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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朱拉似乎听到什么声音。惊醒了。她靠着一棵大树,警惕地守卫着茅屋,几乎一夜没睡,但她又冷又累,拂晓前迷糊了一会儿,竟睡着了。
  “平安无事。”她听到一个声音。
  她上身往前倾斜着,睁开惊慌的眼睛,看见原来是罗恩。他不知什么时候睡在她的脚边;此时仍靠着她懒洋洋地躺在地上。
  “你睡到这儿多久了?”她问,揉着眼睛。
  “你睡着以后我才躺下。”
  她挺起胸膛,站稳。
  “快看,”他向农舍摆摆头。原来是农民肥胖的妻子出现在门口,敞开怀搔痒。“人们醒了,我们也该起来。告诉你,布莱塔对我联合各个部落的计划很感兴趣,昨天夜间我们谈了几小时,有可能达成协议。”
  “这是真的?”
  她狐疑地望着他。早晨的阳光照在他身上,他的头发象麦浪般卷曲金黄,眼珠象湖水似的清澈碧蓝。“你已洗掉了头发上的油腻,这大概有助于你同她的谈判吧?你是否发现她渴望杀死我们两个?”
  罗恩做了鬼脸。“朱拉,她是个有知识的女人。请你和她见见,我想她会喜欢你。”
  朱拉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孩子气。布莱塔是达勒的母亲,她永远爱达勒,所以也有可能喜爱她。“我去和她见面。”她终于说。
  罗恩站起身来,向她笑笑,“你不会后悔的。”他以肯定的口气说。
  当朱拉走进农民的茅屋时,挺直腰板,昂着头颅,眼睛里流露出一种紧张的、警惕的神气。布莱塔坐在火盆对面的小凳上,发现朱拉过来,即抬起头来看她。
  朱拉觉得,她立即就理解这个女人。她虽然已几次看见了布莱塔,但毕竟相隔一段距离,看不真切;现在,近在咫尺,她以为她看见的将是一个生着花白头发,满脸皱露的丑陋和年迈的女人,但事实与她想象的相去极远。不错,她已经不年轻了,近四十岁了,可她究竟不是一张老年人的脸孔,也没有一处疤痕,倒是妩媚光洁,而且透着一种迷人的风韵。她的头发出奇的浓密。象王冠似的盘在头上,端正的脸庞上竟还透着绯红的颜色;特别是那双并不很大的眼睛明亮多情。“我的上帝,她是多么漂亮啊!世界上竟有如此兼有权势和美丽的女人!”
  朱拉早就听说,布莱塔也是生活在男人世界中的那种能干的女人。多年以来,她百思不解。凭她一个寡妇,怎么能控制住一个部落?维持统治的权力会是多么困难﹒现在她开始明白了,布莱塔很不寻常,她那冷峻和锐利的目光,使人想起荒野上野狼的眼睛,她那表面沉静而内心机警的表情,令人想起高空中的秃鹰翱翔的姿态。她似笑非笑,既有狡诈、残忍,又有气魄、力量。有一次朱拉曾问过达勒,为什么他母亲不向索尔要求归还她的儿子?现在想来自己是太幼稚了,布莱塔怎能为一个人而引起两个部落的风波,从而可能危及她的王位?即使是她自己的儿子。她也不会那样做。
  但朱拉发现,布莱塔望着她的表情,并不友好,似乎把她当成是一个敌人。她的头发不禁竖立起来。她敏感地把想到,布莱塔是否有意想要夺取她显赫的位置?
  “啊,你!”布莱塔用沙哑的嗓音对朱拉说,“你就是那个遗弃了我的儿子、背叛了你最知己的朋友、一心要赢得王后的女人!”
  朱拉第一个反应是应当保护自己和向对方进行解释,但她不知为什么没有这样做,而是回答说:“是的。我就是艾里阿尔国王的王后,这比一个饥饿的瓦特尔斯人不是好得多吗?”
