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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回 明细理义结打柴汉 显神威计救南阳侯

第二十二回 明细理义结打柴汉显神威计救南一陽一侯

上回书说到“周仓显圣”,汉周仓不会到隋朝来,那这个假周仓是谁呢?原来他名叫朱灿。这个村子叫朱家庄,有几百户人家,大多数姓朱。这个庄是个有名的出练把式的地方。每到冬闲,许多人家总要走乡串镇,摔跤、拉弓、练把式卖艺,挣点儿散碎银两,补充一年的家用。朱灿就哥儿一个,从小就跟父亲出去撂地卖艺,家传一套一精一奇的刀术。十四岁的时候,他父亲得病故去了,留下十几亩地,他和母亲一娘一儿俩要是能好好耕田种地是份儿好日子。朱灿从小没念过书,可干农活是把能手。当庄儿的财主听说他家的地风水好,变着法儿的要买,老太太说死了也不卖,这财主就使出人来教朱灿学坏。朱灿到了二十岁学会了喝酒,喝醉了就发酒疯。也学会了赌钱,恶习成一性一,一毛一病越来越大。没有三五年的光景,把他父亲留下的十几亩地都卖给那家财主了,就剩下自己住的那几间房。他一娘一哭着对他说:“儿呀,一娘一就是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不学好,又喝酒又赌钱,一娘一怎么劝你也不听,咱们的地都让人家算计去了,以后吃什么呀?一娘一不跟你一块儿着急受罪了,我不活着了!”朱灿见一娘一哭得这么伤心,也挺难过,跪在他一娘一面前说:“一娘一,以后我再也不喝洒赌钱了,我好好地听您话,孝顺您。您甭着急,就凭我这两膀子力气,我也能养活您。一娘一,您别死了,孩儿一定改!”朱灿想,于脆我上山打柴,卖了钱养活我一娘一。他拿着绳子、斧子就进山了。朱灿到这时候才明白,敢情有钱的时候有朋友,没钱的时候没朋友;现在穷得都吃不上饭了,谁也不跟他来往了。

从此以后,朱灿是一天两趟进山打柴,打了柴挑到集上卖,一娘一儿俩对付着过清苦的日子。到了冬天,连日下大雪,朱灿一娘一说:“儿呀,下这么大雪你就别进山打柴了,雪大路滑,看不清道儿,要是一脚蹬空,掉到山涧里摔坏了怎么办。唉,可你不进山打柴,家里又没隔夜粮,咱们一娘一儿俩吃什么?真难为死我了。”“一娘一,您甭发愁,山上的路我熟极了,出不了错,我多留神就是了。”说完朱灿拿着绳子、斧子又进山了。朱灿一走,老太太总怕儿子出事,真后悔不该让他去,加上肚子里没食,又急又悔又饿,就病倒了。等朱灿打柴回来,一看他一娘一盖着被子躺在炕上,忙问:“一娘一,您怎么啦?您病了?”“我头晕,浑身不合适。”“我给您请大夫去。”“咱家哪有钱看病,不看了。”“这哪儿成,一娘一有病不看,我这做儿子的怎么对得起您!”说完他就跑出去请大夫去了。

朱灿来到庄东头路北张大夫家里说道:“张先生,我一娘一病了,您受累给我一娘一看看去。”张大夫抬头一看是朱灿,就说:“你一娘一病了?你看,我这儿还有五、六位看病,我看完了就给你一娘一看去,你先走,我随后就到。”“那哪儿行!等您看完这五、六位,我一娘一要是死了怎么办?”“看你说的,当初我和你父亲交情甚厚,你看我家里挂的匾,每块上都有你父亲的名字,你们家的事儿我还能不管?”“张先生,我跟您好好说,您还不走。”“你不好好说,还要怎么样?”“不好好说呀。”说着朱灿一伸手,抓住张大夫的衣领,向上一提,顺手一抱,就把张大夫挟在怀里了。朱灿说:“张大爷,对不住您了,您先委屈一会儿吧!”说完挟起就走。朱灿身高力大,张大夫哪里挣扎得动。朱灿回到家里,轻轻把张大大放在椅子上,然后深深鞠了一个躬,说道:“张大爷,我把您挟来,您别生我的气,谁让您跟我父亲有交情,您是我的大爷呢!您只当我是您的儿子。要不是我一娘一病得这样厉害,我也不会把您挟来,我这儿给您赔礼了。如果您的气还不出,您给我一娘一看完病,打我几下也行。”张大夫被说得哭笑不得,他从小看着朱灿长大,知道他是个缺心少肺的粗脾气,朱灿一娘一申斥了儿子几句,也就不好计较什么,便给朱灿一娘一诊起脉来。诊完脉,张大夫说:“你们家的日月我清楚,现在大雪封门,家里又无隔夜粮,你进山打柴你一娘一能不担心?你一娘一是又饿又急才作下的病,我开一剂药吃了就会好的,不过你们有钱抓药吗?”朱灿说:“您甭管我有钱没钱,只要能治我一娘一的病,您就开药吧!”说署从街坊家借来纸笔墨砚,张大夫开完药方回家去了。

