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回 浪迹江湖罗春寻父 病栖东岭老母示儿
书接上回。罗艺为了避嫌,向陈太宰秦旭谎说自己孤身一人。秦旭竟要把他招为女婿,罗艺不得已,只得嗑头认了岳父;忽然想起家中贤妻姜佩芝,心里很是不安,又苦无脱身之法。他眉头一皱,眼中落泪:“哎,净顾跟太宰爷说话了,我忘了一件大事,看来这门亲事也只好罢休了。”“有什么大事!”“不瞒您说,我打死人啦!”接着就把地方敲诈勒索被他一掌打死的事说了一遍。他的心思是我成了罪犯,你还能把姑一娘一许给我吗?这时候,秦福赶紧帮腔:“老爷,姑爷误伤人命,您得给想个办法。刚才我出去瞧那人还没死,让地方馋起来遛遛,遛出老远去,还不知死活泥!”秦旭说:“你去打听打听,那人死了没有?”“是啦!”秦福假装疯魔出去打听,一会儿工夫回来说:“老爷,遛出去好几十步,结果还是断了气啦!”这时罗艺巴望太宰爷救他一命,同时退了这门亲事。忽听秦太宰哈冶一笑:“小小的地方竞敢敲诈勒索,这也是罗艺一时不慎,福儿,唤我的徒儿金吾将军张梦麟火速来见本爵。”秦福领命去了。罗艺说:“此事还望太宰爷为孩儿作主。”秦旭说:“哎,罗艺呀这是小事一段,算不了什么。你随我到后堂见过你岳母。”罗艺心说,死罪没了,亲事难退,只得跟着秦旭来到后堂。见到岳母,行礼已毕。老太太非常高兴,让儿子秦彝也来见过。正说着话,金吾将军张梦麟来了,给老师、师一娘一叩头见礼。秦旭又让他和罗艺彼此见礼,然后对他说了罗艺闯祸之事,嘱咐说:“下面小小的地方竟敢敲诈勒索,应当查办。罗艺误伤人命,这事你给了了,花多少钱没关系,你看着办吧!”张梦麟说:“老师,这事交给我,您就放心吧!”死者本来有错,金吾将军出头,后头又有太宰爷作主,多给了些银两,这事就算了结啦!
简短截说,秦太宰择定吉期让罗艺与秦蕊珠成了亲,满朝文武齐来祝贺。因为秦旭有儿子承继香烟,所以罗艺虽是入赘,却没有更名改姓。秦蕊珠聪明贤慧,夫妻感情很好。只是罗艺时刻挂念着家乡原配夫人姜佩芝,又不敢明言,也只好得过且过吧,秦旭在南陈天子陈叔宝面前保举门婿罗艺,说他武艺高强,木领出众。陈叔宝传罗艺上殿,封他为宁武大将军。隋朝开皇天子杨坚亲率二十万大军头次伐南陈,陈叔宝命秦旭起兵四十万迎敌,罗艺为前部正印先锋宫。当山洼一仗,罗艺挥动五钩神飞一槍一,连挫隋朝八将。几员名将上去,都不是他的对手。韩擒虎一上阵就挂了彩。贺若弼家传的春秋刀法施展不开,受了轻伤。伍建章这条一槍一也敌他不过。靠山王杨林手使一对水火囚龙棒,号称天下无敌,结果被罗艺用一招滚手一槍一把腕子挑破了。隋军连遭败北,在当山洼被陈朝大军一团一团一围住。幸亏伍建章将军白告奋勇,避开罗艺,杀出重围,直奔长安城。大元帅高顺闻报,带领四十万救兵解了当山洼之围,反过来又将陈军困住。罗艺献计,用上诸葛亮发明的一种火器,名叫木人火马天雷炮,在木人肚子里装上硫磺炭硝,马身上擦上油,点起火来,冲向敌阵。隋军敌挡不住,大败而回。又过了三年,隋朝大军二伐南陈,被秦旭、罗艺顶回了黄河北岸。秦旭重整人马,派自己的儿子秦彝守马鸣关,又派程泽臣守长春关,宁禄臣守寿春关。隋朝君臣领着残兵败将撤回长安城。罗艺带领十万训练有素的亲兵,内有三万铁骑,直捣河北,一直杀到北平府,占据了幽燕九郡。跟着他又派人把夫人秦蕊珠接到北平城。陈后主荒一婬一无道,坐失战机。隋朝开皇天子杨坚调动十三路人马,一边挡住北平府罗艺不让他南下,一边三伐南陈,连破马鸣、长春、寿春三关,大军直抵长江北岸。在邗江口,靠山王杨林说服了陈朝水军都督、双一槍一将定彦平,使他献江归顺。几路隋军齐集金陵,一举破城。南陈太宰秦旭拔剑自刎,夫人悬梁自尽。陈后主被俘,陈朝灭亡,南北统一。
