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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当天夜里,这支队伍在中途撑起帐篷宿营。
  朱拉悄悄离开宿营地,来到一个地方,坐在那里能够看到布莱塔的帐篷。她望见罗恩进去,一直没有出来。
  她告诫自己,竭力控制内心的感情。她并不期望罗恩遵守他的诺言。但清晨起来,她的眼睛红了,心变得石头似的沉重。
  她骑上马,走了。她有两次感觉罗恩的眼睛在注视她。但她没有看他。
  中午,参加布莱塔举行的跳舞会。罗恩看见了她,她立即转身走开。
  夜晚,再宿营时,朱拉力图使自己心情舒畅,什么也不想,钻进她的绒被里闷头睡觉。半夜里,一只手突然捂住她的嘴,另一只手紧紧地握住她的右手。她惊醒了。左手拿起身边的刀。
  “是我,”罗恩对着她的耳朵说。
  朱拉排命挣扎,当她听见罗恩发出疼痛的呻吟声,她感到十分高兴。但罗恩用拳头捶打她,不大工夫,她似乎失去了知觉。
  她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河边,罗恩把冰块放在她的脸上。她要站起来,但他却把她推倒。
  “朱拉,安静些。你的头受伤了吗?”
  “就是你那轻微的几拳吗?”她问,躺在地上,额头边的血管正怦怦地跳。“你现在怎么打算?还是摆脱我爱布莱塔,下了决心吗?”
  “是的,布莱塔已经下了决心。”罗恩一本正经地说。“昨天她看见我们在一起,她就派了她的卫士谋害你。当他暗中瞄准你要射箭时,我向他背后投出了剑。”
  朱拉听着,在黑暗中瞇着眼看他。
  “昨晚,我没到你那里去,”他接着说,“因为她监视我。”
  “所以你就留在她帐篷里,给她吃东西,吻她……”
  罗恩吻她的嘴,使她说不出话。
  “我有一个打算,”他低声说,“我将把布莱塔介绍给布罗凯恩,我想他们会互相喜欢的。”
  “布莱塔的军队曾和布罗凯恩的军队打过伏,布莱塔胜利了。”朱拉说,但她没有多想自己的话。“不要对我这样,”她小声说。
  “朱拉,”他也放低声音,“你不知道我爱你?”
  他知道,他随时有失去她的危险。布莱塔醒来,一旦发现那个吊铺是空的,她就会立即派他的卫士寻找他。
  她用力推他,眼睛里滚着泪珠。
  “给我滚开!”她叫着,用更大的劲推他的肩膀。
  “朱拉,”他说,“你觉得好吗?”
  “不错,”她厉声说,嗓音有些紧张,“如果我早知这样,我倒希望把你送在布莱塔的剑尖下。”
  “混蛋!”他骂着,并站起身,“今晚,我冒着生命危险到你这里,难道你不知道我爱你?”他又弯身爱抚她的脸颊,“朱拉,我发誓爱你,我也会让你爱我,如果用链子把我和你锁在一起,你会爱我吗?”