张大夫回家以后,朱灿拿着药方可发开愁了:这药怎么抓呀?没钱哪!见他一娘一睡着了,揣好了药方,又拿好绳子、斧子出了家门。来到村外一块坟地,看到坟地周围有八棵碗口粗细的松树,朱灿心想:对,我先把这八棵松树放倒,拉到县城给我一娘一换药去,等明年开春,我一天多打两捆柴,存点儿银子,再买八棵松树给人家栽上。他寻思定了,跟谁也没商量,而且也没问问这是谁家的坟地,就用斧子把八棵松树放倒了。他砍树的时候有人看见了,谁呀?看坟的王二。王二没敢过来,因为他认识朱灿,知道朱灿浑拙猛愣,打起架来不要命,惹不起他。朱灿把树放倒以后,用绳子一捆,拉起来就奔县城去了。进了县城,来到三合堂药铺门前,把松树放下。他进了药铺,把药方子交给伙计。这里掌柜的姓沈,等抓好了药,他过来算账,说:“你这药钱是二两四钱银子。”朱灿说:“掌柜的,我跟你商量商量,我可没钱!”“没钱?那我这药也不能白给你!”“所以跟你商量啊,我在门外放着八棵松树,就顶一我的药钱吧!”沈掌柜到了门外一看,这八棵松树都够材料,心想正发愁盖个堆房缺材料呢,这事儿太便宜了,就让朱灿把药拿走了。

朱灿回到家,赶快把药熬上。药熬好了,正要给他一娘一喂,啪啪啪,一阵敲门声。朱灿放下药,开门一看,是两个官差,后边还站着看坟的王二。官差说:“你是朱灿吗?”“是呀,什么事呀?”“你把人家坟地里的八棵松树砍了?”王二说:“朱灿,你砍了树,拉到县城换药去了,我一直在后边跟着你呢,我到南一陽一府衙给你告了。”官差说:“朱灿,跟我们走一趟吧!”朱灿说:“你们来得不是时候,我正要给我一娘一喂药。这药是我张大爷开的方子,他是神仙一把抓,我一娘一吃他开的药准好,等我一娘一好了,我给他安顿安顿,就到南一陽一府投案去。我就不留你们啦,你们先回去吧。”官差一听这个气呀,指着朱灿说:“哪有你这么打官司的,你砍了人家松树,人家给你告了,这有什么商量的?”朱灿焦躁起来:“你们别在这儿磨蹭,我让你们回去你们就回去,不然我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朱灿一娘一在炕上听见朱灿和官差说的话,知道自己的儿子把人家坟地里的松树砍了,拉到城里换药了,刚才他说是跟朋友借钱买的药,敢情是瞎话。人家给他告了,官差来传,他要把人家的脑袋拧下来,这还了得!她叫道:“朱灿,你进来,一娘一有话说。”朱灿听一娘一叫他,忙进来问:“一娘一,您叫我干嘛?”“儿呀,你们在外面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听一娘一的话,快跟着打官司去。拒捕殴差,罪上加罪,你别叫一娘一生气,快跟人家去吧!”朱灿说:“我听一娘一的话,我跟他们打官司去,那您先得把药喝了。”朱灿给一娘一喂完了药,又给一娘一盖好了被,说:“一娘一,您歇着,我打官司去了。您甭着急,打完官司我就回来,回来我再熬二煎药。”这一娘一儿俩说的话官差在外边都听见了,心说朱灿这个人刚才要把我们脑袋拧下来,他一娘一一句话就跟我们走,浑的鲁的,还真是个孝子,而且这主儿打官司就象上街买东西,打完官司还要回来熬药,可真有个意思。朱灿出门对官差说:“给我一娘一也喂完药了,走吧,早去早回,你们给我锁上吧!”官差见朱灿这么实诚,就说:“得了,锁什么,你跟我们走就行了。”朱灿回身把门掩好,跟着官差到南一陽一府打官司去了。

