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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升官后被新搭档瞧不起 第四十八节 下属对着干怎么办

  看过轮船之后,左宗棠当晚又马不停蹄赶回大营,继续提军前行。
  这时,太平军余部在李世贤、汪海洋等人率领下,由江西转入福建,并很快占领了漳州、龙岩、南靖、平和及长汀、连城、上杭交界之南阳、新泉一带,把福建全境闹了个面目全非。
  左宗棠气得牙根发痒,一面下发紧急文件,命令在福建的各路官军征剿,一面上奏朝廷,请留老湘军刘松山部四十营二万人在福建助剿。
  朝廷收到左宗棠的奏请,知道福建省兵力单薄,只得照准。曾国藩知道左宗棠的良苦用心,他为了能把刘松山及所部兵勇长期留在左宗棠的身边,于是也上奏朝廷,提出:“恳请格外天恩,也为左宗棠调派便当,能否将刘松山所部改隶楚军建制?”
  朝廷见到曾国藩的折子,急忙下旨征询左宗棠的意见。左宗棠接到圣旨,不敢贸然上折,写信和刘松山商量。刘松山很快回函,不同意易旗,坚持使用湘军旗号。
  刘松山短短的几句话,左宗棠读出了两行热泪,他掩信叹道:“做人当如刘寿卿!从一而终,真大丈夫也!”
  左宗棠督军行至福建浦城的当天,突然接到刘典从江西发来的快信,告知自己即将离营回老家,为过世的母亲守孝。
  左宗棠接信不由一愣,暗道:“福建战事正是棘手之时,刘典即将率军进入福建,若此时回籍,如何得了啊!”
  左宗棠连夜派员赶往江西,给刘典送奠仪及挽留书信一封,接着又起草奏折,恳留刘典帮办军务,并密保杨昌浚出任浙江臬司。
  奏折发走后,左宗棠又给杨昌浚写了一封加急信,告诉他自己已经推荐他担任浙江按察使。杨昌浚见信大喜,殊不知,当浙江巡抚马新贻得知按察使刘典丁母忧的消息后,马上向朝廷保举自己的随员高卿培,出任浙江按察使员;马新贻的折子整整比左宗棠的折子提前三天拜发。
  二十几天后,圣旨分别下到杭州、左宗棠大营、江西刘典大营。圣旨同意刘典离职,以二品顶戴的身份去福建帮办军务;浙江按察使则让高卿培担任。
  刘典接旨之后很快率军进入福建,不几日即到达宁化,会同赣勇王德榜所部,趁机收复龙岩。
  左宗棠接旨之后愣了许久,怀疑是马新贻在捣鬼,却也无可奈何,只好给杨昌浚写信,说明原因。杨昌浚为此生了好多天的闷气。
  马新贻不把左宗棠放在眼里,自有他的一番想法。若无自己的路子,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背着左宗棠单独上折的。
  马新贻从同治元年至三年这段时间里,几乎是一年一个台阶,官运顺得已不能再顺。马新贻既非湘系也非淮系,又不是楚系,他何以能如此平步青云呢?原来,他进京会试前,便牢记“朝中有人好做官”的古训,曾拜大学士户部尚书祁寯藻为师;当年会试,大主考放的又恰是大学士潘世恩。考罢,他又成了潘世恩的座下门生。经祁寯藻介绍,得识时任翰林院编修的宝鋆,更是门路大开。
  马新贻到安徽为官后,每年都打发人进京一至两趟,去看望两位恩师以及宝鋆等人,从未间断过。同治元年(公元1862年),宝鋆成了当红大臣,在军机大臣上行走,并担任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大臣,不久升为户部尚书。马新贻与他来往更加密切,每年都有十几万两的银子送进京师宝鋆府。宝鋆感恩,于是便力保马新贻。马新贻想不红都不行了。
  试想,马新贻有宝鋆这样的朝廷重臣在背后撑腰,他又怎会把一榜出身的左宗棠放在眼里呢?杨昌浚等人自然也就更不放在眼里。