  朱拉似乎听到在她身后的罗恩发出劝阻的声音,但她不顾一切,仍继续盯着布莱塔。此时她们双方都明白,初次见面就是一场公开的争斗。
  “我已经听说过,你是一个处女王后!”布莱塔嘲笑地说,接着大喜。朱拉觉得她那略为嫌厚的朱唇表现出一种放荡的媚态。她继续用那种锋利的目光上下打量朱拉,看得出她瞧不上朱拉穿的瓦特尔斯妇女的服饰和背后的弓箭。的确,朱拉和布莱塔的奶油色长服、金项链以及贵重的宝石简直无法相比。“可能你丈夫愿意把你打扮成个男人,也可能他更喜爱一个真正的女人!”
  朱拉从对方的口气中推测,布莱塔已看中并企图占有罗恩。
  “他喜欢什么人,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他容易得到胜利,也容易失败!”
  朱拉说完转身离开,罗恩想把她挡住,但她推开他旋风以地飞了出去。
  她怀着被恶狗咬了一口的厌恶、烦躁的心情,离开了农舍,漫无目的地向前奔跑。约摸走出一英里,穿过森林,走到了一条小河边。她停下,接着脱掉这身令人生厌的衣服,投入冷水中游泳,清洗身上的灰尘。在她一生中,她从没有遇到这样不愉快的事情,甚至她双亲的死也没有使她感到这样痛苦、难堪。自从这个英国男人闯进她的生活,使她备受折磨。
  原先,有达勒关心她,照顾她,保护她,她的路一直是平坦的,然而现在一切都变了,变得不能忍受。罗恩抱怨她追随他、保护他的后背,而现在布莱塔又仇视地,揶揄她,仿佛她是她的眼中钉!她越想越沮丧,气恼,两眼迸射出怒火,甚至想哭,想叫,渴望复仇!
  她站在水里,楞了一会儿。冰凉的河水刺激着皮肤,使她舒适又使她茫然。她轻轻洗着脖子,想起罗恩,她觉得对他越来越琢磨不透了,他读过许多书,有很多知识,他认为他的天职是拯救兰康尼亚,但他为什么非要前来同布莱诺谈判?为什么非要让她遭受这个女人的奚落?
  她洗完澡,觉得心境平静了些,于是走上岸,重又穿起那身瓦特尔斯人的衣服。
  “啊,你在这里!”
  她听见罗恩的声音,但她不去看他,又蹬上马靴。
  “我已经对布莱塔谈过,”他有点惆怅地说,“你是对的,这个女人不容易对付。她要的联盟与我的计划完全不是一回事。她要求和我结婚,如果我同意,她才允许瓦特尔斯人和艾里阿尔人通婚。”他皱着眉头,最后又叮嘱地说:“你不要走得太远,在这森林中有危险。”
  “茅舍就安全吗?”她问,“走吧,我们回去吃点东西。”她刚想动身,罗恩早抓住她的手臂。
  “你不能再单独在这个地方活动,任何男人看见你,都会向你进攻。”
  “为什么?”她尖声向他喊叫,“为什么男人要攻击我?要记住,我是处女,这是人人都知道的,我不需要什么男人!”她猛地抽出她的手臂,“你回到布莱塔那里去,告诉她,你同意娶她。我给你自由,那样艾里阿尔人将会高兴地看到能与瓦特尔斯联合,因为这是由国王和王后的婚姻促成的,你首先做了榜样。”
  他立即反驳,吐出的每个字都很殭硬。“那样你就得到了达勒!他是你永远需要的男人!”
  “是的,达勒。”朱拉说。此时此地念着这个熟悉的名字,使她感到异常亲切,泪水不自觉地从眼窝里滚出来。她再次对罗恩叫喊:“你到她那里去,告诉她:她得到了她想要的,她将有一位金黄色头发的国王,你也会实现你部落的联合计划。”
  “你为他哭泣,”罗恩小声说,“你为达勒贡献了泪珠!”