来到南一陽一府衙,官差把朱灿带到班房,三合堂药铺沈掌柜也已然带到,原告看坟的王二也在班房等着。官差就到南一陽一侯伍云召的书房回话,见到伍云召,便把怎么传朱灿、他如何不来、又如何听一娘一的话的事说了一遍,还说:“侯爷,朱灿这个人真有点儿意思,长的傻大黑粗,又浑又鲁,还是个难得的大孝子。”常言有这么一句话:“一言兴邦,一言丧邦”。官差这几句话,使伍云召对朱灿还没见面就先有个好印象。伍云召说:“这一案的人既然都带齐了,升堂!”

工夫不大,升堂已毕,衙役人等两边站立。伍云召在公案桌后边落坐,说道:“来呀,把原告、被告带上来。”有人下去把原告、被告带到堂口,让他们跪下。伍云召说:“谁是原告?上前回话。”衙役过来叫王二:“王二,你是原告,住上跪,侯爷问你话!”王二忙跪在前面:“看坟的王二给侯爷磕头。”伍云召说:“王二,把你告状的情由诉说一遍。”王二说:“我在朱家庄外给张家看坟,今天前半晌,我听见坟地里有砍树的声音,我一看是朱灿在砍树呢!”伍云召说:“你看见的时候他砍下几棵了?”“一棵。”“既然他刚砍下一棵,你为什么不上前拉住他?”“回禀侯爷,朱灿这小子是村子里有名的打架不要命的,我可不敢惹他,我要上前非挨顿打不可。不大的工夫他把八棵树全砍倒了,把树拉到城里换了药。求侯爷给小人做主,我给人家看坟,不能把人家的树看丢一了。”伍云召说:“既是这样,你往下跪,带朱灿上前答话。”朱灿站起来,一点也不在乎,大大咧咧往前一走。伍云召一看这个人身高体伟。他往公案桌前一跪:“侯爷,朱灿给您磕头。”伍云召说:“朱灿,你为什么砍人家的松树?”朱灿就把一娘一儿俩生活贫苦,全靠他进山打柴养活老一娘一,赶上这几天连天大雪,他一娘一又饿又急得了病,没钱抓药才砍了人家树的事从头说了一遍,伍云召听完点了点头。朱灿又说:“候爷我跟您说,我砍树不是白砍,过年我有了钱,再买八棵松树给人家还上不就完了吗!我说到做到,您就放心吧。我的话说完了,官司就算打完了,我还得回家给我一娘一熬二煎药去呢!”说完站起来,就要往外走,衙役们过来赶紧把他拉住:“你怎么走了?侯爷还没审完呢,你怎么这样随随便便的,跪下跪下!”朱灿说:“打官司还这么麻烦,要知道这么罗嗦我还真不来呢!”伍云召说:“朱灿,你没钱抓药就砍人家树,你和人家商量了吗?”“商量?这事还用商量什么,我砍松树合乎道理,没道理的事我不能办。”伍云召说:“你砍了人家的树,你还有什么道理?”朱灿说:“嘿,可惜您这么大的南一陽一侯连这么点儿道理都不知道,您做侯爷的还没我这个打柴的学问大呢!”两旁的衙役一听,这朱灿怎么敢跟侯爷项嘴,这是犯上,喊道:“朱灿大胆,你这是以小犯上!”伍云召一摆手说:“我不怪他,你们不要吓唬他。朱灿我问你,我怎么没你的学问大呢?”朱灿说:“人人都是父母所养,可父母跟父母不一样,我父母是种地的,您的父亲谁都知道是忠孝王。你们家是一座大王府,只要您爹您一娘一喊一声:来人哪!底下噢的一声就得来十几个人伺候。要是您爹您一娘一有了病,多少位好大夫围着给看,要吃什么药就有什么药,用不着您南一陽一侯着急。我就不行啦,下了几天大雪,我打不了柴,我家连隔夜粮都没有。我一娘一要喊一声:来人哪,谁来呀?要账的来。我一娘一又饿又急,病了,我这做儿子的能不去请大夫吗?开了药方子我能不抓药?抓药没钱,不能眼看着我一娘一死了我不管,我一娘一要是死了,上哪儿找我一娘一去?您说我不砍松树怎么给我一娘一抓药?松树砍了将来我能赔,我一娘一要是死了谁赔呀?”众衙役听完这席话,就见南一陽一侯眼泪在眼圈里转。朱灿说:“侯爷,您说我说的有理没理?”伍云召说:“有理。朱灿,你先往下跪!”朱灿说:“侯爷,您得快点儿审,我还得给我一娘一熬那二煎呢!”衙役们有的小声直嘀咕:“还没见过朱灿这样打官司的。”“可不是,这是侯爷审他吗?他给侯爷审了。”