  左宗棠率军抵达延平时,已经是岁底,天寒地冻,新年将至,进福建的各路官军渐渐增多,粮饷开始跟不上。
  左宗棠在延平大营,一面派员分赴各省劝捐,一面给杭州下发文件,命马新贻急运粮饷救急。此时,捻军与西北太平军余部会合,推太平天国遵王赖文光为首领,仍采用太平天国兵制、兵法,易步为骑,开始在豫、鄂、安徽、鲁等省流动作战,声势颇大。
  朝廷原调蒙古科尔沁亲王僧格林沁所部铁骑与捻军作战,不久又从黑龙江、吉林两地征调多路马队参战。福建省战事未息,捻军势力又起,朝廷一时手忙脚乱,顾此失彼。
  眼见朝廷无法从各省调拨更多的济饷给福建,左宗棠除了向浙江催调外,也只能向两江总督曾国藩、江苏巡抚李鸿章、江西巡抚沈葆桢求援。曾国藩紧急为福建助运了二十万两白银与十万石粮食,李鸿章为左宗棠运送了五万两白银及一万石粮食。江西比较贫瘠,沈葆桢原本无银可助,但他收到左宗棠求救信后,还是咬牙让藩台把全省仅有的四万两白银拨付了过去。
  浙江是福建浙总督所辖的省份,照理,总督衙门派过来多少饷粮数额,巡抚衙门都该照拨才对,但马新贻一两银子、一石粮食也无。
  浙江布政使蒋益澧收到左宗棠的信后,连夜便来见马新贻,请调军押运粮饷入福建。
  马新贻原本已收到左宗棠的咨文,但他偏偏装作不知道的样子,把蒋益澧递过来的信看了看,打着官腔道:“爵帅这件事还要打个商量。老弟知道,爵帅离任前,就有修筑海塘之议。现在,全省上下正在做这件事情。还有钱漕一项,全省刚刚平定,回迁百姓只是暂时安定了下来。今年收成又差,眼见放出去的籽种和款子是收不回来了。本部院上日刚奏请户部请减杭、嘉、湖、金、衢、严、处等七府浮收钱漕,又要复兴各府、县书院,这也要一大笔款子。如此算来,我们不筹到二百万两银子,是办不完这些事的。”
  蒋益澧忙道:“抚台容禀,爵帅离任时,已经给库里留了八十万两的银子,粮食也还存有二十万石。司里想,如今军务紧急,不妨先从库里提取五十万两拨给爵帅应急。粮食呢,运送过去十五万石也该不成问题。司里办完这些呢,再想办法去筹些款子,让各省再救济一些饷粮,我们的事情也就可以办了!”
  马新贻拉下脸道:“老弟此言差矣。爵帅走时的确给库里留了些银子和粮食,但他老给省里留了个永远也填不平的大窟窿也是真的。他老好名太过,有时就不知死活。有些事,本部院不好当面驳他,但本部院却是要同上头讲清的。”
  蒋益澧惊道:“抚台何出此言?司里怎么越听越糊涂?”
  马新贻冷笑道:“他走便走了,却偏偏在杭州弄了个不清不混的造船局子,又不说是省里的呢还是总督衙门的,弄了一帮子人气不通的法国人,在那里鼓捣,月月来向本部院黑着眼睛要禄金,还说是爵帅答应过的。尤其是那个日意格和德克碑,最让人讨厌不过,每次到衙门来见本部院,稍不如意,不是拍桌子,就是把眼睛瞪得跟灯笼那么大。照这么干下去,我们省什么时候才能熬出个头儿呢?
  “老弟,爵帅的事,缓办吧。上头既放本部院来做浙江巡抚,本部院凡事就要多替浙江想想。老弟你呢,是浙江藩台,落眼点自然也该是浙江才对。本部院已让人知会了盐政衙门的杨石泉,浙省的盐丁,是一文也不能乱用的。”
  蒋益澧被马新贻一顿话,说得低头沉吟了半晌,有心想争上几句,又怕惹急了马新贻以后不好共事,表面上只有点头称是。下来后,蒋益澧乘轿到盐政衙门来找杨昌浚想办法。
  两个人思谋了大半天,仍无一点办法好想,只好各自给左宗棠复信,据实言明情况算是交差。
  左宗棠一见到蒋、杨二人快马递来的信件,气得大骂:“马榖山这个狗东西,真是反了!他竟然连本部堂的话都敢不听!这样的巡抚若不好好参他一本,还要王法做什么呢?”他骂完之后,当即便把随营的起稿师爷传了过来,大声吩咐道:“你马上起奏一篇参劾马榖山的奏稿,本部堂要和他到朝廷那里去打官司!”