  “永远不,”她说,用恼怒的眼光看他。
  他们再不说什么。朱拉整理一下衣服,返回宿营地。罗恩跟在她身后,离得不太远。
  从这天夜晚以后,她不再关心罗恩和布莱塔的行动了。
  当天夜里,他们到达一条河,这里已是艾里阿尔的边界。罗恩对朱拉说:“我们先过河,瓦特尔斯人在这里等待,”他的态度一点也不温柔。
  朱拉同样冷淡地点头,回答了他。他们骑马涉水过河,不说一句话。到了南岸,他们遇到一批身穿瓦特尔斯衣服的艾里阿尔人。当对方认出罗恩后,立即高举他们的箭,向他致敬,并跟他们一起骑马向艾里阿尔的村庄奔驰。
  他们来到原先驻的村庄。朱拉疲劳不堪,从马鞍上滑下来。
  “跟我一块走,”他边说,边扶住她。
  “我饿了。”
  “等会儿吃东西,现在我必须会见我的人。”
  “你的英国人?现在可能都睡了。”
  “我要见我的兰康尼亚人。”罗恩强调说。
  达勒从一座石屋里出来,他那宽阔的前胸赤裸着。如果不是罗恩紧紧地抓住朱拉,她会跑到他的身边的。
  “跟我来,”罗恩命令达勒,接着他们继续朝前走。当他看见西丽安时,他也命令她跟着他。罗恩领着他们三人走进朱拉的姨妈家。
  现在村庄开始苏醒。罗恩让朱拉姨妈家的人继续睡觉,他把三个人带到一间最远的石头房子里,燃起蜡烛,他对朱拉、西南安和达勒说:
  “布莱塔和她的一百五十名瓦特尔斯人等待过河,”罗恩说,“我带他们到这里来是和艾里阿尔人联姻,但布莱塔提出一个条件,她必须和这里的国王结婚。”
  西丽安的眼睛睁得特别大,端详着朱拉和她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
  达勒立即站起来。“如果这样的话,我愿意要朱拉,我统治瓦特尔斯,她是我的王后。”
  朱拉感激地向他一笑。
  罗恩瞪着达勒。“我不会娶布莱塔。朱拉是我的妻子,我永远不会拋弃她,”他皱皱眉头,“朱拉已不再是处女。我再说一遍,我永远不会拋弃她!”
  达勒坐在板凳上,靠近西丽安,有些垂头丧气。
  罗恩说:“我想把布莱塔介绍给布罗凯恩,他会娶她。”
  “什么,你想让我母亲和那个好色的满脸伤疤的老鬼结婚?”达勒说着,准备向罗恩动武。
  “布罗凯恩有一个妻子,去年才十几岁。他没有放弃生孩子的愿望。象布莱塔的年岁,是不太可能生育了。”西丽安说,她想了一会儿,又补充道:“耶尼倒没有妻子,而且他是费伦斯部落的领袖。”
  “他必须身体强壮。”罗恩说。
  “我母亲是王后,”达勒气愤地说,“你不能随便命令她和那个费伦斯的矮人结婚。”
  “你母亲曾要处死朱拉!”罗恩说,他的颚部紧张而激动。他看见达勒脸上露出愤怒,于是接着说:“我把布莱塔介绍给费伦斯的首领,联合各个部落,也需要耶尼的帮助。”
  达勒抬头望望罗恩。就是这个男子单独骑马进人瓦特尔斯的领土?他似乎有一种令人敬畏的胆识。
  “我将用武力带走布莱塔,其实她自己也会愿意。为了制止各部落之间的战争,我们必须把布莱塔安置好”。
  “她如果联合耶尼,反对艾里阿尔呢?”西丽安问道,“和平还是不能实现。”
  “我希望艾里阿尔和瓦特斯人混合配偶,”罗恩说,他感到很累,但强支着继续说下去:“布莱塔把她的卫士们带来了,我希望艾里阿尔的女卫士能和他们结婚。如果布莱塔想反对艾里阿尔,一个丈夫在他的妻子日前不会不慎重考虑的,我完全了解。”他用手擦擦眼睛,振作起来。“达勒,我要你们三个人跟我一起,带着布莱塔前往费伦斯去,怎么样?”
  “你想要两个妇女和你在一起?”西丽安问。
  “达勒和我身后需要保护。”他说。
  西丽安向他笑笑。“我理解你了,我跟你一起去。但耶尼肯接待我们吗?我们要不要伪装?”
  “我打算先派人去送信,告诉耶尼,我要给他送去一个新娘。”
  达勒正想说什么,门突然开了,洛拉走进来。她穿着一件石榴丝绒睡衣,头发披在脑后,非常漂亮。“罗恩,”她叫道,走到她哥哥眼前,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我非常替你担心。蒙哥马利说,你幽会去了。但我知道不是。你离开几天都干了些什么?受伤了没有?”
