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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侈类

  金瓦蓋屋   國初,湖州南潯有一小兒摸蚌於溪,忽得一瓦,色黝黑,叩之有聲,意為銅也,攜之歸。閱數日,以布拭之,微覺黃色,異而告其父。其父攜至質庫,求人識別之。質庫中人見之,驚曰:「此金瓦也。昔富人以之蓋屋者,何為乎來哉?」鄉人告以故,乃欣然懷之去,權之得八十兩有奇。蓋南潯與七里毗連,明末若溫、若金皆鉅族,瓦或為此兩姓物,鼎革時遺失於此也。   日役六十人遞水   雲南安寧州有溫泉,極佳,浴之可愈風溼之疾。國初,雲貴總督某及其姬妾,須此泉水浴之,日費水三十斛。州牧為之製木桶,使氣不洩,常雇六十人更番作水遞,至督署尚暖可浴也。   馮雲生跌宕自喜   順治辛卯,德州馮沛舉於鄉,性豪侈。家故畜小伶,時時使度曲,召親故,置酒高會,或圍碁、博簺,跌宕自喜。晝引賓客,夜則然燭觀書,一過目終身不忘也。沛,字雲生。   楊序玉家園多妓樂   武進楊序玉,名方榮,家有園林,器具精良,非世所恆有。客至命酒,珍錯疊陳。稍醉,即賦詩,或召冶童歌,自吹蕭以和之。蓋其父以進士起家,累官至巡撫,家多妓樂,率善歌舞,其園為里中冠。楊生而習知歌舞,吹蕭擊鼓,鳴箏度曲,俱幼眇自喜。又美姿容,時比之潘、衞,以望見為幸,每一出遊,至傾市觀。顧好為文章,能學歌詩,獵傳記,雖善談笑,不為嫚戲。後赴省試罷歸,愈發憤力學,凡昔日所往還者,率謝絕不為通,曰:「使吾讀書三載,即不如古人,何至若庸妄之流,徒逐若輩以為豪耶!」未幾,以病卒,年止二十有七,諸從游者無不流涕。   吳三桂結客之豪   吳三桂輕財結客,寧都曾應遴於吳有恩,其子傅燦游滇,吳以十四萬金贈行。巡撫袁懋功內召,饋以十萬金。李天洛予告,亦以三萬金為贐。知縣以上官有才望素著及儀表偉岸者,皆令投身藩下,蓄為私人。   吳三桂宴會賞賚   吳三桂奢侈無度,後官之選,殆及千人。公暇,輒幅巾便服,召幕中諸名士讌會。酒酣,三桂擫笛,宮人以次高唱入雲。旋呼頒賞,則珠玉金帛堆置滿前,諸官人相率攘取,三桂輒顧之以為樂。   顧威明以米易鬚   松江顧威明之曾祖,明時官少參,富而好禮。曾出銀十萬四千餘兩,置義田四萬八千餘畝,合郡皆食其德。事聞於縣,命復其家。再傳以後,家漸落,至威明已饘粥不給矣,朝廷忽下所司盡還其產。威明性喜博,又酷好觀劇,以窶人驟擁多金,遂聘四方伶人演湯臨川《牡丹亭記》。有一伶,已蓄鬚矣,方飾杜麗娘,進曰:「俗語去鬚一莖,償米七百,倘勿吝,乃可從命。」威明撫掌笑曰:「此細事耳。」即令一青衣從旁數之,計削鬚四十三莖,立取白粲三百石送其家,其豪舉多類此。不四五年,以逋賦為縣官所拘,縊死於獄,而四萬八千餘畝之田不可考矣。   李如縠贈曹叔方千金   李如縠官武昌郡守,江陵曹叔方以所編樂府投之。時李方坐堂皇,立取《梁州序》親自度曲,以扇代拍。時隸役百十輩,皆屏息而聽,寂若無人。歌罷,即出千金贈曹。   張敉菴豪侈   太倉張敉菴給事王治性豪侈,姿容瓌偉,飲酒日可三升。興至,蒱博爭道,獨酌引滿,呼小僮撾鼓奏伎,奮袖激昂,大噱不止。   翁逢春置酒高會   吳縣翁舍人逢春嘗游武林,輦橐中金二千於廡下。一日,被酒歸,蹴金傷其趾,大怒,遽呼曰:「吾明日用汝不盡,不復稱俠。」遂徧召故人、遊士及妖童、艷倡之屬,期詰旦集湖上。是日,檥舫西泠橋,合數十百人置酒高會,所贈遺纏頭資無算。抵暮,問守奴餘金幾何,則已盡矣。   景亭北自侈以為豪   仁和景亭北布衣星杓之父邦鼎,字三岳,豐於財,人呼為景三俠先生,蓋嘗出貲為人排大難也.亭北性亦磊落,不拘小節,嘗集畫舫數十,招詩人,酒徒,劍客,遨遊禾中之鴛鴦湖.故通音律,方閧飲,援遂作數弄,隔湖人偪耳瞭亮.有奴曰青猨,最趫捷,酒酣耳熱,起射林薄間,命青猨疾取箭為樂.赴友難,白晝刃人都市中,散萬金如流水,難得紓.家業如洗,猶自侈以為豪.   譚慕鄴座滿食客   譚士珌,字慕鄴,為沔陽名族子。好讀書,家雖中落,而視貨財如土。論文之暇,酷嗜弈,親故及四方士夫樂從之游。食客滿座,樽酒盤飱日費數千錢,以是益貧。   多羅皮雨衣   蒙古蓬帳以油布為之,有用多羅皮者,非多金之貴族不辦。多羅,蒙古樹名,其精者編作雨衣,輕巧便捷,入水不濡,卷之一手可握,每套值銀二百餘。查初白扈駕木蘭,值大雨,聖祖以己所御雨衣賜之,即多羅皮織成者也。   乾隆時富人之豪   京師米、賈、祝氏,自明代起家,富逾王侯,屋宇至千餘間,園亭瓌麗,遊十日未竟。宛平查氏、盛氏富亦相仿,然二族喜交結士大夫,為干進之階,故屢為言官彈劾。懷柔郝氏膏腴萬頃,喜施濟貧乏,人呼為郝善人。高宗嘗駐蹕其家,,進奉上方水陸珍錯至百餘品,王公近侍及輿儓奴隸皆供食饌,一日之餐,費至十餘萬。又有尉遲氏者,居陝西,為唐尉遲敬德之後,積資無算。鑄銀如磚式,以四健兒舁之,不能動也,散置牆陰下,不加檢點。所居儼然城郭,有四門,不時啟閉,藉防寇盜。仰給於其家者人數萬,皆自稱奴隸。相傳敬德微時,為冶工自給,其家間有仕於外者,一時有「鐵匠官」之謔。又有亢氏者,得明時闖賊遺產。闖賊恣掠奪,聚全國精華運藏一處,如董卓之郿塢。闖賊死,所有迺歸亢氏。某歲,有人於亢氏所居左右設典肆,一日,有以金羅漢典銀一千兩者,翌日又如之。約三月,資本將完,大懼,叩其故,則答曰:「吾家有金羅漢五百尊,此三月間方典至九十尊,尚有四百十尊未攜至也。」主人偵訪之,知為亢氏,與之商,取贖後怱怱收肆去。   典商汪己山之侈   清江浦為南北孔道,乾、嘉間河工極盛。距二十里即湖嘴,乃淮北鹽商聚集之地。再五里為淮城,乃漕船所必經者。河、鹽、漕三途併集一隅,故人士流寓之多,賓客飲宴之樂,自廣州、漢口外,雖吳門亦不逮也。有徽人汪己山,僑此二百年矣,家富百萬,列典肆,俗呼為汪家大門。與本地人不通婚姻,惟與北商程氏互為陳朱而已。程氏有字水南者,以名翰林隱居,有曲江樓、菰蒲一曲、荻莊諸勝,詩畫皆臻絕詣。