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惆怅故国劳梦想 何堪良友隔幽冥(2)
在这生死一瞬之间,他只觉有冷森森的寒光耀眼生颠,原来坑底倒插着六十四把明晃晃的尖刀,刀锋向上,要是他跌下去的话,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是他虽然躲过了跌落刀林之灾,却躲不开上面射来的乱箭。就在他身形拔起,刚刚跳出深坑,脚尖尚未站地之际,悬岩上已是箭如雨下!他身子悬空,武功再高,也难抵御。半空中单拔群倒翻一个筋斗,双掌拍出,数十支乱箭,给他掌风扫落。饶是如此,也还是中了三支。一支穿过他的左掌掌心,一支射着他的右肩,还有一支更是危险,射着他的面门,只差少许,几乎就要把他的眼睛射瞎。
单拔群双臂一振,插在他肩头上那支箭反射出去。跟着拔出插在面上那支箭,血流满面,大怒喝道:“下三滥的小贼,有胆的出来!”虽然中了三箭,受伤不轻,兀是神咸凛凛!
革丛中一支长槍突然伸了出来,一个贼人喝道:“姓单的,你死在临头、还敢目空一切!”挺槍向单拔群刺去,这一槍对准他的丹田,来势狠辣之极。单拔群喝道:“来得好!”一抓抓着槍头。哪知左面草丛中还理伏有一个人,悄没声的倏地一刀斫出,正中他的右腿。悬岩上的群盗见他伤上加伤,齐声欢呼!
就在群盗的欢呼声中,只听得单拔群一声大吼,跟着两声裂人心肺的惨呼,单拔群腾地飞起左腿,把那个使刀的贼人踢得滚下山坡;再一抓抓着那个使槍的贼人,甩小鸡一样抛出数丈开外。幸亏得那贼魁接住,方不致死于非命。说时迟,那时快,单拔群已是拔出宝刀,一招“夜战八方”的招式,荡起一团银虹,拨打乱箭,冲上悬岩。
那盗魁这一惊非同小可,“单拔群以七十二把大擒拿手和八八六十四路播龙刀法驰誉江湖,果然是名不虚传!”吓得慌忙叫道:“散开,别和他硬碰!”
单拔群斥道:“无胆匪类……”话犹未了,只听得“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原来是单鼓群一刀砍着了石头,要不是他收步得快,几乎就要撞着石岩,那盗魁大喜叫道:“单拔群,你中了我们的毒箭啦,毒性如今已经发作,看你还能猖狂?”单拔群摒住了气,忽觉面上麻痒痒的甚是难受,眼前一片漆黑!
此时虽然是三更时分,也有星月微光,加以单拔群目力过人,在他跳出陷阱之时,还隐约可以看见恳岩上的幢幢的黑影的。但现在却忽然什么都看不见了。单拔群不由得心中一惊:“莫非是我的眼睛瞎了?”那盗魁得意之极,续声笑道:“为了免使你做了胡涂鬼,死了也不能甘心,我不妨说给你听,嘿,嘿,单拔群,你走了眼了,我们毒龙帮虽然算不得是什么大帮大派,在江湖上也有个小小的名头,你岂能如此藐视于我!”单拔群冷笑道:“哦,原来你是毒龙帮的帮主铁敖吗?失敬了!”铁敖哈哈笑道:“不敢,不过,铁某大概还不能说是什么下三滥的小贼吧?”
单拔群冷冷说道:“我知道你们毒龙帮在东南沿海一带横行霸道,新近还得到了一个大靠山厉抗天。哼,哼,但在单某眼中,你这个什么毒龙帮的帮主,也不过是条小小的泥鳅!”
铁敖怒极气极,反而大笑,“单拔群,你的眼睛已经瞎了,用不着我来骂你,你也是有眼无珠的了。由得你暂且猖狂,你的性命总是捏在我的手中了。放箭射他!”群盗四面散开,冷箭纷飞。单拔群陡地喝道:“你笑什么?不服气是不是?好,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也接我的暗器试试。接得住我这颗小小的石子,我说你是好汉!”
单拔群刀交左手,舞得泼水不入,右手一扬,把一颗随手在地上拾起来的小石子飞上悬岩。
这座悬岩离地面有七八丈高,一颗小小的石子从下面掷上来,竟是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铁敖也是个武学行家,一听这石子的破空之声,不由得心头大骇,想不到单拔群中了三支毒箭,居然还有如此功力!他自忖本身的功力决计接不下这颗石子,慌忙舞起盾牌,当的一声,把石子嗑开。
不料那颗石子余劲未衰,斜飞出去,恰恰打着铁敖身边一个贼人。这人在毒龙帮中也是个大头目,本领本来不弱,但却无法像帮主一样磕开石子,给打了个正着,登时头破血流,如此一来,群盗都是大惊失色,乖巧的连忙悄悄躲起来,不敢张弓放箭。有一个盗人不知是一时没有醒起还是欺负单拔群瞎了,依然一箭射下。却不知单拔群眼睛虽看不见,却还有听声辨器的功夫。一听得弓弦声响,立即又是一颗石子向那人飞去!
这个贼人的本领又比刚才那个头目差了一截,如何能够抵挡单拔群以“弹指神通”的上乘武功飞来的石子?他“啊呀”一声,张开大嘴,那颗石子无巧不巧的飞入他的口中,门牙打碎了,满口鲜血,不过比起那个头破血流的头目还算得是比较幸运了。
群盗心惊胆颤,吓得谁也不敢张弓。单拔群吸一口气,缓缓走上山坡,作势要截断在悬岩上群盗的后路。盗魁连忙打个手势,叫部下撤退。其实用不着他下令,群盗已是一个个的悄悄溜走了。盗魁跑到估计单拔群石子打不到的地方,方敢张口大骂:“姓单的,你在这里逞威风吧,用不着待到天明,我们会回来和你收拾尸的!”
