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古观跟踪(2)
“尔我虽然一面之识,但昆仑派紫一陽一真一人,德行清高,令人羡慕。今晚,岷山已领全力来犯,令师兄季嘉麟,虽然武功极高,但已被高手用车轮战术予以围困,此处,可由你那同伴护守,足保无虞,事情紧急,权充信使,切弗迟疑,违则有误!”
龙女芳心一惊,忙问道:
“女侠为谁?”
那人噗哧一笑道:
“我的声音,你也听不出么?卖唱糊口,承季公子惠赐厚金,不敢忘报,故而夜冒昧惊动!”
龙女急道:
“待我告诉宝姊后,立即驰援!”
“妹一子春兰,已通知她了,不必再说!”
龙女信以为真,好在她还未卸装,全身配带,也未解下,当即打开窗门,一纵而出。
窗外,原是一片荒林,月冷星疏,万籁无声,那发笑声的人,此时究不知何往。龙女不由暗忖:
“这女人性子好急!大约因为麟哥哥被人围困,她怪我出来太迟,已经先走了!”
忙纵身朝树上一跃,朝山下便奔。耳际,似有呼唤道:
“你师兄被围困在东南山下,赶紧前奔。还来得及!”
这是传音入密之技,不是具有特殊功力的人,可没法达此告谐。忙施展“灵猴幻影”的奇快身法,走了一程。快到山麓,四周不但人迹沓然,更不闻有打斗声响。龙女不由大疑,突想到,江湖鬼蜮之技,令人难以捉摸,可不要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
迟疑间,半空里突现出一道强光,银影点点,如满天繁星,不住飞舞。“这是琉姊姊的灯光,不遇强敌,她决不敢随便乱用!”
忙将真气一提,双臂一抖,“一鹤冲天”,拔高十来丈,仍往原处返回。离病人卧息之所,约有两箭之距,灯影拳风,闹成一片,细看,宝姐姐正被两位夜行人缠住。他们脸上,都蒙着一块黑巾,两人一高一矮,一使宝剑,一用徒手。那徒手汉子,掌法狠辣异常,而且嘴上也不干净,宝琉以一敌二,除将灯光照射外,却用徒手应敌,那身高使剑的人,剑法一精一纯,星月之下,剑身上发出一片蓝光,寒光森森,笼罩三丈方圆,剑锋所及,都从宝琉致命之处下手。
那徒手匪徒,却是边打边骂道:
“大哥,我和你得为峨嵋觉明,清理门户,这贱婢,论辈份,比觉明还长上两辈;论年龄,已逾中年,但她依照驻颜之术,却搭上了一位十六七岁的孩子,真不知人间羞耻之能事!”
语罢,倏地一矮身,狠狠劈出一掌,腥风匝地而起,如海一浪一泛涛,直朝宝琉腹下卷来。
掌式纵横,毫无避忌,宝琉赶忙一闪身,轻轻往旁一纵,但她犹被余风扫中,裙子朝上一翻,眼明手快之余,一指罗裙,裙缘下落,左臂灯光连晃,因光线过强,来人有目难睁,立将攻势一逼一住。龙女也于此同时赶到,娇叱一声:
“恶徒依多为胜,看掌!”娇一躯贴地飘飞,掌风疾劲,朝着那身材较矮的蒙面恶徒,穿心攻出一掌。
这一式,竟是两大奇人一精一心绝授,“五指挥弦”,用指头震弹之力,挥出掌风,可伤人于不觉,这是天惠真一人和铙钹僧,补救女徒臂力不足之用,以招式毒辣不到万不得已时,视为禁止之列。
