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落草莽南阳关探弟 应淡话陀螺寨搬兵
书接着上回说,伍云召叛反朝廷,想要得到一人相助,他想起谁来了呢?原来忠孝王伍建章有个叔伯哥哥,跟前有个男孩叫伍天锡。叔伯兄嫂去世很早,留下伍天锡孤身一人,寄养在伍建章家里。伍建章疼伍天锡就跟疼伍云召一样。可是伍天锡生来不一爱一念书,一念书就脑袋痛,最一爱一动刀动一槍一的,想学武。伍建章说:“你既然不一爱一念书想学武,我就教你练武吧!”传授武艺也得量体裁衣,伍天锡生来力大无比,伍建章就一精一心教授他使用大刀的武艺。伍天锡学武艺倒是很上心,很快就学会了使刀的本领,长到十七、八岁,身材高大魁悟,刀沉力猛,刀术一精一奇。他整天住在王府里好吃好喝,生活上一点儿忧虑也没有,每天还从帐房领两吊零花钱。老王一爷治家很严,他在王府里不敢造次。在府外,他学会了喝酒,越喝越上瘾,越喝酒量越大,加上又偷偷学会了赌钱,两吊钱根本不够他花的。他便悄悄地从王府里偷出小玉瓶、小玉罐一些名贵的古玩去变卖,换了钱不是喝酒就还是赌钱。伍建章渐渐发现府里丢失东西,就追问家人,家人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有的家人为丢东西的事还挨了打。伍天锡在外边欠账大多,这一天,他看见在伍建章书房里有个纯玉大瓶,就想偷走它,心说这物件大,能多卖一些钱。他趁伍建章不在家,书房里又没人,偷偷溜进屋来,把大瓶掩在怀里,用胳肢窝夹一着便要出府。他往外走,刚迈门坎到了门道,正巧伍建章回府,也迈步走进门道。伍天锡一看,躲也躲不开了,便站在了一边。伍建章停步问道:“天锡,你这是上哪儿去?”伍天锡说:“我到府外溜达溜达。”伍建章见他衣服里鼓鼓囊囊,神色也有些慌张,便问道:“天锡,你衣服里夹的是什么?”伍天锡忙掩饰说:“衣服里没什么东西!”一边说,他一边往后退,慌忙中胳肢窝一松,玉瓶便从衣服里滑落下来,掉在地上,啪的一声碎成了八瓣儿。伍建章一看,这不是我书房里那最心一爱一的玉瓶吗?他恍然大悟:“哈哈,原来是你偷我的东西呀,我为了府里丢东西的事,常常拷打家人,看来都是屈打了。你做出这种不轨的事,我岂能容你,从今以后再不许你进我的王府,你滚吧!”伍天锡见叔叔伍建章满脸怒容,他知道这位忠孝王说过的话,是绝不会改口的,只好灰溜溜地出了王府。
伍天锡一边走一边想,这回饭锅算是砸到底了。我回不了王府,上哪儿去呀?对,我等我兄弟伍云召今天在家馆念完书跟他商量商量。他就在伍云召下学回内宅的路上等,看见伍云召回来了,就把他叫到一边说:“兄弟,我一捅一漏子了!”接着他就把刚才的事细细说了一遍。伍云召听完之后也很为难:“这事可不好办,我爹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只要他说了的,绝不回头。哥哥你打什么主意呢?”“这么办你看行不行,你跟我婶一娘一说说,能给我点儿银子,我远走他乡,我不能在长安城丢人现眼。”“那你就在这儿等着我,我去找我一妈一去!”说完伍云召回到府里,见到他母亲,把这事说了一遍。忠孝王夫人听了直叹息,说道:“这孩子真是不懂事,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给他点儿银子,让他讨个生路吧!”