匕首明晃晃夺人的二目,锋利无比,胜英看着左右就问:“哪位掉的?是哪位的匕首?”连问数声无人答言,胜英把匕首就放到旁边了。这时睡觉那破老头也醒了,一边伸懒腰一边说:“怎么睡着了呢?哎呀!”把自己这碗茶饮下,又倒了一碗,瞅瞅胜英,看看这把刀,自言自语道:“真有意思呀,这人哪,可别上岁数,上了岁数就糊涂了,连恩人仇人都分不出来,真叫我这老花子可发一笑哇!我看干脆把那侠字改了变成瞎子,你就是个“瞎客”,哈哈哈哈?”
胜英觉得这话有点刺耳朵,对这老花子就注了意了。他一看这老花子穿得挺破,但二目有神,瞳孔之中放出两道光芒来,胜英就打一冷战,三爷想这是什么人呢?可这时老头说道:“伙计,算账。”
伙计赶忙过来:“您这水还没喝呢就算账?”
“啊,你瞧不起我呀,咱别多呆着,再呆着你更烦我了,我起来好给好人腾地方。嚄——哇——”说着就要吐。
伙计一看赶紧给他算账,可别让他再吐到这。马上说道:“这好算,一壶水五个老钱。”
“不多,不多。”老头一抻手从兜里拿出个包来,放到桌上,里面有金子有银子、钻石,小宝,还有两颗钻石镏子,老头一伸手拿出块银子来,掂了掂能有五两。“好了,这五两银子甭找了,剩下的给你小费。”
伙计一听,哟!看不透这位真有钱哪,喝一壶茶水给五两银子,刨除五个老钱,剩下全是小费,该着我发个小财!“哎哟,我谢谢老爷子,我有眼不识泰山您老可别见怪。”
“唉!你们这行都是狗眼看人低呀,尽讲衣貌取人,势利眼哪,行行行。”老头说着把这包揣在怀里转身就走。他走后胜英心中疑惑不解,也不知他是个什么人,因何隐瞒真实身份?三爷一想,我也喝不大离儿了,也该走了。
“伙计算账。”
“嗳!”伙计走过来,胜英伸手拿钱,一摸可傻了眼了,钱包不翼而飞。哎哟!胜英这才想起来,刚才老花子拿那小包就是自己的。胜英一想我怎这么糊涂呢?我倒看出来那包好像是我的,就没想到被那老花子给偷去了。哎呀,终日打雁,叫雁把我眼鹐了,怪不得他非坐到我身边呢,大概看着我兜带着钱呢。胜三爷顿觉脸上发烧,一文钱憋倒英雄汉,一壶水钱都没了,这这这……胜三爷心中难受,可怎么办呢?急中生智有办法了,他把鸭尾巾摘下来,这鸭尾巾的前面安着一块玉石。胜三爷把这块玉石弄下来说道:
“伙计,适才我买了点东西,把零碎钱花光了,这块玉石就算付了你的水账了。”
这伙计拿过来一看,这玉石的成色满不错呀,甭说别的,就拿到当铺也得当出几两银子,今儿个是怎么回事?尽遇上财主哇!这老头多大方,一壶水给我一块玉石。
“我说老爷子,您身上没带零钱?”
“啊,我都花光了,这拿它付茶资吧。”
“用不了这么多呀。”
“哎,剩下的做小费。”
“好,谢谢老爷子!”
胜英红着脸,戴上帽子往外走。心说好晦气,到了门口胜英发呆了,望着眼前的车水马龙,来往的行人,胜英心中暗想,没了钱就是断了血脉,难道我得偷,得抢吗?要不回家取钱去?一想不行,刚离家日子不多,这要再回到家中,母亲必定担心,让儿女们看着,我还有被盗的时候,那多难看哪!要不上哪借俩钱?三爷一想要么到松棚英雄会十三省总镖局?嗯,三爷一想也只有如此了,杭州到南京也不太远,就这么办吧!胜英起身离开杭州,要赶奔南京,等离开杭州也就是二十几里,前边有趟树林,胜三爷正往前走着,就听林中有人长叹一声:
“唉,天哪,天哪!老天爷不睁眼,修桥补路双瞎眼,杀人放火子孙全哪。我一点坏事没做,为什么报应偏落到我头上?我只有死跨一条了,呜呜呜……”
胜英一想这是谁呢?透过树空往里一瞅,见一位老者珠泪涟涟,脚下登块砖头,手里抓着绳子套,正在那做最后的告别。三爷一想,这事我能不管吗?提大氅进树林高声喊喝:“那个老朋友不可如此,不可寻此短见!”