来人噫了一声,似乎知道这一拳招的厉害,急退不遑,虽然勉强劈出一掌,把它打斜,但脸上已变色。龙女唤了一声“姊姊”,展开身形,朝着那高个子,又连了一记“五指挥”,罡风飒然,朝剑上便指。对手这把剑,式样奇古,剑身上,泛出一溜蓝光,使人不敢一逼一视,龙女也知道,这是一种吹发断金,削铁如泥的至宝,普通拳招,还不敢冒险一试。
那持剑的恶徒,一陰一恻恻的一声冷笑,剑刃迎风,平扫而至,龙女立觉一缕刺目的蓝光,挟着嘶嘶啸声,如惊雷掣电,直奔五指,当下心头也不觉一凉,暗忖:
“师门绝技,一力如何?确无过分把握!”眼看对方的剑,离手指已不过丈尺远近,剑身上似受了一般无形力量,朝外一一逼一立时嗡嗡之一声 震耳,长剑几拦腰而折。蒙面人心头大骇,忙往斜刺里反身倒纵,还未稳身,龙女复又欺身而进。旁立的矮身恶徒,狂笑一声,双足一点一弹,翻右手递出一掌,掌挟排山之势,直取龙女腹部。
这是岷山派的绝招,毒龙掌法,一股毒气,随着煞风,劈空卷来。
美霞儿娇一笑一声,柔荑素手,朝前一递,六一合 神功,立发出一股真气,将卷来煞气,硬行一逼一住。霞儿手上,如端重物般,步履之间,地为之陷。蓦地里,随手一转,蓬然一声巨响,把矮身恶徒打来的掌风,朝着那携剑的蒙面人,拦腰便卷。
这一式,出手疾快,迫使蒙面人后退不及,只好,往斜刺里倒退丈余,但犹震得气血翻腾,面容失色。这时,霞儿已施出浑身解数,但见一条俊丽白影,如隼飞雕扑,兔起鹘落,重重罡气,滚滚拳风,立将那矮身恶徒,绵密裹一住。宝琉更用灯光在一旁助阵,强烈光华罩定这徒手恶徒,灯光随着他的身一子,不停转动,约莫支持二十余合,对方已迫得招架困难,危险万分。
那持剑的蒙面人,知道事态危急,忙挥剑护住全身,风驰电掣般,穿身拳风之内,随手将他同伴一带,竟施展“燕子飞云纵”,拔高七丈有奇,直朝山南方向,跃身遁走。龙女也不追赶,忙唤了一声“姊姊”,来不及再说情由,竟朝居处,如飞直扑。宝琉也猜出情形不佳,跃身追来。不须臾,已进入琼一娘一房里,余人俱在,惟独不见琼一娘一。
房间三人,因为过分呕吐,已被麟儿点了晕一穴一,他手法自成一格,这种急救,对伤者身一子决无损害,而且也不是短时间可以醒转过来,不用说,那是岷山派暗中劫持。
宝琉噫了一声,粉目中已含一着热泪,忙往对面房间一纵,一江一 汉神驼韩若甫,业已脑袋开花,气绝床 上。惠元蘅春,更是不见踪迹。
宝琉对蘅春祖孙,原本有负疚感觉,此次受麟儿之托,照看他们自然特别小心,谁知转身之间,一代奇人,竟无声无息的被人击毙,陈一尸一眼前,于是深怨一已疏忽,造成一死两失。
不由寸断肝肠,哭喊一声:
“韩老前辈,宝琉负你全家!”语毕,玉腕微抬,挥掌朝着自己的天灵拍去。
龙女见她顿萌死念,早已哭出声来,一挥腕,硬把她的手臂托住,泣道:
“姊姊这般死法,如何对得住恩师?再说,你叫小妹如何向他一交一 待?我们一死,以他的为人,会产生什么可怕的结果,这不难想像出来,这一次,我们都被敌人狡计所欺,只有等他回来,设法解决!”
宝琉无奈,点头应允,但星眸里,热泪直流悲伤已极!