  “为什么不能?”她对他叫嚷,“我一向爱他。你对我谈什么誓言啊,什么请求啊,你一点不了解一个女卫士的心。到布莱塔那里去吧!她也许有能力驾驭你这个男人!”
  罗恩直气得浑身发抖,面色冷酷。“是的,你说对了。这个婚姻对兰康尼亚有好处,我要考虑。艾里阿尔国王和瓦特尔斯王后将要结婚。”他瞇起眼看她,“但是我怀疑瓦特尔斯王子达勒是否能和一个国王收养的女儿、并非部落公主的女子结婚!”
  她猛地打了他一巴掌。她强壮有力,这一掌非常响亮,但罗恩没有躲闪,也没有制止。他们站在那里互相对视很久。
  “明天我们骑马离开这里,”他终于对她说,“布莱塔将召集起瓦特尔斯的男女青年,由我们带到艾里阿尔的边界,在那里举行集体结婚仪式。”
  “那末,我要带着达勒,”她说,“我还是处女。”
  他注视了她一会儿,他左半边脸清楚地显出她的手印。接着,他转身走向农舍,同时再一次叮嘱她:“不要单独走远。”
  罗恩看不见朱拉时停住,靠在一棵树上,摸摸自己发烧的面颊,他感觉自己很想哭泣。
  自从他诞生,懂事,他就知道,命运使他将成为一个国王。为了对兰康尼亚尽职,他愿意牺牲一切。但在一个生活领域,他违抗了菲兰老人的意愿,那就是他要自己挑选妻子。他知道,妻子如果不合心意,那将造成生活中的极大痛苦。他想选一个他爱的女人,为此才甘冒风险进行比赛。
  他的确非常喜爱朱拉,但看来她并不需要他。他们虽然已经结婚,但至今他仍不了解她。他从各方面保护她,这却引起她的反感。她总是逞能,恶作剧,从不留意罗恩对她安全的担心。因此使他难以集中精力进行艰难的工作。现在她竟想要他和布莱塔结婚,而她和达勒结婚,实在令人可恨!
  他对朱拉不满的另一点是,她对布莱塔的对立态度。布莱塔已命令她的随从回去,把她的生命置于罗恩手中,这证明她对他完全信任。但朱拉不懂这个道理,心性过于高傲,很可能把事情弄坏。当然她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少女,头脑简单,是可以原谅的。他对朱拉既爱也恨,既同情又怜悯,感情十分复杂。
  不一会儿,朱拉到了他站的地方,再一次陈述她的主见,而且她表示拒绝再与布莱塔见面。说完,她怒气冲冲地走进树林的深处,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攻击,或可以单独击退进犯的任何敌人。但他不放心,一直悄悄地盯着她,确保朱拉安全无事。
  这一夜,朱拉象只固执的小猫,一直坐在农舍门外监视着黑暗的旷野。他不知应该把她看作一个傻子或者应该感谢她。如果她是对的,那末,布莱塔的许诺就会是一场滑稽戏。当早晨来临,朱拉并没有发现布莱塔的人马前来偷袭茅屋或绑架罗恩,所以她开始打瞌睡,直睡到太阳高高升起。
  进早餐时,罗恩把朱拉唤醒。但她不愿进屋,不愿见到布莱塔。他们在争辩中,被布莱塔听见,于是两个女人进行了一场舌战。朱拉对布莱塔含沙射影的攻击,使罗恩担心会破坏两个部落之间的谈判。后来朱拉过树林中去了,他留下向布莱塔进行解释,说朱拉年轻,缺乏阅历,请得到她的谅解。