汪則工書,能作方丈字,得率更筆意。廣結名流,築觀復齋,四方英彥畢至,投縞贈紵無虛日,與揚州之玲瓏山館、康山草堂、天津之水西莊後先輝映。未及二十年,家遂大落,典肆以負帑入官,汪亦貧悴而死,未至六十也。吳門午節後名優皆歇夏,汪則以重資迓之來,留至八月始歸,此數十日之午後,輒布氍毹於廣廈中,疏簾清簟,茶瓜四列,座皆不速之客,歌聲繞梁,笙簧迭奏,不啻神仙之境也。   河員之汰   南河河二歲修費銀四百五十萬,決口漫溢不與焉。浙人王權齋熟於外工,謂採買竹木薪石麻鐵之屬,與在工人役一切公用,費帑金十之三二,可以保安瀾,十用四三可以書上考矣。其餘三百萬,除各廳浮銷外,則供給院道,酬應戚友,饋送京員過客,降至丞簿、千把總、胥吏、兵丁,凡有職事於河工者,皆取給焉。歲脩積弊,各有傳授,築隄則削浜增頂,挑河則墊崖貼腮,買料則虛堆假垛,即大吏臨工查驗,奉行故事,勢不能親發其藏,當局者張皇補苴,沿為積習,上下欺蔽,瘠公肥私,而河工不敗不止矣。故清江上下數十里,街市之繁,食貨之富,五方輻輳,肩摩轂擊,曲廊高廈,食客盈門,細穀豐毛,山腴海饌,揚揚然意氣自得。青樓綺閣之中,悲管清瑟,華燭通宵,不知其幾十百家也。梨園麗質,貢媚於後堂;琳官緇流,抗顏為上客。長袖利屣,颯沓如雲,不自覺其錯雜而不倫也。   鹽商起居服食之奢靡   康、乾盛時,鹽綱徧天下,而以江蘇之揚州總其綱。當時業鹺者競尚奢靡,無論婚嫁喪葬之事,凡宮室、飲食、衣服、輿馬之所費,輒數十萬金。有某姓者,每食,庖人備十數席,臨食時,夫婦並坐堂上,侍者置席於前,茶麵葷素等,凡不食者輒對之搖首,侍者審色,則更易他類。有好馬者,蓄馬數百,每馬日費數十金,朝自城中出,暮自城外入,五花燦著,觀者目炫。有好蘭者,自門以至內室,置蘭殆遍。或以木作裸體婦人,動以機關,置諸齋閣,座客往往為之驚避。即其所延之賓客,所蓄之奴僕,支給月俸,初不為厚,乃不數年而悉致小康者,則以每一奉命採辦貨物,沾溉甚多。且凡隸其門籍者,主人必次第使之,固不計其賢否,而但期普及,不令向隅也。   其先以安麓村為最盛,後起之家則更奇矣。有欲以萬金一時費去者,使門下客以金盡買金箔,載至鎮江金山寺塔上,向風颺之,頃刻而散,沿緣草樹間,不可復收。又有以三千金盡買蘇州不倒翁,傾於水中,水道為之塞者。有喜美貌者,自司閽以至竈婢,皆選十數齡清秀之輩。或反之而盡用奇醜者,自鏡之以為不稱,毀其面,以醬敷之,暴於日中。有好大者,以銅為溺器,高五六尺,夜欲溺,起就之。一時爭奇鬬異,不可勝計。自嘉慶時鹽務改制,又經陶文毅之裁抑,乃日就衰落,不可問矣。   麓村嘗延河督趙世顯飲酒,十里之外,燈綵如雲。至其家,東廂西舍珍奇古玩羅列無算,世顯顧之,如無有也。及酒酣席撤,入燕室小坐,則有美女二人捧雙錦盒呈上,麓村語世顯曰:「此中有小玩物。」世顯啟之,乃關東活貂鼠二尾,躍然而出,拱手向世顯。世顯始啞然一笑,顧謂麓村曰:「今日君費心矣。」   黃某者,家業鹺,均太其名也。然人但知有均太而不知有黃某,故呼黃某者輒以均太呼之。均太為兩淮八大鹽商之冠,晨起餌燕窩,進參湯,更食雞蛋二枚,庖人亦例以是進。一日無事,偶翻閱簿記,見蛋二枚下註每枚紋銀一兩,均太大詫曰:「蛋值即昂,未必如此之巨。」即呼庖人至,責以浮冒過甚。庖人曰:「每日所進之雞蛋,非市上所購者可比,每枚紋銀一兩,價猶未昂。主人不信,請別易一人,試嘗其味,以為適口,則用之可也。」言畢,自告退。黃遂擇一人充之,而其味迥異於昔。一易再易,仍如是,意不懌,仍命其入宅服役。翌日以鷄蛋進,味果如初,因問曰:「汝果操何術而使味美若此?」庖人曰:「小人家中畜母雞百餘頭,所飼之食皆參朮等物,研末摻入,其味乃若是之美。主人試使人至小人家中一觀,即知真偽也。」均太遣人往驗,果然,由是復重用之。   汪太太奢侈   汪石公者,兩淮八大鹽商之一也。石公既歾,內外各事均其婦主持,故人輒稱之曰汪太太。太太當高宗幸揚時,與淮之鹽商,先數月,在北城外擇荒地數百畝,仿杭之西湖風景,建築亭臺園榭,以供御覽。惟中少一池,太太獨出數萬金,夜集工匠,趕造三仙池一方。池夜成而翌日駕至,高宗大讚賞,賜珍物,由是而太太之名益著。門下多食客,有求於太太者,咸如願以償。家畜優伶,嘗演劇自遣。揚城每值燈節,兒童輒作花鼓龍燈之戲,太太莫不招入,而人亦以樂得太太賞賜,爭趨之。   某總商喪儀之侈   兩淮鹽務某總商者,居父喪,飾終之典備至,而喪禮亦浩侈無度,其尤僭者為遮道白布天棚。出殯之先七日,使人預於出喪必由之路,上施布幔,彌望皆白。沿途所經,如節孝坊上之「聖旨」二字,下馬碑之「奉旨」等字,寺院額上之「敕建」「御賜」等字,皆為白幔所掩。葬日,觀者萬人。後經言官某糾參,有「膽敢將聖旨字、御字、敕字任意抹蔽,輕褻朝廷,欺妄無禮」等語,將坐以大不道罪。事下督撫會勘,人皆為之危。而最後定案,亦惟嫁禍於江都縣某令,科以失察罪,僅鐫一級去,【總商餽白金五千以慰之。】而總商仍如故也。   查小山之侈   海寧查小山員外有圻官京師,席先世業,稱巨富。性奢侈,自奉至豐,京師以查三膘子呼之。喜蓄石硯,硯皆鐫前代名人之銘,積數十年,選其尤者百方,裝潢藏弆,所費累巨萬矣。晚年家落,一日,取所藏硯質千金,徧歷歌臺舞榭,金盡矣,歸入門,思贖硯無期,悲極號咷。既而曰:「千古之能散財者,當以查小山為第一人。」復縱聲狂笑不止。查敬禮名士,聞張船山太守問陶詩名,延為上客。張醉後時詈之,不以為侮,每送新詩一卷,輒餽五百金為潤筆資。   王亶望驕奢淫佚   浙江巡撫王亶望以資郎起家,至中丞,後以不法伏誅。籍沒時,篋有四足褲,繡字於上,曰「鴛鴦褲」。高宗大惡之,曰:「公卿宣淫,一至於此!」   朱雲錦客揚州,雇庖人王某,自言幼時隨其師役於王署中。王喜食驢肉絲,廚中有專飼驢者,蓄數驢,肥而健。中丞食時,若傳言燋驢肉絲,則審視驢之腴處,刲一臠,烹以獻。驢刲處,血淋漓,則以燒鐵烙之,血即止。其食鴨也,必食填鴨。填鴨者,飼鴨不使鴨動,法以紹興酒罎去其底,令鴨入其中,以泥封之,使鴨頸伸於罎外,用脂和飯飼之,留孔遺糞,六七日即肥大可食,肉之嫩如豆腐。