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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2)

“投稿时我用打字机打出来,”她说,“但我喜欢以这种方式让它们呈现在纸上。这种书写体是我看书自学的,并没有看上去那么难学。”

我念道:

用牛乳为她沐浴,让这白色流淌

牛乳洗礼中的纯洁

愈合第一道曙光下出现的裂隙。

执起她的手,告诉她无需烦恼,

告诉她不必为牛奶哭泣,

银色枪筒散射的种子。

在研钵中捣碎她的脊骨,

将酒瓶砸碎在她脚边,

让绿色的玻璃在她手上闪烁。

顺其自然吧。让牛乳流淌。

让它涌下,涌入那古老草地。

我问她是否可以把诗抄到我的笔记本上。她的笑声柔和、欢快:“为什么?诗告诉你谁杀了她?”

“我不知道它告诉了我什么。也许抄下来就能悟出它到底说了什么。”

“如果悟出它的意思,”她说,“希望你能告诉我。那是一种夸张手法,我大概知道我想写的是什么。不过你不必费心抄诗,你可以把这个拿去。”

“别傻了,这是你的。”

她摇摇头:“诗还没写完,得再加工。我想把她的眼睛写进去。如果你见过金,一定会注意她的眼睛。”

“对。”—棒槌学堂·E书小组—

“我最初想把蓝眼睛和绿玻璃作个比较,所以诗中才有了绿玻璃的意象,但等我写出来时,眼睛不见了。我想之前的草稿里有,但后来删掉了。”

她笑起来:“它们转瞬即逝。我把银色、绿色和白色都写到了,却漏掉了眼睛。”

她把手搭在我的肩上,低头看诗。

“总共多少,十二行?我想至少该有十四行,十四行诗嘛,虽然这些诗行长短不一。我对‘裂隙’这个词也不太确定。或许押半个韵更好。用‘缝隙’,‘空隙’,或别的什么词。”

她滔滔不绝说下去,与其说是对我说,不如说是在自言自语,探讨诗中可作修改的地方。

“总之拿去吧,”最后她说,“它还远未成型。真好笑,自她遇害之后,我根本没再看这首诗。”

“你是在她遇害前写的?”

“是啊。虽然我用钢笔抄过一遍,但从没把它看作完成品。我会根据草稿来写完这首诗的。我应该可以再想想哪里该改,哪里保留。如果她没死的话,我还会润饰下去的。”

“什么使你停下来呢?是震惊?”

“我感到震惊吗?我想大概是吧。‘这也可能发生在我身上’,只是我当然不会相信。就像肺癌,只有别人会得。‘任何人的死亡都损及于我。’金的死损及于我吗?我想没有。我并不像约翰·多恩那样,认为自己跟全人类息息相关。”

“那你为什么把诗搁置一边呢?”

“我没把它搁置一边,只是放在一边。这是吹毛求疵,是不是?”她考虑了一会儿,“她的死改变了我对她的看法。我想继续写这首诗,但不想把她的死扯进去。诗里的颜色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加进血色。”

①出自英国作家吉卜林的诗句:“上校的夫人和无论什么贱女,说到底也同是血肉之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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