  罗恩温柔地向她笑笑,向后抚平她的头发,吻吻她的面颊。“我进入瓦特尔斯,把布莱塔和她的人带来了,准备与艾里阿尔人联姻。对此你不必操心。”
  “啊?你去了瓦特尔斯?难道你单独活动,没有帮手?”
  “有朱拉,”他说着,拥抱起洛拉,从她的肩上望着朱拉,“她帮了我很大的忙。”
  “罗恩舅舅。”
  屋里的人们看见菲利普穿一件白色睡衣,站在门口,擦拭着仍在瞌睡的眼睛。
  罗恩放开他妹妹,跪着伸手抱起外甥。
  菲利普看见朱拉坐在这里,他向她笑着,走到她跟前。朱拉抱起他,放在她怀里轻轻摇动着,孩子笑了,不久便睡了。
  “首先必须……”洛拉想说什么,但罗恩制止住她。
  “不要惊醒他,”罗恩说,“我喜欢看小孩子睡觉。”他从朱拉手中接过他的外甥,菲利普睡得更沉。
  “今天晚上,我要和他一起睡,”朱拉又接过菲利普,她是故意冒犯罗恩。
  罗恩眼里显出恼怒的火光。他知道朱拉不想到他的床上与他过夜。他起身拉着洛拉,离开了房间。
  西丽安走到朱拉面前。“我看你们俩的态度还没有改变,我希望……”
  “没有什么用。他是英国人,他从没有学过我们的生活方式……”
  西丽安说:“不,他以前认为他不需要妇女跟随,但现在他要两名妇女保护他和达勒的后背,似乎已学会了我们的生活习惯。”
  朱拉站着,留心怀里的菲利普,不让他醒来。“你说的也许是吧。西丽安,你有地方让我和孩子睡一夜吗?明天,艾里阿尔人要迎接布莱塔,每个人都得为此出力,我得好好睡一觉。”
  西丽安点点头。她领她的女友到另外一家农舍投宿。
  早晨,罗恩粗鲁地摇着朱拉的头,她被摇醒了。
  “现在,我就动身去迎接布莱塔和瓦特尔斯人,你是我的妻子,应当出席他们的结婚仪式,你要做好准备。”
  “要我看她们疼痛的样子吗?”朱拉咕噜说。她抱起菲利普,这孩子快醒了。
  洛拉进来抱起孩子,与罗恩一起离开。
  朱拉梳洗后走出房子。到处看不见一个人影,她觉得这村庄有一种荒凉气氛。她向河边走去。
  河边,有一种奇异的景象。所有艾里阿尔人都穿着干净衣服,沿河岸排成一行,没有人说话,甚至没有一个孩子哭叫,也没有狗吠,他们都等待着瓦特尔斯的男人女人的来临。
  瓦特尔斯人出现了,他们有的骑马,有的坐车——四轮车或手推车。差不多有一个星期,他们面临着与艾里阿尔人联姻的骇人听闻的前景,许多人都曾哭叫。但是现在,朱拉看见他们脸上没有一滴泪痕,衣服同样洗得干干净净,头发梳得异常光滑,清洁。不管骑马或坐车,他们个个都是腰板挺直,精神抖擞。似乎突然变样了。
  他们接近了沿河岸站着的人群。
  “快着坐在第三辆马车上的那个人,”朱拉身旁一个女人悄悄对她说,“如果我挑选,我就要选他。”
  “不,”另一个比较年轻的女子小声说,“我想要骑在黑马上的那一个。看他象头小牛,身体强壮,有力气。”
  朱拉笑了。她沿着人群走动,听着人们的谈话,差不多所有的人都讲到上床的事。
  朱拉觉得,这天的天气似乎比平日温暖。事实上也是。她的面颊,尤其是前额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她不觉想起她初次通到罗恩的那一天。
  “朱拉!”