王偶欲食豆腐,則殺兩鴨熬湯,煮腐以獻之。   王有寵妾曰卿憐,後歸和珅。四足褲之為物,殆王與卿憐所用者也。   福康安享用之豪   異姓封王者,三藩而後,福康安一人而已。福享用豪奢,其用兵時,大軍所過,地方官供給動逾數萬。福既至,則笙歌一片,徹旦通宵。福喜御紫色衣,人爭效之,謂之福色。善歌崑曲,每駐節,輒手操鼓板,引吭高唱,雖前敵開仗,血肉交飛,而裊裊之聲猶未絕也。   張亨甫縱酒聽歌   建寧張亨甫,名際亮,詩人也。計偕入都,一日,忽有所不慊,戒門者謝客,獨招素所喜歌郎,命酒為長夜飲。既散,搜篋,出朱提,令各挾十兩以去,乃酣睡。及醒,僕告米盡,則囊空無以應矣。執友某聞之,繼粟繼肉,私為部署,而亨甫弗問也。   文欽明任意揮霍   橫塘居士文欽明,名思。其先為韓人,國初入京師,兩傳而富峙陶頓。居士賦性脫略,任意揮霍,凡人間服食、居處、子女、玩好、狗馬之奉,無不備致。   隨園食物具備   袁子才居江寧之隨園,以其地僻左,故家儲食物甚夥,購之於市者惟鮮豬肉及豆腐,其他則無一不備。有果,有蔬,有魚,而豢養雞鳧尤為得法,美釀儲藏,可稱名貴,形形色色,較購諸市者為佳。有不速之客至,肆設筵席,可咄嗟立辦也。   袁子才宴客更酒盞   袁子才性不飲酒,家中多藏美釀,又喜搜羅酒器。每當宴客時,一席之中,例更酒盞四五度,始而名瓷,繼而白玉,繼而犀角,繼而玻璃,由小而大,遞相勸酬,宏量者,期盡歡而後已。   王立人結客   王立人,佚其名,山陰人,人呼之曰王二先生。工摺奏,刑名、錢穀之學無弗知。居滇久,熟其風土人情,遂執梃為幕賓盟長。館於近花圃,園林、戲臺咸備,以督撫之尊,可折簡招之,道府以下,有君前無士前也。時布政為德清許祖京,按察為江夏賀長庚,皆其兒女姻親。首府為武林莊肇奎,交誼尤篤,左靴貯刑名,右靴藏錢穀,視王二先生點定,即遣奴呈督撫施行,不待斟酌。一缺出,官須兩司議詳兩院商定,幕則僅王片言而決,當局者不敢參一詞。滇省脩脯最優,即至薄者亦六百金,繁缺倍之,皆其門下士,然亦以技之長短分高下,不稍軒輊也。府、廳、州、縣衙參大府後,午必麕集,謁貴者於斯,訪友者於斯,審案者亦於斯,娛戲者亦必於斯,一廳則敲樸喧譁,一廳則笙歌婀娜,不相聞,不相混。夜必設筵,器物如大方杌、闊茶几,皆新製,人占一杌一几,進食單,以筆點之,一壺一簋不並案。或欲徧嘗,或不兼味,惟其便。紹酒大尊價紋銀十二兩,夜必罄一尊。鄉人之賦閒者,悉館穀之。故雖大府有投贈,司道有縞紵,府廳以下有進奉,而終不足供其揮霍也。   於是王謀於當事,總辦各省銅運,除京運八起及粵省以鹽交易外,其餘各省以銅本交藩庫,即以運本交王。屆期,則於百色兌銅,既速且逸,運員以恬以娛。運本羡餘,歲本可得數萬金,而辦理十餘年,總計短二十四萬,乃告兩司曰:「公等得銅廠、錢局之潤,多者七八十萬,少者亦不下二三十萬,非臣力不及此。今與公等約,若助我十六萬,若助我八萬。宦囊太豐,非福也,以濟我急,且減君裝耳。見機而作,予亦從此逝矣。」召諸委員代草公稟,訟己,復為兩司代草詳稿罪己。以邊省犯事,調戍四川,蒐合餘燼,尚存萬餘金,挾之走成都,曰:「予本窶人子,還我本來面目,亦大不惡。」不見一客,年八十餘卒於蜀。   周海門結客   嘉慶時,周海門隻身商於淮,不十年,致素封,坐中食客常千人。士之踵其門者,雖一技一能,必溫顏接之,延上座而厚款焉。倚山建客邸數百,編號為之,客之來者,以次就宿,如歸其家。又善於縱橫捭闔,貴戚權要皆通賂遺,地方長官有疑難事必就決於周,里鄰有急難輒周濟之。   沙三預雇大小船   承平時,蘇州虎邱之繁華甲全國,酒樓歌榭,畫舫燈船,留連其中以破家者不可勝計。尤盛者,競渡之戲,粉黛雜遝,笙歌敖曹,踰月不止,浮薄子弟及富商市賈皆趨之若狂。   有沙三者,富而無聞,一日,偕友往觀,買舟不得,蓋遊人預約舟子於三日前,無空船也。沙敗興,慚憤而歸。明年端午,官幕、紳富買舟者,皆曰沙氏訂矣。覓小舟,小舟亦然。蓋沙於前歲徧召長年篙師,予之金,約不得載他客。屆期,置酒招妓,廣集戚友,雖半面識、一揖交皆與焉。桂揖蘭橈,上下千計,歌舞盛於往時,莫非沙氏客也。   自是沙之名大噪於吳中,黃金買笑,紅袖爭迎,豪舉數年,貲財將盡。妻爭之不得,乃析餘田,獨與子居。沙困甚,至衣食不給,妻子欲迎養之,沙笑曰:「吾手揮十萬金,不數載輒盡,今乃仰食於兒女子耶!」去不顧。已而賣寒具於市,好歌,歌皆述其平日冶游事。寒具,俗所食之麻團也。里巷小兒及勾欄相識者,樂聞其歌,爭買之。得錢,則詣酒肆醉飽以為常。會蘇守某至,惡民俗奢侈,日思所以儆之。或舉沙三事以告,守撫掌曰:「吾得之矣。」又明年端午,命備一舟,置酒招妓如故。即召沙,使多挾寒具以來,榜其船曰「麻團勝會」。沙至,跣一足,衣袴藍褸,手捧筐籃,腰懸破燈一,即每夕自炤以歸,刻不去身者也。登船放櫂,容與於彩旗花舫間。守意藉沙作棒喝,而沙則大樂,令諸妓雜奏絲竹,自攜鼓板,曼歌以和之。酒酣,自書聯云:「借景玩龍舟,不履不衫,三少爺及時行樂;回頭看虎阜,是真是假,大老官觸目傷心。」   和珅餐珠   和珅貪黷枉法,僭侈踰制,世多知之。相傳和每日早起,屑珠為粉作晨餐,餌珠後心竅開朗,諸事□了。凡已舊及穿孔者,屏不服,即服之亦無效。價極重,一粒二萬金,次者萬金,最賤者猶值八千金。吳縣珠賈石某專司其事,牟利甚厚。藏珠之法,搓赤金為丸,裹以縕,襲以錦囊,貯以精美小篋。海上採珠者日涉風濤中,得美珠必投石,石裝潢之,以時獻。   和珅有真珠鼻烟壺   和珅伏誅時,仁宗嘗謂其私取大內寶物,誠然。孫士毅自越南歸,待漏宮門外,與珅值,珅見孫所持鼻烟壺而索觀之,則大如雀卵之明珠所琢成者也。珅欲之,孫大窘,曰:「昨已奏聞,即當呈進奈何?」珅微哂曰:「相戲耳。」其後復相遇於直廬,和以昨亦得一珠壺告孫,出示之,即前日物,孫意以為上所賜也。旋偵之,知珅出入禁庭,遇所喜者,逕攫以出,不復關白也。   黃學乾為要緊窮   青浦黃學乾為富人子,納資得五品銜,出入儀從比於現任官吏。