  当时农民不在,布莱塔乘机对罗恩进行挑逗。她用甜蜜的目光望着他的眼睛,同时身子探出靠近他。罗恩望着她脸上的期待、贪婪的表情,心灵里激荡起一种奇异的感觉,甚至可以听到他自己脉博突突跳动的声音。他明白,此时只要他稍微有点响应的表示,她就可以任他随便摆布。
  布莱塔不能说不算漂亮,噢,我的上帝,她是极其美妙的,毫无疑问,她对床事也有丰富的经验。但她在他心里唤起的并不是激动而是几乎近于恐怖。他一点不想拥抱她那尽管奔腾着热血的身躯,而象躲避菲兰老师烧红的烙铁似的,把腿迅速挪开。这和他在英国时的情形一样,对于一般的女人无动放衷,从没有和她们寻欢作乐的冲动。只有想到一个少女的面影和身形时,他整个灵魂才激动起来,使他发狂。
  布莱塔用极低的声音同他谈话,继续勾引他。她说如果他答应和她结婚,他们会很顺利地把各个部落联合起来,他俩可以共同统治兰康尼亚,同时也会极其愉快地消度他们的夜晚,但不管怎样,罗恩始终控制住了自己的感情,布莱塔也不敢进一步诱惑他。罗恩所想的仍是朱拉,过去那种紧紧抱着吻她的欲望又油然而生了。他觉得他和布莱塔已表演得过多,似乎已到结束的时候了。
  他在一个适当的时候,离开了布莱塔,急忙去找朱拉。他想告诉她,关于瓦特尔斯王后的举动并表明他的心迹。但他仍忘不掉朱拉说过要解除他们婚约的话,朱拉,我的朱拉,当说到她爱的那个男人时,甚至泪流满面!罗恩顿时感到自己的心在胸中忐忑乱跳,全身像被烈火烧伤般的痛楚。
  但当他再次看见她时,他立即抱着她,吻她,抚摸她。她对他很冷淡。他想,她大概仍然想要结束他们脆弱的婚姻,和他完全脱离关系。如果真是如此,他不能强迫她与自己捆在一起,让她自己决定好了。为了整个兰康尼亚的利益,必要时他可以答应和布莱塔结婚。
  “你真是个傻瓜!”朱拉絮聒地说,“你一点也不了解我们的想法和生活方式。”
  “你不能对我讲讲吗?”罗恩真诚地说。
  他们是在农舍前的空场上讲这番话的。
  在对面的树林一带,布莱塔已向一百五十名瓦特尔斯男女青年发表了演说,号召他们到艾里阿尔边界去,与那里的人联姻。但这些男女因为恐惧,想采取各种办法留下来,男的说打猎受了伤,需要调养;女的流着泪说家里需要照顾。因此产布莱塔的卫士们在四周巡逻,以防止有人逃跑。
  “布莱塔不会真心联合各个部落的,”朱拉继续对罗恩说,“她所以答应你的条件,目的是想借助两个部落的力量实现她征服整个兰康尼亚的野心。我曾告诉过你,索尔国王杀死了她的丈夫,劫走了她的孩子,她非常仇恨艾里阿尔,怎么突然会和艾里阿尔人联合呢?”
  “她的丈夫被杀死,她将会有一个新的丈夫。”罗恩冷酷地说。“一个强壮健康的丈夫完全可以驱赶她记忆中死去的那个丈夫。”
  “如果她这样使你喜欢,你大概不会向上帝发誓了吧”?朱拉辛辣地反击说,“你吹嘘自己健康强壮,可我没有看见和证实。或许我应该同情布莱塔,但我更关心我的国家,艾里阿尔人那么相信你,你却把人们的命运寄托在布莱塔身上,这是愚蠢的,不明智的!”
  “这是妒嫉,”他说,瞪着朱拉。
  “什么,妒嫉?”她向他嚷道,“我虽然和你结了婚,但我比以前更觉得孤独。”她跨上马,叹了一口气,又补充说:“现在你对布莱塔有用处,所以你是安全的;但等你对她不再有用时。你就必须留心她的刀和剑!”
