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临潼山秦琼打杨广 盘谷寺柴绍遇李渊
千里长河一旦开,亡隋波一浪一九天来。
锦帆未落干戈起,惆怅龙舟更不回。
一首唐诗吟罢,长篇评书《兴唐传》开书了。《兴唐传》是《说唐》的前一部分,讲的是隋末农民大起义,推翻昏君杨广,唐朝应运而兴的故事。整套故事千头万绪,咱们就先打一家英雄说起。
却说山东济南府历城县太平街专诸巷住着一家英雄。说起这家英雄,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人姓秦名琼字表叔宝,原籍本是三江人氏。他的祖父秦旭,乃是南陈的太宰,父亲秦彝也是南陈马鸣关的总镇。只因陈后主荒一婬一无道,隋朝杨坚伐陈,兵到马鸣关,秦彝被隋文帝杨坚的兄弟靠山王杨林打死。秦彝之妻宁氏,一见城破、夫死、家亡,带着义子秦安——原来是他家的仆人之子,和他亲生的七岁幼子秦琼,逃回山东历城县的一娘一家来,买了一所小房子,就在当地落了户。秦母宁氏扶养幼子,白天教他读书,晚间有秦安传授他的武艺。这秦安的武艺乃是秦彝的亲传,自然是尽心竭力地传授秦琼武艺。母子三人相依为命地安居度日。光一陰一荏苒,一转眼过了六、七年,他们一娘一儿三个是不进分文,有出无入,日子上渐渐地穷苦不堪了。秦安一见这个样子,不能坐等挨饿,就禀明了母亲,自己做个小买卖,卖点花生、铁蚕豆的,补助家中日用。这时秦琼已经十八岁了,练得武艺高强,家传这一对瓦面金装锏,更是无人抵挡,并且为人直,专打抱不平。邻居们看他是条好汉,又能孝敬母亲,就把他荐到历城县衙门里学习当差。一年之后,补上了一名捕快,随着班头出去办案,捕盗拿贼。皆因他办案认真,武艺高强,所以黑道上人全都怕他。在这三年之间,很办了几档子出奇的案子。再者他是仗义疏财,人人佩服他的孝母、一爱一交朋友,因此众人赠了他一个美号是“赛专诸、似孟尝、神拳太保、双锏大将”。并顺口称他是“锏打山东六府,马踏黄河两岸”。这么样一传扬出去,就无人不知有这么一位山东好汉秦琼了。
秦琼虽然办案认真,可是不胡来,对于老百姓的身上一点没有借势欺人、勒索敲诈的恶习。所以山东的老百姓没有一个不敬重他的。历城县知县张仪臣,看他年纪虽然很轻,可是很有胆识,所以很看重他。秦琼二十岁这年,就升为捕快的班头了,他手下有四名小头儿,是樊虎、连明、铁奎、任忠。这几年因为捕盗捉贼,秦琼走遍了山东各府。他一看地方上的官员,差不多净是些个赃官,一逼一得百姓铤而走险,心里很是气愤,所以后来对于捕盗捉贼,也就另有个分寸了。遇到劫夺御任官员的绿林好汉,也不十分追拿了;遇到被屈含冤打官司的人们,却是尽力帮忙,设法给他们开脱。家里从他一当差,境况比从前自然宽裕了。在他二十二岁这年娶妻,娶的是本地西门外的姑一娘一贾氏,过门之后,夫妻很是和美,婆媳们也很投缘。
几年过去,这天,历城县接到一封公文,知县张仪臣拆开一看,是由刑部衙门转不来的。说山西的潞州、泽州地面,有漏网的蓝面鬼朱华、小母鸡周冶等十八名江洋大盗,落在山东地界,叫历城县协同捕捉归案。知县把秦琼叫上来,告诉他这件事,叫他办理。秦琼只得领命访拿,也是凑巧,不多几天,就把这漏网的十八名大盗全都捉住。禀报了知县,张仪臣十分欢喜,当时备了公文上详,又派了秦琼、樊虎带着四名伙计,押解着这十八名大盗去往京都长安,到刑曹挂号归案。秦琼回到家中禀明了母亲和大哥,要同攀虎二人解差进京。第二天,备好了黄膘马,挂上双锏,又带上三十两银子,以防路上遇着朋友要花费,并且打算在潞州买几匹潞绸,给母亲做寿衣。秦琼、樊虎同着四名伙计,押解着犯人上路。一路上对待这些犯人并不为难。一路无话,直到了京都长安,在刑部衙门挂号、领批文,押解着犯人原地归案。
