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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天吾 并非这里的世界意义何在(3)

  她放松攥着睾丸的手,叹了一口气,然后说:“现在说说你的梦吧,说说你做的梦。”
  天吾终于能调整呼吸了,说:“刚才跟你说过了,我几乎不做梦,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
  “可你多少也做过吧。世上不会有从来不做梦的人。你说这种话,弗洛伊德博士心里要不痛快哦。”
  “也许做过,但一睁开眼,梦里的事就忘得一干二净。虽然留下了好像做过梦的感觉,梦的内容却根本想不起来。”
  她把天吾变得软塌塌的-陰-茎托在手上,谨慎地掂量它的重量,仿佛这份重量在讲述某个重大的事实。“那行,不谈梦了。不过,跟我说说你正在写的小说。”
  “我正在写的小说,如果可能的话,我不想谈。”
  “嗯,我不是叫你把故事情节从头到尾讲一遍。我再怎么样,也不会提出这种过分的要求。因为我清楚,你虽然人高马大,却是个感情细腻的人。 你只要告诉我一点关于写作准备呀、无关紧要的小插曲呀这类的事,稍微说上几句就行。我希望你能把世上还没有人知道的东西,只告诉我一个人。因为你对我说了 那样冷酷的话,我要让你补偿。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我想我明白。”天吾用没有自信的声音答道。
  “那你说吧。”
  -陰-茎仍然托在她的手上。天吾说道:“那是关于我自己的故事。或者说,是关于某个以我自己为原型的人的故事。”
  “也许是这样吧。”女朋友说,“那么,我会出现在这个故事里吗?”
  “不会。因为我是在一个并非这里的世界中。”
  “并非这里的世界中没有我。”
  “不光是你。在这个世界里的人,都不在那个并非这里的世界中。”
  “并非这里的世界,和这个世界有什么不同呢?此刻自己是在哪个世界里,你能分清楚吗?”
 
  “能分清楚。因为是我写的。”
  “我说的是,对除了你以外的人来说。比如说,由于某种情况,我忽然误入了那个世界。”
  “我想大概能分清楚。”天吾回答,“比如说,在并非这里的世界里,有两个月亮。所以能弄清区别。”
  天上浮着两个月亮的世界,这个设定是从(《空气蛹》中照搬过来的。天吾打算为那个世界写出一个更长更复杂的故事,并且是他自己的故事。两者的设定相同,以后也许会成为问题。但天吾眼下无论如何都渴望写出有两个月亮的世界的故事。以后的事以后再考虑。
  她说:“就是说到了晚上抬头望天,如果天上浮着两个月亮,你就明白了:‘啊,这是那个并非这里的世界!’是吗?”
  “因为那是标志。”
  “那两个月亮不会重叠吗?”她问。
  天吾摇摇头。“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个月亮之间总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女朋友独自思考了片刻那个世界的事。她的手指在天吾赤裸的胸膛上描画着什么图形。
  “哎,你知道英语的lunatic和insane有什么不同吗?”她问。
  “两个都是表示精神产生异常的形容词。细微的区别我搞不清楚。”
  “insane大概是指脑子天生有问题,应该接受专门治疗。与之相对,lunatic是指被月亮,也就是被luna暂时剥夺了理智。在十 九世纪的英国,被认定是lunatic的人,哪怕是犯下了什么罪行,也会罪减一等。原因是这不能怪他们,而是受了月光诱惑的缘故。难以置信的是,这条法律 真的存在过呢。就是说,月亮会使人精神疯狂这个说法,在法律上是曾被认可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种事?”天吾惊奇地问。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吧?我可是比你多活了十几年呢。比你多知道点东西也没什么奇怪的呀。”
  的确如此。天吾承认。
  “说得准确些,这是在日本女子大学英国文学课堂上学来的。狄更斯的阅读课上。一个古怪的老师专讲些和小说情节无关的闲话。我想说的是,现 在这一个月亮就足以让人发疯了,要是天上浮着两个月亮,人们的脑袋不是要变得越来越疯狂吗?连海潮的涨落也会发生变化,女人的生理异常也肯定要增加。不正 常的事会层出不穷。”
  天吾思索了一会儿。“那也对。”
  “在那个世界里,人们会经常发疯吗?”
  “不,倒也没有。总之不会发疯。其实,所做的事和在这个世界里的我们做的基本相同。”
  她柔柔地握住天吾的-陰-茎。“在并非这里的世界中,人们所做的事和在这里的我们做的基本相同。如果是那样,并非这里的世界究竟意义何在呢?”
  “并非这里的世界的意义,就是这个世界的过去会在那里被改写。”天吾答道。
  “你可以随心所欲地改写过去吗?”
  “对。”
  “你想改写过去吗?”
  “你不想改写过去吗?”
  她摇摇头。“对过去呀历史呀什么的,我丝毫不想改写。我想改写的,就是眼前这个现在。”
  “可是,如果改写了过去,现在势必也会改变,因为现在是由过去积聚成的。”
  她又长叹一口气,把托着天吾-陰-茎的手上下动了几次。仿佛在做电梯的试运行。“只有一件事可以断言。你曾经是个数学神童,是个有柔道段位的人,如今在写长篇小说。尽管如此,你也丝毫不懂这个世界。丝毫不懂。”
  她如此断然,但天吾并不特别吃惊。丝毫不懂,这对最近一段时间的天吾来说,可以说是一种常态。绝非什么新发现。
  “不过不要紧,就算丝毫不懂,”年长的女朋友转过身,将-乳-房紧紧抵在天吾的身上,“你啊,也是一个日复一日地写着长篇小说、沉浸在梦境里的补习学校数学教师。你一直这样才好。我很喜欢你的鸡鸡,不管是形状、大小还是手感,不管是硬的还是软的时候,是健康还是患病的时候。而且近来这段时间,它只属于我一个人。没错吧,是不是?”
  “完全正确。”天吾承认道。
  “哎,我上次跟你说过没有?我是个嫉妒心极强的人。”
  “听你说过。嫉妒心强得超越了逻辑。”
  “超越了所有的逻辑。从来如此,一贯如此。”于是她的手指开始缓缓地活动,“我马上让你再硬起来。你有什么异议吗?”
  没有异议。天吾答道。
  “现在你在想什么?”
  “在想你是个大学生,在日本女子大学听英国文学课的情形。”
  “课本是《马丁·朱兹尔威特》。我十八岁,穿着荷叶边的连衣裙,头发梳成马尾。是个非常认真的学生,当时还是个处女。我这样怎么像在讲述自己的前世啊。总之lunatic和insane的区别,是我进大学后最先掌握的知识。怎样?这么想象一下会兴奋吗?”
  “当然。”他闭上眼睛,想象着荷叶边连衣裙和马尾。非常认真的学生,而且还是个处女,但嫉妒心强得超越了所有的逻辑。照着狄更斯的伦敦的 月亮。徘徊在那里的lunatic的人们和insane的人们。他们戴着相似的帽子,留着相似的胡须。该如何区分他们呢?一旦闭上眼睛,对自己究竟是置身 于哪个世界,天吾便没有了自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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