罗艺在北平府闻说岳父岳母殉难,秦彝兄弟在马鸣关阵亡,与秦氏夫人连日痛哭。为报国仇家恨,罗艺率领大军三犯中原,头次打到石门镇,二次打到太原府,三次打到潼关东北的霍州城。杨坚无法,只好命颖州王杨义臣和昌平正邱瑞、双一槍一将定彦平等几名南陈降将出面,与罗艺言和,许给罗艺自立北平王,听调不听宣,在北平府生杀自主,王位世袭罔替,生下儿子先授燕山公之爵。这样,罗艺才罢兵休战,领兵返同北平府。
单说这一日,罗艺在北平府内宅又想起原配夫人姜佩芝,愁眉不展,暗自落泪。秦氏夫人进屋,罗艺强作笑脸请她坐下。秦氏说道:“老爷,这些日子你饭不正经吃,酒不正经喝,愁云满面,令人费猜。我爹的事,连我都不想它了,你怎么还难过?不对,难道你还有别的心事不成吗!”罗艺说:“夫人,我还能有什么别的心事。”“哎,你我夫妻朝夕相处,患难与共,还能有什么隔心的地方。你的心事,怎么就不能对我说呢?”说到这里,就听罗艺哇的一声哭了,说道:“我心里难受啊!”秦氏心里一惊,忙问:“嗐,有什么不好说的话,你就都说出来吧!”罗艺叹了一口气,这才把姜家屯招亲、赌气离家、金陵卖艺,直到秦府入赘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话还没有说完,秦氏早已痛哭失声。罗艺问:“夫人你怎么这么难过呀?”秦氏说:“我同情我这个苦命的姐姐呀!这事你怎么不早说呢!”“夫人呀,这事很对不起你,你知道了,岂能宽恕于我。”“你把我看成甚等样人!哎呀,你离家时,这位姐姐尚未分娩,也不知生下来是儿是女,怎不叫人挂心啊!我一定要派人把姐姐接到北平府来。,罗艺听到这里,噗通跪下了:“夫人如此大贤大德,请受罗艺一拜,秦氏急忙搀起:“老爷,万万不可。你既把话讲明,为妻不怪罪你就是了。”当下罗艺选了两名旗牌官,把这件事情交代请楚,派他们急速遘奔中原卫州府姜家屯,去接姜氏夫人。
两位旗牌官不敢耽搁,骑上快马,昼夜兼程,非止一天,来到了卫州府姜家屯。他们向村里一位老人说明来意,打听姜员外家住址,老人说:“噢,有这样的事。二位来得不巧,自打罗艺走后,这位贤德夫人生下了个男孩。直到把孩儿拉扯到十四岁,她带着孩儿离开了本乡,万里寻夫,走了多少年啦!你们到哪儿找去呀!”“哎哟!”两位旗牌官闻听此言都愣在那里了。
书说到这里,咱们再返回头来说说姜家屯的事。罗艺离家出走,姜文、姜武这俩小子不知道,每天照样骂咧子。那天几姜佩芝到东院来了“我说二位兄弟,别骂了。”姜武说:“姐姐,我们说的是道理,不是骂街。”“告诉你们说,你姐夫是个有志气的男子汉,你们天天数落他,他已经出门奔前程去了。”姜文说:“姐姐,咱们一母所生,说话不截心。我这姐夫老瞧不上我,我还瞧不上他呢!”“得了,两位好兄弟,什}么事都冲着我,打这儿就别骂了。”姜文、姜武听说把他姐夫给骂走了,心里觉着怪对不起姐姐的,不但不骂街了,早啊晚啊还常过来看看,地里收下什么东西,也给姐姐送来尝尝鲜。到了冬天腊月十几,姜佩芝安要娩了。她家亲戚多,什么三姑二姨大舅一妈一都来帮忙,一会儿一问:有信没信?过了一陰一历年,立春这天,姜佩芝生下了个又白又胖的大小子,遵照丈夫的嘱咐,春天生的,就叫他罗春吧!