这时候正是炎热天气,这一天走到临潼山楂树岗大道北边树林子里,正在歇息,忽听西北方有众人呐喊的声音:“救人哪!救命啊!”秦琼说:“啊!兄弟,你听!”樊虎说:“像是有劫路的声音!这不是有人喊救命吗?”秦琼说:“这里离京都很近,会有白昼打劫的事,真是奇怪!贤弟,你在这里看着差事,我去看一看去。”说完,认镫扳鞍上了黄膘马,催马就奔西北蹚下来了。正往前走,见西北有一痤山,在山下的平川地上,几员战将围着一个官员在那里恶斗。
书中交代,这是怎么回事呢?这正是杨广率人劫杀李渊。话表隋朝开皇天子杨坚,所生两个儿子,长子名叫杨勇,次子名叫杨广,长子入永寿宫封为东宫太子,次子杨广加封晋王。杨勇为人正直忠厚,从来不喜欢自吹自擂,可杨广就不然了,他好在爹一妈一面前抖机灵。爹一妈一刚想要做什么,他一看你的眼神儿、脸色,还没等你说出来呢,他就事先全给你办到了。因此,杨坚非常喜欢这二儿杨广,看不上太子杨勇。有一天,满朝文武在金殿上议事,杨坚说:“众一爱一卿,我想我大儿杨勇将来恐怕成不了大器,继续不了我的江山事业,我二儿杨广倒是德才兼备、文武双全,孤有意要废长立幼。”满朝文武闻听是默默不语。书中暗表:杨广这小子野心是太大了,私下里他把文武群臣差不多都买通了。只有唐国公直言敢谏,他急忙走上前撩袍跪倒:“万岁且慢,依臣所见,废长立幼乃取败之道。我主曾记得秦始皇废扶苏,立胡亥之故事乎?因为废长立幼,秦始皇的江山一旦毁于秦二世之手。”杨坚一听,说:“唐国公所言者善,朕如梦方醒。”打这儿废长立幼的事就不提了。杨广一瞧,李渊哪李渊,要不是你在我父王面前说这个,天下就是我的啦。看起来有你姓李的在,我这天下坐不成。暗地里他和他的三叔杨素、丞相宇文化及商议怎样除掉李渊。宇文化及说:“千岁,不要紧,我有一计能要李渊的命!”他造了一首假童谣:“季无头,海无边,早晚天下由他管。”由相府里派人去长安城里外四郊,见着七、八岁的小孩就教他们唱这首歌,学会了不白学,给点吃的,这叫疏散童谣。慢慢地小三跟小四学,小五教小六唱,没一个月的功夫,小孩都会唱了。日子一长,让那专门查看民风的御史听到了。这天早朝,奏与天子知道。杨广等人本意是要害李渊。“季无头”是李,“海无边”是渊,“早晚天下由他管”说早晚隋朝的江社稷是他的。可是杨坚没想李渊,他想“季无头”是李,“海无边”这么大的水不就浑了吗?大概是个浑字,结果把官居左仆射的李浑给杀了。他还是不放心,又下令长安城所有李姓迁出京城四郊百里之外,朝里所有文武百官姓李的全贬职归故里。贬来贬去贬到李渊这儿啦,杨坚可为了难啦!怎么?他们是亲戚。杨坚的媳妇复姓独孤,李渊的母亲跟这独孤皇后是亲姐儿俩。要论起来,杨坚是李渊的亲姨父。杨坚想来想去把李渊贬去唐国公,看在亲戚的份上又加封太原侯,代管河东,命他火速去太原上任。李渊回家跟夫人一说,窦氏夫人就怔了,原来窦氏所生一女三子,长女凤一陽一,长子建成,次子世民,三子元吉。现在她又身怀六甲眼看就要分娩,闻听此事,着急地说:“哎呀,我这么重的身一子可怎么走哇?”