以薪炭之多烟而難熾也,憎之。或曰:「莫若改用木花。」顧不能即得,乃買巨木,使工人鉋之。一日,有友言蘇州閶門某待詔藝為吳中第一,即賃舟至蘇,薙髮而回。又於重九挾金箔登山散之,深林高麓俱成金色,人遂呼之曰「要緊窮」。久之,家產蕩盡,晚年遂不能自給,鬻身於蘇州某氏。某出謁客,則潛戴晶頂從其後。某駭問,則曰:「吾固青浦黃某也。」某不敢留,贈金遣歸。比抵家,則其婦已就養母家。翌年元旦,黃詣婦家稱賀,其婦從外舅、外姑出見,乘間攫其婦之釵環以走。甫出門,遇丐,即贈之。   那倫日易滌器   侍衞那倫,納蘭太傅明珠後也。少時家巨富,以銀器滌面,日易其一。   高江村子孫之豪   張得天司寇初娶高氏,為江村女孫,谷蘭女也。新婚廟見後,婦循例視庖,司寇之父茹英語之曰:「廚下諸人執事尚勤否?」曰:「甚勤,然未免太勞。即如執爨一役,傳薪必再四。」翁曰:「媳家不如是乎?」曰:「媳家止架薪於陘,將熄,則以膏沃之。」其匳贈甚豐,即圖章亦一千具,玉石晶瓷咸備。一日,司寇赴座師家慶壽,帽珠為人竊。父性嚴,慮有呵責,乃歸謀諸婦。高云:「珠本二顆,以三千金購之,一以裝君帽,一以綴余幗,無辨也。」司寇大喜,然苦珠無穴,乃命小奴以鐵錐穿之,不入,擊以石,珠裂為二,片刻而值三千金之物失矣。歲餘,舉一子,谷蘭貽外孫者,有正龍頭刻絲衲百幅,婢媼即以供兒溺焉。   谷蘭與陸雙柑善,雙柑薦一客往,谷蘭方內值,旬餘不見,供給至腆。一日,谷蘭報謁,語之曰:「有所欲,幸即以告,雙柑與我一也。」客乃請曰:「願効力門下。」谷蘭即呼紀綱來,囑之,則對曰:「府中事事有主者,無已,惟近畿蘆臺一帶,逋租已及三萬,無暇料理,但瑣甚,無以為也。」谷蘭俯仰久之,語客曰:「敬以奉煩,可乎?」客曰:「幸甚。」乃點檢而住。客頗練事,往索月餘,得五千金,造冊篋金歸。又候之旬餘,復得見,奉冊呈金,方將陳說,谷蘭略一勞苦,初不省視,顰蹙久之。客曰:「此後當漸有生色。」谷蘭搖手曰:「何可再也。重勞長者,殊深惶悚,即以五千金為壽,幸勿嫌也。」客拜賜而歸,小康矣。谷蘭一身揮霍,及歿,司寇挽詩云:「文人承世寵,弱冠紫宸前。性命杯中酒,生平語外禪。曾揮萬鎰盡,不著一絲牽。誰最傷知己?詩人孟浩然。」浩然,以況雙柑,皆紀實也。至子三臺時,已中落,然豪邁猶有父風。翰林程珣假三臺金,積子母,已七萬五千,親自來索,館於秀野。一日,束裝欲歸,或問之曰:「程君負已清乎?」曰:「清矣。」曰:「何速也?」曰:「我找與二萬五千,結十萬金票,乃得清耳。」三臺子作令陝中,以公私交累,潦倒而死。   阿克當阿之奢侈   起居服食之奢侈,以旗員為最,蓋多供奉內廷,得風氣之先,無往而不當行出色也。嘉、道時,兩淮鹽政以阿克當阿為尤侈,任淮鹺至十餘年,人稱為「阿財神」。過客之酬應,至少無減五百金者,交遊遍天下。仁宗亦眷之,派查河,派查賑,乃竟未能洊擢封疆,蓋其時政體尚嚴也。至道光,則同為內務府員之鍾雲亭即任閩督、魯撫矣。   阿所藏書籍字畫值三十萬金,金玉珠玩值二三十萬,花卉、食器、几案值十萬,衣裘、車馬值三十萬,僮僕以百計,幕友以數十計。每食必方丈,非國忌,鮮不演劇。即鼻烟壺一種,亦有二三百枚,無百金以內物,紛紅駭綠,美不勝收。真奇楠朝珠用碧犀、翡翠為配件者,一掛必三五千金,皆膩軟如泥,潤不留手,香聞半里以外。帶鉤玉佩則更多矣。司書籍者僕八人,隨時裝潢補訂者又別有人。宋、元團扇多至二千餘,每扇值四五兩,乃於數萬中選擇而留之者。全唐文館即其奏請開辦者也。吳穀人、吳山尊、孫淵如、黃仲則、石琢堂、洪桐生皆為座上客,極一時風雅之樂。其飲饌,他不具論,鰣魚上市,必派數小艇張網於焦山急流中,上置薪釜,得魚即投之釜,雙漿馳歸,至平山則正熟,與親在焦山烹食者無異也。   葉盧之侈   粵東富室,在嘉、道間首推潘、盧、伍、葉。葉之盛時,飲食起居倍極豪侈,其家廟之木主,鑄金字,以茄楠為質。洎式微,既以金易錢,復斲楠質為牟尼,每一木主得粒十八,遂以成串,次第為之,猶得拯一家數載之飢寒也。盧亦窮奢極欲,其裔曰秋舫者,窮極無聊,乃以需索鄉人為業。一日,忽異想天開,斲木為燭二,持之周行城市鄉落,見有喪家,輒貢以木燭,予一銀元,則稱謝而去,習以為常,遂終其身得飽暖矣。   潘士成散姬   粵東潘土成盛時,姬妾數十人,以一大樓處之。人各一室,窗壁悉用玻璃,彼此通明,不得容姦,又禁不使下樓。有所需,則婢媼致之。潘別居一室,至夜,欲召人侍寢,則按其行第,使人召之。潘敗,一日,將遣諸妾,則令人樓下呼之曰:「幾姑,【粵俗,婢僕呼主人之妾,多以入門之前後次第之,曰幾姑。】老爺召汝,可扃門來。」至,則潘諭之曰:「今不需汝等,汝欲留者,吾仍月給汝金若干,否則給汝四百金,任汝所之,惟不得復上樓。」一人去,則又呼他人,散者十之九。諸人初不預備,故房中物纖悉未取也。   南海伍氏購呢   南海伍氏,較潘、盧、葉三氏為尤富。當其盛時,其子弟某嘗購洋呢於英屬香港,肆主以貨已有人預定,所取過多,不克應付,因倍其價以難之。某燭其隱,故倍取之,不以值昂為嫌,遂空其肆中所有。事為英民政司所聞,屬華董勸其少節,曰:「物力艱也。」某不能用。   潘汪鬬富   潘梅溪為蘇城鉅富,與之相埒者,惟楓橋汪姓而已。嘗謁汪,服貂耳茸外褂,汪不之識,問潘,潘告之,面有得色,汪大恚。潘去,乃令其僕遍至巨室搜覓此服,且懸重價,每一襲償金八百兩,一夕而得八襲。詰朝,折柬招潘飲。潘至,則八僕立於大門之左,所服與潘無異,潘慙而返。   南河官吏之食品   治河總督,當銅瓦廂河決以前,有南北二缺。駐山東濟寧者為北督,事簡費絀,遠不如南督之繁劇也。南督駐江蘇清河縣之清江浦,以有歲修費五六百萬金,大小官吏常乾沒其十之九,驕奢淫佚,乃遂著稱於道光時。即飲食言之,略舉一二,幾有非帝王所可及者。   某督嘗設宴,座客咸贊豚肉之美。酒闌,一客起去,偶見院中有豕尸數十,枕籍階下,異而詢之典廚,始知席次所陳之一簋,實集眾豕背肉而成。其法,閉豚於室,屠者人持一竿,追而撻之,豕負痛,必叫號奔走,走愈亟,撻愈甚,待其力竭而斃,亟刲背肉一臠,復及他豕,死五十餘,始足供一席之用。