说完忠孝王夫人拿出三百两银子来。伍云召说:“一妈一,您再多给他点儿,他要不够花怎么办?”忠孝王夫人又拿出一百两银子,一共四百两。伍云召把自己小私房存的省下来的买书钱、零花钱五十两也全都拿出来,共总四百五十两银子,交给了伍天锡。他对伍天锡说:“哥哥,你得争口气,你在外要谋个正经生路,钱也要省着花,花没了就没着落了。”“兄弟,你放心吧,我到外边不干出一番事业来,不回长安城见你。”哥儿俩洒泪而别。
离开王府,伍天锡要上哪儿呀?他没准地方可去,好似失群的孤雁,身无定所,仗着腰里有俩钱儿,这儿好就在这儿呆两天,那儿好就在那儿呆三天,路上买了匹马,又打了一口称手的大刀,他是云游天下,漫走四方。这次云游对伍天锡来说可是开了眼,他从小没离开过天子脚下的长安城,又在忠孝王王府里长大,不愁吃,不愁穿。这次海走天涯,他所到之处,看见各地的贪一官污吏贪赃枉法,搜刮百姓,凶如虎狼,怨声载道,民不聊生。
单说这一天,伍天锡来到上洛府的洛南县,天色已晚,人困马乏,在县城南门关厢找到一座客店。进了店门,店主东迎上前来,牵过马去。伍天锡一看,这座店院子不小,客房很多,可是空荡荡的,看不见什么客人。店主东先把伍天锡让到柜房,对他说道:“这位爷台,在我们这儿住店的,都有言在先,这店钱可是贵,您先掂量掂量,能住再住。”“不知每天店钱多少?”“照您这连人带马,不算人的伙食,马的草料,光店钱每天是二两银子。”伍天锡一听,这店钱比别处贵两倍还拐弯儿,也许这地方物价忒贵吧!就说:“我暂住一宿,明儿赶路,贵就贵些吧!”店主东说:“我这儿还没说地方上的捐哪!”“怎么?住店还收捐?”“是呀,每天早上县里衙门都要派人到各店铺收捐,您住一宿,路捐、马捐、人头捐加在一块儿还得三两多银子。”伍天锡一听,气往上撞,说道:“哪儿有这样的规矩,分明是欺侮外来的客人!”店主东说:“这您还别生气,不信您到大街上看看告示。自打我们上洛郡前年从京城派来一位封伦封知府,听说他是越王杨素的干儿子,这捐税可就收邪啦!除了房地产、买卖交捐纳税外,他干爸爸想要什么就收什么捐,什么采石捐、树木捐、桥捐、路捐、店捐、驴捐、马捐、狗捐、鹦鹉捐、金鱼捐、胭粉捐……除了放屁不上捐,什么全上捐。”伍天锡气得哇呀呀一声吼叫:“如此苛捐杂税,老百姓还怎么活呀!”店主东说:“要不有那么多人卖儿卖女,逃荒要饭呀,被捐税活活一逼一死的已然不少啦!在我们店的隔壁,有个种莱园子的徐老头,就是被一毛一驴捐害死的。头几年官府说为打高丽要征用一毛一驴,每五户交一头,没有一毛一驴的得交一毛一驴捐。封知府预先知道这事,用四、五两银子一头的价钱,早把一毛一驴买走了。等一毛一驴捐一下来,他卖三、四十两一头,这下子可把老百姓坑苦了。徐老头就有一个大儿子,为交不起一毛一驴捐,这孩子到县衙门去争辩,挨了一顿毒打。他一气之下,点火烧了知县的内宅,就逃跑了。知县把徐老头抓了去,给他披上一张破驴皮,让他项一毛一驴,跟一毛一驴一起到玄扈山去运石头。老头儿一脚蹬空,滚了坡,脑浆崩裂,摔死啦!”伍天锡腾地站了起来,说:“店主东,拉过马来,我去找他们辩理!”店主东说:“这位爷台息怒,这样的事多着哪!您一个人管得了!店房我给您收拾好了,您还是旱点儿安歇吧!”说完他把伍天锡让进屋内,拉马去遛。