伍云召又吩咐:“带三合堂药铺掌柜的!”衙役们忙叫沈掌柜往上跪。伍云召问:“你是三合堂药铺掌柜吗?”“正是。”“你姓什么?”“我姓沈。”“你这个药铺经营多少年了?”“回侯爷,传到我这儿已经四辈儿了。”“我问你朱灿用松树换药可是你经手办的?”“是我经手办的。回侯爷,我想在后院盖个堆房,正需要木料,所以我就换了。”伍云召问王二:“那八棵松树能卖多少钱?”王二说:“回侯爷,能卖十五两银子。”伍云召又问朱灿。“朱灿,你抓药需用多少银子?”“回侯爷,药钱是二两四钱银子!”伍云召一听,不由得气往上撞,一拍惊堂木:“大胆的沈掌柜,二两四钱银子的药钱,你为何收十五两的钱?”沈掌柜连忙磕头:“侯爷,小人有罪,小人有罪。”伍云召说:“你既知有罪,你是认打,还是认罚?”“认打怎么说?”“要认打,你戴一面枷,在三合堂药铺门前连跪三个月,门口张贴告示,述说你贪便宜的过恶。”沈掌柜又急忙磕头:“侯爷,那么一来我还有脸见人吗?您开恩吧,我要认罚怎么说?”“认罚好说,朱灿他一娘一有病,从今天起再吃你的药不许你收他药钱!”沈掌柜又连忙磕头:“侯爷,行了,行了,我认罚!”朱灿也听得高兴起来:“沈掌柜,我一娘一再吃药我可还找你去!”沈掌柜说:“朱爷,您去您去,不管人参、鹿茸、马宝、麝香,用什么有什么,我祝愿您老一娘一四季平安!”伍云召说:“来人,带沈掌柜下去,具结画押!”有人把沈掌柜带下堂去。伍云召又叫工二:“王二,你要是买八棵松树苗,连种带养需用银多少?”“得二十两银子。”伍云召吩咐:“取白银五十两。”有人把银子取来,交给王二。伍云召说:“你拿这五十两银子买树去吧!”王二说:“侯爷,用不了这么多银子!”伍云召说:“剩下的赏给你啦!”王二称谢,高兴而去。伍云召又叫朱灿:“朱灿,我想从今往后你不要进山打柴了,你做个小买卖赚几个钱,你们母子二人好好度日,省得你一娘一为你一操一劳成病,你看如何?”朱灿俊笑了两声说道:“侯爷,您这话就跟没说一样,我要是有钱,干嘛我进山受那个罪呀。”伍云召说:“要是我为你出本钱,你说说你在村里能做个什么买卖好呀?”朱灿拍着脑袋说:“这个得容我想想。”他低头想了一会儿,一拍巴掌,说道:“有了,村子里缺个杂货铺,卖个针头线脑,油盐酱醋,嘿,有个杂货铺,村子里的人可就方便多了,省得跑出六里地以外集上去买了。”“那需要多少本钱?”“有十两八两的就够了。”“来人,给他拿五十两银子。”有人到后面拿来五十两银子交给了朱灿。伍云召说:“朱灿,你把钱拿回去开个小杂货铺,好好做生意,不许你吃酒赌钱。如果你不好好做生意赔了本儿,我知道了要重重地办你。我只帮你一回,下不为例。”朱灿一拍胸脯,说道:“谢谢侯爷,我听您的,一定好好干,从今以后我再也不砍人家坟地的松树了。”伍云召说:“如果照我说的话去办,生意做好了,你给我送个信,让我也欢喜欢喜。”“行了,侯爷,我不混好了,我没脸见您!”说完他拿着五十两银子,又向伍云召施了礼,两旁的衙役都冲着他笑。朱灿说:“哥儿几个,我朱灿回去了,有工夫到我家坐坐,回见了。”