  她从茫然迷乱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车转身,望见是西丽安。“你走了这么远,”西丽安温柔地说,“你准备挑选谁?”
  朱拉望见瓦特尔斯的人们正在涉水过河。罗恩骑着马走在布莱塔旁边。几个星期前,她恨死这个金黄头发、白皮肤的人,但现在她觉得他象暗室中的一颗灿烂的明星。他不仅皮肤与兰康尼亚人不同,身体也敦实、强健,由于经常的操练,他一点也不肥胖。她还记得她的手指抚摸他皮肤时的那种异样的感觉。
  西丽安的笑,打断了她甜蜜的思绪。
  “他在别的地方让你不高兴,但在床上却会使你愉快,”西丽安以为自己无所不知。
  朱拉转身。“他是个白痴,”她说,轻轻笑着。她感到周身已被汗水湿透。“给这些人准备了食物没有?他们长途跋涉,一定非常饥饿疲劳。”
  “是的,”西丽安说,“看来他们像我们的人一样饥坏了。罗恩说,两个部落的人民一起度过白天,日落时,我们即开始挑选配偶。”
  “我们?”朱拉问,“你也打算今晚结婚吗?”
  “如果能找到我喜爱的人,为什么不可以。但我想跟罗恩一块到耶尼部落,并不喜欢离开新丈夫。走吧!让我们到这些人民中间去工作。早晨的火炬已经点燃了。”
  朱拉喜欢这些消遣。但她不想让罗恩怀疑她在监视他。当他骑马迫近时,她忙躲开他去迎接瓦特尔斯人,把他们领到房子里去。
  这是奇特的一天。以前瓦特尔斯和艾里阿尔人民从来没有安宁过,更没有为此和和气气地在一起过。据说在几代以前,各部落的领袖曾在一起开过一次会,瓦特尔斯、艾里阿尔和费伦斯联合起来,同亨斯人打仗。但当战争结束后,费伦斯国王的儿子杀死了瓦特尔斯国王的弟弟,他们共同的胜利又变成了他们之间的流血战争,兰康尼亚的各个部落陷入新的纷争和相互仇恨的深渊。
  如今,两个部落的人民聚集在艾里阿尔的村庄里。开始,瓦特尔斯人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望着艾里阿尔人,有点尴尬,骇怕。艾里阿尔的妇女忙着做饭,而男人们刚站在他们身边,监视、保护她们。
  “他们还在踌躇,”朱拉听到洛拉的声音。她总是靠近罗恩站着。“罗恩,我们必须到人们中间做工作,你给我当翻译,我的兰康尼亚语还不太好。”
  罗恩望瞭望朱拉。他的蓝眼珠黑了,朱拉觉得她也兴奋起来。
  “朱拉可以给你翻译,”罗恩说。
  洛拉做了个鬼脸,“或许赞蒂给……”
  “朱拉给你翻译,”罗恩又强调说。
  朱拉不喜欢接受小姑的任务,但她知道洛拉是对的,必须到人民中间去做工作。可她又怀疑,一个软弱无用的女人如洛拉,能够缓和紧张的气氛?或许自己也试着做些事情。
  一小时后,朱拉以警卫队队长的身份,组织指挥瓦特尔斯的男人和妇女,分别帮助艾里阿尔的男人和妇女取木柴和烧饭。当她看见一个英俊的瓦特尔斯青年正和一个标致的艾里阿尔姑娘互相对视时,她就吩咐他俩去钓鱼。
  “他们没带鱼杆和鱼钓,怎么钓鱼?”洛拉问她。
  朱拉笑起来,凑近洛拉,有点神秘地说:“你看,我们这位漂亮姑娘,衣服上绣着红边,战斗一定很勇敢,她应该喜爱瓦特尔斯的卫士。我们的卫士应该接近他们的妇女,有的甚至可以去找布莱塔。”
  说罢,她又令一个艾里阿尔女卫士同一个瓦特尔斯青年止同。“山上有香甜的水果,需要采集。”
  这一对男女走了。洛拉望着男子的背影说,“这人肩很宽,不知腿脚怎样?”