单拔群凝神静听,听得群盔去得远了,不觉松了口气。这口气一松,登时便觉地转天旋,再也支持不住。
他仗着深湛的内功,运真气护若心房,中毒虽然不轻,一时还未能要他性命。但脸上麻痒痒的感觉却是越来越甚,眼睛睁不开来。
单拔群不禁心头苦笑,“看来我一定要变成瞎子了,如果我找得着雷大哥,或许还可以保全性命,但我瞎了眼睛,如何还能够前往找他?嘿嘿,想不到我半世纵横江湖,竟然丧在宵小之手!”他怆然长笑,自忖必死,忽地心念一动,啊呀一声叫道:“不好,石壁上那支箭头,绝对是云浩用金钢指力划出来的无疑,但贼人却敢利用他留下的标记,引诱我跌下陷阱,恐怕云大哥十九也是受了他们的暗算了!”再又想道:“我死了不打紧,但云大哥生死未卜,我未知他的确讯,死难瞑目!无论如何,我要设法通知一柱擎天!嗯,此时大概应该是四更的时分了吧!”
此念一起,单拔群重新鼓起求生的意志,当下纳刀入鞘,以长刀当作拐杖,一步步走下七星岩,但盼在天明的时候,自己还没有毒发身亡,那时只要碰上一个村民,就可以请他把自己带到雷家。
也不知走了多远,单拔群只觉气力渐渐不加,渐渐踏出一步,也是颇感艰难了。
单拔群一声长叹,心道:“想不到我终于命丧干此。埋骨名山,本来也是人生一大幸事。但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呀!我死了,谁给一柱擎天报讯?谁能替代我寻找云大哥呀?”忽听得有个人哭泣的声音就在前面不远,单拔群又惊又喜,心想:“老天爷真开眼,终于给我碰上一个人了,但他不知是什么人,为什么哭得这样凄凉?”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跑来七星岩下,埋葬他爷爷的陈石量。陈石星用云浩给他的那柄宝刀,挖了个坑,草草掩埋了他的爷爷,跪在地上祈祷:“爷爷,求你在天之灵保佑我能够学成武艺,回来给你报仇,重建新坟。”
本来他害怕七星岩上面还藏有贼人,不敢哭的,但在和爷爷诀别之际,伤心之极,忍不住还是哭出来了!”
忽听得有脚步声向自己走来,陈石星大吃一惊,慌忙跳起,回头看时,只听得“咕咚”一声,但见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刚好跌在地上!陈石星蓦地心中一动,大声叫道:“你是不是姓单的?”
单拔群早已支持不住,但听得他这么一说,也是禁不住心头一凛,立即以肘支地,坐了起来,喇的拔刀出鞘,横在胸前,说道:“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我?”
陈石星道:“我先问你,你认不认识云大侠云浩?”
单拔群惊疑不定,说道:“认识又怎么样?不认识又怎么样?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石星道,“我是云大侠的朋友,你若是认识他,请相信我,和我说实话!”
单拔群又惊又喜,惊喜之中有几分不敢相信。他听得陈石星的声音稚嫩,不像是成人的声音,心想:“听来他最多是十五六岁的少年,焉能是云大哥的朋友?”
但他如今已是面临绝境,抓着一个希望,总比没有希望的好,不相信也得相信了。说道:“好,我相信你。不错,我姓单,名叫拔群,和云大侠正是多年的好友。你叫什么名字?”陈石星报了姓名,单拔群不禁又是一呆,“陈石星,这个名字我可从来没有听过!”陈石星道:“单大侠,你是不是受了贼人暗算?”
单拔群又是一惊,紧握刀柄,问道,“你怎知知道?”陈石星道:“你的伤很重,我怕也不能在这里久候,请你相信我,把刀放下,让我给你看看,看看是否能够给你治伤?”
单拔群听他说得极为诚恳,心想:“反正我是无法走到雷家的了,没奈何只好拿性命作一赌注吧。”于是把刀放下,说道:“你别忙给我治伤,你既然是云大侠的朋友,快点告诉我,他现在究竟是怎么样了?”
陈石星颇感为难,心想:“他受了重伤,要是给他知道云大侠已死,只怕——”单拔群听不见他的回答,喝道:“云大侠究竟怎样,你为何不说?”陈石星咬一咬牙,说道:”云大侠和你一样,受了贼人暗算。”单拔群道:“他在哪里?”云浩受人暗算,早已在他意料之中,是以倒不特别惊奇。陈石星道:“我不知道。单大侠,求你先让我给你治伤吧,你总得养好了伤,才能去找他呀!”
单拔群老于世故,心知陈石星的说话不尽不实,但也相信陈石星不会害他,想道:“或许他是知道那些贼人的厉害,他不敢说!”说道:“我不会立即死的,你替我把一柱擎天找来!”
陈石星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一柱擎天,我不知道!”
单拔群道:“你是云浩的朋友,焉能不知道一柱擎天雷震岳的大名?”陈石星道:“你不相信我,我也没有办法。但无论如何,你的伤必须先治!”说罢!不理单拔群会不会打他,便即上去替他抹掉血污,敷上金创药。
陈石星的爷爷颇明医理。有自制的金创药和解毒丸之类药物,陈石星在医学上虽然未得祖父所传,多少略知一二,他离家的时候,金创药和解毒丸也带了一些。
单拔群的伤口瘀黑发出出腥气,陈石星把一颗解毒丸纳入他的口中,心里想道:“但愿他中的毒没有云大侠中的毒那么利害,这解毒丸能够保全他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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