朱灿出了南一陽一府衙门,一溜小跑出了东门赶忙回家去了。朱灿一娘一吃了药,踏踏实实地睡了一后晌,出了一身透汗,觉得浑身舒服多了。刚要坐起来,听见门一响:“一娘一,我回来了。”“你到南一陽一府官司打得怎么样了?”朱灿就把公堂上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说完把银子往桌上一放,说:“一娘一,您看这五十两银子是侯爷赏给我的,让我在村里开个杂货铺,我不再进山打柴让您着急了。”老太太一听这话,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加上这付药的效力,又加上这一觉睡得好,穿鞋下地,这场病好了。朱灿一娘一让朱灿拿钱先买点儿粮食,一娘一儿俩生火做饭,饱饱地吃了一顿饭。

第二天,一娘一儿俩商量开杂货铺的事。他们说干就干,把房山掏个窟窿,安上了窗户,又把屋子收拾收拾,朱灿上集买东西,没两天朱记小杂货铺开张了。朱灿每天上集或是到城里趸货,老太太在家卖货,一娘一儿两个为人诚实,买卖公道,所以朱记小杂货铺生意越来越好。一娘一儿俩的日子也越过越富裕。

本村有个地方叫张德禄,从小就和朱灿是好朋友,长大以后交情越来越厚。过去朱灿不务正业的时候,张德禄老劝他,朱灿就是不听。以后张德禄就不常和朱灿走动了;今天他看见朱灿走了正道,心里很高兴,俩人又恢复了交情。张德禄做事有心计,有胆有识,他帮助朱灿料理买卖.没三年朱灿又置下几亩地。

这一天晚上,朱灿一娘一坐在炕上暗自流泪。朱灿一见,急忙跪在老一娘一面前:“一娘一,您哭什么?是不是我又惹您生气了?”他一娘一说:“儿呀,没有侯爷对咱们的周济,咱一娘一儿俩不会有今天的好日月,一晃快三年了,儿呀,你应该去看望看望侯爷。”朱灿说:“对,对,您不提我倒忘了,我明天就去。”“你不能空着手去呀,明天我蒸点儿黏豆包给侯爷送去,表表咱们一娘一儿俩的心意。”第二天,朱灿一娘一早旱就起来了,用上好的黄米面、白糖、桂花,一精一心蒸了一锅黏豆包,上边洒上了豆面,盛进盆,放在竹篮里,上面盖好了,才让未灿送去。

朱灿来到南一陽一府衙,守门的听这个黑大个自称是侯爷的朋友,都不相信。不让他进去。他就和守门的吵起来了。正逢伍云召出门,看见此人一时想不起是谁。朱灿看到伍云召,高声叫道:“侯爷,您好!”这一声如同打了个霹雳,伍云召这才看出他是两、三年前打官司的那个打柴的小伙子,他跟从前可是大不一样了,满面红光,穿戴也整齐多了。朱灿跪下磕头,说道:“侯爷,朱灿给您磕头!”伍云召高兴地说:“起来,起来,里边坐下。”“谢侯爷。”伍云召把朱灿带到后堂,让他坐下谈话。“朱灿,看你这样子混得不错吧!你一娘一可好?”“我一娘一好。托您的福,靠着您的周济,我们一娘一儿俩开了个小杂货铺,日子过得挺好,今天我一娘一让我来看看候爷。”接着从竹篮子里拿出盆来,捧到伍云召面前,说道:“这是我一娘一给您做的黄米面黏豆包,表表我们一娘一儿俩的心意。”伍云召刚睡完午觉,肚子正觉着有点儿饿,一看满盆黄登登的豆包,豆面和桂花放着香味,真招人想吃。伍云召拿起一个豆包一吃,嘿,味道真好,三口两口就吃完一个,还没吃够,又拿起一个,吃了还想吃,一连气吃了六个。一看还剩六个,吩咐家人把豆包拿到后宅请夫人尝尝。家人把豆包拿到后堂,向夫人说明了豆包的来历,夫人也一连吃了四个,真是吃一口夸一句。夫人身边的四个小丫环看夫人吃得这么香,也都馋了,央求夫人说:“夫人,您把剩下的两个豆包赏给我们吧,让我们也尝尝。”夫人便把剩下的两个豆包给四个丫环分着吃了,又拿出二十两银子对家人说:“你说我说的,谢谢朱家母子的心意,这二十两银子是我的谢礼。”说完把银子放在盆里了。家人捧着盆来到前面,把夫人和丫环们如何一爱一吃豆包和赏银子的事说了一遍,伍云召听了挺高兴,说:“夫人赏银二十两,我也赏银二十两。”说完也命人拿出二十两银子放到了盆里。朱灿说:“既然侯爷和夫人都这么一爱一吃,我回去让我一娘一多蒸几锅再给您送来。”伍云召说:“好,让你一娘一多做些来,我多给赏钱。”灿说:“啥,您干嘛还赏钱,我们一娘一儿俩不缺钱花,再说这十二个豆包也不值四十两银子,顶多是几吊钱,这银子我不能要。”伍云召说:“银子你就拿回家去吧,算是我们孝敬老太太的。”朱灿拿着银子告辞了伍云召,回家去了。