庙里老道,已闻到了宝琉和龙女的哭声,竟携着徒弟走来,一见情形,“知道这是江湖凶杀斗殴之事,问明情形后,立将一江一 汉神驼入棺成殓。棺是现成,本是老道自己制备之物,龙女宝琉,只有厚酬。房一中,仅剩下了玉仪和云姬,敌人既已得手,决不至卷土重来,两女守候麟儿,久不见至,那份沉重心情,直非笔墨所能叙述。龙女不免问及宝琉所遇,殆将情形说出后,竟和自己是同一翻版,不过她受愚的时间,还发生在自己之前。
两女又痛又恨,久等不及,龙女不惜跃身出现,候他回来,无如晨曦已现,玉郎始携药以归,前后经过,简略初陈,只听得麟儿暗里悲痛不止,但他犹强作镇定,不发一言,三脚并两步,进入观中,凄凉满目的殿上,已陈列着一口棺材,盖犹未合,未睹遗容,先行落跪,这孩子,心情哀痛一阵后,始伏身棺旁,察看遗体。
一江一 汉神驼的头盖骨已被人震碎,不但鲜血淋淋,连脑髓也被震出。这一代奇侠,大约九泉含恨,死不瞑目,眼睛睁开,状至骇人。
麟儿默祷道:
“韩老前辈,请安心瞑目,晚辈游侠江湖,对邪恶之徒,誓秉除恶务尽之心,否则,自愿以身殉道。蘅春妹一子,目下虽然被掳,老前辈英灵不昧,还望转达他们,务使侠女奇男,永结同心,未尽之志,必由晚辈负责达成!”
语毕,朝他双目一摸,真是心灵有感,死者双眸随手而闭,眼里也渗出鲜血来。
宝琉龙女,也跪在灵前默祷一阵,连峨嵋派的郭祥武,竟也为之动容。他朝着死者拜了两拜,慨然道:
“郭某虽然出身峨嵋,却也看不惯岷山派这种毒辣行动,如今人既被捉,死者又已成殓,人死不如救生,我们只有赶紧驰救!”
麟儿忍泣吞声把棺盖搭上,立着师妹熬药。而后携郭祥武入了房。玉仪就躺在云姬的脚头,她此时已进人昏迷,人和死去一般,连脉息也至为微弱,郭祥武携着她的手,看了又看,热泪纷抛,一点一滴,都落在她的脸上。不久,龙女和宝琉,已把药端了进来,祥武想请麟儿把一穴一道解一开。
麟儿忙道:
“这次毒物,使人呕吐过剧,如将她们解一开一穴一道,药物也难入口,不如缓缓灌入,使药物在腹内发生功能后,再把一穴一道解一开,这样易于见效,不知兄台意下如何?”
语声一顿,不待祥武开口,继道:
“小弟与兄台一见如故,尚有一不情之请,不知兄台能否明以告我。”
郭祥武爽朗地一笑道:
“郭某如有所知,绝不隐瞒就是!”他满脸至诚之色,望着麟儿。
“岷山师太把人劫走,以兄之所见,她是返回毒龙潭?”
郭祥武略作沉吟,立道:
“据我臆测,她赶回毒龙潭的机会居多!”
“根据什么推断?”
“毒龙潭位于岷山之西,四周悬崖峭壁。高可入云,形势奇险。岷山师太,就在毒龙洞内潜修,仗地险之利,外人无法擅入雷池。
此次掳人在手,必挟以为饵,诱使足下入险。本来岷山派修真之区,在莲花洞,因论地形险要,远逊毒龙潭,十之八九,都在该处!”
麟儿立道:
“郭兄所示,确属高明,小弟拟携师姊师妹,立即动身直奔岷山,惟是病人乏照顾,可否屈辱祥兄,暂时留此?”旋又告诉解一穴一之法。
郭祥武慨然答道:
“既有需某之处,谨遵台命便了!”
磷儿心情沉重地看过云姬和玉仪,立即收拾行囊。
众人所用兵器,因先有防范,并无损失,遂由三人分别带过,连一江一 汉神驼的旱烟斗,也由麟儿亲自持着。
龙女不由暗中诧异:
“这种外门兵刃,毫不顺手,带它干吗?”