蓋其背受撻,以全力護痛,則全體精華皆萃於背,甘腴無比,餘皆腥惡失味,不堪烹飪,盡委而棄之矣。至烹鵝掌之法,則用鐵籠籠鵝於地,熾炭其下,旁置醯醬。有頃,地熱,鵝環走,不勝痛,輒飲醯醬自救。及死,全身脂膏萃於兩掌,厚可數寸,而餘肉悉不堪食矣。有食駝峯者,選壯健橐駝縛於柱,以沸湯澆其背,立死,菁華皆在一峯,一席所需恆三四駝。又有吸猴腦之法,尤慘酷。選俊猴,被以錦衣,穴方桌為圓孔,納猴首孔中,拄之以木,使不能進退,乃以刀剃其毛,刮其皮。猴不勝痛,號極哀,然後以沸湯灌其頂,用鐵椎擊破顱骨,諸客各手銀勺入猴首中,探其腦吸之。每客所吸,數勺而已。他如食一豆腐,製法有數十種之多,且須數月前購集材料,選派工人,統計所需,非數百金不能餐來其一箸也。食品既繁,一席之宴,恆歷三晝夜不能畢,往往酒闌人倦,各自引去,從未有終席者。   奕經之侈   道光辛丑鴉片之戰,九月,蒙古、吉林及京師火器、健銳營兵,由揚威將軍帥領南來者,命翼長等統之,分布江浙,資策應。而將軍駐節蘇州,往來於杭、紹之間,營帳中器皿珍羞,窮極瑰異。其幕客知州鄂某復濫支軍餉,費用無度,以博將軍歡。會天寒風雪,簾幕、壁衣之屬皆以貂狐、洋灰鼠為之。圍鑪擁酒,侑以管絃,說者謂有緩帶輕裘雅歌投壺之概。時英人要索條款不已,參贊或請進兵,將軍酒半啟帷探望,曰:「寒哉氣也!」揚威將軍者,協辦大學士奕經也,其參贊為副都統特依順侍郎文蔚。   吳某門客以百計   浙中富家子吳某,性豪侈,起居飲食,擬於王侯,而求資助者無不允。客其門者以百計,各挾一技以自炫。一日,有僧來訪,貌甚寢,門者見其衣冠襤褸,阻不入,呵之,聲聞於內。吳趨出,問故,怒責門者,迎僧入,禮甚恭。僧居月餘,亦不言去。一夕,吳置酒款僧,僧量甚豪,飲輒盡數斗,酒酣,謂吳曰:「僧蒙主人厚待,無可報酬,敢以薄技獻君。」吳唯唯。口出鐵丸二,旋化白光,上下飛繞如白練。吳及諸人皆呆立如木偶。俄而戛然有聲,僧與白練俱杳,但聞遙呼曰:「吾去矣!」   耆英吸鼻烟   耆英官兩廣總督時,每吸鼻烟,輒以手握一把擦鼻端,狼籍徧地,皆上品鼻烟也。其侍者不忍,嘗隨時錄貯之。後其家貧甚,乃以之售諸肆,得數百金。   玉琵琶享用豪奢   玉琵琶者,不知何許人,道、咸間人也,居武進、無錫間,人皆稱為老技師,生徒徧大江南北。所居為巨宅,漚釘獸鐶,與世家埒。享用豪奢,每宴客,舟車坌集,明燈燭天,水陸之珍,求之數千里外,侑酒歌吹必菊部名伶。僮僕數百人,皆日得醉飽,臧獲輩嘖嘖矜其值,殆不止貧家一歲糧也。平居盛容飾,玉蟬貂錦,狀類金張子弟。深居簡出,出則香車寶馬,或綵錦小肩輿,行廚食榼,奚奴三五,絡繹隨之,徜徉湖壖。春秋佳日,有見之者,爭言天下琵琶第一人,故克享此清福也。   官文恭張燈奏樂   官文恭公文督兩湖,軍書旁午。文恭設軍務處,與胡文忠公林翼蒞其事,藩臬司道參知焉。文恭間日一臨,文忠則自朝至夜寢饋於斯。文恭多內嬖,在節署,每夜必張燈奏樂,文恭引羊脂玉巨盌,偎紅倚翠,藉以消遣。軍報至,文恭輒曰:「告胡大人可也。」厥後論功行賞,乃裦然居首,封伯爵。   胡文忠口體之奉   胡文忠公少時有公子、才子之目,頗豪宕不羈。改官黔中,始勵志政事,軍興而後,益以名節自厲。然口體之奉,未能如曾文正、左文襄之嗇苦也。營英山時,無三日不小宴者,且肴饌至精,外間遂有糧臺供應日五十金之謠。   洪秀全有珠帳   咸、同間,粵寇李秀成部下恣淫掠,嘗出其所掠金玉寶玩別為五等,最上者獻洪秀全,次者自取,餘以分賞諸酋。有飾冠之大珠,如龍眼,夜置暗室,光射五尺許。又選珠之一分以上者十數盤,以銀絲聯為帷帳,獻諸秀全,謂暑日寢其中,自能清涼爽健也。   楊秀清之侈   粵寇楊秀清所寢之牀,以玻璃片鑲嵌,中貯水,飬金魚.又結珍珠成一帳,雜以五色寶石,奇光燦爛,炫耀奪目.其餘器物概用金玉,地衣則以黃緞為之.   館前有女傳宣十二人,均朱冠黃帽。有人進謁,悉由傳宣通報。秀清之出門也,隨從極盛,有銅鑼十餘對,五色繡龍長數十丈,轎夫三十六人,美童二人在轎前擊小鐘,以記里數,旗幡簇擁如雲。   潘雲閣耽聲色   咸、同間,有南河總督潘雲閣者,耽聲色,幾不僅金釵十二也。當五十歲前,受制於妻,無後房之寵。既失偶,乃大縱所欲,有稱如夫人者四,各蓄豔婢四,自餘女傭及婢之少艾者尤夥,皆暱之,而猶以為不足。每出巡,見民婦之美好者,輒遣僕嫗託如夫人命召之入署,信宿而出,贈以二十金。   潘治南河時,年將七十矣。而精神矍鑠逾壯年,豪縱猶昔。其寵姬率南部名娼,精音律,艷婢皆嫻歌舞,演劇之化裝咸備。時或命酒展紅氍毹,令諸婢扮演,愛妾理絲竹於後,自衣及膝之短綠襖,冠便帽,紅綫成握,長尺有咫,斜披肩背,【時便帽結紅綫必附以綏纓。】白髮如帚拂胸,支頤疊股而觀。遇劇中關目可噱者,則入場與諸婢狂嬲以為樂,屬吏得縱觀。一日,演《挑簾》、《裁衣》諸院本,備極妖冶,遂嬲諸婢,聞旁有掩口嗤者,由是遂不得與觀。又聞其於理事室中別闢一房,婦女裝飾針黹所需之品無不備,午後輒至,凡署中婦女欲市各物,必至此交易,一一親與論值,故靳之,索羣雌笑罵以為快。   勝保食必方丈   勝保性豪侈,聲色狗馬皆酷嗜之。食輒方丈,每肴必二器,食之甘,則曰:「以此賜文案某。」蓋仿上方之賜食也,然惟文案諸人得與焉。勝又豪於飲,每食,必傳文案一人侍晏。一日,軍次同州境,忽謂文案諸員曰:「今午食韭黃,甚佳,晚飱時與諸君共嘗之。」及就坐,詢韭黃,則棄其餘於臨潼矣。大怒,立斬庖人於席前,期明晨必得。庖人大駭,立策騎往取,往復二百餘里,亟以進。   周莘仲座客常滿   周長庚,字莘仲,侯官人。未冠,舉同治壬戌鄉試,選建陽教諭,調彰化。愛士彌至,士有為人中傷者,必爭諸長官,無所憚。尤喜賓接士大夫,講經濟詞章之學。閩中士大夫之有名者,至臺,必主彰化,車馬輻輳,座客常滿,臺之南北無不知有周教諭矣。有與其夜宴者,謂珍錯雜陳,燈炬如晝,非苜蓿荒齋所得有也。   曾忠襄買蠟箋   同治甲子,曾忠襄公國荃率師下金陵,粵寇洪秀全自殺。