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四 回
就在当天下午,快要山衔落日的时刻。董卓英和何小宛来到了城南的利民当铺。
利民当铺开在一条巷子的顶头,气派雄伟,墙高院大,两扇红漆的大铁门,显得又厚又重。血红的一个大“当”字,高高悬挂在大门上方,老远就看得到。如果说这个“当”字,是用鲜血染的,那一定用的是穷人的血。
董卓英和何小宛走进了利民当铺的大门。
董卓英轻轻抖落身上的雪花,向柜台内瞄了一眼,故意拉开破锣似的嗓门,嚷嚷道:“老板!老板?”
这时,由柜台内走出一个老朝奉,抬手将老花眼镜向鼻梁上移一移,眯着一双老鼠眼,打量了二人二眼,道:“二位有何贵干?”
董卓英胸脯一挺,大声道:“到这儿来还有什么好干,当东西呀!”
何小宛接道:“你不是老板吧!”
“不是又怎么样?是又怎么样?”
“不是的话,就叫你们老板出来。”老朝奉板着脸孔,极不高兴的道:“二位要当什么东西,跟我说一样。”
董卓英道:“不成,你作不了主,最好叫你们老板出来,亲自成交。”
何小宛在一旁也道:“咱们这一笔买卖,大得不得了,等闲人物不敢沾手,只有贵东家才拿得准。”
老朝奉傻了眼,如果说不相信他们吧!看他们二人一表人才,衣冠楚楚,不像是诳骗之徒。
如果要相信他们嘛!凭自己数十年来的一精一深门槛和阅历丰富,却看不出他们身上有什么值钱的当品。
老朝奉不由怀疑的看着他们,没有搭腔。
何小宛一脸正经的,又催道:“你最好快点、不然,我们换别家去了!”
老朝奉只得耐着一性一子问道:“二位到底要当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先拿出来,让老朽看看,如果真作不了主……”
董卓英道:“你看有个屁用,那种价钱你作得了主吗?”
老朝奉狠下心,咬了咬牙道:“好,你们等着,老朽这就进去一趟。”隔了不到半响时光,从里面传出了一阵杂乱脚步声。
董卓英伸出三个指头,表示出来的是三个人。
何小宛眼珠一转,笑笑点头。
首先出来的是一个彪形大汉,四十多岁年纪,一脸横肉,眉粗而黑,活像两把毛刷子似的。
身上穿的可是讲究得很,团纹的长锦袍,看样子是上等绸缎。
随在他身后的是一个八字胡的冬烘老先生,瓜皮帽下的两只鼠眼,深如寒潭,透露出一份一精一明和二份世故。
另外一个就是那老朝奉了。
三人鱼贯前行,快步走了出来。
锦袍人未开口,先打了个哈哈,笑道:“在下程天宝,外号锦上花,二位财神爷上门,敝店荣幸之至。”
何小宛端详了对方一下,开口道:“程大老板,听说你春风得意,嫌进了不少金银珠宝,所以人家才称呼你‘锦上花’,是吗?”
程天宝哈哈笑道:“这是商场上朋友开的玩笑,哪能当真?”
何小宛道:“好,过去的暂且不谈,咱们兄弟二人,今天来到宝号,正是也要给贵宝号来上个‘锦上添花’。”
程天宝笑眯了眼答道:“承二位瞧得起,程天宝敢说句大话,只要拿出来的东西好,再大的价钱,敝店也出得起。”
站在程天宝后面的那位老冬烘,鼠眉一扬,上前一步,扶一扶老花眼镜的镜框,道:“对,敝东家说的没错,两位客官,请先把东西让老朽鉴赏一下。”
董卓英微微笑了笑,道:“没问题,保证看了满意。”说到这儿,他故意提高声音道:“难道是在这儿看?贵宝号的规矩是一定要站着看?”