李渊说:“夫人哪,他们造假童谣分明里要我李渊一死,虽说你快要临盆,咱们也得快走,恐怕杨广一计不成反生二计,到那时候想走可就晚了。”窦氏一听,看来此处乃是祸地,咱们走吧!到了第二天,天还不亮,李渊一家人收拾零星物件装煞车辆,夫人和小一姐乘坐骡驮轿,李渊全身披挂,别弓带箭,在马上挂好家传下来的定唐刀。李渊一家人出离了长安城,把式摇鞭:啪!乒乒乓乓……尘沙荡扬,土砾翻飞,一直往东就走下来了。杨广见李渊被贬,即日离开京都长安,要陷害李渊就更难了,心中气愤不出,就跟丞相宇文化及又商量好了一个拦路劫杀的法子。
杨广在兵马司调了十六员偏将、五十名兵丁,由他亲自率领,让兵丁们反穿号衣,埋伏一在临潼山下,等候李渊来到时劫杀。因为怕李渊看出他的本来面目,所以是青纱遮面。所有马上的战将虽然是盔甲俱全,却都撤去了簪缨、护背旗,看不出品级。李渊来到时,就见一个黑盔黑甲的将官,把大一槍一一摆,拍马上前,口里叫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山前过,留下买命财。对面的来人,留下买路的金银,放你等过去,哪个不服,进前答话!”只吓得李渊全家下人等叫道:“侯爷!对面有盗匪劫路,这可怎么好?”李渊一想离京师这么近,如何能有强盗?再者为首的这人又是青纱遮面,心里早已明白是杨广前来劫杀,忙吩咐众人说:“你等不要惊慌,他们并非是强盗,乃是我的对头到了。且把车辆家眷藏在山坳之内,待我上前答话。”众人把车辆家眷转过头来,赶进一个山坳子里面藏躲。幸亏李渊为了保护家眷,一路长行是全身披挂。他这才催马上前,抬脚从马上摘下锯齿大砍一刀。这时候对面的来人不容李渊答话,抖一槍一就扎。李渊见大一槍一到了,用刀往外一绷,支开了大一槍一,摆刀平砍过来,那人一抽一一槍一不及,赶紧低头,略微慢了一点,正砍在左额角上,噗哧一声,就把那人的上盖削下来了,死一尸一坠马。杨广一见就是一愣,对众人说:“李渊乃是家传的刀法,武艺高强,你们多要慎重留神!”话言未了,旁边有个使棍的将官说:“王一爷,待我上前。”说完铁棍一摆,催马往上就撞,叫道:“来人少要张狂,我来取你的一性一命!”话到、马到、声音到,铁棍使的是举火烧天式,朝着李渊头顶砸下。李渊马往上迎,左手反把抠住马的铁过梁,右手控着刀头,青龙吸水的架式,抬头看铁棍砸下来,见他不能变招换式了,这才拿刀头往上一挂,左手抓着刀杆压住铁棍,使了一个推风扫月,刀头向来人的偏脸削来。这员将官一抽一棍一立,绷开了刀头。二马错镫,李渊推刀纂,献刀头,回身反背一刀,那员将官再打算悬裆换腰招架,可就来不及了,只见刀锋过处,腰断两截,上半身栽下马去,马驮着上半个身一子就落了荒啦。杨广看李渊的刀法一精一奇,十分骁勇,若是自己催马迎敌,一来怕李渊的武艺高强,敌挡不住,二来恐怕显露了自己的本来面目,叫李渊看出来就不好办了。便朝着左右众将说:“围!”众将领命,齐撒坐骑,各抖丝缰,把李渊一团一团一围住,动起手来。步下的兵丁也一齐喊叫:“杀呀!拿呀!别叫他跑了呀!”层层地把李渊围在了当中。这时李渊摆刀力战,顾前打后,指左杀右,马打盘旋,来回乱转。那边李渊的家眷、仆从退到了山坳之后,一看李渊已被众人围上,个个惊慌失措,口里喊叫:“救人哪!救命啊!”李渊被围在当中,又听那边众人喊叫救命的声音,心中更是着急,不知道家眷现在是否被害,又搭着寡不敌众,只累得他鼻洼鬓角热汗直流,口里嘘嘘带喘。不禁仰天长叹道:“此处莫非就是我李渊的丧命之地吗?”
