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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2) 萧瑟洋场 第五章(2)

这一说,使得古应春很不安,只好老实说了,“小爷叔,我心里有个疙瘩,从瑞香一进门,没有几天就有消息。顾林在英国女皇的行宫外面,从马上摔下来,把脑子摔坏了。”他迟疑着说:“我怕她跟我八字上不大相配。”

“!”胡雪岩大不以为然,“你蛮洋派的人,怎么也相信这个。要不然,你拿你们两个人的八字,叫吴铁口去合一合看。”

提到吴铁口,不免令人失笑;当初罗四姐去合八字,原是七姑奶奶跟他串好一的出双簧。胡雪岩也知道其中的奥妙,竟真的相信吴铁口是真的铁口,岂非自欺 欺人?“你笑点啥?”胡雪岩说:“你当我荒唐?实在说一句:假的说成真的,‘真的是真的,那就是不折不扣的铁口。”听他说得象绕口令似的,古应春不由得笑 了,“好,好!我听小爷叔的话,叫吴铁口去合她的八字,不过,”他说:“她的八字我不晓得。”

“我来问她。”

“慢慢,总要等阿七有了表示以后。”

“当然。”胡雪岩说:“我明天看了七姐,包你当天就有好消息。”

“怎么?”古应春问:“小爷叔是打算当面她明说。”

“当面是当面,不是明说。你到明天就晓得了。”“复原是办不到,只望她能够起床就好了。”古应春又说:“谈到这一点,实在要谢谢瑞香。”

“对了!”胡雪岩谈到他第二件关心的事,“七姐对瑞香怎么样?”

“那没有话说,当她自己妹子一样。当然这也一半是看罗四姐的面子。”

“照这样说,应该是照她的锦囊妙计,一步一步走拢来;七姐对你有没有表示?”

“有。不过我没有答腔。”

“咦!”胡雪岩大为诧异:“为啥?”

“小爷叔,你看我现在弄得这样焦头烂额,哪里还有讨小的意恳。”

“这倒也是实话。”胡雪岩问:“阜康的十成旭不必再提了,你还差多少头寸?”

应春想了一下答说:“还差十二、三万。”

“差点是现款,能够变现就好。”胡雪岩说:“我再借五百包丝给你,你洋行里的朋友多,总可以卖得掉。”

古应春打的正是这个主意,踌躇好久,难于启齿,不想胡雪岩自己说了出来;心里的那份感激与痛快,难以形容了。“小爷叔,你真是杭州人说的,是我的‘救命王菩萨’。”他说:“我把道契都抵给你。”

“不必,不必,我们弟兄何在乎此?不过应春,你开价不能太低,不然,有个盘口在那里,以后我就抬不高了。”“是的。”古应春凝神想了一下说:“这样,小爷叔,你索性再借两百包给我:七面百丝抵押十四万银子,一定可以,那就什么都摆平了。”

“好!光押不卖,就不算把行情压低。准定如此。”胡雪岩紧接着说:“你现在有心思想瑞香了吧?”

这一点,古应春还是不能爽爽快快地答复;沉吟未答之际,胡雪岩少不得要追问了。

“这件事老太太都蛮关心的。罗四姐更不用说,应春,你要晓得,不光是你,她对瑞香也要有个交代。”

第二天一大早,胡雪岩就到了古家。七姑奶奶已知道胡雪岩要来,叫瑞香替她栉发梳妆;又关照预备菜留胡雪岩吃饭,大为兴奋。

胡雪岩一来,当然请到病榻前面,“七姐,”他很高兴地说,“看起来精神是好得多了。”

“是啊,都要谢谢四姐。”

“为啥?”

“不是四姐派了瑞香来帮我的忙,我不会好起来,小爷叔你看!”七姑奶奶将右手提高了数寸,“现在手能够动了,都是瑞香,一天给按摩多少遍。”

“喔!”胡雪岩看一看瑞香,想要说话,却又住口,仿佛有难言之隐似的。

七姑奶奶虽在病中,仍旧神智清明,察言辨色的本事一点也不差;殷殷地从胡老太太起,将胡雪岩全家大小都问到了。

直到瑞香离去,她才问道:“小爷叔,刚才提到瑞香,你好象有话没有说出来。”

“是的。我有句话,实在不想说,不过又非说不可。”“那么,小爷叔我们两家是一家,你说嘛!”

“话句话是罗四姐要我带来的。”胡雪岩说:“瑞香是好人家出身,他哥哥现在生意做得还不错,想把他妹子赎回去。”“赎回去?”七姑奶奶脸色都变了,“当初不是一百两银子卖到胡家的?”

“不是。罗四姐弄不清楚,我也记不起来,捡出老契来一看,才知道当初是典的一百两银子,规定八年回赎;今年正好是第八年。”

“那,四姐的意思呢?”

