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 外国文学名著 > 国外作家 > 叔本华 > 悲观论集卷

心理的观察(3)


  现在我们暂时撇开这种人看看精明的商人吧。他们干的是投机倒把的勾当,所以整日冥思苦想其计划,而后万般谨慎地将其付之实施;他们成家立业,养着 自己的妻儿老小,在社会生活中也享有一定的地位。因此显然,他们的觉悟比起前者来要高得多,他们的实际生存也有着崇高的现实地位。
  接着我们再看看学者们。他们也许考证过历史,也曾纵观了世界历史发展的全部过程,因此他们意识到生命是一个整体,所以也就能够观察事物而不受其生存时代和个人利益的局限。
  最后我们还要看看诗人或哲学家们。他们这些人具有高度的思维能力,但不愿潜心去考证任何特殊的生存现象,只在生存本身面前感叹、诧异、并把这深奥 的谜当作自己研究的课题,然而他们所具有的意识倒也足够让他们去认识全部世界究竟有多深奥,因为他们的才智全部摒弃了作为意志的仆役的作用,而是把世界整 个展现到自己的眼前。这个世界要求诗人或哲学家们去检验、思考,却又不让他们在这其中扮演什么角色。如果说意识的程度就是现实的程度的话,那这种人的存在 就可以说已经是登峰造极了,随之对他们的描述就非同一般,而很具意义了。
  一般说来,人类高于其他动物,他们接受训练的能力要比其他动物强,伊斯兰教徒们要受训,以每日5次面朝圣地麦加膜拜褥告,而且从不间断;基督教徒 们所受的训练就是,凡事都要手划十字,默然垂首等等。宗教确实可以说成是训练艺术的杰作,这是因为宗教训练人们的思维方式,而且像众所周知的他们是从小就 抓这种训练。如果人们从5岁起就开始受到宗教教义的灌输并在肃穆的气氛中接受谆谆教诲,那么,不管这种宗教存有多么大的谬谈或别的什么,它也会深深地植根 于人们的头脑之中。所以,不管是动物还是人类,要想获得训练的成功,就得从早抓起才行。
  贵族和绅士被训练为珍惜名誉并以此为大,——为了名誉,他们可以热情地、毫不动摇地坚信荒谬可笑的骑士制度中的法规,他们也可以为了信仰而不惜捐躯,还可以为此向国王表示尽忠心。
  再有,我们对于贵妇人所表现出来的温文尔雅交口称赞,并对此抱着极其崇敬的心态,对于龙子凤雏,对于达官贵人和地位显赫的爵爷们的敬仰等等,都是 属于训练之行。同样,我们对自己所蒙受的辱骂所表现出来的嫉恶如仇亦如此,而且辱骂的性质决定了嫉恶的程度。例如,你要是说一个英国人不是绅士,这是他绝 不能容忍的言语;要是说他满口谎言,他更不能忍受;你要是把法国人称为懦夫,把德国人贬为愚昧,他们都会暴跳如雷。
  有很多人,在一个具体问题上表现出训练有素,是个正人君子样,可是在其他一些事情上却又大吹大擂毫无羞耻感。比如说,他可以不抢不偷你的财物,可 是,一旦他发现你有某个东西是他十分喜爱的,他就会直接向你索取而不付分文;再如商人,他往往可以没有顾忌地欺诈你,却矢口否认自己的盗贼行为。
  专管思考、观察的大脑机要,不必要有感官的刺激便积极活动,这个时候的人的想象力就特别丰富。所以我们发现,只有在感官不受外界的刺激时,想象力 才是积极的。囚牢或病房里那种长期寂寞、沉静、昏暗的状态——这些都提高了想象力的积极性,在它们的影响下,想象力也开始发挥自己的作用。另一方面,当我 们的观察力对着无数现实材料时,比如在旅途上,或是在喧闹的世界上,或是在灿烂的阳光照耀下,这时的想象力就像没有一样了,即使说会引起某种想像,但这种 想象力是不积极的,好像它也知道此时的时机不佳。
  但当想象力产生了某种实在的结果时,它也一定会从外部世界获得不计其数的材料,只有到这种地步,想像的宝库才能丰富起来。滋补幻想就像滋补身体一样,在吃饭消化的那一刹间,是根本不能工作的。但到后来适宜时刻中能发生作用的能力,还要归功于这种“滋补”。
  意见像摆钟一样恪守同样的规律:它越过重心到达一端,同样在另一端也摆动相同的距离,由此可见,只有在某段时间之后,才能真正找到停止点。
  根据矛盾的过程,空间距离使得事物变得渺小了,也就见不到其不足了,这也就是呈现在照相机缩小镜片上的景色要比实际上的景色美丽的原因。时间距离 也会产生同样的结果。当年的地点和事件,当年的伙伴都给记忆表面涂上了一层诱人的色彩。记忆只能看到往事的一个轮廓,根本不可能去注意那些令人不快的细 节。而我们目前的乐趣就绝没有这种美妙之处,所以总好像不是完美无缺的。
  再有,就空间而言,离我们近的物体看上去就大,可是贴近眼睛时,我们就看不见别的物体了,当我们离开一段距离时,这种物体又变得渺小却又不可辨认 了。同样道理,时间亦然。日常生活中的琐碎事情常叫我们激动、焦虑、烦恼、热情,就是因为它在我们的眼前,让我们看着它觉得是多么的硕大,又是多么的重要 而严峻。可是,一旦它们全部消失在时间的长河里时,就失去了自身的任何价值,只要我们不再想它,它就在我们的记忆中逐步消失。它们之所以如此硕大,就是因 为离我们很近的缘故。
