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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笑。旅行用品。欢乐的情绪受挫(3)

汉斯·卡斯托尔普猛地回过头来瞪眼看着他的表哥。“这是胡尤斯的声音吗?”他怒气冲冲地问。“怎么声音是从地窖里传出来的?”

“她的头钻到被子里去了!”约阿希姆说。“你倒想想我当时的感受!神父站在门槛边,说些安慰的话。我至今还仿佛看到起先他探出头来、后来又缩回去的模样。 拿十字架的人和助手还在门口迟疑不决地站着,不能进去。从他们中间我可以看到房间的轮廓。其实这间房间和你的、我的一样,病床放在门左面的侧墙旁边,床头 站着一群人,自然是亲戚们和爹娘,他们也低头朝向病床说些劝慰的话。朝床上看去,她已不像个人了,似乎只是一团东西;她又是恳求,又是狠狠地抗议,而且蹬 着腿。”

“你说她蹬着腿?”

“她拼着命呢!可是不顶用,她必须领受临终圣餐。神父凑近她,其他两人也走进房去,门关上了。可是事前我还来得及看到胡尤斯的脑袋闪现了一下,浅黄色的金发乱蓬蓬的,睁大了的眼睛瞅着神父,眼睛一点血色也没有,然后惨叫一声钻到被子里。”

“现在对我讲的这番话,你还是第一次说吗?”汉斯·卡斯托尔普顿了一下说。“我不懂你昨儿晚上为什么不说。天哪,看来她一定还有相当多的力气可以自卫,自卫需要力气啊。一个人还没有精疲力竭之前,是不该请神父来的。”

“她确实非常衰弱,”约阿希姆回答说。“咳,要谈的话可多哩,不过措词倒很难哪……她已很弱了,只是恐怖给她增添了这么多力气。当时她害怕极了,因为看到 自己就要死去。她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呢,咱们总得原谅她。不过有时成年人也这副模样,这自然是不可饶恕的软弱。贝伦斯倒懂得怎样对付他们;在这种情况下, 他说话的口气可恰到好处。”

“他的口气怎么样?”汉斯·卡斯托尔普皱起眉头问。

“他总是说‘请您别这样吧!’”约阿希姆回答。“至少他最近对人说过这话,咱们是从护士长那儿听来的。护士长也在场扶助临死的病人。这个病人一直到死还是吵吵嚷嚷的,一点也不想死。这时贝伦斯凑近他那儿,说:‘请您赏个脸别这样吧!’病人立刻安静下来,不声不响死去了。”

汉斯·卡斯托尔普用手拍拍大腿,往后一仰靠在长椅的背上,抬头望着天空。

“唔,我说,这太过分了,”他高声说。“走近一个临死的人,光是对他说:‘请您别这样吧!’这确实太过分了!临死的人多少令人尊敬。我们不能对他一点儿不讲人情。我真想说,临死的人简直是神圣的!”

“这个我不否认,”约阿希姆说。“不过在病人这样软弱无力的时候……”

“不!”汉斯·卡斯托尔普坚持说,他说话时的激昂程度与他遇到的阻力一点也不相称。“我坚持认为,一个垂死的人,比任何嬉皮笑脸、游来荡去、挣几个钱填饱 肚子的粗汉子强些!这可不太好……”他怪里怪气说,声音有些颤抖。“对临死的人这样铁面无情,可不太好……”他话说到这里突然中断,接着发出一阵抑制不住 的大笑,这笑声像昨天笑时一样,是那么激越冲动,那么漫无节制,连身子也抖动起来,于是他闭住眼睛,泪珠从他的眼睑滚滚而下。

“嘘!”约阿希姆忽然止住了他。“别作声!”他轻轻说,同时偷偷推了一下笑个不停的表弟的腰部。汉斯·卡斯托尔普张开泪汪汪的眼睛往上看。

一个陌生人从左面的路上走来。他是一个皮肤黝黑、风度优雅的绅士,蓄着漂亮的、翘起的黑色小胡子,下面穿一条浅色方格纹的裤子。他走近时跟约阿希姆相互道了早安,这人发音精确,声调悦耳动听。他双腿交叉,拄着手杖,神态自若地站停在约阿希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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