正在万分危急,这时,恰巧秦琼催马到了此处,一看被围的这位长官,身高九尺,体格魁伟,面如冠玉,三绺墨髯,金盔金甲,坐下马,掌中刀,和这十几员将官一团一团一混战,只累得汗流气喘,看看力尽。秦琼不由得气往上撞,暗道:“十几个人围着一个人对敌,未免斯人太甚,待我助他一臂之力!”想罢,摘双锏,上下一分,大喊一声道:“呔!你们且慢动手,管闲事的来也!”杨广以及李渊众人一看,见此人跳下马来平顶身高八尺开外,细一腰奓背,双肩抱拢,头戴平顶捲檐笠,身穿一件蓝布的合衫,袖口下摆都镶着青牙子,胸前五股攒成青丝线的十字袢,腰扎杏黄色的丝鸾带,双搭蝴蝶扣,大红中衣,高底靴子。再往脸上观看,面似淡金,剑眉虎目,准头端正,四字海口,大耳相称,颏下微须。胯一下一匹黄马,四蹄翻飞,类如闪电一般,马也一精一神,人也威武。再看掌中是一对瓦面金装锏,不怒自威。这边一员将官飞马迎上前来,喊喝一声说:“来人少往前进!你是什么人前来多事?”秦琼说:“你也不必问我是谁,你们众人围着一个人厮打,太不公平,我是来打抱不平的。”那人说:“我们的事,你不要管。你要是多事,碰巧连你的一性一命也得饶上,依我相劝,赶紧快走!”秦琼说:“不行,我非要管这场闲事。”那人说:“你这人真乃是找死!”说罢举刀就劈,秦琼双锏往外一分,挂出马去,双锏往下一盖,正中来人的面门,死一尸一栽下马来,马就落了荒啦。杨广一催坐下马,迎了上来,拧一槍一就刺,秦琼用双锏搭着十字架,往外推出了一槍一,一抽一左手锏一兜杨广的下一槍一杆,就听当的一声,正打在底一槍一杆上,把杨广的一槍一磕飞了老远。秦琼的双锏使了双龙探海直奔二目刺来,杨广连忙一低头,躲过了双锏。这时,二马正在冲锋过镫,秦琼回身一锏,正中杨广的脊背之上。打得杨广往前一栽,护心镜正撞在判官头上,拨马往西南败走,就觉得嗓子发甜,心口发堵,往上一涌,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心里难过万分,在马上是摇摇晃晃,一只手扶着铁过梁,一只手向后一招,嘴里不能言语,那意思是叫众人快退。众人一见杨广被伤,个个是担惊害怕;又见他招手叫退,大家一哄而散,就往西南败了下来。
李渊一看众人一窝蜂似地逃走,不由得叫了一声:“好!真是我的救星。他若不来,我的一性一命休矣!”又看来人一催坐下马追了下去,有如猛虎赶群羊一般。再说秦琼心中暗想,这个青纱遮面的必定是这班人的头领,再看兵丁们都是反穿着号衣,其中必有原因,催坐下马赶了下来,他的心思是,捉过一个人来问一问,究竟是怎么回事。杨广众人一看那人紧紧不舍地追来,最后的那员偏将只得拨转马头,叫道:“来人休要追赶!我们已然撤走也就是了,你何必苦苦地追赶,也太赶尽杀绝啦!”随说着,马往上撞,拧一槍一恶狠狠地朝着秦琼就刺。