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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什么时候(7)


  浅见说到这里打住了话题。他一直在观察比嘉有什么反映。此时的比嘉视线一直落在火炉上。
  然而,比嘉仍然毫无表情,这一点令浅见感到吃惊。没有办法,浅见只好继续讲下去。
  “比嘉做式香樱里的监护人其目的是为了赎罪吧。即使真是这样,我觉得这也很了不起。如果这是比嘉你们的鲁莽驾驶而导致式氏夫妇坠海身亡的话,这也不是故意伤害,也没有什么证据能表明你们必须受到法律的严惩。越坂拒绝风间的威胁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但是,比嘉的情况和越坂相反,情况又有些微妙的差异。我也模糊地感觉到,比嘉和式香樱里之间像是父子,或者是超过父子的某种信赖关系。
  “单凭看到的那个电视节目,是根本想不到那个份上的,但当我看到比嘉和香樱里出现在同一画面上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风间,在风间眼中看来,比嘉你也许是个伪君子。
  “随后,风间来到冲绳。对比嘉的威胁恐吓,风间充满了自信。在明石屋饭店时,他就表现得很乐观。但是,比嘉做了周到而细致的防备,临时作了些改 变。首先,改变在明石屋饭店的见面计划,而把风间引到了别的地方。只是不知道地点和具体操作手段。风间这个人也真是,竟然不假思索直冲这危险的境地,可谓 迂腐之极。
  “不管怎么说,风间最终落入了你的魔掌。风间喝下毒药,在路途中一命呜呼。
  “不过,这是与那城的巫婆和式香樱里‘听来的’,具体情况并不清楚。所能明白的是,比嘉背着风间的尸体,将其扔在斋场御狱。实际上,就在比嘉刚才背我的时候,我才想起了这一场景。比嘉背那一点距离自是不在话下。
  “我不明白的是,像比嘉这么精通地理的人为什么将抛尸地点选在极易被人发现的斋场御狱呢?要是在北方的山林地带,抛尸多久都不会被人发现。”
  每当讲到最后的部分,浅见总是要留下一个个疑问。他觉得由比嘉来一一解释这些谜题是一种快乐。但是比嘉仍然一言不发,他可能觉得对方所说的一切根本不值得加以评论。
  浅见渐渐为一个个疑问感到焦虑不安,按捺不住的愤怒猛然间涌了出来。
  “我很喜欢你这个人。所以,这些事我本不想考虑的,比嘉你也知道,式香樱里对你有好感,你是打算以此来掩盖过去的罪过吗?你以为把风间杀了,一切就太平无事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
  “式香樱里已经察觉到你的罪行。她对我调查此案怀有某种本能的恐惧。她多次讲过,有某种不幸的事情即将发生。今天晚上,她还一再央求我不要再查下去了。她的意思很清楚,那就是不要再追查你比嘉了。她似乎拼命地庇护你。
  “但是,我越了解式香樱里的这种不安,我就……作为男人,不,作为正常人,我不能袖手旁观。即使事情发生的原因在风间本人身上,但杀人就是杀人。必须受到法律的惩罚。至于式香樱里的感情,还有法律方面如何量情处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但我首先要举报你。”
  浅见一口气说完了这些,他觉得有一种虚脱的感觉,并没有那种情感发泄后的满足感。这样就行了?一种消极的感慨又占据了浅见的内心。
  5
  浅见长长的一席话讲完后,对面的比嘉伤感地摇了摇头。他似乎想说这一切都不是浅见所想像的那样。浅见看对方这种反映,他一下子觉得自己失去了自信。
  “我刚才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是的。”比嘉点了点头,仍然面无表情。“浅见你虽然列举了两个疑点,但你没看到事实真相。第一,风间为什么毫无防备地落人杀人犯手中?第二,为什么把尸体抛在斋场御狱?如果你不正视这两个疑点,根本不可能查到真相。”
  “没错,你说的正是。不过,罪犯不总是天衣无缝。他虽然想行动周密,但总会露出点破绽。”
  “不,不,这么说就无法解释了。这两个疑点是经过认真计算的,这么理解才更有说服力。风间是自己希望死在这里,而我是有意识地将他的尸体抛弃在斋场御狱。”
  “什么……”
  浅见不由得惊叫起来。他吃惊的并不是自己的推理被对方推翻,而是比嘉完全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你刚才也说了,风间为什么到冲绳来?来得目的是什么?整个案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不都明白了吗?”
