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索桥与城市1(2)
“有时候,冬天的晚上,大厅里会举行猜谜竞赛。如果只是青少年参赛,阿兰总能拿第一。当成年人也参赛时,冠军总是柯特的。他忘记的谜语都比我们任何一个人记得的多,每次猜谜节结束柯特总能赢回家一头白鹅。谜语蕴含强大的力量,每个人都知道一两条。”
“即使是我,”埃蒂说。“比如说,一个死婴怎么过马路?”
“这个太蠢了,埃蒂。”苏珊娜笑着嗔怪道。
“因为它被绑在了一只鸡上!”埃蒂大叫出答案,杰克瞬间大笑起来,把身前一堆木柴都弄乱了。埃蒂看在眼里,得意地大笑道:“哈,哈,哈!我还有成千上万条这样的谜语呢,老弟!”
但是罗兰没有笑,事实上他看上去有些着恼。“请原谅我这么说,埃蒂,但是这的确非常愚蠢。”
“上帝啊,罗兰,对不起。”埃蒂回答。笑容还挂在他脸上,但是声音听上去有些愠怒。“我总是忘记你的幽默感早在儿童十字军①『注:儿童十字军 (children-sCrusade),一二一二年在教皇与封建主的哄骗卞,三万名儿童组成十字军(第四次十字军)发起东征,在法国马赛启程渡海,但结 果他们不是葬身大海就是被船主贩去埃及。』时代就已经消失了。”
“我只是觉得猜谜是件严肃的事,我的老师一直告诉我解谜的能力代表健全理智的思想。”
“可是它们永远不能代替莎士比亚或者二次方程,”埃蒂反驳。“我只是说,别太在乎了。”
杰克若有所思地望着罗兰。“我的那本书上说谜语是今天仍然存在的最古老的游戏。我是说,在我们的世界里。而且以前猜谜的确是非常严肃的事,不仅仅是玩笑而已。人们有时会为了它丧命。”
罗兰的眼光投向愈发浓稠的黑暗中。“是的。我亲眼见过这样的事情。”他回忆起有一次猜谜节不是以颁发白鹅大奖告终,结果演变成一个头戴铃铛帽子的 斜眼男人胸口被插了一把匕首、死在了泥地上。柯特的匕首。那男人是个游吟诗人、也是个玩杂耍的,当时他想作弊、要偷走裁判口袋里那本书,书里夹着刻有谜底 的树皮。
“好吧,请原……谅我。”埃蒂回答。
苏珊娜转向杰克。“我把你带来的那本谜语书忘得一千二净了。现在我能瞧一眼吗?”
“当然,就在我的书包里。只是谜底全被撕了。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塔尔先生免费送给我——”
“他叫什么?”罗兰打断他问。
“塔尔先生,”杰克说。“凯文·塔尔。我跟你提过吗?”
“没有。”罗兰慢慢放开杰克的肩膀。“但现在我听见了,我并不惊讶。”
埃蒂打开杰克的书包,翻出《谜语大全》,扔给苏珊娜。“你知道,”他说,“我一直在想那个死婴的谜语其实还不赖。也许没什么品位,可是真还不赖。”
“我不在乎什么品位,”罗兰说。“那个谜语没有意义,也没法解答,这足以说它愚蠢。一条好的谜语不会这样。”
“上帝啊!你们这些人真的把猜谜看得很严肃,不是吗?”
“是的!”
