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 第05章 初会(3)
“就不……”
“别这样。”
久木好容易才掰开凛子的手,止不住一阵咳嗽。
“好狠心哪,我没准真得被你给掐死。”
“死了倒好了。”
久木轻轻地摸着喉咙,还有点儿不好受。
“你吓了我一大跳。”
久木嘟哝着,一边揉脖子,一边咽唾沫。他没想到凛子会来真格的,被她扼住喉咙时,久木真切感受到了被带拄遥远的世界去的不安,也品味到了某种甘美的感觉。
久木既害怕这么被掐死,又自暴自弃地想,就这么昏死过去算了。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怪念头呢,真是莫名其妙。凛子小声道:“我恨你。”
“以前你说喜欢我的。”
“没错,喜欢才会恨呢。”凛子的口气认真起来,“你知道吗,去年年底我有多惨哪。”
“守灵的时候?”
“那种时候做了那样的事……”
“被家里人发现了?”
“我母亲有点怀疑,不过没人会往那儿想。我只是觉得对不起父亲……”
久木无言以对。
“父亲生前那么疼爱我,可是他的守灵之夜我却那么做,我算完了。为了这件事,我宁愿受到任何惩罚,宁愿下地狱……”
凛子背朝着久木,声音哽咽。
“我怎么会干出那种事来。”
“都是我不好。”
“先不提你了,关键是我怎么也不相信自己会那么做……”
“你这么懊侮,你父亲会原谅你的。”
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安慰她了。
正所谓身不由己。心里想的是不应该这样,必须停止,却又不由自主地败在身体的诱惑之下,投身婬乐之中。
有人严厉地谴责这一行为,也有的女性嘲讽说,再冷静、理智一些的话,就不会到那个地步的。
这种说法是有它的道理,然而,人的行为并不都是用道理可以讲得通的。
凛子并非不具有理智和冷静,然而一到实际中却不能自控。心里明知不应该,仍旧屈服于身体的诱惑,究其原因,一种可能是自我反省的能力不足,或者是由于性的愉悦具有压倒一切的无穷魅力。
凛子可以说属于后者。
纵使将所有的懊恼、忏悔都抛掉,也要为近在咫尺的爱而燃烧。
这时不再有什么道理可讲,既非说教也非理智,而是潜藏于身体深处的本能在觉醒,在发狂。
对于这样欲火熊熊的女人而言,伦理和常规都毫无意义。
明了一切,而自甘堕落的女性眼里,有一个快乐的花园。只有她才知道那些讲求理智的人们所不了解的,令人眼花镣乱的快悦。这么一想,她便自豪起来,觉得自己是个百里挑一的性的佼佼者。
世间所有的胜败争斗,最痛苦的并不是失败之际,而是承认失败之时。
现在凛子已知道了身不由己这个道理,一旦承认了它,便无所顾忌了,飘飘然飞向空中那愉悦的花园去了。
一旦体验到快乐的刺激,就不会满足于此,又想寻求新的刺激。
现在他们两人就处在这样的状态之中。
守灵之夜,女人穿着丧服接受了男人,在这无比难堪而羞耻的结合之后,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不敢为的了……。
凛子忽闪一下睁开了眼睛,好比是池中绽放的睡莲,她直直地盯着久木的喉咙咕哦道:“我又有了新的感觉。”
久木又一次感到女人身体的深不可测。柔软温馨可以容纳男人的一切的女体,眨眼间变成了面目全非的魔怪了。
“仿佛有什么东西压倒一切地把我和你连在了一起,感受你的存在,什么都顾不上了……”
“感受力变得这么好,可怎么办呢?”
“不知道。”凛子自言自语道:“就是死了也心甘情愿。”
在性感的极致,有的女人会喊出“我想死”来的。
可是现实中没有女人真的去死,可见,这是一种甚至可以去死的那样强烈的快感,或是以在愉悦的顶点死去为最高幸福的愿望。
久木虽然沉溺于和凛子的性愛,却没有体验过宁肯死去的感觉。
只是那一瞬间,与迅速涌上来的失落感一起,全身不断地萎缩下去,对现世的所有欲望和执着都消失不见,觉得自己就要死去了。
可见,在性快感的顶点出现死的幻觉是不分男女的。
不同在于,女子是在无穷尽的深广的快乐之中想到死,而男子则是在释放出一切后的虚无中想到死。两者相比,女人的性更要丰富多彩。久木怀着隐隐的嫉妒问道:“刚才你说情愿就这么死去,此话当真?”
“当真。”
凛子毫不犹豫地断然答道。
“可是,那又死不了。”
“那就掐我的脖子。”
“让我掐吗?”
“让埃”
凛子爽快地点着头。
“你不想死吗?”
“死也行……”久木想起了刚才被凛子掐住喉咙的事来。
“可是,掐脖子的话,只能死一个人。”
“我还是愿意一块儿死。”
“那就只能同时互相掐脖子喽。”
凛子把脸贴到久木的胸前,久木亲吻着她那宽展的前额,渐渐睡意袭来,闭上了眼睛。
夜里,久木做了一个梦。
看不清楚是什么人的一双雪白的手掐住了自己的脖子,缓慢而用力地掐着,这么下去会窒息而死的。要赶紧弄开那双手,可他又希望这么气绝身亡算了。
睡觉之前,被凛子扼住脖子,后来又谈到了死,所以才做的这个梦吧。
可是那双雪白的手又怎么解释呢?
