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残火(2)
这样的状况,对阿久律也是便利的。要说他所希望的,便是顺从他,作爱后淡淡地分手,丝毫没有遭惹怨恨或哭哭啼啼之类的麻烦事。光从处理情欲来说,这自然是最好不过的状况了。
两人都心照不宣地交往着,在不相互抱有奢望的默契中求得安定。
两人的关系,也许从欲火旺盛的夏季,越过一个顶峰,开始进入秋季。
十月十日,秋季举行的鸭川的舞蹈开始了。迪子在学生时候就跟随住在山科的叔父,去参观过先斗町歌舞训练常
花团绵簇,舞姿优美,令人美不胜收。记得当时还隐隐地觉得这是个无聊的世界。对目标朝着大学的迪子来说,她无法简捷地理解女人为何要如此装饰自己。此后迪 子再也不想光顾那样的舞蹈,将大好时光投在那上面了。迪子觉得,无论怎样漂亮,那样的东西,只是女人的虚荣心和对男人的献媚。
但是,进入十月,街上一出现了鸭川舞蹈的招贴画,迪子仍然照例会感到秋天已经来临。她会想起那时跟着叔父去时身上已感寒冷,外衣外还穿着对襟毛线衣。也许 因为这个原因,那招贴画里总是秋意深浓。圭次来京都,正值这鸭川舞蹈开始的十日晚上。这一次圭次的来访也是猝不及防的。这天下午,他从新干线的列车上打电 话来,说傍晚到达,想和她见面。
迪子感到不满,说来就来,如果提前哪怕一天通知她,她也可以留意一下服饰。可是她没有理由拒绝他。
六点,迪子如约在车站大楼里的咖啡厅里和圭次见面。四个月没见圭次,他显得更刚毅,象个男子汉的模样。
“到名古屋出差来的,因为想见你,所以决定再休息一天。”
上次分手时很糟糕,但圭次毫不在意,好像忘了一样。
“今天夜里住在部长家里?”
“在等你时我已经订了H旅馆,来京都的事,我还没有对姐夫说过。”
“为什么不联系?”
“我对你说过,姐夫这个人很不好对付。”
“可是,你难得来这里……”
“如果住在姐夫家里,就不能和你很悠然地见面了。”
圭次笑了。他的脸庞被太陽晒得黢黑。迪子在这笑脸中看见了求偶时的激动的神情,便有些忧郁起来。
“吃点什么吧。”
光一个吃饭,圭次也和阿久津不同。若是阿久津,在哪里吃什么,他必定先征求迪子的意见,但圭次仅说“来和食吧”,迪子一点头,他便说,“那就去这里面吧,”随即便走进大楼内的和食专业店。
好不容易来一趟京都,也可以去市内稍有特色的店里品尝河鱼和山菜等京都风味的料理,但他对那样的地方连瞧也不瞧。眼下在迪子的面前,也是一瞬间工夫就将放在两人面前的、在哪家店都有的测羊肉吃个精光。
“去旅馆吧,房间我订到七点钟。”
迪子发现一去旅馆就会重演上次那样的一幕,便有些不愿意,但圭次不容分说地拿起发票站起了身。
圭次提着手提包皮走在前面,迪子跟在后面。她不由觉得可笑起来,他长年住在东京,难道只有这样才算是合乎情理的?
旅馆在三条大街的河原财大道上,靠近闹市区。
迪子在门廊里等着,圭次把行李放到房间里后,回到迪子这里。
“上面好像有酒吧。去那里喝一杯。”
“难得来一趟京都,到外面去走走不是很好吗?”
“到外面去,京都的街道我也不熟悉,还是在旅馆里能静下心来。”
圭次对京都的夜晚好像不感兴趣,坚持去旅馆的酒吧里喝酒。
“而且有些事想和你谈一谈。”
再拒绝下去就会显得对上次的那件事有所顾忌似的,这反而很别扭。迪子只好决定跟着他去。
从旅馆十一屋楼的酒吧里,俯瞰京都的市街,一览无遗。好像正好朝东,在夜景的光波前端,看得见比容山山顶的灯。
“我喝淡酒,你要什么?”
“我喝果汁。”
“上次喝过吧,要是苏打水……”
圭次随意改变货单。是预先想好的?还是有着什么期待?今天圭次比上次更强硬。
“好吧。”
饮料送来,圭次端起自己的杯子,作干杯的模样。
“我姐夫,后来怎么样?”