曾文正公奏言,初疑秀全有積金,可助國用,後嚴密搜求,乃知其誣。然恭王嘗對人言,聞忠襄是時嘗買蠟箋一捆,至費三千金云,然是言亦固無據也。   曾忠襄有珠數珠   同治甲子,江寧城破,曾忠襄之部下獻物有明珠一串,大於指頂。懸之項下,則晶瑩的鑠,光射鬚眉。珠凡一百零八顆,配以背雲之類,改作朝珠。   郭壯武之豪   郭壯武公松林嘗從李文忠公鴻章征粵寇及捻,其部將有錢永林者,後官施南協副將。當勦賊時,每破一城,賊往往棄財帛而去,有所獲,輒獻之郭,故郭之家資累數百萬。乃大興土木於長沙,以奢僭為御史所劾,幾不測。飲食男女之事,一時無與並者。又好博,呼盧喝雉,一擲輒巨萬。郭,字子美,湘潭人。何子貞太史紹基嘗壽以聯云:「古今雙子美,前後兩汾陽。」   李次青有玳瑁杯   平江李次青廉訪元度嘗藏玳瑁杯四進,杯口不大,徑寸許,不見其合縫,蓋以一片琢成者。映光深紅,似紫玻璃,其邊各鐫「萬壽無疆」四字,金綫鑲入,蓋為內府供奉之物。或云某內監竊而售之,值萬金。   淮商洪某讌客   淮商巨擘有洪姓者,以助餉百萬,賞二品銜。同治戊辰仲夏,約客為消炎會。自外觀其廬,則堂構爽塏,樓閣壯麗。洪肅客入,委宛曲折,約歷十數門,至一院,小山玲瓏,供素蘭、茉莉、夜來香、西番蓮數十種,悉以白石琢盆,梓楠為架。正南小閣三楹,前槐後竹,垂蔭周匝,窗戶盡懸水紋蝦鬚簾。捲簾入內,懸董思白雪景山水,副以趙子昂聯,下鋪紫黃二竹互織卍字地簟,左右棕竹椅十六,瓷凳二,瓷榻一,以龍鬚草為枕褥,棕竹方几一,花欄細密,以錫作屜,面嵌水晶,中蓄綠荇,金魚游泳可玩,兩壁皆以紫檀花板為之,雕鏤山水人物,空其隙以通兩夾室。室貯香花,排五輪大扇,典守者運輪轉軸,風自隙入。逡巡入苑囿,邱壑連環,亭臺雅麗。於是繞山穿林,前有平池,滿栽芙蕖,紅白相間。緣堤而東,則垂楊無數,別有舫室。渡板橋而入,為頭亭,為中艙,為稍棚,宛然船也。窗以鐵線紗為屜,延入荷香,桌椅皆湘妃竹鑲青花瓷為之。就船設筵,筵陳榴、荔、梨、棗、蘋婆果、哈蜜瓜之屬,半非時物,食器皆鐵底哥窑。每客侍以孌童二,一執壺,一供饌。饌則客各一器,常供之雪燕、冰參以外,有駝峯、鹿臡、熊蹯、象白諸珍。俄而妓至,妙舞清歌。酒數行,洪命佈雨,則池面龍首四出,環屋而噴。宴畢雨止,潛察龍之所在,乃製皮為之,掉入池中,一人坐其背,鼓水而上者也。   英果敏拋擲銀塊   英果敏公翰撫院時,蓄女僕甚多,皆年少美風姿者。暇時輒以寶銀碎為一二錢重之塊,拋擲於地,使婢子與女僕爭攫之以為己有,如撲蜨戲。英大樂,幾日以為常。   胡雪巖之豪   同、光間,杭有巨富江西候補道胡雪巖者,名光墉,以豪著稱。居省城元寶巷,姬妾極多,於所居之宅作數長弄,諸妾以次處其中,各占一室,若大內永巷。胡不甚省其名,每夕由侍婢以銀盤進,盤儲牙牌無數,胡隨手拈得一牌,婢即按牌後所鐫之姓名,呼入令侍寢,率以為常。又喜作微服遊,過街市,見有姿色美麗者,即令門客訪其居址姓氏,向之關說,身價多寡不計,且允與其父若夫或兄弟一美事。於是凡婦女之無志節者,男子之闒茸者,無不惟命是聽。而其各省營業所用之夥友,大半恃有內寵,乾沒誆騙無所不至,遂至於敗。久之,荒淫過度,精力不繼,有以京都狗皮膏獻者,大喜。蓋其他春藥,皆為煎劑或丸藥之類,雖暫濟一時,然日久另致他疾,惟狗皮膏但貼於湧泉穴中,事畢即棄去,其藥性不經由臟腑,故較他藥為良。然都中他店所售皆偽物,即有真者,而火候失宜,亦不見效,惟一家獨得秘傳,擅名一時,而有時亦以舊物欺人,偽作新者,故歲必囑其至戚,挾巨金入京監製,以供一年之用,所費亦不貲。   胡既敗,自知不能再如前之揮霍,乃先遣散其姬妾之次等者,令家屬領歸,室中所有亦任攜去,所得不亞中人之產。迨事急,有將行籍沒之舉,乃亟擇留其最愛者數人,餘皆遣去,則所攜已不及前,然猶珠翠盈頭綺羅被體也。洎疾亟,并其所留之姬亦遣之,遂徒手而出,一無所得矣。   胡敗,江浙諸省之商務因之大減,論者謂不下於咸豐庚申之劫。蓋其時惟官款及諸勢要之存款,尚能勒取其居室、市肆、古玩為抵,此外若各善堂、各行號、各官民之存款,則皆無可追索,相率飲恨吞聲而已。胡之母享年九十餘,當胡未敗時,為母稱觴於西湖雲林寺,自山門直至方丈房,懸挂壽文,幾無隙地,官紳戚族登堂祝壽者踵相接。胡卒後,母亦繼歿,親友避匿,到者寥寥,又適被查抄之命,慮人指摘,喪儀一切惟務減殺,無復前之鋪張矣。   孝欽后之衣飾   孝欽后常御之服為黃緞袍,上繡粉紅大牡丹花。珠寶滿髻,左垂珠絡,中盤粉紅牡丹,皆以寶石配成。項下披肩,形似魚網,以三千五百粒真珠綴之,粒大如鳥卵,圓而且光。復有美玉纓絡。手帶珠玉鐲各一,右手三指五指悉罩金護指,左手兩指罩玉護指,各長三寸,復帶寶石戒指數枚。鞋亦有珠絡,鑲以各色寶石。   孝欽后宴外賓時,衣更華美,衣以孔雀毛織成鳳凰,每一鳳凰口中銜珠纓絡一串,約長三寸,略一行動,前後左右均放異彩。冠巾及鞋亦均繡鳳凰。   孝欽后之珠寶飾器   孝欽后宮中儲藏珠寶之屋,有三面木架,由上至下,中置檀木盒一排,各標名稱,凡三千箱,尚有儲藏他處者。   孝欽后之珠鞋   孝欽后有珠鞋一雙,四圍均鑲大珍珠,乃袁世凱督直時所進獻者,綜計購辦及宮門費,都凡七十萬金。   孝欽后之飲食品   孝欽后用膳無定所,惟每飯必有上鋪白布之三大桌,其及時陳設也。太監立於院中,持多數食盒以進,盒黃色,中可置二大碗四小碗,碗皆黃底綠龍或壽字,約一百五十品,列成長式,大碗小碟相間排列。別有二几置果盤,皆糖蓮子、瓜子、核桃等乾鮮果品,為餐後隨意掇食之用。至茗飲時,輒置金銀花於茶器中。肴之最多者為豬羊鷄鴨野菜,即以肉丸論,亦有紅白二色,此外尚有清湯魚翅、蒸鷄鴨、鍋燒鷄鴨。【鷄上覆以松柏之枝。】鷄蛋餅、香肉、白菜煨肉、蘿蔔煨肉、櫻桃燒肉、葱燴肉片、竹笋炒肉絲之屬。   孝欽喜食燒烤與醬及麥類,餅為炕餅、蒸餅、椒鹽餅、甜餅,亦有以肉為餡者,其式為龍形、蝶形、花形,又有大米小米粥、綠豆糕、花生糕帶甜湯,凡此種種,皆常膳所必備者也。米飯以玉田稻米為之,長及寸,有胭脂、碧粳諸名。常膳必備粥,至五十餘種之多,稻梁菽麥無所不有。