程天宝抱歉的道:“对不起!请至内厅奉茶!”一行人鱼贯的走向内厅。
董卓英沿途留意,发现在几处隐暗之处,有不少破绽和疑问。
他心中暗想,这家当铺的确不单纯。
等到进入内厅之后,下人送上了香茗。
首先第一个开口说话的,仍是何小宛,她扫视了众人一眼。淡淡一笑道:“程大老板,现在该看你的了!”
程天宝道:“做生意的还是一句老话,见了货色才谈价钱。”
董卓英面孔一肃,接着向自己一指道:“货也就在这里!”
程天宝一楞,道:“你说什么!”
董卓英指着自己的鼻子,大声道:“大老板不是说看货色吗?区区就站在这里了!”
程天宝,老冬烘,老朝奉三人同时大吃了一惊,他们几乎以为耳朵听错了,哪有毛遂自荐,自己把身一体送上来当的!
老冬烘面色一板,厉声喝道:“小伙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卓英道:“没什么意思,区区看上了贵宝号财大势大,特来当我自己,想混一碗安稳的饭吃。”
老冬烘双目突然一睁,寒芒倏闪,厉声道:“小伙子,原来你是来撤野的!”
董卓英皮笑肉不笑的道:“冬烘先生,你最好少开尊口,程老板还没有表示意见,用不着你穷嚷嚷。”
程天宝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的开口说道:“年轻人,你坦白的说,你进到我家来的目的是什么?”
何小宛轻笑了一声,姗姗的向前走上一步,娇一声说道:“这些问题,在下最清楚,是想一见阁下真面目。”
程天宝眉头微皱,道:“就这么简单?”
“也想借此机会肯定一下自己的身价。”
“所以你们就要求见我的面,把自己当给我?”
“不错。”
“你知道这种当品,是有违常规的!”
“知道。”
“知道了还敢来!”
“我还知道程大老板,现在正需要杰出人才。”
“你有什么杰出?”
何小宛回顾了董卓英一眼,道:“伙计,你表演一手给人家看看。”
董卓英答应了一声:“好。”然后他故意龙行虎步,走到了客厅中央,双臂下垂,肩不动,腿不摇,人却如鹅毛般向空中浮升了一丈左右。
程天宝和老冬烘双双傻了眼,他们没想到这年轻人,竟有如此高明的轻身功夫。
老朝奉不懂武功,只会打算盘,此时两眼如铃,翘一起八字胡,心里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董卓英轻轻的从空中落下地面,随即双掌交握,反复摇摆了三下。
只听他喝了一声“打”,右掌掌心向前推出。
掌风呼一呼,打向了对面五尺远的一个大理石凉床。
众人定睛一看,凉床“砰”的发出巨响,从中断裂为二段。
这手大力金刚散手玄功,登时震慑住了场中各人,连何小宛也感到膛目结舌。
程天宝面色一陰一晴不定,只见他见风转舵的哈哈一笑,赞道:“好人才,好功夫,这当品我要了。”接着,他向董卓英道:“尊驾的价钱,请开出来吧。”
董卓英目注何小宛,道:“谈生意你比较在行,还是由你开口吧。”
何小宛笑笑道:“大老板真要了?”
“不错。”
“不后悔!”
“在下不喜开玩笑,说话算话。”
“那你也不问问我们当物的动机?”
“没有必要。”
“为什么?”
“因为我这个人有个毛病,除了一爱一钱财以外,还一爱一人才。”
“说得好,真不枉我二人跑这一趟。”
“两位一起当,还是这位小兄弟一人当?”
“你大老板有这么大的胃口?”
“不瞒二位说,敝店不怕人才多。”
“也不怕价钱高?”
“承二位瞧得起,我已经说过,再高的价钱,我都要付清。”
“好,不过……”
“不过什么?”
“还有一个附带条件。”
“什么条件?”“程大老板必须把杀害乔高奎的那个家伙先交出来。”此言一出,程天宝面色大变。
老冬烘倏的拔一出腰围上的软剑,剑挟雷霆,疾劈而出,罩向何小宛,大喝道:“果然是两个捣蛋的鼠辈,姓乔的就是老子杀的!”
