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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黑色的逆流(5)


  翠认起真来。浅见除极其高兴外还有另一个担心,对她的这股专心劲多少有点难以应付。尽管他知道这些方面自己缺少志气,但总是在关键时刻就退缩了。
  虽说如此,浅见在是一个绅士之前先是一个男子,这点上和其他男子不会两样。不知为什么,进入琦玉县的这一带后情人旅馆的招牌多得不得了,驾着车子,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这些招牌都会跃进眼帘。一想到翠也在看同样的风景,浅见直担心会不会被她看透自己的心情。
  不知是福是祸,从首都高速公路一下来,不久便进入鸠之谷市领域,到清野家没有多少距离了。
  “顺便到家坐坐多好,我母亲也会高兴的。”
  车一停,翠就一面扫兴地说着,一面打开了车门。整个临近家期间,浅见不停地谢绝翠要他顺便去她家做客的劝说。
  浅见下车,关上了翠下车后的门,回过头去,只见房子正从家里出来。浅见与她互致新年问候,吃惊地发现她瘦了许多。
  “请顺便到家坐坐。”
  房子也这样劝说,但翠摇了摇头。
  “浅见说不行。”
  “是吗?别那么说,虽然是这么狭小的家,但只有两个人嘛……”
  实在是深切怀念亡夫的话语打动了浅见的心灵。
  但是,这时浅见感到脑海里掠过电击一样的东西。从房子说的“狭小的家”这句话想到了全然无关的事情。
  “啊,对了……”
  看着这副突然想起什么重大事情来似的浅见的样子,母亲和女儿瞪圆了眼睛。
  “翠小姐,刚才你说了西村他在电话里讲了改建家的事,是吧?”
  “啊?唉,我是那样说了,可那有什么……”
  “是那个,你说不知道电话的内容,但为什么只是那部分知道呢?”
  “唉?哎呀,真奇怪。是为什么呢?”翠吓了一跳,歪着脑袋说道,“不过,我确实是那样想的呀,因为记得清清楚楚的嘛……”
  “那说不定……”
  浅见发出对方都听得到一般大的声音,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唾液。
  “不是因为你爸爸讲了墙壁怎么啦这样的话吧?”
  “啊,对对,记不清楚了,但我父亲确实说了‘墙壁怎么啦’、‘墙壁没有事吧’这类的话,还说了钢骨的事,所以我知道那是改建房屋的事。”
  “钢骨?……”
  “唉。那样说了。”
  看到浅见皱起了眉头,翠又神色不安起来。
  “不过,奇怪……浅见你是怎么知道我父亲说了墙壁的事的呢?”
  “啊?……啊,这么说,我是怎么知道的呢?……”
  一半是装糊涂,一半是连浅见自己也好像不能做出令人信服的解释,只是有这样一个疑问从车子里听了那话的那一刻起就一直记挂在心:翠没有听父亲和西 村打电话的内容,可她为什么认为是“改建家”呢?以房子说的“狭小的家”为关键词,这疑问突然闯入他的意识,使他产生了“狭小的家——家的改建——墙壁” 这样的联想。
  但浅见心想:现阶段还不能说为什么联想到“墙壁”。假定西村和清野的紧迫的对话里出现“カペ①”的话,那么不难想像那不是“墙壁”,而是“加 部”。毋宁应该说:在“家的改建”和“加部”的接点处联想到了“墙壁”。一旦要说明这之间的关系,就不能不涉及翠的父亲和西村与加部议员有何关联这样一个 极其忧郁的问题——
  ①日语平假名,发“KABE”音。此音与日语中的“壁”(印墙壁)和人名“加部”同音。
  “这个,外面天冷,到屋里说怎样?”
  房子冷瑟瑟地缩了缩肩。
  “啊,不,我这就回去。下次再拜访吧。”
  浅见慌忙鞠了一躬,钻进了塞欧车里。
  这对母女的身影从后视镜中一消失,浅见就觉得自己仿佛开着车直奔方才产生的疑问似的。
  4
  事物的潮流有一贯的法则或是必然性,总而言之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方向性,它成为个人心理上的安定感的支撑,也成为保障社会秩序和平稳的支柱。
  但是,在这个推移中,如果突然出现异质的东西、迷失方向的东西和逆潮流的东西等,人就会动摇,就会混乱,就会被不安、猜疑心和恐怖所袭击,有时还会陷入恐慌。现在的浅见光彦的心理正是这样。
  从有关清野林太郎“横死”的事开始迄今接触的案件的潮流中,不可理解是不可理解,但有其一贯性。不管案件背后的东西多么巨大,多么复杂,但那单单 是规模的问题。从案发开始渐渐露出其全貌的过程,打个比方说,和山谷里的细流不久汇成河流相似。案件的不同规模有不同终结方法:溪流或是注入湖泊就终结, 或是变成大河注入海里而终结。
  正如河流被沙漠吸进去一样,有时候案件会在混沌的迷宫中暧昧模糊地消失。
  对西村裕一的疑惑搅乱了浅见的思考。
  一起事前没有估计到的突发事件,仿佛好不容易开始露出大河样子的案件的潮流中突然浮上了旋涡似的。
  那天晚上,浅见与阳一郎照面的时候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问了一下:
  “哥哥你知道つ一キ这家公司吗?”
  “什么?……”
  刑事局长吃惊地看了弟弟一眼,反问道:
  “你怎么知道つ一キ的?”
  看着应该总是装作冷静的哥哥露出的这副出乎意料的强烈的反应,浅见一半感到吃惊,一半感到满足地说道:
  “我掌握了一连串事件的背后つ一キ股份有限公司发挥着重要作用的情报。”
  “哦……”阳一郎露出怀疑的目光,“那情报的来源是什么地方?”
  “这不能说。这么说,つ一キ与这回的案件有关是事实咯?”
  “哼,即使用话来套我也不行。”
  阳一郎苦笑道。嘴里说着“不行”,但他承认由于做出了没有准备的反应,已经上了弟弟的圈套。
  “这つ一キ是一家和信息有关的公司吗?”
  “怎么,说是知道,可连这种事也不知道吗?”
  “唉,其实连是哪里的公司我都不知道。”
  浅见老老实实地摊开了手掌。
  “在东京。”
  “东京?那可奇怪了。”
  “什么奇怪?”
  “查电话簿也没有找到嘛。”
  “啊,那当然咯。去年春上刚打进东京来的公司,所以没有收录进电话簿吧。”
  “啊,是吗?……那么,这つ一キ是一家干什么的公司呢?”
  “怎么,结果不是和一无所知一样吗!真拿你没有办法。”
  “这个嘛,迟早会知道的。”
  阳一郎思考了片刻,像是说给自己听似地喃喃说道,“这つ一キ是帮超地区暴力团山川组的所谓顶名企业。”
  “顶名企业?”
  “啊,是山川组预见到要实施限制暴力团新法,作为合法的事业组织准备的一家顶名的公司。”
  “具体干什么的公司?”
  “直率地说,是山川组的新的集资窗口呗。”阳一郎用听起来有点毫不在乎的、不快感暴露无遗的口吻说道,“在某种意义上,正如你说的,大概也干一些 玩弄信息的事吧。特别是对企业的舞弊和政界财界的丑闻的情报非常敏感,利用这些东西要求等价报酬是他们的惯用伎俩和主要的业务内容。当然,大概不会把这个 载入章程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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