  “少废话!”罗恩说,“我并不像你说的那样傻,什么我都明白。”
  朱拉不再呼声,她骑马来到树林边,停下来观看集合在这里的瓦特尔斯人,他们无论男女都欣赏她。
  这时布莱诺出现了,她穿着杏黄色毛制的长袍,戴着饰有红宝石的头环,她的表情显得很庄严,照有权势的人们那样从容地走路,然后在随从的帮助下跨上马鞍。罗恩驱马来到她的身边,她向他伸出手,他轻轻地吻了一吻。朱拉看着这一切,头脑里生出一种从来不曾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象一口口地痛咬她的心。她用眼睛一直追随着布莱塔和罗恩的每个动作。她想,罗恩宣布拋弃她是并不困难的,他只声明他讨厌她,而且她仍是处女,他就可以顺利解除婚约。但她离婚后,达勒也未必能和地结合,因为他是王子,而自己仅仅是索尔的养女,她只能与地位卑微的男人结婚。但她非常自尊,无论如何不能告诉罗恩。
  布莱塔和罗恩骑马走在前面,朱拉跟在他俩马后,两旁是瓦特尔斯的卫士,再后就是沉默无声的被强行征集来的瓦特尔斯男女青年。
  布莱诺的眼光在罗恩身上徘徊,好象她饿得要命,而他正是燕会上能充饥的食品。他尽力逃避这眼光,假装望着别处。
  她望着他金丝般的头发,以引诱的口吻问:“你父亲索尔为什么有你这样漂亮的儿子?”
  “我母亲是很漂亮的。”他迅速回答,为了把话题从他身上引开,他谈起了即将要举行的联姻。“你的儿子达勒,无疑也要来参加结婚仪式,你可以看到他了。”
  “我将看望所有你们的人。”她说,“那也是我们的结婚之夜。”
  罗恩不肯正面答应,只小声说:“朱拉或许要嫁给达勒。”
  布莱塔道:“我决不允许他和我儿子结婚。我儿子是瓦特尔斯王子,将来要继承我的位置,他不能把她当作王后。这个姑娘是这样不受欢迎,她已经被一个国王拒绝了一次,她将还会被拒绝第二次。”
  罗恩想保护朱拉,采用一种委婉的口吻,说:“你不清楚,他们是一起长大的,达勒爱她,她也喜欢达勒。”
  布莱塔盯一眼罗恩,坚决地说:“艾里阿尔的法律规定,一个女人如果被她丈夫拋弃,她就不能再嫁给上层人物。我的儿子是王子,当然不能娶她。”
  “朱拉不知道这规定,”罗恩说。
  “她不知道,难道你也不知道?”布莱塔的脸色变得阴沉起来,勒住马缰。“如果你还想要朱拉,现在就告诉你,我不能率领我们瓦特尔斯人到艾里阿尔边界去。我必须是整个兰康尼亚的王后,否则,我马上就返回。”
  此刻,罗恩进一步理解了朱拉对布莱塔的看法是正确的。她确实是想借部落的联合统治兰康尼亚。他于是伸手握住她的手,吻了一下,放低声音说:“当我们结婚后,会有孩子吗?”这句话使布莱塔马上安静下来,并且笑了。但罗恩却想,朱拉不到布赖塔一半的年载,而她的美貌超出布莱塔几倍,他怎能娶她作为妻子?
  布莱塔却以为她比朱拉强得多。她一面策马前进,一面向罗恩悄声说:“你和我是天生的一对。我们甚至不要等待举行结婚仪式,现在就可以互享男女的欢乐。”
  罗恩向她笑笑,但这是假装出来的。为了她不致再谈这个题目,他故意问她:“请告诉我,一个像你这样漂亮的女人怎么指挥瓦特尔斯人民?”他猜想她一定爱衒耀自己,但不料她却对此守口如瓶,懒洋洋地说:“这事……”欲言又止,似乎让罗恩自己去思索答案。……
  罗恩想,这确实是一个难以对付的女人。她如果不允许朱拉和达勒结婚,那末,朱拉怎么办呢?或许朱拉也明白这点,她所以要跟他解除婚约,是因为恨他吧?不,不会。他每次与她接触,朱拉从来没有拒绝过。或者她恨他的誓言?如果是个英国女人就能理解他,因为英国妇女需要骑士对她们发誓。
  但朱拉不是英国女子。
  布莱塔挽住马缰,把手放在罗恩的臂上。“你很健壮,”她小声说,“你对朱拉不合心意,但不是对所有妇女都无兴趣吧?”