  “我已经注意到了,”朱拉说,“爬山需要三个小时,他累不垮的。”
  之后,洛拉和朱拉开始休息。她们的生活习惯完全不同,朱拉总和男人们在一起,磨刀刃和矛尖以消磨时间,她不会做饭和管理家务。洛拉曾因她缺乏妇女的擅长感到遗憾。朱拉则觉得洛拉无用而轻视她。现在她们由于共同工作,逐渐亲密,过得很快活。
  索尔老人曾嘲笑过朱拉,说她缺乏风流。现在她却为艾里阿尔和瓦特尔斯人做起了媒人。
  洛拉容光焕发,对朱拉说:“你看,那边的两个人紧紧靠在一起,很亲密的样子,是吧?”
  “她有个织布工,”朱拉望着其中的妇女说,“我们可以派她和那个男人去看管她的织布机。”
  “啊,对。”洛拉回答。“你的主意很好。我从没想到你会当媒人,而且很出色。今晚是个晴朗的夜晚,圆圆的月亮高悬在空中,一对对男女伴侣手拉手地沿河散步,多么富有诗意。这也提醒了我自己的婚姻。”
  朱拉心不在焉地遥望着太空,心想,一个男子向你求婚,是多么令人愉快的事。当达勒请求她与他结婚时,他曾给她十二支新箭,当时她是很兴奋的,但此刻她想,她却宁愿要鲜花。
  “今晚,我们应该要罗恩演奏笛子,唱歌和作游戏,”洛拉说,“他会唱不少优美的歌曲。”
  “唱歌,游戏?”朱拉说,“是的,他为布莱塔弹过古琴。”
  洛拉机敏地看她嫂子一眼。“他没有给你演奏过笛子?没有在月光下为你唱过爱情歌曲?”
  “他说过一次,他说我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少女,这是不是歌词里的话?”
  洛拉安静了一会儿,她在研究朱拉。
  “他是一见钟情,称你是最漂亮的女人,可当初你为什么不想跟我哥哥结婚?”
  “西丽安想当王后,她当王后比我强。”
  洛拉把手放在朱拉的手上,说:“这个,我一点也不知道。”
  她们只顾交谈,没有注意到罗恩的到来。“看来,你们女孩子好象享受自己的快趣,”罗恩说,带着一种男人所具有的以妇女为消遣的随便态度。
  洛拉急转过身,面对着他。
  “你的妻子冒着生命危险,帮你取得胜利,你却没有给她演奏过一次笛子,”她向她哥哥啐一口。“可你已经给布莱塔演奏过——那个荡妇!她坐在那里被最漂亮的男人包围着,你也凑热闹好象真打算娶她。你得向朱拉恳求宽恕!——朱拉,走,我们去工作!”
  朱拉被洛拉给拉走,把罗恩搁在一边,她觉得很好笑。他发现洛拉也带着武器,那不是钢铁制造的,但比钢铁更锐利,罗恩也奈何不了。她以一种新的尊敬的心情凝视着她。
  中午稍后一点,在一个大院子里,摆起若干桌筵席。满院漾溢着欢乐的笑声,兴奋和期待的情绪压倒一切。连孩子们也意识到将要发生什么重大的事情,跑来跳去,互相追逐,不停地发出喜悦的尖叫和戏谑声。没有顾上注意他们,艾里阿尔和瓦特尔斯人彼此接触,相互观察,仔细寻找、挑选自己中意的人。
  这天有很多动人的场面:姑娘们向男青年弯曲腰身,“无意中”碰到他们的肩膀;男孩扬手投足“偶然地”触到女孩子的胸脯。有人故意朝地下掷东西,这样可以弯腰去拣,慢慢抬身,以使长时间地观看对方的身体。人们相互谈笑,心中都觉得温暖,比太阳还温暖。
  “你参加了吗?”一个健康、魁梧的瓦特尔斯青年卫士问朱拉,“如果我们的王后和你们的国王结婚,你就自由了。”他靠近她,气息吹到她的脖子上,又小声说:“我能使你忘掉那个英国人。”
  朱拉笑着,她的嘴唇接近他的脸。
  但此时,罗恩捉住她的手臂,拉她走开。
  “你在干什么?我以为你和洛拉在一起。”
  “但你和布莱塔在一起。你已经安排好了你的结婚仪式?”