伍天锡心说:有朝一日我兵权在手,要把那些贪一官污吏一刀一个全宰了。他真睏极了,身一子一沾炕,是车灯大蜡,躺下就着。这一觉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正打呼噜呢,就听嘭!嘭!嘭!敲门之一声把他惊醒。他当是店主东送饭来了,开门一看,门外站着四个官差,俱都是扫眉环目,虎背熊腰,为首的一个开口说道:“傻大个,你是昨儿晚上住这儿的吧?”“是呀!”“你从哪儿来的?”“从长安城来的。”“我们收捐来了。”“老子走南闯北,还没听说过住店交捐。你们说说都什么捐?”“路捐、马捐、人头捐,我们封大老爷前两天又收了一房小老婆,外加一份胭粉捐,一共三两银子,我们哥儿四个的酒钱另说。”伍天锡一听这个气呀,说:“你们要钱没有,要命一条。”那个为首的官差说:“好小子,你说没银子,你那褡裢里鼓鼓囊囊的是什么!你别以为你是长安来的,有什么大官给你撑腰。告诉你说,我们封大老爷的干爸爸是越王一爷,谁也惹不起,乖乖儿拿银子吧!”他不提杨素还则罢了,提起杨素,伍天锡早就听他叔叔说这是朝中最大的一奸一臣,登时火冒三丈。那为首的官差见他不搭话,上前伸手就要抢褡裢。伍天锡那容他耍横,伸左手抓住他的一支胳膊,右手一托他的腰眼,说了声:“你起来吧!”就把他举了起来。“下去吧!”顺手把他扔了出去。就听叭嚓一声,正砸在那三个官差身上,扔出一个砸倒仨,四个官差连滚带爬,嘴里嘟嚷着:“大个,你等着!”仓皇逃去,伍天锡走到院内,大喝一声:“店主东,鞲马!”店主东刚才在屋门外看见了这场恶斗,吓成了一滩泥,动弹不了啦。伍天锡直奔马厩,自己牵出马来,挂上军刃,驮上褡裢,撞开大门,直奔东南蹚下去了。
简短截说,伍天锡天天云游,像这样的不平之事经历了不少,大大长了见识。他生一性一粗犷,又时常接济穷人,看看身上带的银子快花完了,心里不免着起急来。这一天,他走到河南、湖北两搭界上,正往前走,瞧西南有座山。他走到山下,就听见山上一阵锣响,从山上冲下有百十个喽罗兵,把去路拦横。伍天锡一看,为首的一家寨主胯一下马,掌中一槍一,脸上长的凶眉恶目,对着伍天锡冲上来,喊道:“站住!”伍天锡一看这阵势,心说有意思,遇上劫道的了,他也提马上前问道:“你要干什么?为什么把我的去路拦住?”寨主说:“你腰里有好东西,有金银财宝,乖乖给我留下,不然我要你的命!”伍天锡哈哈大笑:“哈哈,好小子!”他从鸟式环上把大刀摘下来:“小子,你要胜了我这口刀,连人带马以及身上的东西全是你的;你要胜不了我这口刀,我要你小子的残喘一性一命!”寨主一看这口刀当时就出了一身冷汗,这口刀的刀头特别长,不满三尺也差不多,背厚三指,刃薄一纸,杆粗把长,真是出了号啦!再一看伍天锡身高过丈的个头,吓得他慌忙下马,跪在地上,说道:“这位爷,今天我劫您,真是瞎了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大尺寸的大刀,一看这口刀就知道您的能耐小不了,我服了您啦!您要有事,您就上路办您的事去;您要没事,我就请您上山,我山上正愁人单势孤,我的能耐也有限,我情愿供您为大寨主,咱们萍水相逢,便成莫逆之交,不知您意下如何?”伍天锡一想,天无绝人之路,我身上的钱也差不多花完了,正要没撤,他请我上山当大寨主,何不先对付混两天!