朱灿回到家,把侯爷和夫人如何一爱一吃豆包的事对一娘一一说,他一娘一更是高兴。从此以后,隔不了几天或是逢年过节,便做些可口的吃食让朱灿给南一陽一侯送去,像什么年糕、元宵、粽子、豆包等等乡土食品。因为伍云召和夫人常年吃的是山珍海味,乡土风味的小吃他们吃着又新鲜又可口,每次朱灿进府送吃的东西,伍云召和夫人都赏不少银子。朱灿把银子拿回家,一娘一儿俩也不花,就都放在一个箱子里,日子一长,快有半箱子啦。村子里的人知道朱灿常去南一陽一府衙,和南一陽一侯伍云召的关系不错。张德禄对朱灿说:“以后你就说和南一陽一侯伍云召是磕头的把兄弟,村里的人更会对你另眼看待。”这个风一吹出去,果然给朱灿抬了不小身价。有好事的人上门来给朱灿提亲,老太太正惦记着儿子的婚事,提的这个姑一娘一还挺合适,就给朱灿定了亲。伍云召知道了这件事,特意给了二百两银子当作贺礼。喜事办得挺红火。媳妇过了门,夫妻、婆媳关系都不错,没两年就生了个胖儿子。

那一日,朱灿又给伍云召送豆包去了,到了城门,见城门紧闭,不由得心里纳闷。这时候城楼上有人喊:“朱灿,你干什么来啦?”朱灿说:“我给侯爷送豆包来啦。”“侯爷不能吃你的豆包了,侯爷反了!”朱灿再抬头细看,果然城上换上了白旗,城上的人把伍云召被一逼一反的事对朱灿简要地一说,直气得朱灿在城下哇呀呀直叫,他把豆包往空中一扔,大声喊道:“侯爷反了,我也反了!”一边往回跑,一边喊:“皇上是个大昏君,好人被害了,我们老百姓也没法活了。”他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喊:“一娘一,一娘一呀,我反了!”朱灿一娘一吓了一跳,一看朱灿一脑袋的汗,两只眼晴瞪得跟包子似的,脖子上的青筋也都暴起来了,忙问:“我认你给南一陽一侯去送豆包,你回来就喊‘反了反了’,你反什么?”朱灿咧着大嘴哭了,说道:“一娘一呀,南一陽一侯不能吃您做的豆包啦,他全家都被杀了。”朱灿一边哭着,一边向一娘一讲了他去南一陽一关听到的事,说完一娘一儿两个一块儿哭开了。正哭着,张德禄来了,他一看这情景也吓了一跳,忙问:“你们一娘一儿俩这是怎么啦?”朱灿这才止住了哭声,把他听到的事说了一遍。张德禄紧皱双眉,大骂昏君杨广,接着他说道:“南一陽一侯被一逼一造反,理所当然。朱灿,你打算怎么办?”朱灿一拍胸脯:“我跟着侯爷一块儿反!”张德禄寻思了一会儿说:“别忙,你先沉住了气,我给你外边探听探听,你听我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千万不能胡来。”张德禄随时打听南一陽一关的事,从伍云召一槍一挑麻叔谋到四路兵马困南一陽一,朱家庄都知道。

单说这一天,张德禄来找朱灿说:“兄弟,机会来了。”朱灿忙问:“你快说说什么机会?”“现在是四路兵马困南一陽一,早晚城里得绝粮,南一陽一侯非突围不可,他要闯出城来,如果奔河北,朱家庄是他的必经之路,后边必有追兵,咱们要救南一陽一侯,就在这时候救。”朱灿一听有理,又问道:“这么救好是好,凭我一个人也不能把追兵杀退呀!”“兄弟,主意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村里的汉寿亭侯庙,头年重修见的新,关老爷、关平、周仓的盔铠都是经我手买的,都是真的。凭兄弟你这脸面和个头,活象个周仓。你忘了咱们小时候一块儿玩,我老当关老爷,你老当周仓啦?你把周仓的盔甲都穿上,攥着那口青龙偃月刀,那口刀也是新打的真刀,在村里再找些个帮忙的,咱们就在村外每天死等,说不定哪天侯爷逃到这儿,如果有追兵不管他是谁,咱们干他一家伙。问你是谁?你就说是汉室周仓,说上天玉皇爷都觉得杨广对伍家不公平了,打发关老爷下界救忠良,关老爷先派周仓显圣,吓唬他们一下子,好搭救侯爷。话也得两说着,万一侯爷走不到朱家庄,咱们的心也尽到了。你看这个主意可好?”朱灿听完,哈哈一阵大笑,说:“哥哥,你这个主意真不错,你快成了诸葛亮了,就照你的话办!”