故每餐所耗輒需百金。   御廚供膳,小菜俱盛以碟,如醃西瓜皮之類,亦燦然大備,其味精絕,聞別有泡製之方。   大梨切為塊,以密漬之,尤為雋味,諸王大臣時蒙撤賜。孝欽晚年,時患咳,故以此代滋潤之品焉。   水皆於玉泉山汲之,清洌異常,非泥沙俱下者所能比也。   太后用膳畢,輒命皇后、宮妃等食之,然不得坐,惟立而餐之,且不敢言語。   孝欽后以二萬金攝影   日人某精攝影,慶王為之介紹於孝欽后,令至頤和園為照一簪花小像,即在慶邸消夏園洗曬,已許以千金之賞矣,內廷傳諭又支二萬餘金。   許翁散財之豪   許翁,歙縣人,汪鏡軒之外舅也。家故巨富,設質物之肆四十餘所,江浙多有之,至翁猶然。翁為人極愿愨,其言吶吶然如不出口。而其子弟中則有三四輩以豪侈自喜,漿酒藿肉,奉養逾王侯,家僮百數十人,馬數十匹,青驪彤白無色不具,腹鞅背韅亦與相稱。每出則前後導從,炫熿於閭巷間。一日,忽郡吏持官文書來,太守以其豪橫,欲逮問之,乃懼,上下行賂求免,所費無算,始寢不問。於是此三四輩者相與謀曰:「故鄉不可居矣,盍出游!」乃各具舟車出游江浙間,凡其家設肆之處,無遠不至,至則日以片紙至肆中取銀錢,無饜足。主者或靳之,輒怒曰:「此吾家物,何預乃公事!」使所善倡家自至肆中恣所取,主者大懼,皆以書白翁。翁自度不能要束其子弟,乃曰:「今吾悉閉諸肆,彼無所取,則已矣。」為書徧告諸肆,使同日而閉。已而肆中之客皆大譁曰:「主人所不足者非財也,何為悉罷?為肆主人自為計,則得矣,如吾曹何!」翁聞之,曰:「誠如公等言。」乃命自筦事者以下悉有所贈,筦事者或與之千金,或二千金,視肆之大小,自是遞降,至廝役扈養皆有之,最下亦與錢十萬。方定此議時,初未嘗辜較其人數,及此議出,主者按籍而計之,則四十餘肆中人數幾及二千,各如數拜賜而去,而錢罄矣。十數世之積,數百萬之貲,一朝而盡,亦可駭也。俞曲園太史樾曾於其閉肆後,見之於友人許,則其冠猶戴青金石頂,綴鶡羽藍翎焉。然所存雖僅此,而意氣固猶不減於昔也。   蘇子熙善用錢   廣西提督蘇子熙官保元春專閫久矣,性好佛,駐龍州時,每年七月必召集僧道,設壇建醮,所費輒數千金,於陣亡之從征將士無不列名追薦,而自為之焚香奠酒。又廣交游,凡京朝官之負有資望者,歲必以珍品相貽。嘗遣人至暹羅采辦燕窩,大如瓢者始合格,貯以篋笥,飛遞至京,王公大臣無不普及。光緒己亥,入都陛見,所贈京朝官之金錶多至三百餘枚。又性嗜西洋酒,凡勃蘭地、惠司格等悉列之几。某制軍為滇撫時,與蘇同癖,蘇知之,餽若干箱。某痛飲得咯血症,蘇知之,乃又餽以藥餌。及罷官,實不名一錢,論者皆謂其善用錢也。   德曉峰蓄鼻煙壺   京外達官貴人皆嗜鼻煙,每於公眾宴會時,各出其所藏以相炫。其名有十三太保、小金花之別,年愈久則值愈昂,每瓶昂者至數百金。蓄之多者輒身佩數枚,日易數次也。   貯鼻煙之壺,舊以五色玻璃為之,其後改用套料,且更有套至四五采者,雕鏤皆極精,以壺足題有「古月軒」字者為最著名。又其後則以美玉、寶石、水晶、象牙、甆、黃楊木、椰等物為之,然賞鑒家仍以舊製之玻璃者為上也,值昂者一壺輒千金。德曉峰中丞馨所藏之壺,多至千餘品,有一最奇者乃金珀所製,中有一蜘蛛,頭足畢具。   程長庚與某王賽鼻煙   程長庚中年以後,名譽益著,凡堂會戲,幾以無程為缺憾。一日,至某王府演戲,王知其嗜鼻煙,因盡出所藏,分裝各色煙壺,使品之,曰:「汝非至予處,一時斷不得聞如許名煙。」程惡其謾己也,謂王曰:「某亦略有所蓄,王曷臨況,一評其優劣乎?」王諾之。次日,王至,程以所蓄各種煙列於几,煙壺或玉或翠,亦各以類分,每一類可分為數種或十數種,五光十色,紛陳王前,乃笑謂王曰:「此視王所蓄者何如?」王慚而去。   李文忠冠飾玉   京師達官達人多喜飾珠玉於便帽,而旗人為多。李文忠公亦嗜之,其玉為恭親王奕訢所贈,值逾萬。權閹李蓮英涎之,嘗諷文忠,欲求此玉,李曰:「昔韓宣子向鄭商求環,彼商人尚能不畏權勢,力抗弗與,子產又善為之辭,故卒能保其所有。余老矣,何愛於一玉,特此物貽自故友,飾帽已三十年,何得輕以與人,為終身之玷耶!」乃於琉璃廠出五千金市他玉以贈蓮英。   繼祿享用擬王侯   京師之富而多豪舉者有三項人,內務府人員,吏戶兩部書吏,各庫庫丁是也。其中之強有力者,輒皆歲入數十萬,然率不事家人生產,每歲所得悉糜於聲色狗馬諸玩好。故凡歌樓妓館中,傳呼某某等至,則羣呼大爺或二爺,其音徹耳,如向日六部司員之參謁堂官然,其乞憐之狀可掬也。而以內務府中人為尤甚。   內務府總管大臣繼祿,為榮文忠公祿近族,以榮之援,又於李蓮英為義子,故內府大權握於一手,積資至數百萬。姓好馬,聞有名駒,必羅而致之廄下,雖千金不惜。養鴿千餘頭,種色皆備,日飼粟五斗,有一頭貴至百金者。家畜美妾五。其享用擬於王侯,有過之無不及也。   繼祿為妓脫籍   繼祿嘗以八千金為花寶琴脫籍,以三千金為翠雲脫籍,又以鉅金為銀福紅寶脫籍,費累鉅萬。然雖多姬侍,猶作冶游,無夕不至勾欄,每夕必費數百金。   文某為伶脫籍   文某為內務府司員,暇則狎優,其在光緒中葉,伶之稍有聲譽者,皆出資為之脫籍,每費必萬金。又嘗於同日為四像姑出師,四人皆以「潁」字名其堂,時人號稱「四潁」。像姑為相公之音轉,即伶人也。   立山為伶妓脫籍   立山,字豫甫,內務府旗人,嘗官戶部尚書。饒於財,性豪侈,凡京師菊部名伶、北里歌伎之有聲譽者,往往為之脫籍。   立山日易朝珠   京師巨族,自數百年以來,聚物至多。立豫甫尚書家有朝珠三百六十五掛,下者猶值千金。立平時除國忌外,每日易一掛,絕不重複。所蓄古玩值三百萬。光緒庚子拳匪之亂,既被難,迨聯軍入京,家貲盡喪,寶器大半西去矣。   榮文忠日易貂褂   榮文忠公美風儀,有玉人之目,衣裳雜佩皆極精好。每歲自十一月朔迄次年之元夕,所服貂褂日易一襲,無重複者。其衣衩內標第幾號,是可知其多矣。趨朝遇風雨,恆服四不露褂。四不露,即不出風毛者也。   榮文忠之翎管   榮文忠之寶物,拳亂亦多散失,其後廣收賄賂,未幾即已充實。