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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2)


  而眼前这个岿然不动的黑暗世界,没有光明又怎么能逃得出去呢?
  恐怖把立夏子逼到了一个绝望的境地。眼看她就要发疯了,她不顾一切地又划亮了一根火柴。
  庆幸的是,第二根火柴的光,使她找到了滚到野菊花丛中的手电。电筒上沾满了夜间的露水,握上去又湿又凉。
  立夏子打开了手电。
  她把背包挎上左肩,右手拿着手电,用力踏稳了摇摇晃晃的双脚,站了起来。她现在已经没有再看朝永一眼的勇气了,只是不停地痛苦地抽搐着。同时她也 觉得:此时也不能再去看望朝永,如果这样做,说不定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会马上向她袭击。电光只照在自己的脚下,也许会安全些。她现在唯一的愿望犹是从这恶 梦股的现场尽快地逃出去。
  立夏子抬着麻木的双脚,跨过横在路中的树干,扒开繁茂的灌木丛,拼命地朝着来时的方向奔去。
  在黑沉沉的夜空下,大地之间已经透出微弱的曦光,黎明就要来了。可是立夏子的心仍然被浓重的乌云笼罩着。
  蓝……黄……红三色的光,有规律地交替出现着,它给眼前的物体不时地改换着不同的颜色,红色的消失了,一片微暗……随后蓝色的又被点燃,映照得房间里的书架和旁边的墙壁泛起一层蓝色的光。
  对山的霓虹灯又到了点燃的时刻……
  透过薄薄的窗帘,那柔和的乍明乍暗的灯光,在立夏子的心目中,是最值得怀念的东西了。未过多时,立夏子头脑中的那近乎怪延的且异常鲜明的记忆一下子全部苏醒了。
  如果能从幽深黑暗、密密匝匝的杉木林走到纵行道外面的话,那是再幸运不过的了。路也许并不远,但是一旦走错方向,就只能再次陷入那茫茫的林海之中。
  当立夏子来到纵行道入口处的标示牌前面的时候,东方己渐渐露出了鱼肚白。然而,高尔夫球场的周围,仍然是一派静睡的气氛。设在弯弯曲曲的私人道路旁的萤光灯还在发着淡淡的光。
  立夏子以飞快的脚步,沿着昨天来的路线,马不停蹄地跑着。睡魔还没有离身,如果停下来,就会不知在哪儿一头栽下去,一睡不醒,或者同朝永一样,死于非命。
  渴,渴,难以忍受的干渴也在无情地折磨着她。
  当立夏子来到伊豆公路的时候,从后面开来的出租汽车发现了回头张望的立夏子。于是马上减慢了速度。汽车前面扑着静冈汽车号码牌。这辆从热海朝旅馆方向开的车,大概是运送早上第一批去高尔夫球场的客人后,返回归途的。
  立夏子扬了扬手,汽车即刻停了下来。立夏子像爬一样钻进了汽车。
  “大姐,您可真够早的啊!”
  头发花白的司机,一边用疑惑不解的语调问着,一边注视着反光镜里的立夏子。
  “本来打算爬山的,可是……突然想起了一件急事。”
  立夏子一边用手帕擦着嘴角,一边回答。她把在离开纵行道时放进背包的雨衣取出来,披在身上,以此来掩盖住衣服上的污迹。
  “请开到东京好吗?”
  “东京?那太远了。我还没吃早饭呢!你从热海乘新干线还快些,”“那么,到热海也行。”
  立夏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她侧身躺在汽车座位上,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的长筒袜前前后后都沾满了苍耳的果实。立夏子慌忙把苍耳一个个摘去。
  在热海火车站前,司机唤醒了立夏子。时间六点半。
  商店的百叶窗依旧是落下的,立夏子只好在火车站的洗脸间用自来水解渴,她生平还是第一次“咕咚咕咚”一下子喝下那么多的水呢。
  六点五十七分,乘上了上行的新干线列车。
  无论在火车上还是在从东京火车站到涩谷公寓的出租汽车上,立夏子一直是迷迷糊糊、似睡非睡的。有几次她都要睡着了,但她竭力克制住自己,总算挺了过来。
  八点半左右回到了公寓,在挂着窗帘的房间里。充满了暖烘烘的气氛,房子里没有任何变化,这天的早晨同以往与朝永在旅馆里过夜,黎明归来一模一样。
  立夏子脱掉连衣裙,马上躺到了床上。紧张感刚开始松弛,她便像一摊泥一般陷入了沉睡之中……
  立夏子一觉醒来,伸手将手表拿到了眼前。此时,已是晚上七点二十分,日期的数字显示出九月十四日。真是不可思议,回想起来,从昨天下午离开此地,还不到两天的时间,可是,昨天发生的一切,却好像是遥远的过去了……
  朝永依然躺在那黑暗的森林深处吧……一定在那儿。可是扎入他心脏的刀子……是不是我的幻觉呢?——
  不,绝对不是。握着那光滑的木头刀柄的感觉,现在分明还留在自己的手掌里!