联想到昨晚的事,应该是凛子的手,可是,梦中的凛子呆在宽敞的客厅里,笑吟吟地看着久木,可见是其他女人的手。总之,梦中只见到雪白的手,却没见到关键的手的主人。
更不可思议的是,自己怎么挣开的那双手的呢?并没有使劲反抗就被放开了,会不会是凛子的手偶然缠绕住了久木的脖子了呢?
久木忽然害怕起来,扭头一看,凛子正安样地沉睡着。
久木继续回忆着梦境,怎么也弄不明白前因后果,看了看床头的电子表,显示着6:30。
突然久木想起了凛子说过要早点回去,叫不叫醒她呢,看她睡得那么香甜,久木不忍心,一个人下了床,穿上白色的睡衣,走到窗前。
打开窗帘,漆黑的夜空下面,隐约浮现出一缕微光,黎明即将来临。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久木又回到床上,拍着凛子的肩头小声说:“六点半了。”
凛子没理他,想继续睡,很快又扭过头来,半醒半睡地闭着眼睛问道:“你说什么?”
“已经六点半了。”
凛子这才睁开眼睛,问:“真的?”
“你昨天不是说要早回去吗?”
“哦,我给忘了……”
她自己又看了一下电表,叫道:“麻烦了,我忘记上表了。”
昨晚的两度昂奋之后,凛子昏沉沉地睡去,难免会忘记的。
“外面很黑吧?”凛子不安地看着窗户。
“开始放亮了。”
“我该回去了。”
“等一下。”久木慌忙捉住了正要起床的凛子的手。
“这会儿回去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我想趁天黑回去,天一亮的话,会遇见熟人的。”
穿着和服回去的确太显眼了。
“可是,现在回去已经迟了。”
日出一般在六点四、五十分左右,紧赶也得天快亮才能到家。
“不如十点或十一点的时候再回去为好。”
“那哪儿行埃”
久木从背后摁住了凛子的肩头,把她拉到身边。
“不要这样……”
“现在走和呆会儿走是一样的。”
“可是……”
“不要紧的。”
在久木的拥抱下,凛子又一次沉入了床榻之中。
远处地平线上的那一缕微光,现在越来越亮,中央开始发红,太陽就要喷薄而出了。
“天快亮了。”
“我得回去……”凛子还在咕哝着。
渐渐发白的天空,是最适于这种时候的光线了。
凛子已不再反抗,甚至主动配合起来,男人每动一下,女人就起伏一次,从窗户射入的光线,越来越清晰地照出了凛子那起伏不停的肉体。
燃烧中的凛子早已忘却了太陽正在升起,天色逐渐放亮。
不久,太陽出来了,窗外红彤彤一片时,两人与日出的同时共同结束了一切。
与升起的太陽背道而驰,久木耗完了精力,木头人一样趴在床上。
外面已开始了忙碌的一天,房间里却鸦雀无声,久木的腿和凛子的膝盖挨在一起,互相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和血脉的流动。
两人就这样沉浸在瘫软的感觉之中,凛子悄悄靠过来说:“你也彻底了结吧?”
“这回没忍住吧?”
望着笑眯眯的凛子,久木再次品尝了失败的滋味。
从昨晚到今早,久木一直竭力控制住了自己,这次遭到了女人的反击,被彻底打败了。
“太好了。”凛子得意地说。“这么一来,你也不想动了吧。”
真的,现在就是叫他起来回去,也倦懒得不想动窝。
“我也不走了。”凛子说完,像只小猫钻进了久木的怀里。感受着凛子那温暖的身体,久木又发现了她的新变化。
虽然凛子没说出来,但久木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她似乎不允许男人只让女人前行,自己后退一步欣赏,这样冷静的自我陶醉。
凛子是在宣告,要由以前的被动的性变为主动的性了。
他们又双双沉入了梦乡。
久木再次睁开眼睛时窗户大亮了,床边的表是九点半,刚才睡的时候是七点多,差不多睡了两个小时。
现在做什么好呢,久木正发呆时,凛子也醒来了。
“现在几点了?”
久木告诉她时间后,凛子望着窗户说道“这可怎么办哪。”
本想在天没亮时回去,现在日头这么高了,更回不去了。
“你怎么打算?”
“我正琢磨呐。”久木忽然想到了自己的家。
昨天晚上跟妻子说去董事长家拜年,晚点儿回来,却没说在外面过夜。久木心里有数,一晚上去向不明,妻子不至于兴师问罪,不过,多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回去怎么解释为好。
“我还得回去。”
凛子对自己说着,坐起身来。
“硬把你留下,是我不好。”
“没错,是你不好。”凛子说完,转过身来,“不过,很高兴能见到你……”
“你那边没事吧?”
“不知道。你也不好办吧?”
久木暖昧地点点头,凛子朗声说道:“不光是我,你也一块儿为难,所以这回就饶了你吧。”
“一块儿为难?”
“是啊,你也不好交代吧。这不就和我一样了,所以我也能忍受了。”
凛子说着下了床,朝浴室走去。
飨餍之后便是空虚。
久木和凛子结束了一夜之宴,快乐越深,其后袭来的空虚感愈甚。欢爱之后,除了感官的满足外,一无所得,留下的只有懊悔。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应该适可而止的,久木反省着自己的所作所为,同时又庆幸有凛子和自己作伴。
仔细想来,现在他们作为同谋者已被驱赶到了同一个苦海之中了。
只有女人或男人某一方苦恼,另一方与己无关,悠然自得的时候早已过去了。
女人的苦恼也即是男人的苦恼,反之亦然。
这时,凛子从浴室出来,开始穿和服。一边对久木说:“热水放好了,你去洗吧。”
久木正要进浴室,凛子系着腰带说道:“我下决心了,以后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理睬。”
久木不解地问:“你指家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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