  欢乐与痛苦,并不是头脑的观念,而是意志的作用,所以它不属于记忆的范畴。我们不可能回忆欢乐与痛苦,请注意,我指的不是重新去体验。我们所能回 忆的只是伴随着欢乐与痛苦的观念,尤其是那些我们想说的东西,这些是构成当时我们感受的标准。因此,我们对欢乐和痛苦的回忆总是不完整的,一旦欢乐和痛苦 过去了,我们也就对此淡漠了。由此可以看到,我们想重新体验欢乐与痛苦的一切企图都是徒劳无益的。从本质上讲,欢乐和痛苦是意志的作用,意志本身并无记 忆,记忆属于智力的一种机能,记忆所能得到的和所失去的只有思想和观念,我们这里并不想讨论它。
  在窘迫困难的日子里,我们能够对自己曾经经历的美好时光记忆犹新,但是在美好的日子里,我们对曾经有过的窘迫困难却只存有支离破碎、隐隐约约的记忆,这就是事实,是令人疑惑不解的事实。
  我们对实物或图像的记忆,要比对纯观念的记忆来得清晰。这样,丰富的想象力使语言学习变得十分容易,由于想象力的大力帮助,当我们看到一个新词时,马上就能与所对指的实物联系起来。如果没有这一点,我们就只能简单地从母语中找出与此相应的词来。
  记忆法不仅仅是一门艺术,以此通过直接的双关语或妙语来间接记忆某些事情,它还要应用到系统的记忆理论中,参考记忆的特性和记忆的这些属性之间相互制约的关系,可以解释记忆的真正属性。
  除了我们生活环境中的某些特定场合外,我们的感觉有时也会达到较高的、异乎寻常的清晰程度,这只有从心理学的基础里得到解释,这是由于敏感程度的 增强所引起的,是来自内部的作用。就是这种时刻,才在我们的记忆里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并独立地保存下来。可是,为什么在成千上万的时刻中,我们就对这种 时刻情有独钟呢?我们提不出什么理由,所以也无法解释。说起来,它好像是一种机缘,又好像是在石层里发现了某种现已绝灭的动物化石一般,还好像在我们打开 书本,看见了偶然夹在书页中却已干瘪了的虫子一样,这样的记忆总是让人愉快的。
  在没有任何特殊理由的情况下,有些久已遗忘的事情会突然间在记忆中闪过,这样的事偶而也会发生的。也许是某种难以觉察的气味在起作用,因为这种气 味原本是与那事情有联系,现在这种气味再次散发了出来。大家都知道,嗅觉对唤起记忆是有特殊功率的,它可以轻易地便引起一连串的联想来。这里要提一下,视 觉与知性相联,听觉与理性相联,像我上边所说的,嗅觉则与记忆相联,而触觉与味觉是肉体的接触,所以与肉体相联。这些感官只和上述所说的发生关系而与其他 任何事物无关。
  人们都指望着用醉酒来增强记忆力,这是记忆的属性之一,当然,微微的醉酒是可以增强对过去时间与事物的追忆力的,而且增强的程度之大,致使一切与 过去相关的情况,回忆起来却要比清醒时明晰得多,只是对于醉酒当时的一切举止言谈的记忆却只能是支离破碎的。甚至在醉得不省人事时,则一切都无从记起了。 所以我们可以这样来说,醉酒是增强了对故事的记忆,而对当时的事却记忆甚少。
  由于内部过于懒散,所以就需要某种外部的活动。反之,如果内心十分活跃,就不愿意走出自己的壁垒,因为它会破坏并妨碍自己的思想,从某种意义上说,甚至会毁掉他的一生。
  有人孤独时会烦燥不安,这是毫不奇怪的,因为当人在独处时不会笑,而这种想法在他看来又似乎是可笑的。
  难道我们笑是为了让人家看的吗?——难道笑像一个单词样纯粹是一种符号吗?孤独的人之所以不能露出笑脸来,说起来就是缺乏想象力,思想索然无味。 低级动物从来不笑,不管它处于何种状态:独处还是结群。厌世主义者梅森曾使一个索居的人十分惊讶,然而他自己却笑了起来:“你为什么发笑?”那人问,“并 没有人和你在一起啊!”“这就是我笑的原因。”梅森答道。
  自然的手势,比如像伴随着生动的谈话而做的手势,是一种独特的诺言,它广泛传播,甚至远远超过形诸文字的语言——到这儿为止,我所指的,是一种与 文字无关而在所有民族中都相似的语言。确实是这样,每一个民族所用手势的程度是由其生动活泼的程度决定的,当然也有特殊情况。像意大利人之间,说话的同时 加入一些只有在本地区才有价值的传统的手势。
  手势在世界范围内的运用,与逻辑学和语法有着某种相似之处。因为手势只是一种形式,并不是言语的交谈,但另一方面,由于手势和心理活动相关且与智 力无关,所以说,手势反映了意志的活动,它又与逻辑和数学不尽相同。作为言语交谈的辅助,手势就像是一首优美旋律中的低音部,在整个演奏过程中,要是始终 与高音部配合一致,就能大大增强演奏的效果。
轩宇阅读微信二维码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