“四姐当然不肯,尤其听说在你这里还不错,更加不肯了。”

“四姐待我好。”七姑奶奶用殷切盼望的眼色看着胡雪岩说:“她晓得我离不开瑞香,应该替我想想办法。”“办法何尝不想。不过,她哥哥说出一句话来,四姐就说不下去了。”

“喔,一句什么话。”

“她哥哥说,要为她妹子的终身着想。意思是把瑞香赎回去,要替她好好寻个婆家。”

“真的?”

看七姑奶奶是不信的语气,胡雪岩也就正好说活终话,“哪晓得他是真是假?不过,”他又把话说回来:“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就算他是假话,也驳不倒他。三个人抬不过去一个理字。七姐,你说呢?”

“依我说,”七姑奶奶微微冷笑,“小爷叔,你手下那么多人,莫非就不能派一个能干的去打听打听他哥哥的情形,是真的为瑞香着想呢,还是说好听话,拿他妹子赎回去,另打主意?”

“打啥主意?”

“知人知面不知心。照瑞香这份人材,在她身上好打的主意多得很。”

胡雪岩不作声,这是故意作出盘马弯弓的姿态,好逼七姑奶奶往深处去谈。

七姑奶奶此时心事如麻,是为瑞香在着急;盘算了好一会,方又开口说道:“小爷叔,你同四姐决不可以让瑞香的哥哥把她赎回去。不然会造孽。”

“造孽?”胡雪岩故意装出吃惊的神气,“怎么会造孽?”“如果瑞香落了火坑,不就是造孽?”

“七姐,”胡雪岩急急问说:“你是说,她哥哥会把她卖到堂子里?”

“说不定。”

胡雪岩想了一下说:“不会的。第一,瑞香不肯;第二,她哥哥也不敢。如说我胡某某家的丫头,会落到堂子里;他不怕我办他一个‘逼良为娼’的罪?”

“到那时候就来不及了。小爷叔,你既然想到你的面子,何不早点想办法?”

“对!”胡雪岩很快地接口,“七姐,你倒替我想个法子看。”“法子多得很。第一,同他哥哥去商量,再补他多少银子,重新立个卖断的契。”

“不,不!这点没有用。”胡雪岩说:“如果有用,罗四姐早就办了。我不说过,人家生意做得蛮好,赎瑞香不是打钱的主意。”

“好!就算他不是打钱的主意,诚心诚意是为瑞香的终身;不过,他替他妹子到底挑的是什么人家?男家好不好要看一看;瑞香愿不愿意也要问一问。如果是低三下四的人家,瑞香又不愿意,小爷叔,那就尽有理由不让他赎回去了。”

“这话——”胡雪岩不便驳她太武断,急转直下地说:“我看,只有一个办法,他为瑞香好,我们也是为瑞香好,替瑞香好好找份人家,只要瑞香自己愿意,他哥哥也就没话说了。”

七姑奶奶想了一下说:“小爷叔,我想请四姐来一趟,请她来劝一劝瑞香。”

“劝啥?”胡雪岩答说:“莫非我就不能劝她?”“我怕小爷叔说话欠婉转;瑞香是怕你,就肯答应,也是很勉强的。这种事,一勉强就没有意思了。”

“什么事要瑞香答应?而且要心里情愿?七姐,你何妨同我实说;你晓得的,我们家的丫头都不怕我的,倒是对四姐,她们还有忌惮。”

“即然如此,我就实说吧!小爷叔,我在瑞香来的第二天,心里就在转念头了,我一直想替应春弄个人,要他看得上眼,要我也投缘,象瑞香这样一个拿灯笼 都寻不着的人,四姐替我送了来,我心里好高兴;本想等小爷叔你,或者四姐来了,当面求你们,哪知道其中还有这么一层曲折,真教好事多磨了。”

“七姐,你说实话,我也说实话。”胡雪岩很恳切地答道:“我们也想到,你要有个好帮手,凡事能够放心不管,病才好得起来。不过你们夫妻的感情,大家 都晓得的,这件事只有你自己来发动,我们决不好多说。如今七姐你既然这样说了,我同四姐没有不赞成的。不过,这件事要三方面都愿意。”“哪三方面?”七姑 奶奶抢着问说。

“你,应春,还有瑞香。”胡雪岩紧接着说:“瑞香我来劝她;我想,她一定也肯的?

“小爷叔,你怎么晓得她一定肯?”

“我们家常常来往的女太太,不管是亲戚,还是朋友,少说也有二、三十位,一谈起人缘,瑞香总说:‘要算七姑奶奶’,从这句话上,就可以晓得了?”