斗转星移,寒来暑往,一晃儿工夫,这孩子长到四、五岁了。自打添了罗春,这孩子天天跟他一妈一这么一找麻烦,姜佩芝就把丈夫出门在外杳无音信这事放下了。小罗春机灵得很。教什么会什么。他一妈一妈一教他读书识字,一点就透。俩舅男还是真疼外甥,罗春七、八岁上,就教他弯腰折腿,打拳练一槍一。到了十岁开外,罗春就把俩舅舅从外祖父那儿得来的本事都学到了。每天白天到学堂念书,晚上一妈一妈一给补课,一早一晚还要练练武艺。这孩子从小一爱一打个抱不平,在街上看见大孩子打小孩子,他就要说:“你多大了?他多大了?你比他大,为什么欺侮他呀?”大孩子说:“你管得着吗?”“你以大欺小我就要管!”“你管不着!”罗春过去头一拳,底下-脚,把那孩子打得哇哇直哭。这些孩子打不过罗春,就故意气他:“别看你胳膊顶,我打不过你。我到家有爸爸,爸爸疼我,你倒是横,你没爸爸。”罗春一听,心里磨不开了:我长这么大,怎么没有爸爸呀?我爸爸哪儿去了?那天他回到家里,见一妈一妈一正在收拾屋子,就问道:“一妈一妈一,我跟您说点事。”“儿呀,你说吧!”“究竟我有爸爸没爸爸呀?”一说这话不要紧,姜佩芝噗通就坐到炕上了,差点没背过气去。怎么?把她合甩的烦事勾起来了。
罗春瞧他一妈一两眼发直,急着问:“一妈一妈一,您怎么啦?”“儿阿!”姜佩艺缓过这口气来,可就哭开了。罗春见一奶一妈一哭,自己心里也难过:“一妈一呀,您别难过,我长大了,我到底有没有爸爸,您跟我说说吧!”姜佩芝止住悲声:“傻孩子,你没有爸爸,你打哪儿来呀!”“那我爸爸到哪儿去了?”“春儿,你不要嚷,听我漫漫跟你说说咱家的家务事。”姜佩芝这才把当年罗艺四岁丧父、八岁丧母,入府为仆、偷艺招亲所有经过对儿子一五一十、掰一开一揉一碎讲了个明白。一直讲到姜文、姜武跟罗艺不和,天天骂街,罗艺愤然出走。罗春说:“一妈一,我明白了,不知我爸爸走了多少年啦?”姜佩芝说:“你爹走的时候我正怀着你,他留下有话,按四时给孩子取名。你是打春那天生的,所以取了个春字。”“噢,一妈一妈一,敢情我这俩舅舅这么不地道呀!”“不许胡说,你留个心眼就是了。当初你老爷就为你俩舅舅不正经学艺,临终时把五分一槍一、一槍一母子和祖子留下的兵书战策背着他们都传给我了。现在你已经跟舅舅学会了五钩一槍一,晚上关上门,咱们一娘一儿俩再对着一槍一谱琢磨这五分一槍一、一槍一母子,你安心下意练好这两种一槍一就比你舅舅强了。这事可不能让你俩舅舅知道。懂吗?”“一妈一,我懂,我太懂了。”
打这儿以后,这一娘一儿俩天天晚上看一槍一谱。罗春抓早抢晚在院里练一槍一,有五钩一槍一的底子,这五分一槍一、一槍一母子受慢也就熟悉了。到了这年,他整整十四岁,忽然有一天一娘一儿俩闲说话。罗春说:“一妈一,我跟您商量点事。”姜佩芝问:“你有什么事呀?”“我想把所有老亲老友都请来,象当初老爷给您和舅舅分家时一样,这回把咱分的家产交出去,我跟您走。”“儿呀,把家产交出去,咱白一娘一儿俩靠什么活呀?”“这我自有办祛。要走,我可不跟我爸爸似的,偷偷摸一摸,要当着众亲友的面说明白,然后用一辆小车推着您,带上刀一槍一家当我要万里寻父。”“你爸爸居无定所,又无音信,就这样去找,不是海里摸锅吗?”“一妈一,甭管多难,我也得找我爸爸。这事要不依着我,我非死在您头里不可。”姜佩芝见他人小志大,又知道他生就的驺脾气,要不依着他,他再有个一差二错,自己还怎么活呀!她含一着眼泪说:“儿呀,一妈一就指着你了,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吧。”“我跟我爸爸学,打把式卖艺养活您,您就放心吧!”
