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的悖论

一位在银行工作的朋友问我：“你认为银行通常是把钱贷给缺钱的人，还是有钱的人？”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是缺钱的人才会贷款，所以银行通常会把钱贷给他们。”朋友笑道：“你说的是不可能实现的理想状态。实际上，银行的绝大多数钱，至少90%以上都被有钱人贷走了，让他们去赚更多的钱。”我一脸疑惑。朋友继续耐心解释：“如果你把钱借给信用度差的人，你冒的风险就会很大，他们很可能会不还钱，搞得你亏本甚至破产。什么样的人信用度最低？从金融信贷学角度来看，就是没有资产抵押的人，人越穷就越没有信用度;资产越雄厚，他的信用度就越高。这就形成了一种矛盾局面，最需要钱的人（穷人）信用风险都很大，因此他们很难甚至根本得不到银行贷款;而最有钱的人（富人）信用记录最好，因此他们能轻易得到贷款。”
朋友的话让我想起了一个有关“救助”的悖论：在没有战地医疗队的古代战场上，一个士兵受伤了，旁边的士兵是救他好，还是不救他好呢？以战争效率来衡量，救助一个受伤士兵是得不偿失的：一个受伤的士兵已经失去战斗力了，如果有另一个士兵再去救助他，就会失去双倍的战斗力（救助伤员的士兵再也无法投入战斗）;在战场上，战斗力的削弱无疑会进一步增加己方的伤亡率。因此，古时候的军事指挥官对伤兵几乎不闻不问。对大多数指挥官来说，士兵在战场上受伤是必然的，他们认为伤兵的命运常常有赖于战神是否垂顾——战神决定着伤兵的死活，只有高级指挥官才会得到特殊对待。
在严酷竞争的环境中（比如在战场上），人们必须要面对的一个严峻的适应性问题，就是倘若一个人处于急需援助的境地，那么他的“信贷风险”就变大了，出于这个理由他便很难获得援助。这就是“救助的悖论”——一个人越需要救助的时候，他就有可能越得不到救助。
“救助的悖论”从反面告诉我们，人的社会不应该仅仅是个竞争的社会，还应该是个互助的社会，这是人性的重要标志之一;我们救助弱者，应该是无偿的、无条件的，任何设立了附加条件的救助，有可能使弱者永远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甚至陷入更糟糕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