胡雪岩编出来这套话,使得七姑奶奶面露微笑,双眼发亮,显然大为高兴。

“七姐,”胡雪岩问说:“现在我要提醒你了,你应该问一问应春愿意不愿意。”

“他不愿也要愿。”七姑奶奶极有把握地,“小爷叔你不必操心。”

“不见得。”胡雪岩摇摇头:“去年他去拜生日,老太太问过他,他说他决不想,好好一个家,何苦生出许是非?看来他作兴不肯讨小。”

七姑奶奶“哈”一声笑了出来,“世界上哪个男人不喜欢讨小?”她说:“小爷叔,你真当我阿木林?”“阿木林”是洋场上新兴起来的一句俗语,傻瓜之意。胡雪岩听她语涉讥嘲,只好报以窘笑。

“倒是瑞香家里,小爷叔怎么把它摆平来?”

“我想——”胡雪岩边想边说:“只有叫瑞香咬定了,不肯回去。她哥哥也就没法子了。”

“一点不错。小爷叔,请你去探探瑞香的口气,只要她肯了,我会教她一套话,去应付她哥哥。”

于是,胡雪岩正好找个僻静的地方,先去交代瑞香;原是一套无中生有的假话,只要瑞香承认有这么一个哥哥,谎就圆起来了。

至于为古应春作妾,是罗四姐早就跟她说通了的,就不必费辞了。

等吃完了饭,胡雪岩与古应春一起出门,七姑奶奶便将瑞香找了来,握着她的手悄悄问说:“你们老爷跟你说过了?”

瑞香想了一下才明白,顿时脸红了,将头扭了过去说:“说过了。”

“那末,你的意思怎么样呢?”

瑞香很为难,一则是害羞,再则是为自己留点身分,“愿意”二字怎么样也说不出口;迟疑了好一会才想起一句很含蓄也很巧妙的话:“就怕我哥哥作梗。”

“七姑奶奶大喜:“这么说,你是肯了。”她说:“瑞香,我老早就当你妹子一样了,将来决不会薄待你。”“我晓得。”瑞香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七姑奶奶是真的怕瑞香觉得作妾委屈,在胡雪岩跟她谈过此事以后,便叫小大姐把她的首饰箱取了来,拣了一只翡翠镯子、一只金刚钻戒藏在枕下,此时便将头一侧说道:“我枕头下面有个纸包,你把它拿出来。”

枕下果然有个棉纸包,一打开来,宝光耀眼,瑞香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当然,她要将首饰交到七姑奶奶手里。“来!”七姑奶奶说:“你把手伸过来。” 瑞香不肯,七姑奶奶便用另一只不甚方便的手,挣扎着要来拉她的手;看那力不从心的模样,瑞香于心不忍,终于将手伸过去了。帮七姑奶奶的忙。翠镯套上左腕; 钻戒套入右手无名指,瑞香忍不住端详了一下,心头泛起一阵无可形容的兴奋。“妹妹!现在真是一家人了。”

“七姑奶奶,这个称呼不敢当。”“有啥不敢当,我本来就一直拿你当妹子看待。”七姑奶奶又说:“你对我的称呼也要改一改了。”

“我,”瑞香窘笑道:“我还不知道怎么改呢?”“一时不改也不要紧。”七姑奶奶接下来说:“我们谈正经。将来你哥哥、嫂嫂来,我们当然也拿他们夫妇当亲戚看待。眼前,你有没有想一想,怎么样应付他?”

“我还没有想过。”瑞香迟疑地说:“我想只有好好跟他商量。”

“商量不通呢?”

“那,我就不晓得怎么说了。”

“我教你。”七姑奶奶问道:“《红楼梦》你看过没有?”瑞香脸一红:“我也不认识多少字。”她说:“哪里能够看书?”

“听总听人说过?”

“是的。”瑞香答说:“有一回听人说我们胡家的老太太,好比贾太君;我问我们大小姐贾太君是什么人,才知道出在《红楼梦》上。”

“那末贾宝玉你总也知道?”

“贾宝玉、林黛玉、薛宝钗、王凤姐都听说过的。”“袭人呢?”

“不是怡红院里的丫头?”

“不错。袭人姓花,她的哥哥叫花自芳,也是要来赎他妹妹,袭人就说,当初是家里穷,把我卖到贾家,即然如此,何苦现在又要把我赎回去?我想,你也可以这样跟你哥哥说。如果他说,现在把你弄回去,是为你着想;你就问他当初又何以不为你着想!看他有什么话说?”