从第二天起,朱灿就跟张德禄来到汉寿亭侯庙,把周仓这身盔甲穿戴起来了。可是周仓手里的刀拿不下来,因为泥糊着呢。朱灿把周仓的大拇指给掰折多半截,才把大刀拿下来,半截泥大拇指顺手扔在蜡扦盘里。张德禄又到各家招来了不少人,拿着各式各样的农具,每天都到村口等着救伍云召,每人出来一天给两吊钱。他们出来不少天了,万没想到今天真把伍云召等来了。张德禄用手一指:“兄弟,你快看,南一陽一侯伍云召真来了!”朱灿一看伍云召被追得如丧家之犬、漏网之鱼,挥身的热血往上涌,说道:“哥哥,我出去挡他们一下!”张德禄说:“兄弟,我教你那几句话别忘了,吓跑两个追将就行,别露馅儿。”也真没想到,假周仓还真把两员上将给吓跑了。等吓走了宇文成都、尚师徒,朱灿才上前叫道:“侯爷,您受惊了。”伍云召定睛一看:“啊,原来是朱灿!”张德禄拉着伍云召的马说:“您这是到家了,快进村吧!”往村里走的时候,伍云召问:“这位大哥贵姓大名?”“我叫张德禄。”朱灿说:“装周仓的这个主意就是他出的。”伍云召说:“我过去常听朱灿提起你,今天又多亏你来搭救我了”

众人拥着伍云召进了村。来到朱灿家门口,伍云召下了马,摘下鱼褟尾放在马鞍桥上。张德禄忙叫人接过马去,喂喂,饮饮,又叫朱灿:“兄弟,你赶快到汉寿亭侯庙把这身再给周仓穿上,我这是以防万一。”有几个人陪着朱灿去了。张德禄领着伍云召进到屋里,说道:“干一娘一,南一陽一侯到了。”老太太、朱灿媳妇上前见礼:“侯爷在上,我们婆媳俩给您磕头。”伍云召急忙上前说:“老一娘一,您千万别折杀孩儿,我给您磕头。”说完跪下磕头,张德禄、老太太忙往起搀,又急忙让座。

朱灿等人来到汉寿亭侯庙,帮助把这身盔甲又给周仓穿戴上了,大刀还插在周仓手里,可是少了半截大拇指,刀立不住了。朱灿从蜡扦盘把那半截拿出来,和了点儿胶泥,又给粘上了,众人这才离开汉寿亭侯庙。

