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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2)

那男人一见不中,也没有想到别的,气愤过度,认为自己并未饶地,那梭镖是被风吹歪了的,忘了平时规矩和对神的信心,接二连三照准妇人打了过去。说也奇怪,一连三梭镖,镖镖都是发出很准,中途便拐了弯,向左偏去。不说打中,连边都挨不到一点。

四外族人,以为妇人命不该死,有了神助,喧声沸腾有如潮涌。男的急怒攻心,还要走近前去硬刺。

在台上的金花一娘一,见男的梭镖刚一发出,西门柔只抬手朝前一指,梭镖便偏飞过去,就知她在闹鬼。事关大局,恐被看出破绽,再又见那男的又错了规矩,正好就此禁阻,连喝两声道:“鲁拉住手!”

因为她的喊声为众声所乱,男的没有听见。手中第四支梭镖又发了出去,依然打歪了。

就在这时,顾野也跟着起身喝止。他喝声方了,早有两名千长飞身入场,将那男人唤住,拥至台下,同时六名助手各打完四支梭镖,各自退去。

妇人死里逃生,做梦也未想到,认为是天神垂佑。含泪向天叩头默视,讨了天恩起身,从梭镖林中绕步出场,走向台前跪下。

这时,金花一娘一指着那男人骂道:“没见过你这不要脸的狗东西,你说你老婆赶野郎,并没听说你看见有事。如今杀她,果然天神不容。你头一镖没打中,就该照歪处打,竟敢违抗天神之意,再朝人打吗?你连发四镖都没有打中,可知理亏吗?犯了神怒降下祸来,你担当得起吗?”

顾野插口道:“本当将你毒打一顿,念在今天是个大家快活的好日子,暂且饶了你。但是从今以后,芹芹已是二世为人了,不准你再去寻她的麻烦。听见吗?如不听话,莫怪我一抽一去你的筋,叫你不得为人。”

男的想起刚才的事,也觉自己以前不该强夺别人的情人,今日又去杀她,定是天神不容。

也害怕起来,就不住向天叩头来总,立时改了恶相。

金花一娘一吩咐男的离去,正要遣去妇人,西门柔却要她把那妇人喊了上来,有话询问。金花一娘一虽知道她在闹鬼,因天色已经向暮。西门柔打出的暗器又极小,并未看出有什么东西发出,益加敬重。便依言将那妇人唤上。因天已不早,下面第二拨仪式跟着举行,少时月亮一出,便要拜神,就由西门柔和纪雯去与她问话,也未在意。

士著人素崇鬼神,还有五起同类的事。一则当事男人没有鲁拉凶狠;二则仇怨不深;三则都是隔日较多。当时尽管看出一奸一情,想把女人置于死地。日子一久,事过境迁,未免有些又念旧情,起了踌躇。再经这一来,都有点气馁了。临时心肠一软,更恐天神今年不愿杀人,闹个没趣。恰好不约而同地都存心把梭镖打歪,结果一个妇人也未被打中。

就由于西门柔这一念之仁,连第二回事都未费,便救了六个妇女的一性一命。

顾野夫妻沾染汉人的气息甚深,只为积重难返,本不愿有此杀妇人一举,今见终场未杀一人,心中甚是高兴。当下起身,站向台前,拔一出背后插着的一面绘有星月的三角小旗,向台下一挥。那代哈大锤执事的千长,便将手中鹿角哨子吹起。

台下上千个一色装束的男人各打动蛇皮鼓,吹起芦笙。全族列成一个圆形队伍,围着火台,转动起来。转了一阵之后,顾野夫妻走下台去,一声号令,众女人纷纷上前将空地上堆着的许多铁架,抬向火台四周放好。其余族人便去将洗剥好的整只牛羊猪鹿等牲畜抬过来,挂在那些铁架上,挨在火边烧烤起来,烤到半熟时,另有人提着木桶,手持尺许长的麻布刷子,沾了桶里的岩盐水往牲畜身上刷。等到肉已烤熟时,月儿已到中天,下面欢声四起。