“嗯,嗯!”瑞香答应着,“我就这样子同他说。”“当然。我们还要送聘金。”

“这一层,”瑞香抢着说:“奶奶同我们老爷谈好了。”无意中改了口,名分就算从此而定了。

胡雪岩去看邵友濂扑了个空,原来这天李鸿章从合肥到了上海,以天后宫为行馆,邵友濂必须终日陪待在侧,听候驱遣。

非常意外的,胡雪岩并未打算去看李鸿章;而李鸿章却派人送了一封信到转运局去邀胡雪岩,请他第二天上午相晤;信中并且说明,是为了“洋药”进口加税一事,有些意见想请他转达左宗棠。

“洋药进口加税,左大人去年跟我提过。我还弄不清其中的来龙去脉,李合肥明天跟我谈起来,一问三不知,似乎不大好。”胡雪岩问古应春:“我记得你有个亲戚是土行大老板,他总清楚吧?”

他所说的是古应春的远房表叔,广东潮州人,姓曾,开一家烟土行,牌号就叫“曾记”,规模极大,曾老板是名副其实的“土财主”。古应春跟他不大有来往,但为了胡雪岩,特地到南市九亩地去向他请教。

“实不相瞒,你问我,我还要问人。我们帐房吴先生最清楚。”曾老板说:“胡大先生,我久已仰慕了,不过高攀不上;应春,你晓得的,我一个月吃三回鱼 翅,今天碰得巧,能不能请胡大先生来吃饭,由吴先生当面讲给他听,岂不省事?”“不晓得他今天晚上有没有应酬?”古应春因为胡雪岩不大愿意跟这些人来往, 不敢代为答应,只说:“我去试试看。”

于是曾老板备了个“全贴”交古应春带回。胡雪岩有求于人,加以古应春的交情,自无拒绝这理,欣然许诺,而且带了一份相当重的礼去,是一支极大的吉林老山人参。

曾老板自是奉如上宾,寒暄恭维了好一阵,将帐房吴先生请了来相见,是个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谈起来才知道是秀才,在这烟土行当帐房,似乎太委屈了。

“鸦片是罂粟熬炼出来的。罂粟,中国从古就有的,出在四川,苏东坡四川人,他做的诗:‘道人劝饮鸡苏水,童子能煎罂粟汤’,汤里加蜜,是当调肺养胃的补药服的。”

“到底是秀才。”胡雪岩说道:“一开口就是诗。”“吴先生,”古应春说,“我们不必谈得这样远,光说进口的鸦片好了。”

鸦片进口,最早在明朝成化年间;到万历年间,规定要收税,是当药材用的,鸦片治痢疾,万试万灵。

不过明末清初,吸食鸦片是犯禁的,而且当时海禁甚严鸦片亦很少进口,到了康熙二十三年,放宽海禁,鸦片仍准当作药材进口,收税不多,每十斤征税两钱 银子。以后吸鸦片的人慢慢多了,雍正年间,曾下禁令。有句俗语:“私盐愈禁愈好卖”,鸦片亦是如此,愈禁得严,走私的愈多;从乾隆三十八年起,英国设立东 印度公司,将鸦片出口贸易当作国家的收入,走私的情形就更严重了。

走私的结果是“白的换黑的”,鸦片进口,白银出口。

乾隆三十年前,进口的鸦片不过两三百箱,末年加到一千箱;道光初年是四千箱,十年工夫加到两万三千多箱,至于私运白银出口,道光三年以前,不过数百 万两,到道光十八年增加到三千万两,这还是就广东而言,此外福建、浙江、山东、天津各海口亦有数千万两,国家命脉所关,终于引起了鸦片战争。

“至于正式开禁抽税,则在咸丰七年。”吴秀才说,“当时是闽浙总督王懿德,说军需紧要,暂时从权,朝迁为了洪杨造反,只好允许。第二年跟法国定约。 每百斤收进口税三十两,鸦片既然当作药材进口,所以称做‘洋药’;在云南、四川出产的,就叫‘土药’,不论洋药、土药在内地运销,都要收厘捐,那跟进口税 无关。”

但左宗棠却认“税”跟“厘”实际上是一回事,主张寓禁于征,每百斤共收一百五十两。胡雪岩拿这一点向吴秀才请教,是分开征收的好,还是合并为宜。

以合并为宜。”吴秀才说:“厘捐是从价征税,土药便宜洋药贵,如果拿洋药冒充土药,税收就减少了。”“不错、不错。这个道理很浅,也很透彻;不过不懂的人就想不到。”胡雪岩很高兴地说:“多谢、多谢,今天掉句文真叫‘获益良多’。”

胡雪岩有个习惯,每到上海,一定要到宝善街一家叫渭园的茶馆去吃一次茶;而且一定带足了十两二十两的银票一这是他本性仁厚、不忘老朋友的一点心意。 他有许多朋友,境况好的在长三堂子吃花酒见面;在谓园见到的,大臻境况并不太好,问问的近况,量人所需,捍两张银票在手里,悄悄塞了过去;见不到的他会 问,一样也托人带钱去接济,所以他有好几个老朋友,经常会到阜康或者转运局去打听:“胡大先生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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