朱灿回到家,见伍云召正在吃喝,说道:“侯爷,您这是到家了,您吃,您喝。您突围了,夫人呢?”伍云召不觉落泪:“夫人自尽身亡了。”“您的小少爷呢?”就听一阵婴儿啼哭,伍云召忙解一开袢甲绦,把孩子从怀中抱出来:“这是我儿伍登。”大家又一阵心酸,老太太把孩子接过来,交给儿媳:“你快给孩子喂喂。”孩子睡了半天,真饿了,便大口大口地吃起一奶一来。朱灿说:“侯爷,您打算上哪儿?”“我去凤鸣关,找我岳父李子通去!”老太太说:“您去凤鸣关,这么远的路,孩子怎么办?”伍云召说:“谁让我家遭难,孩子也只好跟着受罪吧!”老太太说:“侯爷,您如不嫌弃就把孩子留下,我们替您哺养吧!”伍云召说:“我如今是个反臣,怎能连累你们。”朱灿说:“侯爷,我们为的是保护忠良后代,您就别客气了。”老太太说:“为了您小少爷不引起麻烦,您的儿子不是叫伍登吗,我再给加个朱字,叫朱伍登,算是朱伍两家的孩子,您看可好?”伍云召还想谢绝,张德禄上前说道:“侯爷,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办了。我不是轰您,刚才朱灿装扮周仓把追您的两个人吓跑了,要是那两个人想过味儿来,可能还会返回来,您还得赶快走!”伍云召一听有理,忙起身对老太太说:“老人家,我谢谢您的一片心意,您的大恩我至死不忘,让我伍家不绝后,您就多费心吧,我一娘一已被昏君所杀,您就是我的亲一娘一,朱灿就是我的亲兄弟。”老太大含一着眼泪说:“我们乡下人拙嘴笨腮,也说不出个理儿,可我们的心是实诚的,分得出谁是忠,谁是一奸一,你就快逃命去吧!”一听这话,伍云召又落下泪来,他没想到当初周济了他们五十两银子,今天受到他们的援救,真是行下春风望夏雨呀!众人送伍云召出门,马也喂好饮好了。伍云召摘下鱼褟尾挂好,翻身上马,对朱灿说:“我走以后,如果有个陀螺寨的叫伍天锡的来找我,或是我的家人伍保来找我,你就说我到凤鸣关找我岳父李子通去了。你记住,可别忘了。”朱灿说:“您等等,您一气说了这么多人,我一个也没记住。”张德禄说:“侯爷,您放心吧,我记住了。我问您,您有盘缠吗?”伍云召还真没带银子,朱灿急忙跑回屋里取出银子交给伍去召:“这是二百两银子,侯爷您带着吧!”伍云召说:“我用不了那么多。”朱灿说:“您就拿着吧,穷家富路,再说这银子原来就是您的,这都是您给的豆包钱,您就拿着吧。”张德禄说:“朱灿,您去送送侯爷,为防备官兵搜查,你也在外面先躲两天吧。”朱灿牵着马出了北村口,由小路送伍云召走了。张德禄带着几个人把门口马粪和喂马的草料都收拾干净了,而且把伍云召等人进村的马蹄印也都扫没了。他把众人打发回家,嘱咐大伙不许走漏一点儿风声。

刚收拾完,宇文成都和尚师徒骑着马真又来到了村口。宇文成都在马上高声喊道:“地方,地方!”原来宇文成都和尚师徒被假周仓吓得往南跑出了十几里地,宇文成都在尚师徒后边直喊:“尚将军,你停下!”尚师徒说:“我的马惊了,停不下来。”又跑出二十多里地,尚师徒的马才停住,宇文成都也停了马,两个人跑得鼻洼鬓角热汗直流,口中作喘。宇文成都说:“你跑什么?”尚师徒说:“咱们先下马歇会儿再说吧。”两人拉着马,进了路边小树林,拴上马,摘下鱼褟尾放在地上,坐下喘了会儿粗气。宇文成都说:“你干嘛这么没命地跑?叫你停,你也不停!”“你没见刚才村口一个人拿着青龙偃月刀,大喊:‘我是汉室周仓!’这多吓人哪!”“这我也听见也看见了!”“这你还不明白?”“我明白什么?”“宇文将军,你说句良心话,伍建章一家子被杀惨不惨?”“惨。”“冤不冤?”“冤。”“伍云召该不该反?”“尚将军,伍云召叛反也是出于无奈,可是让人生气的是他趁我没防备打了我一一槍一杆!”“宇文将军,只要你通情达理就好,我看这事儿连上天张玉皇都看着不公了,差关公下世来搭救伍云召,关公就派周仓显圣了。别看你是金镋无敌将,你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周仓,要是你能打败周仓,后面关老爷准来,那关公当年斩颜良,诛文丑,过五关,斩六将,千里走单骑,你不一定是对手。你要是能肚关公,还有他兄弟张飞哪,手执丈八蛇矛一槍一,在万马军中取上将人头如探囊取物一般,你是张飞的对手吗?还有常山赵云赵子龙……”宇文成都忙摆手说:“行了,你怎么跟我讲起三国志来了?我只问你,周仓是哪朝人?”“汉朝人。”“汉朝人怎么能到隋朝来?这我就不信,刚才在村口我是一时蒙往了。过了一会儿我寻思,不可能有周仓显圣的事,周仓是有人假装的。”“明明是周仓显圣,怎么会是有人装扮?”“我宇文成都生来不信邪,不信咱们回去,我非把假周仓查出来不可,而且我想伍云召必然藏在村子里,我和你一块儿去。”尚师徒到此时也只好嘴硬起来,说道:“回村,着看你对还是我对!”他虽然嘴硬,可心里直嘀咕:伍云召在村子里藏着还是已经走远了?两个人站起身挂好鱼褟尾,解下马来,翻身上马,赶回村里,宇文成都要搜寻伍云召,捉拿装扮周仓的人,要问结果如何?下回接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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