  立夏子突然又产生了那种无法抑制的焦虑情绪。
  如果不尽快地把握事态的话,那么……
  难道朝永真的在立夏子之前就醒来了吗?
  立夏子不了解自己所服的安眠药的种类,而且这种药在药店里又很难买到,听朝永说,他手中的安眠药还是他从他在药厂工作的朋友那里拿到的。也许这种安眠药的片剂过时了,要么就是次品。
  此外,还有那个像影子一样的迫踪者,在他们进山后。
  一直尾随着他们,并严密地监视到最后。
  为什么?——
  首先闪现在立夏子头脑中的,就是在朝永的周围一定存在着对他怀有刻骨仇恨的人。此人已经嗅到了朝永打算自杀的意图,但是不亲眼目睹他的真正死亡,他又不肯善罢甘休,于是偷偷地尾随其后,一直看到他们服药躺下去为止。
  不,或许那个人始终没有离开现场?或许已经回去,但是为了证实朝永同立夏子是否真的已经命归西天,又返回到他们自杀的现场。
  不论是哪种情况,不幸的是朝永在那个人的眼皮底下,苏醒过来了。
  看到朝永的复活,那人立刻奔过去,从背后对着他的心脏刺了一刀。
  但是,立夏子奇迹般地死而复生了。而且她还从地狱般的黑暗中逃脱出来,安然无恙地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立夏子从被子中伸出手来,将双手举到了眼前。手掌上还沾着少量的泥土和呕吐物。手虽然又黑又脏,但的的确确是一双血脉流通的活生生的手。指甲上的粉红色指甲油还在闪闪地发着光呢……她的胸中立刻充满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欣慰和激动。
  但是朝永却死了。他本来可以死而复生的,可是那个残无人性的杀人犯的手,却再次将他投进了地狱。
  他现在仍然睡着,在那寒冷、潮湿的灌木丛中,孤零零地躺着……
  昏暗中,她仰卧在床上,突然,泪水模糊了立夏子的眼睛,行行泪水流向耳后。胸部剧烈地起伏着,不知不觉,压抑的呜咽转为放声痛哭。是怜悯朝永,还是怀恋他,还是想到了两个人的悲惨命运,总之一股股连她自己也解释不清的悲哀之情,喷发出来,蹂躏着她的心。
  对此,决不能这样善罢甘休。
  当她想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汹涌的感情侵潮,好不容易才平息下来。
  要想抓到凶手,当时自己就应该跑到大仁,到修善寺,特别是到最近的派山所通报事件的经过。自己体力不支,也应该向出租汽车司机讲明此事。这是“杀人现场”目击者的当然义务。
  不,现在也为时不晚,十有八、九还没有任何人发现现场,朝永仍然躺在那里。
  但是就在她打算这样做的时候,又出现了不安与畏缩的情绪。
  如果现在就到附近的派出所如实地诉述真情一一这么一来,警察就会飞快地与现场所属警察署取得联系,有关人员就会火速奔赴现场。
  但是,警察对立夏子的报告会完全相信吗?
  一触到这个问题,刹时间房间里的一切都好像在立夏子的眼前晃动起来。
  朝永和立夏子两人图谋自杀,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他们在沿路的所到之处都留有痕迹。从热海到天城高原所乘汽车的司机、天城山旅馆的店主及服务员, 都会记住他们的面孔。在旅馆写往东京的两封信,不也是拜托他们发的吗?而且在朝永的西服口袋里,还装着两个人写在一张纸上的遗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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