那老者吓得一哆嗦,急忙从石头上下来,擦擦眼泪,瞅瞅胜英。这时三爷来到他面前问道:“老朋友,天地这么宽阔,为何寻此短见?”老者闻听长叹一声:“老英雄啊,您说得倒轻巧,天地之大无有我容身之所,但有一线之路我岂肯轻生呢?”胜英说:“这么办吧,你有什么事跟我讲一讲,但能帮忙我一定尽力而为。”“唉,你帮不了忙。”“不见得,你说出来我能帮则帮,不能帮也就算了。”“好吧,我肚腹疼痛难以讲话。”
“这么说你有病?”。
“我有什么病,我都好几天没吃东西了。”
“噢,这好办,咱俩找个地方吃点什么。”“好吧。”老者把绳解下来往腰里一缠,跟胜英出离树林。胜英一瞅回杭州太远,往前一看有个村镇,就把上吊这老头领进镇子。路北有座饭馆,五间门脸儿,倒也干净,胜英叫老者进饭馆,到里边找了张雅座,两个人对面坐下,伙计擦抹桌案问道:“二位老爷子想吃点儿什么?”胜英就问这老头:“老朋友你想吃点什么?”“我,这是饭馆子不比住家,什么好就吃什么呗!”胜英心里好笑哇,这位临死还要做个撑死鬼。他问伙计:“你们这最好的饭菜是什么?”“老爷子,我们这成席呀,分上中下三等,头等酒席纹银二十两,二等酒席十五两,三等酒席十两,酒饭在外。”胜英说道:“这么办吧,来一桌上等酒席。”“嗳,是了。”
时间不大酒宴摆上,胜英一边陪他吃一边问他:“老朋友叫什么名啊?哪的人?因何上吊自尽?现在可以说了吧。”“嗯嗯嗯。”就见这老者两眼发直,直盯这莱上,哪盘菜好他吃哪盘;哪盘肉多他往哪盘儿上下家伙。胜三爷问他的话,他几乎没听见,嘴里头呜噜了半天也没说清楚。胜英心中好笑,一想别着急,等吃饱了再问他吧。三爷想到这刚拿起筷子,突然一想坏了!方才我在茶楼连茶水钱都没付起,我又跑到这吃饭来了,一会儿吃完了,这桌酒席钱我拿什么给?哎呀,老了老了,颠三倒四,顾此失彼,真是可恨之极!胜三爷想到这一踹地,让这老头发现了。
“唉,恩公,你踹地干什么?是不是嫌我吃多了?”
“不不不,我没那意思,你吃你的,我正在想心事。”
“是呀,我以为你后悔了呢。可这事也怪你,你要不把我救下来,这阵儿我不就死了?你非得把我救下来不可,到这阵儿请我吃点饭你还心疼,哎呀,这可怎么说呢!”这位一边叨咕着一边吃,胜英也没理他,心里盘算着,这桌酒席吃完拿什么给人家钱?胜三爷在兜里抓来抓去,哎,有了!原来,胜英系条腰带,这条腰带的扣环都是十足赤金的,黄金也能有三四两重啊,三爷利用这机会把腰带解下来,这心里才有了底儿,看来给这桌酒席钱已经有余啦,胜英偷偷地把金什件金扣环脱下来,往手中一扣,带子揣在怀中。这时老头吃得不大离了,撑得直打饱嗝。胜英问道:
“吃得怎么样?”
“饱饱的,酒足饭饱。恩公,你也没吃呀?”
“我不饿,只要你吃饱了就行。”
胜英把伙计叫过来,算账,伙计说:“您这好算,一共加起来是二十一两五钱银子。”
胜英说:“银子我没带,这有黄金几两,拿去吧。”
伙计接过来一看,哎哟,十足赤金哪。“您等等,我到外边给称称。”
等称完了里外折合,伙什又给托回十两银子:“嘿,老爷子,称了之后,您还剩纹银十两。”
胜英点点头说:“好吧。”拿出二两散碎的银子给伙计做小费,剩下的八两留做零花,胜三爷刚要把这银子揣起来,被老头看见了。
“恩公,救人救到底,送人送到家呀,我是因穷困所迫,不然的话我能上吊吗?现在我老了,鳏寡孤独剩下我自己,没儿没女,无依无靠。我越想越没意思,这才在林中上吊,可是有一线之路我也不死,我看朋友您花钱倒挺大方,满身的金银,您要把剩下那银子给我我也就不死了。”
胜英一看这多好,问他半天他没说,这阵儿他说了实话了,噢,叫钱憋的呀?三爷把这八两银子一交一 给他:“这么办吧,把钱全给你。”“哎哟,我谢谢,我谢谢。”
这老者接过去揣到怀里挺美,一伸手拿出个口袋来,把干炸丸子,焦溜丸子,凡是能带的他全装到口袋里。自言自语说道,这些留下顿儿吃。胜三爷看到好笑,他装完之后跟胜英往外走,胜英说:
“老朋友,咱俩就算有缘,我还有事,我要走了,往后你多往宽处想,不可上吊。”
“是是是,恩公啊,还有点事。您救了我一命,还给了我八两多银子,我感恩不尽,但是咱就要分手了,您看兜里头还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再给我点。”
胜英一笑:“没有,没有了,我身上分文皆无啦!”
“哎呀,真倒霉,就遇上这么个人呀,就给这么俩钱,可这俩钱吃饭也够了,住店也不愁了,就一样啊。下窑子、开牌,住宿这玩意就不够了。”
胜英一听,什么?不由得火往上撞,心说这老头好无理。我把你给救活了,实指望你是个好人,没曾想你是个不走正道的老头,实在可恼!胜三爷一瞪眼:“站住!把银子给我,冲你这么一说,银子我分文不给!”