  比嘉像一位老师似的,讲话时和颜悦色。
  “没错,风间为了筹集资金来到冲绳,并且恐吓我。威胁说如果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把十年前那场事故的真相告诉香樱里。风间最初是要求琵琶湖电视台 的越坂帮忙的,但遭到拒绝,然后才到我这里的。那次,正好看了电视里播放的‘布古茶会’。说起来,真是令人吃惊,他只看了布古茶会这一个节目,就觉察到我 和香樱里之间的微妙的关系。是的,我一直关心着香樱里,可能基于这一点,我也去了茶会并出现在电视节目中。联想到那场事故,还有目前我和香樱里之间的关 系,在风间眼里,我可能是个伪君子。所以他觉得,威胁我一定能实现他的愿望吧。”
  “那么,式香樱里所预见的事故真的发生了?”
  “是的,确实发生了。当时谁开车的,现在且不谈,不过,我的车越过了中心线是造成这场事故的直接原因。我现在仍然记得很清楚,当时对面开来的车吃惊之下急忙转向,坠人海中。”
  讲这一切的时候,比嘉闭着眼睛,他好像在回忆当时那一可怕的事故。
  “事发后,香樱里向警方解释事故的经过,我知道这一点后非常害怕。当我知道在这一事故中死去的式氏夫妇也是恩纳村人的时候,我感到恐惧、震惊。以 后,每天我都在想如何为自己赎罪。于是,我决定我这一辈子都要照顾式氏夫妇的遗孤香樱里。不只是我,因为那场事故思想受到极大冲击的还有越坂、风间。他们 两人一改以前的人生方式。风间办了一个《背后的真相》杂志,也是受挫的结果。他说,以前一直伸张的正义之旗猛然间褪色了,他猛然发现新闻记者的伪善。”
  比嘉时断时续地说着。浅见一直保持着沉默,他既不发问也不催促,只等对方开口。
  “没有想到在布古茶会上再次见到了越坂,以前的痛苦记忆再次涌上心头。他和我大概是同样的感觉。接着这一茶会活动在电视台播出,然后就是风间来到大津。所有这一切只能说是天意。
  “电视台播出后的第二天还是第四天,记不清了。越坂打来电话说,风间要向他筹款,他拒绝了。然后他又说风间要来冲绳。他的要求真是让人吃惊。”
  “风间所需要的金额真的是上亿元吗?”
  “哎……”
  比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浅见你误解了。风间向我和越坂所要求的并不是钱。”
  “什么?……可你刚才不是说风间要筹款吗?”
  “没错,是要求筹款。他不是向我们要钱,而是谈筹款这件事。是超过十亿元的款项。要拿出这笔钱,风间除了死别无选择。这件事,浅见应该知道的。风间的下属不是来求过你吗?”
  “啊……”
  “是呀……不过风间他……”
  浅见早对风间产生这样的印象,即风间此人不仅叛逆无道,而且厚颜无耻。如果说这是浅见对风间的粗浅印象也就算了,可没想到风间真是一个这样考虑问题的人。浅见早应该认识到这一点。
  “是这样。”
  比嘉见浅见情绪低落下来,以同情的口吻说道。
  “为了家人、公司职员以及客户着想,风间牺牲了自己。他要越坂和我帮这个忙,我们当然拒绝了。风间说,总得见上一面,彼此谈一谈。就这样,他给了见面的地点。一开始讲好在明石屋饭店,可风间后来突然通知我改地点,在市政府附近,他上了我的车。
  “风间到底是什么意思?他提出要看看十年前那场事故的地点。我按他的要求把车开去了。风间在一路讲了很多苦衷。不过,不管他怎么说,我是不会帮他 结束生命的。但突然间他不说话了,过了一会,他只是说了一句‘总之,拜托了’。那时我一边开车一边还在想这怎么可能呢?快到傍晚的时候,就在车子从高速公 路折回那坝的途中,风间突然就……”
  比嘉好像回忆起了当时恐怖的情景,他打了寒战。
  “当时风间坐在后面的座位上,从车子的反光镜中看,他一直是一种苦闷的表情,可不一会就倒在座位上了。就在这之前他刚喝下一杯罐装的咖啡,一下子 我就明白过来了。我当时吓得叫了起来。当然,我也想过把他送往医院。然后再报告警方署。但是,这么一来的话,风间用生命换来的这一切不都白费了吗?他最后 那句话不就是在求我吗?所以,我必须依照他的嘱托,把这场谋杀案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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