与此同时杰克已经重新支好柴堆,仔细琢磨起那条挑起讨论的谜语。突然他笑了起来。“火。谜底就是火,对不对?晚上穿衣、白天脱衣。把‘穿衣、脱衣’、换成‘生火、熄火’的话就很简单了。”
“对。”罗兰回给杰克一个微笑,但是眼睛仍旧盯着苏珊娜,看她一页页翻看那本已经破烂的谜语书。她眉峰紧蹙,时不时摸摸从头发上滑下来的黄花。罗 兰觉得可能只有她一个人意识到这本快散架的谜语书也许同《小火车查理》一样重要……也许更加重要。想到这里,他的眼光离开她转投向埃蒂,埃蒂愚蠢的谜语再 一次惹恼了他。很不幸,这个年轻人与库斯伯特还有一处相同点:罗兰有时会有冲动想要狠命摇晃他,把他摇到鼻子流血、牙齿脱落。
温柔,枪侠——温柔!他脑中响起柯特微带笑意的安慰声,罗兰决定抛开一时的情绪,这样做困难也不算太大,尤其是当他想到埃蒂自己也没办法控制偶尔 的胡说八道时。性格,至少部分性格,也是由卡决定的。罗兰也清楚对埃蒂来说,这些不完全是胡说。每次当他这样想时,三天前深夜的那段对话就会跳入脑海。他 一直记得埃蒂控诉说他只把他们当做自己棋盘上的棋子而已。这让他很生气……但这话却如此接近事实以至于他觉得羞愧。
很幸运,埃蒂对罗兰的思想斗争毫不知情,他只是问道:“什么东西是绿色的,几百吨重,而且住在海底?”
“我知道,”杰克说。“大绿鲸。”
“白痴。”罗兰小声咕哝。
“是啊——但这才是好笑的地方嘛,”埃蒂辩解道。“笑话同样能让你换个角度想问题。你瞧……”他看看罗兰的脸色,干笑两声,双手一摊。“算了。我 放弃。你根本不会理解。一百万年都不会。我们还是瞧一眼这本见鬼的书吧。我甚至也会努力变得严肃一些……如果我们能先吃点儿晚饭的话,我是说。”
“看我的。①『注:WatchMe,中世界的一种纸牌游戏。通常,有人赢牌时就叫“看我的”。』”枪侠脸上闪过一丝笑意。
“啊?”
“就是说你赢了。”
杰克来回摩擦着打火石与钢条,火星终于溅了出来,总算点燃了木柴。他满意地坐回去,一只手绕过奥伊的脖子,看着火舌蔓延。他对自己很满意,他刚刚点燃了营火……而且他猜出了罗兰的谜语。
3
“我也想到一个,”在吃肉卷的时候杰克说。
“很愚蠢的那种吗?”罗兰问。
“不是。真正的谜语。”
“那么考考我吧。”
“好。什么会跑却从不走,有嘴却从不开口,有床却从不睡觉,有头却从无泪流?”
“是条好谜语,”罗兰仁慈地说,“但已经很老了。答案是河流。”
杰克有点儿泄气。“你真是难不倒啊!”
罗兰把最后一口肉卷扔给奥伊,奥伊高兴地一口接住。“不是我。我可是埃蒂口中的下手败将。你见过阿兰就知道了,他收集谜语的兴趣甚至比得上太太们收集扇子。”
“应该是手下败将,罗兰老兄。”埃蒂更正道。
“谢谢。现在试试这条:什么躺在床上又站在床上?/先是白色后是红色/变得越胖老太太越乐?”
埃蒂大笑起来。“生殖器!”他大声叫出谜底。“够粗俗,罗兰!但是我喜欢!我喜……欢!”
罗兰摇摇头。“你猜错了。一条好谜语通常玩的是文字游戏,就像刚刚杰克关于河的谜语,但是更多时候它更像魔术师的把戏,把你误导到完全相反的方向。”
“应该有两重意思。”杰克解释了亚伦·深纽曾经告诉他的参孙谜语。罗兰点点头。
“是不是草莓?”苏珊娜问道,接着就自问自答。“当然是。这就像那个火的谜语,里面藏着暗喻。只要你明白这个暗喻就能找到谜底。”
“我用性作暗喻,可我说出口的结果是她扇了我一记耳光,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埃蒂故作哀伤地说,可是没人搭理他。
“如果你把‘变’字儿换成‘长’,”苏珊娜继续说,“就很简单了。先是白色再是红色,长得越胖老太太越喜欢。”说完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
罗兰点点头。“我知道的谜底是文莓,但是我肯定两个谜底意思都一样。”
埃蒂拿起《谜语大全》翻看起来。“听听这个,罗兰?什么时候一扇门不是一扇门?”
罗兰蹙起眉头。“这是不是又是你愚蠢的玩笑?因为我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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