  罗恩向布莱塔眨眨眼说:“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不曾和女人同床过。”
  布莱塔继续咕哝什么,罗恩没有听清。他心中只想着朱拉,但周围尽是瓦特尔斯人,为了不激怒布莱诺,不得不含笑点头。
  中午,他们停下吃饭。这些瓦特尔斯人都分到黑面包和水,但有的人不肯吃,有的人仍在哭泣。而布莱塔专门摆设酒筵与罗恩共进午餐。罗恩因想着朱拉,吃不下去。
  进餐后,他只身到树林中踱步,心裹在责备自己,对朱拉太残忍了。他到处寻找,但不见她的踪影。
  走到一小块林中空地上,他跪下来进行祈祷。
  “上帝,请再次帮助我,”他闭起眼睛、无限虔诚地说,“我是个愚蠢的人,做了愚蠢的事,请求主的宽恕。我曾发誓不碰我的妻子,除非她恳求我,但我也对爱情和荣誉发过警,我衷心爱她,至死不变。主啊,我不能同时遵守两个矛盾的誓言。所以,我请求废除第一个警言,那象个无知孩子的恶剧,而不象一个男子汉和国王的行为。主啊,我是您恭顺的仆人,我要向您仔悔。我要把基督教信仰带给瓦特尔斯和厄尔坦斯人,我要统治整个兰康尼亚,请解除我第一个荒唐的孩子气的誓言吧!”
  当罗恩祈祷完毕,睁开眼睛,发现林中出奇的静宁,仿佛世界上只剩下他孤独一身。他起身欲走,忽听右边不远处传来树枝折断的声音。他即向这声音处走去。
  原来是朱拉!她站在那里,手里握着刀,望着他走近。“噢,是你!”她说,弯腰用草擦拭刀上的血迹。
  “你在这儿干什么?”他笑着问,看见她使他异常高兴。她那带血的刀比布莱塔的媚态危险更少些。
  “我杀死了六只免子!”她挺立身躯对他说。“你是否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布莱塔?这树林还属于她的,她会吊死我这个偷猎者。”
  “我决不会告诉她!”他说,仍然向她笑。
  朱拉把她的猎物塞进背袋里。“你为什么笑?你和布莱塔已经商定了结婚吗?”
  罗恩突然抱住地。他已很久没有拥抱她了,她对他具有无法形容的魅力。“我已经请求上帝解除的誓言,”他兴奋地说,“你孤独一人,我也孤独一人,我们为什么不和好欢聚?”
  她推开他。“你疯了?你似乎与上帝有特殊的关系。是上帝在夜间告诉你的,或者你白天看见了上帝?”
  罗恩愉快地笑。“真的,我已放弃了我的誓言,朱拉,我们是丈夫和妻子。”
  她躺在他的怀抱中,但却说:“你和布莱诺结婚,我和达勒结婚。”
  “你应该懂得法律,如果你和我能解除婚约,并不能和达勒结婚。那样,也无助于兰康尼亚统一的事业。”他说着,吻她的脖颈。
  “放开我!”
  “你是我的妻子!”他的手开始抚摸她。从比赛时,他就梦想拥抱她,爱抚她,吻她!……
  朱拉的头朝后仰着,闭上了眼睛。“离开我,到布莱塔那里去!”她以干哑的嗓音细声说。
  “我不要布莱塔,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个人。朱拉,今天夜里,我到你住的地方去。我们到了宿营地,我就到你那里。在今天夜间,你就不是处女了。我们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了。”
  他紧紧地抱着她。他渴望着她的身体。她的唇柔软可爱,她的眼睛明亮清澈,教人多么喜爱!