  师爷急忙答应一声,随后问道:“请爵帅示下,您要参劾马榖山什么呢?”
  左宗棠气哼哼地道:“就参他抗命不遵吧。本部堂粮饷吃紧,已紧急传命于他,让他速拨粮饷若干到军前应急,他竟理都不理!这还了得吗?”话毕,又把蒋益澧、杨昌浚的来信递给师爷,很郁闷地说:“这是蒋乡泉与杨石泉给本部堂发来的快信,你看一下就起稿吧。”
  师爷接过信,细细地看了一下,小心道:“大人,这马榖山违抗宪命,好像也是情有可原的,何况,朝廷已经准了他修筑海塘的奏请。设若他当真又奏减杭、嘉、湖、金、衢、严、处七府浮收钱漕,库里不仅没有多余的银子,恐怕还须外筹一些才能应付下来呀。卑职以为,这参劾折子呀,大人不妨等等再上吧。大人刚离开浙江就和巡抚闹意见,折子递上去后,朝廷会怎么想呢?”
  左宗棠摸了一把胡子道:“其实,你就是不讲这话,本部堂也认为这个参折上得有些勉强。可这个马榖山,本部堂不整治他一下,咽不下这口气呀!他马榖山若是福建浙总督也就罢了,他偏偏是浙江巡抚,而本部堂才是总督啊!”
  师爷嘴上不说什么,心里暗道:“现在的浙江抚台若是曾沅甫,就更有您老受的了!”
  师爷下去后,左宗棠背着手来回踱步,苦思不得良策,只好给正在龙岩督战的刘典送信一封,让刘典速到延平商议事情。给刘典的信刚刚送出去,他又接到刘松山的来信。刘松山在信中称,所部在收复南阳的时候,缴获太平军屯粮五万石和白银一万余两。
  左宗棠接信心稍安定。不久,曾国藩、李鸿章、沈葆桢所助饷银及粮食陆续运到。眼望着这些饷银和粮食,左宗棠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不知该怎样感谢才好。
  刘典把军务稍作布置,即带亲兵营飞马来见左宗棠。
  刘典到时,正有军兵从车上往下搬运粮食,场面热闹。他见到左宗棠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哈哈!季高,这些粮食到得及时,您老是从哪儿化来的?”
  左宗棠拉住刘典的手,红着眼睛说道:“马榖山这个混蛋!他明知道前军各路人马缺饷断粮,却纹丝不动。若非涤生伸出援手,我们连个年都休想过去呀!我正在着人给各路人马分粮分饷,这一二天就能分拨妥当。克庵,龙岩怎么样?年前能不能收复?”
  刘典说道:“各营已断炊一日,眼下正靠宰马匹度饥。我离营时还在想,若粮食仍无着落,兵勇非哗变不可。”
  左宗棠道:“寿卿在南阳得到了长毛的五万石粮食,我已派快马过去,让他紧急给你拨两万石过去。若不出意外,今儿个就能送到。克庵,我做梦都没想到,涤生还像从前那样待我!”
  提到曾国藩,刘典不由叹口气道:“曾爵相与您交往颇深,他是知道您老为人的,但曾老九恐怕就不是从前的曾老九了。您老可能还不知道,他离开江宁时,已在人前发下重誓说,除非左季高拜相,否则他就不再与您老来往!他是真生您老的气了!”
  左宗棠苦笑道:“他说的这些话我也听到了。这个曾老九啊,他明知道我大清一榜出身是不拜相的,他故意这么说,无非就是想和我绝交罢了。左季高的苦处曾涤生知道,可他曾老九怎么知道啊!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把你紧急从龙岩召来,是要和你商议一下眼下的局势。”
  左宗棠话毕,传人摆上福建省份图,便指指点点地说起来。刘典返回龙岩的当日,龙岩攻克,太平军败走新泉。刘典挥师猛追,一鼓作气攻下新泉。在新泉稍事休整,刘典提军向浮州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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