想到这儿,伍天锡说道:“我上山为一山之主,满山归我所辖所管,你真的乐意?”寨主说:“我从心里服您这口刀,您上山为大寨主,我是求之不得!”简短截说,两个人倾心乐意,众人拥着伍天锡上了山。这座山叫陀螺寨,这位寨主叫徐开达,山上有二、三百喽罗兵,寨主和喽罗兵都是被官府所一逼一所害,铤而走险,在此落草。伍天锡上山以后,徐开达请他到聚义厅,坐上当中的头把金交椅,自己坐在下首问道:“不知壮士尊姓大名,家住哪里,因何经过此地?”伍天锡说:“在下姓伍名天锡,乃忠孝王伍老王一爷的侄男……”徐开达打断他说:“噢,原来您就是忠孝王的贤侄,我等失敬了!”“说起来真是惭愧呀!”伍天锡接着就把自己怎样闯祸出府、云游四方的事说了一遍。徐开达又问:“兄长既是从长安云游至此,途中可曾经过洛南县境?”伍天锡说:“我正是经洛南来到此地,还在洛南城南关厢一座客店里住了一宿呢。”“啊!那您可曾听说那里有一位种菜园子的姓徐的老汉?”“提起徐老汉,哎!……”伍天锡就把听店主东讲的徐老汉顶替驴子上山背石头坠坡而死的事一说,没等他说完,徐开达捶胸顿足,放声痛哭:“我的亲爹爹,您死得好惨呀!……”伍天锡这才知道原来徐开达就是徐老汉的儿子,赴忙上前劝慰。徐开达忍住悲声说:“我逃走之后,几次派人寻访我爹的下落,没有音信,正打算秋后储备下粮草,亲自下山寻父,谁知他老人家已经死于非命了。爹爹呀!”伍天锡见他痛哭不止,劝他说:“徐寨主不必难过了,你我在此山上厉兵秣马,有朝一日一定扫灭那些贪一官污吏,报你这杀父之仇!”两位寨主越说越投缘,当下烧香磕头,拜了把兄弟,成为金兰之好。伍天锡能耐高强,武艺出众,他上山后,专劫上任官下任官,老百姓、小本经营的小商人一律不劫,放他们过去,又有徐开达帮助治理山寨,一来二去,陀螺寨的名气是越来越大。各小山小寨混不下去的,被官府打败的,纷纷投奔到陀螺寨来,山上越聚人越多,不到三年发展到有近三千人。喽罗兵大部分是种过地的农民,所以在山上开垦了不少山坡地,有“买卖”就下山,无“买卖”便在山上种地。山上天天发展,房子也盖多了,而且盖起了金库、银库、粮库等各种仓库。
单雄信督办绿林,要做天下东西南北中五路的都头领,绿林总瓢把子。甭管任何大小山寨,都得到二贤庄标名挂号,归单雄信管辖,这在“闹花灯”一书中已然提过。只有金顶太行山寨主雄阔海不听单雄信管辖。陀螺寨自打伍天锡当了寨主,听二寨主徐开达一讲绿林中这些事,伍天锡也说:“单雄信凭什么管咱们,从今天起陀螺寨不归他管了!”他听说雄阔海反对单雄信,因此他敬佩雄阔海,和雄阔海交往甚密。
陀螺寨声势越闹越大,当地官府惹不起。伍天锡每次劫了大号“买卖”就摆酒庆贺,每次他都喝得酩酊大醉。他一边举着酒杯,一边嚷道:“隋朝官员只有我大爷忠孝王伍建章是个大清官,其余的没有一个好东西。”他每次劫来官员上山,就把他捆在木桩子上活活剐死。
忽然这一年,伍天锡闻听南一陽一关这位总兵南一陽一侯就是他的兄弟伍云召,这勾起了他的心事。他想:当初我偷了忠孝王府的东西,被叔叔伍建章赶走,多亏这个兄弟向婶一娘一要来银两,而且他还把自己的积蓄也都给了我,不然我哪有今天!我呀,得看看这位兄弟去,他问南一陽一关离陀螺寨有多远?二寨主告诉他,离山寨也就二百四十里地。他把自己的心意告诉了二寨主,让二寨主给他准备了八挑礼物,挑了八个人。他让二寨主看守山寨,那八个喽罗兵挑着八挑礼物随着他下山了。