定规好日子,罗春指着他俩舅舅的名儿,把村里的老亲老友、当家世户都请到家来了。姜文、姜武也被他请来。姜文一进门就愣住了:“呦,爷爷,大爷,叔叔,大哥,老弟,你们怎么全来啦?”有位老者说:“姜文啊,你不是让我们过午到这儿来吗?”“我没请诸位呀!这是谁说的?”“是你那外甥罗春说的”姜文问罗春:“你说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罗春说:“舅舅,您沉住气,先坐下。”两位舅爷落了坐。罗春冲大伙说:“诸位老人家,我请您到我家来,是要说点事。”大伙说:“有什么事你自管说吧!”“哎,村里的孩子都说我没有爸爸,我问过我一妈一才明白,敢情当初我俩舅舅跟我爸爸不和美,天天骂街,说我爸爸没志气,头顶着脚跐着都是岳父家的。我爸爸是个奇男子大丈夫,这才离家出走。这个事兴许都知道,我提个头,就不必细说了。”“罗春啊,这过去的事你就甭提它啦!”“当初我老爷生前给我一妈一和俩舅舅分家的时候,也是当着众家亲友,把家产一劈三份,立了字据。”说着他取出个包袱,打开,把分家单、房契、地契都摊在桌上,转脸对姜文姜武说:“二位舅舅,这是姜姓的财产,我爸爸姓罗,我是罗家之子,?受这姜姓的财产,好比是趴着位屎——没多大劲头。现在归本还原,交给您。说实话.我就没把祖上的财产看在眼里。就是趁千间房子万顷地,也备不住出点逆事吧,也许来把天火,也许家宅不和出两条人命,结果还得家破人亡。”姜文、姜武一听,心说好小子,真会骂街,骂了你,还叫你说不出什么来。众亲友听罗春讲出这样一番话,小声嘀咕开了。这个说:“好,这话说的有点意思。当初罗艺就横啊!有其父必有其子。”那个说:“这孩子五、六岁的时候,我就瞧他有骨气。”有位老者出面说:“罗春呀,听你说这话,我心里高兴。可是你把家产、文书都交出来,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呢!”罗春说:“我明天就挂上一辆小车,推着我一娘一走。我爸爸让人家驾跑了,离家十几年,至今无有音信。我今年十四了,要子承父志,接茬儿打把式卖艺,养活我一娘一,找我爸爸,哪怕千里万里,非把我爸爸找到不可。”这俩舅舅一听,连忙说:“春儿啊,你可走不得呀!姐姐,人海茫茫,你们可到哪儿找我姐夫去呀!”那位老者也说:“常言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你个十几岁的孩子未必能伐到你父亲。罗春呀,听我们大家伙的,还是别去吧!”大伙又你句,我一句,对着姜佩芝,有叫姑一娘一的,有叫姑一奶一奶一的,都劝她不要走。姜佩芝眼泪在眼圈里转,说道:“诸位老人家,这孩子是我生养的,他的脾气秉一性一我知道。这事要是不由着他,他再有个一差二惜,我就没法活了。既是他下了横心,也就这么着吧!!我们一娘一儿俩为难受罪,就是死在外头,落个外乡鬼也是命该如此。”罗春寻父之志已定,大伙左拦右拦拦不住。姜文、姜武又去央告姐姐,也无法留住他们。事已至此,大伙只好告辞了。