“很精神埃”
作为迪子,没有再多的话。
“上次在电话里讲了,但觉得言犹未尽埃”
迪子鸟瞰着京都的夜景,想着阿久津的事。上次和圭次两人见面时,还不断地产生着自己在作恶似的犯罪意识,但今天夜里,她丝毫没有那样的感觉。曾一度决心要和阿久津分手,现在还想着早晚总要分手的,所以那样的豁达心情也许使迪子轻松起来。
圭次现在正谈着预定在东京召开的国际样品展销,讲着半个月前和朋友一起开车去房兑游玩的事等。在东京,圭次好像有着年轻人应有的快乐。
“刚才我说今天来是临时突然想起的,但说实话,几天前我就打算来京都了。”
第三杯淡酒送来时,圭次忽然想起道,“那你先联系一下就好了……”
“我还在犹豫呢,想想还是出其不意的好。”
“今天凑巧了,如果我另外有事就碰不上了。”
“实际上我有事想问问你。”
圭次突然郑重其事地把双手放在膝上,须夷,说道,“嗯……不想和我结婚吗?”
圭次喘了口气,又说道,“怎么样?”
“我早就在这么想着,一个月前才下决心的,所以今天想和你谈谈。”
迪子垂下眼睑望着茶色的桌子,以前她从来没有被男人当面追逼着问“想不想结婚”。经人介绍和人约会后,对方若想继续交往,就通过媒人。而且除此之外,恋人总是秋野或阿久津,别的男人没有插入的余地。
被人求婚,难道是这样的?迪子为现在这样的状况感到陶醉。接受不接受暂且不说,这竞也是一种快活的意境。
“不行吗?”
“太突然了,所以……”
迪子说着,忽然觉得,别的女人大概也是这样回答的吧。
“当然,我知道你不会马上答复我,可是我是真心的。”
迪子感到美滋滋的。一想到他以前竟然一直在想着她,她真想马上就答应他,但是多数女人在这种时候也许是沉默的。大概是一副犹豫和困惑的表情,内心里却克制着快乐的情绪。其实,迪子此刻的心情正是如此。
“你不喜欢我?”
“不。”
“我一开始就把你当作我的伴侣来考虑的。”
就在这时,迪子蓦然想起圭次是阿久津的妻弟。在接受求婚这一昏然的感觉中,她竟然一时忘记了这一重大的事实。
“这事,你告诉过你姐姐和部长吗?”
“没有,还没有讲。打算明天去见他们时讲的。”
“别讲。”
“为什么?”
迪子缓缓地摇摇头。
“东京,比我漂亮的人多得是了!”
“那和我没关系。”
“我不行。”
“你果然还有别的意中人吗?”
“不……”
“上次我来京都时,姐夫就向我躲躲闪闪地提起过。”
“部长说什么?……”
“说你好像有个喜欢的人,所以劝我还是中断往来的好。”
“部长这么说的?”
“所以,这四个月里我一直在考虑,如果你真有意中人,我就死心了。可是我无法抹去对你的思慕。这半个月里,我想见到你当面问清楚。”
圭次的目光率直地望着迪子,是青年人特有的炯炯目光。面对这目光,迪子怯生生地垂下了眼睛。
“姐夫说的,是实话吗?”
“你真的有自己喜欢的人?”
应该怎么回答?无论说有还是没有,她仿佛感到自己都是在说谎。
“没有吧。”
再次受到他的追问,迪子微微地点点头。这不是迪子的头脑,是女人的心终于使她点头的。
“这下可以相信了吧。”
于是,圭次轻轻吸了口气。
“还是不出我的所料。说句离奇的话,如果真有意中人,你就不会和我交往到现在了。”
圭次好像是指那天夜里的事。无端地憎恨阿久津的所为,正自抛自弃的时候,圭次适逢其时地出现。就在这时,圭次的出现,偏偏赋予了重大的意义。
“我对姐夫说,没有那样的事,可是姐夫说我不了解,现在看来不了解的是姐夫!”
阿久津和圭次两人密谈时的各种表情,对迪子来说,触目可见。
两人轮流紧逼着迪子。迪子忽然觉得自己是个不知深浅的恶魔。
“你认真地考虑一下吧。”
“……”
“今夜考虑一晚上,明天给我答复,行吗?”
“我不行。”
“为什么?还有别的理由吗?”
迪子又一次不愿意地摇着头。
“这事就谈到这里吧,我不是说要你现在马上就回答我。”
突然,迪子的眼睛里溢出大颗的泪珠,这是哀伤?还是喜悦?还是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恐惧?迪子自己也不知道。
“我说了惹你生气的话了?”
迪子摇摇头。随之,眼泪更是泉涌一般。
“去房间吧。”
圭次走到迪子的身后,轻轻地扶着她的肩膀。四
“请你让我回家。”
迪子用手帕擦着眼睛,站起身。
“你这样出去会被人见怪的。到房间里洗洗脸再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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