顾野手中拿着三个装满火药的竹炮,往火台上一扔,三声炮响过后,数千男一女族人鸦雀无声。人们各自围着火台,一行行排开,只空着中间丈许方圆一块空地。

顾野夫妇同了几名千长,走了过去,向台前五体投地跪下,口中喃喃祝福,全体族人也一齐跪倒,同声祝福。他们祝福之声虽然很低,但因人多声众,又用的是本族言语,声音震得四山都有了回应。

约有一会儿工夫,一声长啸,族人全部散开了。顾野又举旗一挥,先由四个族人捧着盘,奔向台边,那烤肉的族人,将轮轴一扳,架子便反转倒卞,离地只有二尺,四人拔一出腰刀就横架上烤熟的各种牲畜捡嫩处各片了些,就飞也似地站上平台。接着两个人,又抬着一坛子青稞酒,到了架前,旁边闪过四名女人,各取酒葫芦灌满捧上平台。

顾野再从座中起立,由身上拔一出三把小刀,先各叉起一片较大的烤肉,由台上用力接连掷在火里。然后取过一葫芦酒,倒了一些药粉在内,往火中挪去。酒落在火里,升起五色火焰。

台下的人,又是一片欢声雷动,各自奔向崖口,三五成群,将留好的酒打开,再奔向台前,拔一出佩刀大块地割了各样烤肉,围在地上大吃大喝,每一群人虽有多寡,十有八九都是男一女各半,极少不是如此。

台上主人也是殷勤宴客,敬酒敬肉。那司酒司肉的人一边自己在吃喝,一边不时取了酒肉在平台献上。众人都吃得非常的高兴。

当顾野夫妇二人举行仪式时,西门柔又从那被救的芹芹口中得了许多虚实,已和纪雯商量好了。她们计算时辰将到,苦于无法措辞离开。就在这时,忽听金花一娘一道:“再待一会儿,他们便要一男一女合起来跳月唱歌了。”

肖兰笑道:“那一定很好玩了,,那些已成了夫妇的,他们也跳呀?”

金花一娘一道:“那些已成了夫妇的,会把他们平日练就的本事,当众施展。今晚有各位宾客在坐,个个都想争奇斗胜,一定有许多拿手的功夫,连我夫妇都没有看过哩!”

肖兰道:“他们就在这里吗?”

金花一娘一道:“我们这里都一爱一树木和水,在这崖西南有一条道,可通到崖下一个暗谷之中,那里地势不平坦不能做拜月之用,却是有水有树,长有十里,高高下下随地都有草坪,最宜谈情说一爱一了。”金花一娘一接着说:“少时月亮一偏,正照进去,和白天一样。有情男一女必往谷中去连唱带舞。诸位如果有兴趣,何不去看看呢?只不过遇上外插刀矛的地方,不要去惊散他们便可以了。”金花一娘一这番话,正合三人的心意。

西门柔抢先道:“这样最好,我就和雯姐先去看看好了。”

金花一娘一笑道:“恐怕你们不知谷中路径和这里的风俗忌讳,可别惹出乱子来。”

纪雯道:“有芹芹带我们去,得她指点,也就无妨了。”

肖兰道:“那么我呢?”

纪雯笑道:“你也腿来好了。”说着,她们就要动身。

顾因此刻忽然想起了哈大锤和何笔同往蜈蚣峡口,早已该回来了,可是到了现在却不见人影。忙道:“大锤日里不知为什么生气,现在未归,可别去闯祸?”

西门柔道:“放心吧!我们何大哥智勇双全,有他同行决无差错。如见令弟所行不对,就是不能劝止,也当独自先回。”

纪雯笑道:“如今不到,说不定是令叔不肯回转,三人见面谈得投机,这边无事,今晚就留在那里了。”

这时那数千族人,大半酒酣肉饱,天一性一现露,纷纷拍手唱起情歌,倒也自成音律。唱着舞着,渐渐几对一群载歌载舞,由崖西南面道上缓缓走了去。

月明之夜,遇到这种奇情异景,端的是柔情蜜一意,令人心醉。纪雯等三人见时辰已到,就带着土著妇女芹芹顺崖自南下去,由树后绕过谷口取道奔向了铁锅冲。

再说何笔,本来就一性一高气傲。几年江湖生涯,使他变得谨慎多了。在三女说笑间,决计独探铁锅冲,偏巧大锤凑趣,也和他同是一样心意。见他跟来,巴不得有他同行,多一能手相助。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他们没有往蜈蚣峡口去,而抄险要捷径翻山越岭,攀藤过崖直奔铁锅冲。