众人走后,罗春把家中金银珠宝细一软之物收拾收拾,刀一槍一把子、铺盖卷、祖传兵书战策捆把捆把,都放在一辆独轮小车上。第二天清早,他把小车推出大门,横梁上垫得软一软和和请一妈一妈一坐在上面,绳绊往肩上一挂,吱扭吱扭,把小车推上了大道。这时候,忽听前边人声嘈杂,就见合村男一女老少,直顶七、八岁懂点事的孩子全都来了。有的说:“罗春呀你别走哇!”有的说:“你们一娘一儿俩留下吧,出门有罪受啊!”姜佩芝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说道:“诸位乡亲们,你们也甭拦了,咱们有缘再会吧!我们一娘一儿俩找到他爹,还有回村那天。”合村的人都哭了。罗春说:“爷爷、一奶一奶一、叔叔、大爷,老少乡亲们,大伙这份心,我们一娘一儿俩领情了。请借个光让我们走吧!”大伙只好闪开一条路,罗春推起小车,吱扭吱扭出了村。乡亲们远远望着这一娘一儿俩,都为他们心疼,简直哭乱营了。
从此以后母子俩一浪一迹天涯寻访罗艺。前文书罗艺卖艺叫做大卖艺;下文书罗春卖艺,叫做小卖艺。简短说吧,罗春走乡串镇打把式卖艺,跟他爸爸当年一样,练真功夫,不会卖口,到哪儿也嫌不了多少钱。好在一娘一儿俩有点积蓄,慢慢花着吧!花了半年来的,这钱可就花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姜佐成留给佩芝的那一小包珠宝还没有动。想不到住到一座店里,遇到贼人,丢一了包裹。这个贼看到里面这一小包是珍宝,其他东西都不值钱,就只把小包偷走,大包仍旧包好,放在原处。过了些日子,姜佩芝见银钱花没了,就对罗者说:“儿呀,你把小包打开,拿件珠宝去卖吧!”打开包袱一看,里面小包没了,姜佩芝登时就急背过气去了。罗春把他一妈一撅醒过来,劝说道:“不知哪个店里闹贼,咱这东西不定丢多少日子了。丢一了也就丢一了,就当我老爷当初没给您留下这包东西,您不要着急啦!”“儿呀,你打把式卖艺挣不了多少钱,往后咱一娘一儿俩日子怎么过呀!”“一妈一,我想办法,您甭管了。”罗春为生活所一逼一也跟他爸爸似的,偷偷向别人学生意经。这小子机灵,一学就会,慢慢也就能挣俩钱,够一娘一儿俩糊口了。一娘一儿俩遍走各地,大江南北,黄河上下,长城内外,到处打听罗艺的下落。日月穿梭,转眼就过了十六、七年。
单说这一天,一娘一儿俩来到燕山脚下。罗春卖艺时听人说北平王姓罗名艺字表彦超,心里就琢磨这会不会是我爸爸呀?回到店里,问他一妈一:“一妈一,当初我爸爸起过号吗?”姜佩芝说:“没有啊!”他们哪儿知道,罗艺的号是当了北平王以后才起的呢!“一妈一,我可听说北平土姓罗名艺。”“儿呀,世上同名同姓的很多,你爸爸是打把式卖艺的,怎么能当上北平王呀!”“咱们还是奔北平府走一趟,万一要是呢!”这样,一娘一儿俩就进了北平府,到城里打个店住下。罗春逢人便问北平王的老根,普通老百姓哪能知道王一爷的根底呀!那一日他见鼓楼前贴着官府的告示,走近了一看,上边写着:“北平王罗义……”心说不对呀!我爸爸的名讳是技艺的艺,不是义的义呀!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罗艺当上了王一爷,王府里一些狗苟蝇营之辈觉得王一爷名字用技艺之“艺”降低了身份,应当改用仁义之“义”,方显出高贵孺雅。他们有时写告示就给改了。罗艺对这类事本来不计较,看过告示,也就默许了。没想到“艺”字一改,可害苦这一娘一儿俩了。母子二人见告示写明北平王叫罗义,而不叫罗艺,不敢冒认官亲,进北平没几天,又出了北平。