这一天,伍天锡来到南一陽一关,进城就打听总兵府在什么地方?有人告诉他:“鼓楼东边路北便是。”他带着随从一直来到总兵府衙。
伍天锡下了马,八个人也放下了挑子。一看门口有两个兵卒把守,伍天锡上前一抱拳:“辛苦,二位!”兵卒说:“您找谁?”“这里是南一陽一侯总兵府衙吗?”“正是。”“烦劳通禀一声,我是伍天锡,南一陽一侯伍云召是我的兄弟,就说我特意看望他来了。”“噢,原来是南一陽一侯的大哥到了。”守门的兵卒传给外班的人,外班的人传给里班的人,里班的人来到书房禀报伍云召。伍云召一听,又惊又喜:“啊呀,没想到我这个哥哥这么多年没消息,今天来看我来了,说我出迎!”话传到府衙门口,兵卒对伍天锡说:“南一陽一侯迎接大公子进府!”伍天锡对兵卒说:“你们把我的马接过去。”又对喽兵说:“你们把挑子挑着跟我进府,走着,走着。”说着进到二门。伍云召已然也到了二门,一见伍天锡不由得一愣,心说:这些年没见我这个哥哥,他真有个样儿呀!个儿也高了,更壮了,身穿箭袖,头戴扎巾,闪披着英雄氅,面如生羊肝,鼻直口阔,颏下一副短钢髯。伍云召抢上儿步,跪倒磕头:“哥哥在上,小弟伍云召大礼参拜。”伍天锡也高兴极了,忙上前搀扶:“兄弟,我想死你了,你一向可好哇?”“我也想哥哥,今日重逢真是三生有幸,哥哥请吧!”伍云召携手揽腕,拉着伍天锡往里走,八个挑挑子的喽兵也随着进来。来到待客厅,哥儿俩落了座,八个人放下挑子,有家人领他们到堂下休息去了。有人献茶,茶罢搁盏,伍云召说:“哥哥,咱们哥儿俩一别有十几年了,您现在做什么营生?您这是从哪儿来?”伍天锡哈哈一阵大笑:“兄弟,你瞧我这样子象个干什么的?”伍云召端详了一会儿说:“我真看不出。”伍天锡说:“我叔叔伍建章是忠孝王,是长安城里的老王一爷,我如今也是王一爷!”伍云召一听十分惊奇:“哥哥是王一爷,我怎么没听说过?朝中的各位王一爷我是无一不知呀?”“啥,谁当隋朝的王一爷!”“您不是隋朝的王一爷,您是哪家的王一爷?”“我是自家的王一爷,我是个山大王!”伍云召一听,吃惊不小:“哥哥,您怎么当起山大王来?”伍天锡这才说出自己从家里被赶出来以后,怎么混到陀螺寨当了大寨主,接着又把陀螺寨的势派说了一遍。伍云召心中暗想:原来我这位哥哥,真的当了山大王了!他说道:“噢,还怎么样呢?”伍天锡说:“兄弟,我听说你来到南一陽一关,当了南一陽一关的总兵,所以特意来看你。想当初我不成一人,做了错事,如果没有你和婶一娘一接济我银两,我哪能有今天!当年叔叔把我赶出王府,我一点儿也不恨他。他把我养大成一人,又传授我武艺,我一辈子也不忘他老人家对我的恩情。为了表表我的心意,今天给你送来些礼物。”他一指那八挑礼物说:“那是黄金,那是白银,那是绫罗绸缎,那两挑是古玩珍宝,那两挑是上好的食品,还有上等的茶叶,兄弟你叫人快抬下去吧!”伍云召说:“别忙,别忙,礼物先放在那儿。哥哥您饿不饿?”“不单饿,更想酒喝!”伍云召忙吩咐酒宴摆下,不一会儿大厅里就摆下了一桌上等的酒席。伍云召请伍天锡坐了上座:“哥哥,咱们先喝酒,我给哥哥接风。”伍云召拿起酒壶就要斟酒,伍天锡说:“慢来,这么小的酒盅,喝着不痛快,不留神酒盅再跑到嘴里,卡住我的嗓子眼儿,快给我换大碗!”伍云召说:“对,哥哥能喝大口酒.快换大斗来。”古时候喝酒用的斗,就是上宽下窄的方碗,一斗顶几杯。伍云召斟上一斗酒,伍天锡端起来一饮而尽。