  他握住她的胳膊,拖她到她姨妈家去。“我们必须谈谈,”一旦他们隐蔽在一个房间里,罗恩就开始吻她。“我已经告诉布莱塔,我不能把你丢开不管。我痛恨不诚实,因此我愿意赎罪。我已经找到了解决的办法,那就是找到了你哥哥。”
  “杰拉尔特?他与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你哥哥要和布莱塔结婚。我不知道是她的容貌引起了他的兴趣,抑惑是她被他的仪俵所迷惑。我猜想,他打算和她结婚,很可能要谋杀我。你不要提出抗议,我不过有猜测。你想想,他是否能对布莱塔的胃口?”
  朱拉呆了一会,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以为,我哥哥是个真正的男人?”她一个一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你给他一个女人,觉得是件乐事。但他已经有了许多女人,她们没有一个感到满足。”她大笑起来。
  罗恩感到震惊。“朱拉,什么?……”他开始说,接着又缄默了。片刻,他对她说:“这次我们不要再吵架,我已经告诉布莱塔,今晚我不能和她同居,她坚持不干,我想我能给她找一个热烈的年轻男子。”
  “我亲爱的英国人,你管得太多了。”
  他看着她。“或许,我能管理一个国家,但我不一定管理好我的妻子。今晚的气氛是紧张的,在许多对情人结婚的夜晚,如果不让布莱塔占有一个,会引起麻烦的。”他突然停住,过了一会儿才说:“我得去找你哥哥。”
  他离开房间后,朱拉坐在一个黑暗角落的板凳上,心情沉重地回忆着他们在河边的相逢,发展到今天的情形。
  门按打开。“朱拉。”洛拉叫了一声,朱拉没有抬头。
  洛拉着见朱拉坐在板凳上不动,她有点纳闷。起初,她不乐意这个少女作为罗恩的妻子,因为她不喜欢兰康尼亚人的生活习惯。后来她听到了在霍诺里乌姆比赛中的事实真相,朱拉曾想使西丽安赢她,但西丽安由于昏厥不能参加比赛,结果朱拉取胜了。
  洛拉找到达勒,询问杰拉尔特和朱拉的情况。她认识到朱拉有理由相信罗恩将不是国王,但朱拉不了解,罗恩十多年来坚持苦练,就是为了当一个好国王。
  洛拉谨慎地从西丽安那里了解到罗恩和朱拉出走的真相,她懮愁烦躁,认为朱拉是罗恩的负担。但罗恩和朱拉都安全回来了,罗恩甚至说,朱拉帮了他的大忙。
  此后,洛拉对朱拉的看法开始改变。当然菲利普对朱拉的敬慕也是一个因素。不论走到哪里,这孩子都愿意跟随着她,而朱拉对他提出的问题,从不发脾气,总是耐心地解答。
  洛拉发现朱拉似乎没有妒嫉心,决不像她在英格兰认识的那些知识界的妇女。不论罗恩在布莱塔身边转来转去,或是向美丽的瓦特尔斯和艾里阿尔妇女调情,她一概不管。