一娘一儿俩找了二十年,还没找到罗艺。姜佩芝心里难过,可就中了病。她一犯这心疼病,罗春得在店里伺候着,就不能出门卖艺了。罗春闯荡江湖这么多年,要论打把式卖艺,够上头牌了。可是母亲一病,不能出买卖,手里的攒项漫慢也就花光了。等他一妈一病好了,还得再去苦奔苦拽。这一日,罗存架车子推着一妈一妈一来到东岭关,到了一座客店,名叫“全义店”,想给他一妈一找个单间。管事的说,这里单间没有了,可以到南门外总店去。他又推着他一妈一来到全义店的总店。这里后院北房有个单间,一娘一儿俩住下了。第二天,姜佩芝又犯病了,罗春请医熬药,在旁边伺候着。没有几天光景,手头的余钱就花完了。他说:“一娘一啊,您吃完这剂药,我给您盖好被子,先忍一忍,我得到城里出趟买卖,要不然咱们没花的了。”姜佩芝说:“不用惦记我,你就去吧!”罗春扛着刀一槍一把子来到城里,打开场子。这地方人还真买他这门子,一会儿工夫就阔了好几层,风雨不透。罗春技艺一精一熟,江湖口又满清楚,还真是赚钱。大伙说:“你还得练,我们一爱一瞧。”罗春说:“各位,不怕您笑话,我母亲有病,就住在南门外全义店里,孤儿寡母,放心不下。大伙这么瞧得起我,我准让您瞧够了,才离开此地呢!眼下我得赶紧看看我一妈一去!”看热闹的一听这话,都很赞成他。他把钱敛起,收拾家伙,回到店里,给他一妈一做了点一爱一吃的。有了钱,吃饭、住店、看病又接济上了。
简短说吧,姜佩芝的病好两天坏两天,罗春的买卖作两天歇两天,手头的钱也是松两天,紧两天。有一天,店里头老掌柜的对罗春说:“罗春呀,为给你一妈一看病,钱不够就到我柜上去拿,算我借给你。你是万里寻父,跟你一妈一走遍天下二十余载,很不容易。你一妈一忧虑成疾,得这病也不是一天了,想吃点什么又不敢说,怕儿子手里没钱。你甭为难,先从柜上拿钱,让老太太吃口喝口赚口,也算你孝心尽到了。”罗春说:“老掌柜的我叫您声大爷吧,您这个情我领了。可是钱我不能拿,真要是欠下多少钱,我还不起您呀!”“啥!这有什么。各诉你说我这店是总号,由东岭关往南到余杭,往北到洛一陽一,沿途七十二座分店,都是我的。常言说,忠臣孝子人人可敬。因为你是个大孝子,这钱你能还就还,不能还我也不找你要。千万让你母亲临危别受罪,我有个朋友是名医,过两大我把他请来给你母亲看看,要真能把病治好了,也算积下份德。”罗春一听,赶紧给老掌柜跪下磕头:“大爷我这儿谢谢您了。”