秦琼一看一槍一到,用左手锏推出了一槍一杆,抡右手锏往下一盖,正打在一槍一的中心杆上,震得他双手麻木,撒手扔一槍一。秦琼摇右手锏横扫过来,来人往后一仰身,一个铁板桥贴在马的后胯,躲过了锏。这时二马错镫,秦琼的右手锏挟在左胁下,右脚摘镫,抢了个上风头,探右手抓住来将胸前的袢甲绦,抬右脚一踹来将的马前髈,提起来一顺,把那仰面朝天的将官按在自己铁过梁上,那匹马就落荒而走了。秦琼扣镫停马,一手按住了那偏将。这时被擒的那个人扎煞着两只手,说:“请爷爷饶命!”“你们这许多人,群战一人,究竟为了何事?你说出来我明白明白,就饶你不死。”那将说:“你即要问,我就告诉你。你实在不该管这件闲事,那被围的乃是被贬的唐国公李渊,那个青纱遮面的就是晋王杨广,因为与李渊素有仇恨,率领兵将在这里埋伏劫杀,你何必管这个闲事!”秦琼一听,知道方才打的原来就是晋王杨广,吓了一身冷汗,不由得嘴里失声说:“咳!”不想他一失神,抬起手来,使劲往下一按,那被擒的人脑海正撞在铁过梁判官头上,那人吭了一声,就死于非命了。秦琼连忙推下死一尸一,把左胁下的单锏拿在手中,拨马往东南便走。对面的李渊迎上来说:“恩公慢走!”秦琼也不答言,一催马就由打李渊的身旁冲了过去,一直往东南而去。李渊拨马随后就追,叫道:“恩公慢走,救了我全家的一性一命,请你留名,家住何处?将来我好到府上叩谢。”秦琼哪敢回答,连连地催马,一听后面追来的人叫他留名,心想今天我这个祸可闯的不小!他也不回头,马踏如飞,向前跑去。后面的李渊是紧紧地追赶,随追随问。秦琼此时无奈,回头一看,后面追来的就是一人一骑,再看四下里,没有杨广的人,这才说:“我叫秦琼!”说罢伸出右手向后一摆,这意思是叫他不要再追啦。此时,因为李渊的马在后面,离着很远,马的鸾铃声音又重,没能听见,只听见一个琼字,又见他一摆手,以为他排行第五,便大声说:“原来你是琼五爷呀!家住在何处呢?”秦琼一听,心说,好!我成了琼五了。便不敢再回头答话,催马如飞,扬长而去。
这时李渊一看他的马急,再想追已是追赶不上了,无奈何拨转马头往回走。就听东边小土山上有人一声喝喊,嗓音如雷:“呔!你是做什么的?”李渊偏脸一看,见由小土山上一骑马冲了下来。细看来人,大约身高顶丈,头如麦斗,面似朱砂,满部的红髯,重眉环眼,一身的扎巾箭袖,外罩跨马服,胯一下马,掌中一口大砍一刀。再看山梁上,另外有两个骑马的,还随着有七、八个人。心中暗想,恩公已去,谁想到杨广在正东上还埋伏着余一党一,这却如何是好,莫如给他来一个先下手为强吧。打定了主意,将刀挂好,一抽一弓搭箭,认扣填弦,一拨马头对准了来人,弓开似满月,一抖后手,这箭直奔山坡上那个人射去,正中那人的哽嗓咽喉。那人翻身落马,滚下山来,一命身亡。李渊把来人射死之后,山上众人就都下来了。只见那两个人下了马,抱着那红脸儿大汉放声大哭,说:“大员外呀!”李渊一听,啊了一声,心想:他们众人怎么叫他大员外呢?