三人出了观,朝着东北方面,直奔岷山。两女以事由己出,歉疚重重,在平日,宝琉即文静异常,此刻更是粉颈低垂,不肯乱作一语。龙女走在宝琉的左边,也觉生趣索然。
麟儿似觉事之严重,前进之间,突把身一子一停,正夹在两女之间,还未出语,霞儿把秀眉一皱,似嗔非嗔道:
“我和姊姊,中了敌人诡计,你虽未加责罚,这份歉疚,已压得我们喘不过气来,谁还有这般闲情,走路之时,也不老实呢!”
说着,星眸里已落下泪来,宝琉却把脸转向别处。
麟儿忙笑道:
“姊姊和妹妹,都恼了我么?”
“我们自怨不遑,还敢恼你?”龙女撇着嘴,带着三分薄怒。
“这次惨变,出乎我意料之外,也未想到岷山师太,会用这种卑鄙手段,对付我们。
韩老前辈,为着我们,慨然出山,却因此送掉一条老命,不能不使我自怨自艾,还有惠元琼一娘一蘅春,病情既重,复遭劫掳,目前已是九死一生,大丈夫生不能保妻子,至友临危,束手无策,我这份歉疚之念,比你们只深不浅,然毒龙潭形势奇险,岷山师太,得邪正之长,功力不亚乃师,这次探山索人,必有一场剧战,抑郁伤神只有自乱步调,为何如此?”
宝琉黯然地笑了一笑,也未答话。
岷山在松潘之北,为岷一江一 发源处所,山势奇高,尽一日行程,已到达山南之麓,这已是三更时分。一江一 流滔滔,月上枝头,清风徐来,尘怀尽涤。
宝琉忽然走到麟儿身前,敛衽微笑道:
“愚妹想独自上山,暂时不和你们一道,这样不但可收分攻合击之效,而且救人方面,也可争取许多时间。”麟儿和龙女,同吃一惊,连忙劝阻。
宝琉笑了一笑,把头摇摇,那意思似极坚决。龙女流泪道:
“怎么姊姊突然要单独行动起来,如再有个一陰一错一陽一差,岂不把他急死!”
宝琉淡淡一笑道:
“我和你不是长得很相像么?任便一个,能在他的身边,他就不会感到寂寞了。再说,分开上山,原是为了救人,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生离死别,怎会这等依依难舍起来?”她含情脉脉地携着龙女的手,为她整理了蝉鬓散发,又偎依着麟儿,软语娇音,计议了一会,然后含笑走开,略一回眸,星月之下,似觉泪光隐隐,但恐麟儿发觉,立即转身,几个飞跃,立没于丛林乱石之中。
龙女嗒然若丧,竟当场啜泣起来。麟儿拿手拍了拍师妹肩头,一脸郑重之色,急道:
“师妹,宝琉姊姊对敌人有拼命企图,我们赶快上山驰援,如果能赶在她的前,由我和岷山师太,亲自动手,其余即不足为虑了!”
龙女依依问道:
“麟哥哥,是不是宝姊姊为了此事,暗自里和你意见相左?”
麟儿对这位娇憨师妹,不由又一爱一又怜,忙一温一 语劝慰道:
“夫妇之间,贵能互相体谅,绝不至有意见互不相容,大约因为韩老辈之死,使她负疚极深,为着表明自己心意,故不惜冒险犯难,竭全力搭救春儿。宝姊姊表面虽然一温一 柔,但骨子里却极为刚烈,凡事一经决定,一时极难劝解,我们只有尽快上山,应情施变!”语罢,一塌腰,朝着正西险峻之处,往上飞跃。
龙女和麟儿走个并肩,肤香沁鼻,喘一息微闻,如一双彩凤瑶凰,凌空飞驶,奇快之极。
山林里,静悄悄的,除偶有几阵松涛之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息。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麟儿不免笑问:
“师妹是否已累!”
“麟哥哥,今晚我总觉有点异样,耳鸣心跳不说,而且我还感怯场。这情形,自从学武以来,即未曾有!”
麟儿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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