罗春回到住房,把掌柜的意思跟他一妈一一说。姜佩芝说:“仁人君子处处皆有,咱们真是遇见好人了。”过了两天,老掌拒的把大夫请来了。这位大夫姓李,听说他们母子的事,内心也很赞佩。他先向罗春问了问老太太的病清,跟他来到后院。罗春喊:“一妈一,掌柜的给本地名医李大夫请来了。”他一妈一已经有二十多天不下炕,李大夫进屋瞧,五官都塌陷了,知道病得可以。姜佩芝说:“让先生受累,我起不来了,这儿谢谢您了。”李大夫说“您不要客气。”上前摸了摸脉,“行了您这病不要紧,敢说我开个方子,药到病除,您可千万别着急。”“先生,谢谢,我想我这病瞧不瞧也那么回事了。”“您不要说别的,好好歇着吧!”罗春给一妈一妈一盖好被子,同先生来到前院柜房。李大夫说:“罗春啊,你母亲的病已然不行了,打今儿起你就别出去卖艺了,好好伺候,别让老人家临危时缺嘴。老掌柜的关照过,没有钱就到扼上去拿。”罗春说:“我谢谢您了。不管我母亲好与不好,您和老拿柜的这份恩情,我将来必要答报。”“哎,不要说那些了,伺候你一妈一要紧。”李大夫给开了方子,罗春抓药煎药,喂他一妈一吃。他问一妈一妈一想吃点什么?人病成这样,什么也吃不下去,想吃口什么不过也就那么回事。姜佩芝在炕上躺了三个多月,心里满明白,这口气就是舍不得咽。临死的人都一爱一胡想,冬天想吃夏天的瓜果,吃口不是味儿就搁下了。老这么折腾儿女,儿女能不烦吗?要怎么说久在床前无孝子呢!这罗春伺候他一妈一却从不嫌烦,一妈一想吃什么都变着法儿给找去。姜佩芝病势一天天加重,有几天人事不知,一点东西都不吃了。罗春把眼睛都哭肿了,跪在炕头里拍着他一妈一:“一奶一妈一,我这儿跟您说话呢!”姜佩芝好容易的开眼睛瞧了瞧,又闭上了。忽然这一天,老太太一精一神多了,点手把罗春叫到跟前。罗春问:“一妈一,您两、三天没吃东两了,我给您冲点藕粉吧?”老太太说:“我今天想喝口酒。”“好,您想就点什么呢!”“给我买支藕来,煮得烂烂的.拌上糖,再来个金糕拌梨丝,做个肉末鸡蛋羹。”“一妈一,您等着,我给您买去。”一会儿工夫,罗春把一壶酒和这几样菜都预备齐了,在炕前放了一张桌,一样一样摆好。“一妈一呀,都齐了。”“你给我扶起来。”“唉。”罗春好容易给他一妈一扶起来,一手戗住腰,一手架住左胳搏:“一妈一,您喝酒吧!”老太太伸出手,哆里哆嗦,就是端不起酒盅来。罗春赶紧托起一妈一妈一的手,把酒盅送到一奶一妈一嘴边,让她抿一口。“一妈一,您吃菜,我喂您。”他拿小勺挟菜,一点点往一妈一嘴里送。老太太吃了两口秘糖拌藕,又喝了一匙肉末鸡蛋羹,把小盅酒送下去了,住住气。罗春见一妈一妈一能够喝点酒、吃点东西了,这可是大喜的事,心里觉着高兴。老太太沉了沉气,说道:“儿呀!我总然没自芥活你。咱们一娘一儿俩出门在外,掐指一算,己经二十年开外了。我想你在外边卖艺,一妈一是你坠腿的,我要是死了,剩你一个人就好办了。我别的话没有,就嘱咐你一件事。”“吗,嘱咐我什么,您就说吧!”“我死之后,你给我寄埋在一个地方,就说埋在这东岭关吧!你还要继续你的志向,去找你爹。多咱找到你爹,将来让我跟你爹并葬,别让一妈一守孤坟。你记住了没有!”说到这儿,老太太啪啪直掉泪珠。罗春说:“一妈一,我还要继续万里寻父,绝不能让您守孤坟,您甭着急。”正说着话,就见老太太直翻白眼,也吃不成了。“一妈一!一妈一!”罗春放声大哭,赶紧把一妈一妈一放倒炕上。这时候,姜佩芝一命呜呼。罗春在旁边泣不成声。要知后事如何发落,下回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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