他们起身时还早,日色刚刚偏西,走到路上何笔问起铁锅冲的形势虚实。

哈大锤笑道:“如在平日,我也不敢去,只因今日有娃子送信,那娃子已和孽龙拉拉变了心,叫我们设法报仇,她作内应。能和她刺死孽龙拉拉更好,即使被他们擒住了,也可以说是前去到蜈蚣峡口赴宴的。”

何笔笑道:“你知那娃子的话可靠吗?”

哈大锤道:“不会错的。”

二人一个是练就的内外功夫,身轻行速;一个是久惯攀越险阻,捷同猿鸟。虽然山道难行但并未放在心上。他们步履如飞,日落黄昏之时,已离铁锅冲不远。

此时,哈大锤忽然道:“时候尚早,冲内的人正在用饭,他们饭后,齐在溪中洗澡,因无人敢惹,从未出事,极为大意,连要口上几个了望的人都没有留卞一个。此时暗中溜进去,最为适宜。”

何笔依言,将步子放缓,四外留神观查动静,悄然前去。正在此时,忽见一片高大森林。

哈大锤道:“出林就是,要口上面有人防守,务须小心。”

何笔见林中甚是黑暗绝好藏身。于是两人穿林而入。就在他们将出未出林之际,一眼看到林外,是一座又大又高雄奇伟峻的山崖。虽无通路,只见从下面到崖壁上,裂开了一个四五丈长,四五尺宽窄不等的大石缝。刚上来的月亮,正照在上面,看去仿佛很深,石缝口边有四个人,各持一一柄一长矛。想因畏热,平日腰间所着藤子编的筒裙都脱了下来堆在一边。

他们好象刚吃过饭,不时把猪骨掷下为戏,有的倚壁而立,有的扶矛而坐。个个面目狰狞,身躯高大。他们正在那里迎风谈笑,声音粗犷,一句也听不懂。其中一人,竖一起手中长矛,一会又去量那月亮的影子意甚躁急。

哈大锤轻拉了何笔一下,悄声道:“他这般样子,就快到走的时候了。”

何笔立刻止步,随他伏一在一株大树后面,探头外望,等那四人一走开,便即溜进去。仔细端详那崖上要口的形势。崖下面石笋森列,高低错落,几无立足之处,上面又有峭壁,那石缝离地,少说也有二十多丈,真是奇险无比。只见那石缝口边,有一个极长的云梯,斜挂到地,是用山中产的大毛竹做的,想必这是他们使用这云梯来做上下要口之用。因为用得久了,事先藤子和竹经他们用本山所产沙油浸过,看去黄澄澄、亮晶晶的又光又滑。

何笔心想;少时他们进山沐浴,这云梯如不撤去还好,如若撤去,凭自己轻功,飞纵上去倒不甚难,大锤可就不易上去了……

忽然上面石缝中的四个人,立起齐声呼啸,各自穿好筒裙,朝着云梯走去。就在这时,用作上下要口的云梯忽然往前拖动,渐渐离地往上升起。

哈大锤拉了何笔一下,低声道:“还不快去,来不及了。”说罢,他身一子一纵首先往崖下跑去。

何笔被他一语提醒,连忙跟着就追。二人的脚程差不多,何笔的轻功自比哈大锤强得多,不过一个路熟,又是自幼在高山峻岭间跑惯了的;一个却是初步险地,行时还得留心看路。

相隔那云梯,本有四五丈远,哈大锤业已先到,那云梯也就是拖近崖前有一半光景,斜升起两丈高下。等到何笔赶到时,云梯上升已快,已离地有六七丈了。

何笔见状,心中一急,用尽平生之力气,身一子斜着向前,往上便纵,总算抓住了那云梯。

那四人转动绞盘,将云梯拉起,一多半置在崖口里,另一小半,就在崖悬口外。因为,从无人敢来惹事,就都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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