聞所用翡翠翎管表裏瑩澈,自外視之,翎毛纖髮畢覩,蓋玻璃翠也,價值一萬三千金。帶鉤一具,亦值萬餘。   榮文忠嗣子日揮千金   榮文忠無子,乃撫從子某以為嗣。某好聲色,日揮千金不稍惜。榮薨,孝欽后念其勳,賞以四品京堂,某益揮霍無忌憚。所畜馬為京師最,出則前後簇擁十數匹,望之毛色一律,異日更出,則全易其色,如是數易而馬色不複。   食魚翅之豪舉   魚翅產閩粵而不多,大率來自日本,自明以來始為珍品,宴客無之則客以為慢。京庖為此,未必盡得法,故以閩粵人為最擅長,次則河南。光緒時,有閩籍京官四人,為食魚翅之盛會,其法以一百六十金購上等魚翅,復剔選再四,而平鋪於蒸籠,蒸之極爛,又以火腿四肘、鷄四隻,亦精選,火腿去爪去滴油去骨,鷄去腹中物去爪翼,煮至極融化,而漉取其汁,則又以火腿鷄鴨各四,再以前汁煮之,並撤去其油,使極清腴,乃以蒸爛之魚翅入之,味之鮮美,為普通所無,所耗各物及犒賞庖丁之費計之,約三百餘金。四人者,為翰林院編修林貽書、商部主事沈瑤慶、候選道陳某,其一人則佚其姓名矣。   某貴人以豆芽為奢侈品   京師貴人某,一日訪其戚,留午餐,肴有豆芽。其戚固嘗乞貸於某者,至是,某責之曰:「君屢言貧,而肴饌何奢侈乃爾?」戚力辨為非貴品,某曰:「此為吾所常食,每盤需銀一二錢,何得謂非貴品?」戚以未烹者示之,且曰:「所值實僅錢二三文耳。」某悟廚人之奸,歸而欲逐之。廚人乃取豆芽截其鬚,以辣椒絲覆其上,又調以麻油醬油,別取不截鬚者漬以鹽水,悉盛於盤以獻之,指不截鬚者而言曰:「此賤物,即三文尚嫌貴,主人所見者此也。若主人平日之所食者,則確為貴品。」某不知其詐,遂復留廚人。   僧尼素食之侈   乾隆時,京師某寺方丈僧,以高行聞於時,善圍碁,某樞相亦有碁癖,過從甚密。其香積廚所供素麵,風味絕佳,樞相食而甘之,輒命庖丁仿製,弗若也,則扑責之屢矣。庖丁窘且憤,變姓名,傭於僧,久之乃得其法,則選雞雛肥美者,擘析其至精,縷而屑之,入麵中,故汁醲而無脂,味鮮而弗膩。蓋自是而高僧之譽驟衰矣。   輦下多諸宅眷,一日,集某尼庵,為禮佛誦經之舉,虔誠齋絜,庖人以蔬饌至,經婢嫗輩搜檢,然後入,雖滌器之布,亦必易其新者。而不知此新布之兩面,即滿塗雞脂,入廚後沃以沸湯,可得最濃厚之雞汁。蓋非此,則笋菌瓜瓠之屬不能使之悅口也。   親貴所服之珍裘   光緒中葉以後,京朝官相尚奢侈,衣服麗都.戊申冬十二月,慶王府以事筵宴,賓客重裘而至,皆珍品,多親貴所服也.其種類為雀舌犴尖、雞心犴尖、鳳眼犴尖、條龍犴尖、京莊犴尖、雲南犴尖、本作犴尖、帯膆紫貂、銀針紫貂、翎眼紫貂、貝勒小貂、紫貂膆、貂爪仁、貂耳羢、銀針海虎、猞猁欠,猞猁脊,猞猁腿、西藏獺皮、金絲猴皮、火狐欠、白狐欠、玄狐欠、吉祥欠、白狐腿、大狐腿、青狐欠、金銀欠、白狐宰、紅狐腿、金銀腿、狐耳羢、青狐膆、白狐膆、金邊膆、火狐背、玉堂欠、天馬欠、宥窩刀、花灰鼠、真銀鼠、洋灰鼠、索倫灰脊、白狼欠、寧夏灘皮、青順腿、紅順腿、黑種羊、青種羊、白種羊、葡萄欠、玉帶欠、海棠欠、黑緇羔、同州羔皮。   銀針海虎之拉虎   四塊瓦,即便帽中之拉虎也,以其上分四塊,如瓦形,故以為名,下垂短帶。普通多用熏貂,佳者值三十餘金。而榮文忠公所戴者值三百餘金,蓋以銀針海虎為之也。   那琴軒膳費月六七百金   那琴軒相國桐善飯,然非佳殽不適口,每食必具參翅數簋,啖之立盡。其庖人月領膳費至六七百金之多。   某侍郎之飲饌   光緒季年,京曹官風尚豪侈,即以飲饌言之,無不羅列珍錯,食前方丈。有久居京師之某侍郎亦然,所傭庖人,中西兼備,中肴皆蘇揚名手,人必有一二品之擅長者,西肴則歐美名庖任之。早晚三餐,中西各肴列於左右,某坐其中,椅可隨意旋轉,擇所嗜啖之,其宴客更可知矣。京師貴人遇宴外賓及外省入覲之大吏,必假其庖,亦中西肴並列,每席有費至二百金者。試言其鴨,則火烤而鬆脆者,仿京師製也;紅燜而甘腴者,仿蘇州製也;清蒸而肥膩者,仿揚州製也,餘肴亦大率類是。自午至晡,客已輟箸,而尚燔炙紛陳,續續不已,類皆不待終席而散矣。   金仲撝有豪侈之思想   光緒時,有歷佐戎幕之閩人金仲撝名謙者,家故寒素,而豪邁自喜,所得金到手輒盡,既無資以營商,又不欲作齷齪官以獵取儻來物,初頗悒鬱不自得。久之而研究哲學,有所悟,於世之虛榮實利,視之如浮雲,棄之如敝屣矣。至其少年時之豪侈思想,則固嘗為仁和林重夫茂才任道之,其言至恢詭,雖富如猗頓,貴如金張,恐亦未易實行也,謂為囈語可耳。然可譬之道經屠門者,即不得肉,但大嚼亦快意於一時也。   重夫嘗以告人曰:仲撝雖閩籍,其大父以宦浙寄居,故生於浙江之杭州。意謂湖山有美,誠為通國第一名勝之區。蘇杭齊名,以山水言,杭勝於蘇多矣。惟以西湖居民之粗俗可厭也,欲為移民之策,徙蘇州男女以實之,冀以吳姬之顏色,吳娃之語言,與三竺、六橋之花柳燕鶯,相得益彰,無美不臻也。至是,乃擇地靈隱,建築園林,其間重堂高閤,溫廬涼館,及亭臺、樓觀、軒榭、池沼之屬,無不具備。植物如奇葩異木,動物如珍禽嘉獸,凡人世間所可有者悉羅致之。更於其中搆宅以居京師、奉天、長沙、廣州、蘇州、揚州之妾者六,各自為宅,仲撝則與其婦於六宅之中央而居一宅焉。妾為京師產,則宅亦京師式,室中之器具,食時之肴饌,役使之婢嫗,亦無不自京師致之。推而至於奉天、長沙、廣州、蘇州、揚州,皆如之。不出園門,日偕其婦任意以游。入某妾之室,則所進之食、所聞之言,無不與此妾之出生地相應。故見京師之妾,則如至京師矣;見奉天之妾,則如至奉天矣;見長沙之妾,則如至長沙矣;見廣州之妾,則如至廣州矣;見蘇州之妾,則如至蘇州矣;見揚州之妾,則如至揚州矣。至夕,或與其婦偕返自居之宅,或己留而婦返,惟其便。   至於仲撝常日之衣食,則但取其有資衞生足矣。雖妻妾臧獲被文服纖,【四字見《文選》宋玉《招魂》,文謂綺繡也,纖謂羅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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