那老头一乐:“我说您这位真有意思,怎么出手的钱往回要,屙屎还带往回坐的?到了我的腰包了,我岂能给你退呀。”
胜英一听他不说人话,过来一抓他,老头转身就走,胜英随后就追他,没想到这老头脚程那么快,任凭胜英怎么追也没追上,等出了村庄,来到旷野荒郊,就见那老头一塌腰“嗖嗖嗖嗖”其快如飞,眨眼间踪迹不见。把胜三爷累得吁吁带喘。三爷心中暗想,可坏了,我三年多没离开古城村,没想到这世上变化之大,成了名的高人遍地都是。就拿这次我到杭州来说,没曾想遇上这样的怪人!他是干什么的?他因何要上吊?为什么戏耍我呢?其中必有隐情,我不可急躁还要持重一些。想到这胜英也就不追了。三爷一想这次我出来的目的,是找大闹新房、火烧胜家寨的凶僧,干脆还办我的正事。腰里也没钱,回十三省总镖局去拿点银子,我还走我的路得了,胜三爷想到这继续赶路。头天晚上没钱了,胜英找了个小店住下,等晚上吃完饭没事,胜三爷到街上遛一圈,一瞅街口围着一圈人,大伙探头缩脑的往里看。胜英不知道什么事,背着手,跷着脚往里一看就是一愣,闹了半天在人群正中跪着个年轻的少一妇 。就见这个少一妇 衣裳褴褛,青丝散乱,低着头一言不发,在她前面放着块白布,四角压着砖头,上面写着核桃大的毛笔字,胜三爷一看上写:
“小妇人赵氏,丈夫乃是土木工,因为给人家修房子一时不慎从楼上跌下把腰部摔伤,卧床 不起,家里边缺吃少穿万般无奈沿街乞讨,请过路四方仁人君子,给予施舍,不忘大恩!”
胜英看罢多时心中很难过呀,心说这一年轻妇人抛头露面,在人前乞讨,这也着实不易,但有一线之路她焉能这么做呢?可是自己手中无钱,不给点吧,胜英觉得于心不忍,上哪弄钱去?摸来摸去,哎!正好摸到小手指上,正好戴着个玉石的戒指。胜英一想,这戒指真舍不得给呀,这乃是我娘给我的,祝我长命百岁的长寿戒指,我戴着它一晃这么多年,今天没有办法,就得给这一妇人吧。我戴着戒指无关轻重,给了她丈夫治病救她一家不死。胜三爷想到这把玉石戒指摘下来了,挤进人群到这妇人近前:“这一讨饭女子……”
这女人听见有人说话抬起头,见面前站着个老者,慈眉善目,便问道:“老人家您有事吗?”
“刚才我看到了你那告白条上说的甚为可怜,老朽动了怜悯之心,可腰中未带现银,这有一玉石戒指给你,拿到当铺当了,至少能当二十两纹银,可以救你家燃眉之急。”
“哎呀,我多谢恩公,这这这,我不敢要。”
“为什么?”
这个女人闻听泪珠滚滚,说话吞吞吐吐不敢往下讲了,为什么呢?原来这个赵氏就是本庄子的人,住在南街口,家中十分贫困。丈夫是个土木工人,给人家盖房子没注意从上边摔下来,正好把腰摔折了。半年了什么活也干不了,家里边还有两个孩子要吃要喝,还有个婆母娘,可怎么办呢?天上不掉钱,地上不长钱,后来把赵氏逼得没办法了,天天在吃晚饭的时候到街口来讨饭,哪怕要个三文五文的呢,买点干柴细米,好养活丈夫和一家人。但是有一样,她这婆母娘可挺刁,动不动就往邪道上想,如果儿媳妇要的钱多,她是冷嘲热讽,总认为儿媳不正经,骂的话是不堪入耳,儿媳妇要是要的少了,她也讥讽,认为抛头露面也不值几个,所以赵氏左右为难。要饭要了一个多月了,从来没遇上今天这样的事,胜三爷给她戒指,她一想这戒指值那么多钱,光上当铺就能当纹银二十两,这要拿回去叫婆母娘知道不知该怎么猜呢。倘若说些一胡一 言乱语叫我如何解释?所以她没敢收。这时从人群中走出一位老者,这老者个儿不高,多少有点驼背,是本地的李地方,这老头挺好。李地方过来说:“赵氏呀,侄媳妇,你就把这手镏收下吧。这老爷子出于好心,看你可怜资助于你,你哪能不要呢,你不敢要的原因我也清楚,你是不是怕你婆母娘啊?这你放心,我可以做见证,如果她要责备你,我给你担保。收下吧,侄儿媳妇,还不快谢谢这位老爷子。”
赵氏闻听千恩万谢,给胜英磕了几个头,然后把这东西收拾收拾拿这手馏走了。那个地方也不住地冲胜英抱拳:“老爷子这您算积德了,老爷子您贵姓?”
“我免贵姓胜。”
“哎哟,胜老明公,谢谢您,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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