书中交代,李渊射死的这个人,家住在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姓单名达字表雄忠,他父单道,生前乃是镖行生理,武艺十分高强,生有二子,长子单达字雄忠,次子单通字雄信,这兄弟二人都是武艺超群。单道父子在镖行之中名气高大,故此天下绿林中人差不多都与单家父子有联络。到了单道死后,隋朝的宇文化及、杨素等人当权,任用一班贪一官污吏,一逼一得百姓无法生存,就有不少的人占据了山岭,做了绿林豪客。单家兄弟一看这个情形,就联合了五路的绿林豪杰,在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自立为天下东、西、南、北、中五路都头领,江湖绿林中人都称他为五路的总瓢把子。手下占据山岭的头领专劫上下任的贪一官污吏,得下来金银财物,以作将来起事的准备。这次是单达由家中带了几名家人,去到长安探望朋友。这天走在临潼山的后坡,天气炎热,正在树林子里歇凉,就听前山人声鼎沸,喊杀连天。单达说:“你们去看一看,前山为什么有喊杀的声音!”手下人答应了一声,飞奔去探,不一时回来报说:“前山有十几个绿林的朋友,带着几十个弟兄围着一个官长劫杀。”单达一听,心说:奇怪呀!此处临潼山没有我手下绿林的朋友,是谁在这里做买卖呢?待我去看一看,究竟是谁。想罢站起来,翻身上马,说声:“随我来。”纵马上了山坡。越过山岭一看,这些个人都已然败走,李渊独自匹马回来。单达心想:这员官长武艺真是厉害,倒要问一问他是什么样的人物。单达催马来到半山坡,喝喊了一声,这才被李渊一箭射中咽喉。家人们一见大员外被人射死,都过来抱一尸一痛哭。李渊一听,众人哭叫大员外,才知这个人并不是杨广的余一党一,心里十分后悔。下马过来一问,才知道被他一箭射死的是山西潞州天堂县二贤庄的大庄主单雄忠。便对这几个家人说:“我乃是山西留守李渊,因赴太原上任,走在此处,路遇仇家劫杀,你们大员外从山上冲下来,我误认为是仇家的余一党一在此埋伏,故此一箭把他射死。现在已然把事做错,人死不能复生,我这里先给你们二百两纹银,给你们大员外盛殓起来,你们大员外家中还有什么人呢?”家人说:“家中还有我们的二员外。至于银两可不能要,我们现在带着钱呢。”李渊说:“你们即然一定的不要银两,也罢,山西潞州正是我管辖之地,我到任以后,得了闲暇,必定亲自去到二贤庄拜访你家的二员外,说明此事,叫他千万不要记恨我。”众家人也就只得连声答应,把单达的一尸一身驮在马上,无一精一打采地住东去了。
李渊回到山坳,众人一见,都非常欢喜。长子建成说:“爹爹,回来啦!劫道的贼人怎么样了?”李渊说:“多亏了一个黄脸的琼五恩翁搭救,不然我就完了。此处不是善地,咱们赶紧上路!”众人说:“对!”这时候就见过来一个婆子说:“现在夫人肚子痛得很紧,眼看就要临盆了,侯爷,这可怎么好呀!”李渊一听,说:“哎呀!此处四下无人家,这如何是好?”忽然有人一指西北山上说:“请侯爷观看,山上有座庙宇,咱们先到那里去吧!”李渊说:“夫人若在那里分娩,岂不是脏污了佛门净地吗?”那婆子说:“侯爷!事在紧急,只好先到庙里,就是脏了佛门净地,谁也不能见怪,这个可是一个风火的事呀!”