伍云召陪着他喝酒吃饭。等吃饱喝足了,伍云召说:“哥哥,我有几句话跟您讲明了,哥哥您可别过意。今天您来看我,又带着这么重的礼物,这个情我领了,可是礼物我一件也不能收。”伍天锡发急地问:“兄弟,你为什么不收?”“哥哥,您从小就不一爱一念书,对书中讲的道理,您知道的太少,咱们哥儿俩现在的地位好有一比。”“比什么呢?”“好比冰火不同炉。因为我官居南一陽一侯,镇守着南一陽一关,身为总兵官带理民事,我是官人,专管犯法的。可是哥哥您哪,您现在是山大王,大寨主,专做打家劫舍、拦路行抢的营生,用官府的话说您是犯法的,您拿来的这些东西我敢收吗?要是传扬出去,让被劫的失主知道了咱们哥儿俩的关系,而且您把劫来的东西又给我送来了,这还了得!我父亲虽然是忠孝王,人家不敢惹,可会不会告到皇上那里去?我父亲知道了也不会答应,到那时候,我吃不了也得兜着走。所以礼物您拿走,您和别人可千万别说咱们的关系。好在您的陀螺寨在湖北的边界,不归我南一陽一所管,但是如果有人到我南一陽一告您的陀螺寨,我也要带兵前去征剿。我这话,哥哥您听明白了没有?东西您带回,打这儿起,哥哥您要少来,最好别再来,免得引起麻烦。”伍天锡说:“你这么一说,我像是天亮下雪——明白了。你要不说,我还真是糊里糊涂。我书念的少,不懂礼仪,有些事真闹不清。如果招兄弟你生气,给你带来麻烦,我心里多不落忍,我说走就走。可有一节,我虽是个粗人,我有两句淡话,兄弟听了别过意。我并不是盼咱们伍氏门中不好,常言道,官大有险,树大招风,万一将来有一天有用着哥哥的时候,你到陀螺寨去找我。由南一陽一到陀螺寨二百四十里地,人马我尚有三千,山上金银满库,有粮有饷。万一用得上我,我是万死不辞。不招兄弟你生气了,我走啦!”伍云召说:“哥哥说的不是淡话,将来我有事,一定求哥哥帮助。”伍天锡又叫人把随来的八个人找来,问他们:“你们吃饭了没有?”“刚吃完,我们是酒足饭饱。”伍天锡又问:“你们是怎么把东西挑来的?”“我们是一步一步挑来的。”“你们还得一步一步地挑回去!”说完告辞,伍云召直送到大门外。伍天锡上马拱手说:“兄弟,咱们后会有期!”说完打马,带着八个人出了南一陽一关,同归陀螺寨去了。
返回头来再说伍云召,他对伍保试探炎凉之后,知道伍保实心实意要随他一起叛反,便把伍天锡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接着说:“那一年伍天锡来看我,正巧你去长安办事,所以你没见到他。想当初你刚来到我家,你和伍天锡也是很熟识的,所以你去陀螺寨搬兵最合适不过。唉!没想到我大哥当年说过的两句淡话,今天倒应验了!”伍保说:“既是这样,我就赶快到陀螺寨去一趟,搬请大公子伍天锡下山,有陀螺寨的三千人马,您叛反的事定能成功,我走了。”说完他收拾了一下,带了些盘缠,鞲上马,挂好双锤,问明了路途,打马赶奔陀螺寨去了。
南一陽一关伍云召叛反的风声,围着南一陽一的各府县都传遍了,早有人把伍云召叛反的事写成加急的文书送往长安城,这才引起了杨广派兵伐南一陽一,要活捉伍云召。要知后事如何?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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