  她和朱拉逐渐亲蜜,简直象亲姊妹,不愿分离一步。洛拉以为罗恩和朱拉是举世无双的一对。当然,他们早已结婚,她暗暗为他们祝福。
  漫长的白天即将结束,这些男女青年迅速挑选了自己的恋人,准备集体结婚。但此时,洛拉着见罗恩忽然从人群中把朱拉强拉出来,他愤然的神态不象爱人,倒象一个发怒的父亲对待一个性格倔强的孩子。
  洛拉找到赞蒂,告诉他,在距此五英里的河岸边,罗恩搭起了许多帐篷,每对情人都可以找到一个安静、隐蔽的房间。然后她匆匆去找朱拉,想对她进行安慰。朱拉正独自坐在石房子里,情绪低落,凄凉孤独。
  “跟我一起走,”洛拉命令式地说。
  “干什么?”朱拉问,眨着眼睛。“有人伤害了你吗?需要我帮忙吗?”。
  “是的,你丈夫需要你,兰康尼亚需要一个王后。”
  洛拉把她拉到自己简朴的农房里。她招呼年轻的蒙哥马利停止和女人的调情,帮她挪动一些笨重的皮箱。
  “我将按照英国风行的样式打扮你,”洛拉笑嘻嘻地说。
  朱拉向门口后退。“我不想穿你那种束腰的长袍,”她说,“如果我们受到攻击,我不能打仗。”
  “今晚唯一能攻击你的是你的丈夫。”洛拉说,她转身时听到蒙哥马利的声音。他是在低声问朱拉:“达勒请求你和他结婚?是什么引起他这种想法?”
  朱拉在回忆中温柔地笑了。“在一次射箭比赛中,我击败了他。”
  蒙哥马利向她打个呵欠。
  “蒙哥马利,你要睡吗?”洛拉严厉地说,“快打开皮箱!”
  这个大孩子打开几只皮箱的盖子,洛拉逐个翻着寻找,直到她拉出一件宽松、美丽、深蓝色的丝绒长袍。
  “朱拉,这是我最长的一件袍子,我相信,完全适合你的身材。”
  朱拉后退一步,长袍仿佛是毒药,但夕阳的照射使它闪闪发光,她又走近它。她从未见过这般贵重的丝织品,妇女穿在身上会使皮肤发痒的。“我不能穿……”她虽然这样说,却很踌躇,目不转睛地看着洛拉:“你哥哥对这衣服会比我的优秀射击更喜欢吗?”
  “朱拉,”洛拉带着强烈的感情呼叫她,“当我把你装饰起来,我哥哥会跑到你的面前,恳求你原谅他曾对你说过的刻薄语言。”
  朱拉从洛拉手中取过丝袍,“好,让我试试。”
  因为她是卫士,习惯于宽松的裤子,在庆祝仪式上偶尔也穿过长袍,但却从没有穿过英国这种紧身的几乎拖地的袍子。洛拉告诉她,这是用意大利锦缎缝制的中世纪女式服装,用它剪裁合身,显示出了朱拉腰身和臀部的曲线美。
  洛拉没有给朱拉编辫子,让她的黑发技散着,犹如潺潺的溪流。另在她的额上嵌了一个纯金小环,用柔软的皮鞋换下她的长筒靴。等一切装束停当,她带着审视的目光,从背后打量着她嫂子,连声说:“是的,很好。”
  “我好看吗?”朱拉羞怯地问,“比布莱塔好看吗?”