众人也说:“分娩是个急事,我们想庙里的和尚也不能不行这个方便。”李渊此时一想,也就只好如此吧。这才保着家眷走上山来,到了庙前一看,这座庙宇还真不小,匾额上题着是“古刹盘古寺”。一叫角门,不一时角门开了,走出一个小和尚来。从人们说明了原因,小和尚往里通报。原来这座庙乃是个酬应施主的十方常住老方丈岫渊和尚文武兼全,无论琴棋诗画、拳脚军刃,无一不通,故此盘古寺的名气很大。当时老和尚岫渊一听是太原侯来到,连忙迎接出来,见了李渊,合掌当胸,说:“僧人岫渊迎接侯爷。”李渊连忙上前,抱拳拱手,说:“老师傅,我李渊率领家眷上任,走在这里,夫人眼前就要临盆分娩,这里又四无人家,意欲打搅宝刹,恳求师傅行个方便吧!”岫渊口念弥陀说:“侯爷放心,十方丛林住的是十方施主,请夫人就在庙中歇息吧!”回头叫小和尚赶紧收拾一所跨院,将内眷接了进去,李渊手下的车辆马匹等等,自有小和尚给安置好了。他便陪着李渊来到禅堂休息,预备酒饭,款待李渊。正在饮酒之时,有人过来禀报说:“夫人生下了四公子,大小一平安,给侯爷道喜,请爷放心。”岫渊也给李渊道了喜,说:“这位公子降生在空门玄净之地,真是一件稀奇的事,小僧赠他一个名字,就叫‘玄霸’吧!”李渊连忙抱拳拱手,谢谢老和尚的赠名。
李渊见岫渊和尚言谈文雅,学问渊博,心里很是高兴。正在闲谈,忽然抬头一看,见墙壁之上挂着一幅挑山画儿,上面画的是一块石头,画得玲珑透剔,两边配着一幅对联,上写着:“宝塔凌云,一日江山无边清净;金灯代月,十方世界何等悠闲。”下款落的是“颖一陽一柴绍”四字。李渊一见写画俱佳,便问岫渊说:“这是什么人的手笔?”岫渊说:“他是我一个俗家小徒,姓柴名绍字嗣昌,乃是颖一陽一人氏,他父柴笠曾为颖一陽一刺史。”李渊说:“噢!原来是柴笠之子。”岫渊说:“咳!小僧与柴笠本是金兰好友,现在柴绍父母双亡,如今他就在庙里随我读书,兼习武艺,很是聪明。”李渊说:“哎呀!我和柴笠也是老友,今天得遇故人之子是十分有缘,请老师傅把他请来,我看一看他吧!”岫渊忙命人把柴绍叫来相见。李渊一见柴绍生得是面如敷粉,眉清目秀,五官端正,气宇轩昂。谈了谈文学、武艺,柴绍是对答如流,李渊心中十分喜一爱一。次日一问岫渊,才知道他尚未娶妻,李渊便托老和尚为媒,将自己的长女凤一陽一小一姐许配于他,柴绍也自应承。谢亲已毕,大家都很欢喜。李渊就在盘古寺里住过了满月。弥月已过,这才谢过老和尚岫渊,率领家眷上任。临起身的时候对柴绍说:“贤侄,你暂在庙中跟着老师傅学艺,等过了二、三年,文武艺业学成了,再请你到太原成亲吧。如今我给你留下白银五千,烦你把这盘古寺重修庙宇,再塑金身;还请老师傅拨出一个跨院,盖一个生祠,里面塑着我的恩公琼五将军的形象,早晚焚香上供,答谢他救我全家之德,你要切记。”又把他这位恩公的相貌打扮、军刃马匹的样子,详细地告诉了一遍。柴绍一一领命。点拨了银两,李渊这才领着家眷上任,直奔太原而来。只因为李渊在盘古寺里耽搁了这么多日子,才引出来秦叔宝被困潞州天堂县的事情,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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