何小宛不退反进,左右双手如穿花蝴蝶,一面空手接招,一面娇一笑连连道:“老冬烘,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咱们生意还没谈成呢?”
董卓英纵身一跃,同时冲向程天宝劈面就是一掌。
程天宝喉咙间发出一阵怪笑,长袍如行云流水,五指如钩,沉马坐身,双掌以十成功力平推出去。
说起这位老冬供,穿着煞像乡村里小学究,完完全全只是伪装骗人。
原来他就是当时在西南广西梧州的独行大盗淳子桓,生平作恶无数,杀人如麻,不但白道中无法容忍他,就是黑道中人也看不过去。
最后他不得不改头换面,化装成现在这个模样,托身躲藏在程天宝的庇荫之下。
他俩暗中收受贿赂杀人越货,以开当铺为幌子,臭味相投,还豢养了一批杀手,专做害人利己之事。
程天宝在这种情形下,怎能交出老冬烘淳子桓?董卓英一上来就采取猛攻,连施煞手,一道撼山栗岳的劲气,匝地卷向了对方,劲气之强,骇人听闻。
老朝奉吓得一声惊叫,登时惊动了当铺内其他隐伏的人手,众人顿即把客厅的两道门,阻得水泄不通。
然而,室小人多,地形狭窄,场中四个高手,捉对儿厮杀,别人也帮不上忙,只得侧立旁观。
就在此时,场中的一对,先己分出了胜负。
董卓英一精一灵,看准了程天宝的弱点,专门以小巧的贴身动作,绕着程天宝的下三路,一招三式,招招不离他的双一腿。
程天宝幼时双一腿曾得有暗疾,确实在紧张时刻,会有不良于行的酸麻感觉。
蓦地,突传出一声低沉而沙哑的惨号,悲切凄迷,惨不忍睹。
接下,程天宝踉跄地挪动脚步,身一体摇摇晃晃的有如醉酒的酒鬼,双一腿一巅,便栽了下去。
主子一死,两侧门外的众人,下意识胆寒了起来,董卓英一声暴喝,人如天马行空,弹身扑了过去。
这时,不断的惨号哀叫之声,此起彼落,门外的走道,又栽倒下了四个一精一壮汉子,个个面孔扭曲,瞠眼突睛,都是被他以重手法劈死。
此时,淳子桓已渐渐招架不住了,黄豆大的汗珠儿,从额头上不断掉下,脸色苍白得吓人。
何小宛身形飘逸,把对方一逼一到一个死角里。
淳子桓气喘如牛,两眼翻白,自知必死,不过此人心狠手辣,临死时还想捞回本,我个陪葬的。
何小宛焉能放过他,及时使出一招“笑指天南”,如剑的指风,点向敌人的腰胁,右脚迸踢飞出,正踢中了淳子桓的后背心。
这一脚,直把这个西南巨寇,作恶多端的独行大盗,踢飞到丈来高,人如断线的风筝。
“叭达”一声淳子桓跌落在地,张口吐出一血拄般的鲜血,一阵痉孪之后,便不动了。
何小宛拍拍手,道:“好了,任务完成,其他的人就不必计较了。”其实,利民当铺再也我不出一个人来,不论老少都已跑光了。
董卓英叹了一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何小宛悠然道:“这大抵就是人一性一黑喑的一面。”董卓英好像没有听进去,自顾自的说道:“在下的任务,还没有完成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何小宛依依不舍地道:“你走得这么快”董卓英何尝不是依依不舍,但他不能,只得毅然道:“在下一身负血仇,寝食难安,其他事务均在次要,在下就此告别。”何小宛急道:“董少侠,你……”话未说完,董卓英的身影已去远了……一幕一幕的往事,涌上心头。
微信扫码关注
随时手机看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