  “你这个英国人,想取笑我吗?”她平静地问他,“如果你到我那里,就会失掉了布莱塔。”
  “朱拉,我从没有想要她,只要你。你应该相信。”
  “我不知道是否应该相信你。”
  “我保证,我会用我的生命让你相信。现在该走了,带着你的兔子。我不想使布莱塔和她的人马发怒,在今夜以前杀害我们。走,我的宝贝!”
  朱拉那年轻、美丽的脸上现出慌乱的表情,但她服从了他,背着她的兔子离开了他。
  罗恩站在原地望着朱拉,直到地消失在树林中。他默默思索着如何迎接即将来临的夜晚,忽听见远处有脚步声。他立刻躲在树后窥察。但声音很快消失,什么也没有看见。
  他猜想,一定是布莱塔跟踪他。无疑,她看见了他和朱拉在一起。当他与朱拉拥抱时,他失去警惕,布莱塔很可能偷偷透过林子的缝隙侦察他的行动。
  顿时,他感到了恐惧。象布莱塔这样一个权力欲极强的女人,竟然妒嫉一个女孩子,她要干什么?
  他尽力使自己镇静,悄悄朝回走,远远望见果然是布莱诺。他靠着一棵树站下,遥望她的举动。只见布莱塔向她的一个卫士嘀咕了几句什么,这个男子连连点头。立即进入村林走了,布莱塔则返回原先吃饭的地方。
  罗恩猜测可能要发生什么变故,所以他转身跟着这个卫士。只见他穿越树林,来到休息的瓦特尔斯人群中间,弯腰低头,象要寻找什么人。突然,他抽出弓和箭,盯着一个目标。罗恩大惊!原来朱拉正在他的射涯中。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他来不及考虑结果,迅速拋出他的剑,对准卫士的背掷了过去!
  这个瓦特尔斯的卫士躺下了,没弄出一点声音。
  罗恩明白,他必须尽快离开现场。所以,他从这具尸体上拔下剑,同时把他扛在肩上,向河边走去,以极快的动作把他藏在腐烂的树丛堆中。经仔细检查,没有可能暴露,他就稳稳当当地回到进餐的地方。
  布莱塔正等着他。虽然她的嘴角含着微笑,但眼睛里却闪烁着愤怒。
  “你逛了很久了。”
  “我去看了看我的妻子,”他孩子般地裂着嘴笑,表现得很真诚,“安慰安慰她。”
  “你为什么要安慰她?”
  他走近布莱塔。“这是我经常安慰女人的方式,用我的手臂和嘴唇,这种安慰方式你喜欢吗?我们不是很快就要结婚嘛!”
  “我们结婚?如果你还不忘和你妻子消度时光……”
  罗恩倾身吻了她。这一吻,他感觉出已使她高兴,并刺激起了她的情欲。他知道,她想要的不单是他的身份,也想要他的身体。
  “朱拉是一个人的妹妹,”他乘机告诫她说,“这个人将来也许要当艾里阿尔国王。如果朱拉受到伤害,杰拉尔特就会率领军队为她复仇!我不想我们被他谋害,我们还要联合各个部落,所以我要安慰她,明白吗?”
  布莱塔皱起眉头。“或许这是事实,”她说,“但我不喜欢你和她……”
  布莱塔匆忙地走开。
  罗恩想,她可能去看她的卫士是否杀死了朱拉。如果她发现朱拉还活着,而她的卫士失踪,她会猜出发生了什么事,起码她会认为他可疑。
  朱拉对布莱塔的评价是多么正确,罗恩再次想。自从他深入瓦特尔斯领土,朱拉就多次警告过他。现在,他和她的生命都操在布莱塔手中。朱拉是对的,由于他的自负和主观,他已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
  他必须消除布莱塔的疑心,顺利引导瓦特尔斯人到达艾里阿尔的边界,那样,他和朱拉才能脱离危险。
  他的心和朱拉紧紧联在一起。今天夜间,他不能去找朱拉了,他必须和布莱塔消度时光,稳住她。只有他在布莱塔的监视下,朱拉才会安全,否则,布莱塔仍会派人杀死她!
  出发时间已到,罗恩疲倦地骑上了他的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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