  洛拉等了。朱拉缺少美的观念,对她来说,生活的最大乐趣就是骑马的本领强、射击的技术高,在战斗中能够抵御男人。其实,她的美丽比骑术、射技都重要,她可以使男人们为之倾倒。
  “布莱塔的寝室紧挨着你们的帐篷,”洛拉笑者说,“你从她那里经过,直接去找你丈夫。不要跑,慢慢走,让人们能够看见你,欣赏你。你告诉罗恩,等集体结婚的仪式结束后,你在你们的帐篷里等他,但不要告诉他帐篷在什么地方,要他自己去寻找。也不必讲更多的话,你只是让他带上他的笛子,然后马上就离开。朱拉,你了解吗?你不能让他象对待一个男人一样对待你。”
  “象一个男人?”朱拉低声说,“我不认为我理解了英国人的心理。”
  “女卫士很像是男人。但他更喜欢一个真正的女人。我不知道你们俩以前相会的情景,但我敢打赌,他所以爱你,决不会是因为你在战斗中击败了他。”
  朱拉回忆道:“不是,绝对不是。”
  “这回,你让我哥哥看着你,朱拉不只是个女卫士,而且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记住你是多么美,不,最好是让他和所有的男人用眼睛告诉你是多么美丽动人!啊,走吧。”洛拉说着轻轻推她。“集体结婚的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赞蒂会送你到罗恩的帐篷里去,我哥哥也能找到你。走吧。”
  朱拉觉得紧身袍子有点别扭,迈不开步,必须慢走,使她的臀部来回摆动,似乎时时可能跌跤。身上不带武器,几乎象光着身子,臂上没有刀和箭袋,手中也没有用长矛。
  “我会派人给你送午饭。你坐在椅子上,罗恩跪在你的脚下,他要为你演奏笛子,唱歌。朱拉,不要太紧张,你不是在进行战斗。”
  朱拉笑道:“我宁愿和四个泽纳斯人战斗,也不愿做这种事。”
  朱拉不太情愿地离开洛位的石屋。她知道,罗恩一定在布莱塔住的附近,靠近广场东边。她慢慢移步,仿佛走一段很长的路。
  人们都停住脚步,目不转睛地看她,开始,她误以为人们觉得她的穿戴荒谬可笑,但从那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的是惊讶,仰慕,她增强了信心。妇女们,甚至是最标致的妇女,望见朱拉都皱起眉头,而男人们则目瞪口呆。
  “那是朱拉,”她听见人们低声说,似乎他们以前从未见过她。
  朱拉的肩膀稍微向后一点,抬起头来,脸上呈现出笑容,仪态和动作非常优雅。步子迈得很慢,继续走向广场的东边。
  罗恩距离布莱塔不远,但他并不象平时那样靠在她身旁。而坐在布莱塔旁边的却是杰拉尔特,他的黑眼睛象是要吞掉她。他扫视了他妹妹一眼,没有发现她服饰的异样,又迅速注视布莱塔。但布莱塔却看出了朱拉的变化;脸上现出赞赏的笑容,犹如一个处在战斗中的人企图判断敌人的力量,当朱拉走向罗思时,她的眼睛一直跟踪他。
  罗恩正和达勒交谈,没有注意到朱拉的来临和她所引起的骚动。
  达勒发现了朱拉,他看罗恩一眼,又转身凝望着她,脸色跟着变了。即使在射箭比赛她击败他时,他也没有象现在这样盯她。他曾经为朱拉感到自豪,而今天她以全新的面貌出现,更令人惊叹了。
  罗恩因达勒精神分散,跟着达勒的眼光,也看到了朱拉,立即全神贯注地望着他的妻子。
  当朱拉知道罗恩已经看见她,立即转身走开了。罗恩站在原地瞠目结舌,嘴张开来合不拢,他恨不得马上跳过去吻她,望见她头也不回地朝回去,他感到四肢无力,似乎要瘫痪了。
  但过了一会,他还是追上去,走到她的身边。
  “等结婚仪式举行后,我在我们的帐篷里等你,”她说,声音低而沙哑。
  他点点头。她接着就转身走开。
  “朱拉”,他喊她,“我们的帐篷在什么地方?”
  “你去找吧。”她说,“带上你的笛子。”
  他走后,听见自己的心怦怦地跳,但她心情愉快,脸上浮现出微笑。在她身后,她听到布莱塔问罗恩,为什么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到她的身上。但朱拉觉得,她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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